儿歌拍手点头简谱:日本人怎样“学”汉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1:39:01

 日本人怎样“学”汉语

萨苏

“那厮”和“麻翻”的运用

小魔女喜欢看中国文学读物,常常对《小说X报》作泣不成声状。夜半娓娓道来,宛若读后感。萨取原文读之,觉得不至感动如此,久而久之,渐渐明白,原来这人思维和我们不一样的,我们一眼看去胡编滥造,很荒唐的事情,她能很“忠实”地跟着作者走进荒唐世界,看得认认真真,感受得认认真真,同时为主人公从小保姆到女上司十七八个情人的命运忧心忡忡。

我问她,你也在北京住过好几年的,你相信在隆福大厦门口见着一女大学生,聊上十分钟就爱得天焚地轰,回家上床这种事情么?

魔女的回答是——隆福大厦应该不会,王府井就没准,我上次看一个小说,就说的是有个男的在王府井……

这就是绝症,没治的。

后来看日本的小说,发现其不合逻辑,其荒唐也差不多。日本人的拗性天生大约不适合写小说,——自古日本就没有几个能被世界人民接受的诗人和文学家——所以日本小说多半犹如自说自话,全不注意情节的合理性,文笔只顾在人物心眼的螺丝壳里绕来绕去,几下子俺这老外就要产生催眠效应。看日本小说类似看中国古代人物画,解剖投影完全不对,立体平面根本不分,怎么看怎么不象活人可偏偏还有意境要你体味。说起来中国的文学作品,逻辑上多少还可靠一些,自然不会被追究不真实喽。

日本的女性读者很多,看书是很多日本女性的第一大爱好。就上面提到的作品,经常有日本女性看得不能自拔,欲生欲死,你说她单纯也不是,就是见了那种风花雪月,缠绵故事仿佛猫见了鱼,立即失去理智,这不能不说是某种民族性格作用其中了。朝鲜间谍金贤姬讲她们在接受假扮日本人的训练时,特别强调要学会爱哭,容易感动云云,看来是抓到精髓处了。

题外话,这种民族性在日本肯定男女有别。在我看来日本男性在感情上粗糙异常,和日本女性的细腻天壤之别,简直不象一个民族——也许,他们把细致一面都放在工作和处理上下级关系上面去了。

看得多了也不能不佩服日本作家,书中经常有些你觉得日本人都没法相信的生硬情节怎么办呢?人家处理的方法几乎是统一的——把主角设计成曾在外国生活过就可以了,日本人看到此处,几乎都会毫无阻碍地恍然大悟——这人在外国呆过么,难怪啊难怪。

在一些日本人的眼里,外国人是异星类人生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正常。

不过我是不支持小魔女沉溺其中,老看她这样“感动”法,会掉鸡皮疙瘩的。

当然也不能强行压制对吧,咱引导么。

于是,引导小魔女了解中国文化——那《小说X报》不过是当代小说,我们最优秀的作品,那叫“四大名著”,看那个,才叫真“汉学”呢。

别说,这番说教很是管用,而且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魔女看古文版的西游水浒比白话版的理解更顺畅,这件事让我很困惑。及至看日本历史看到西乡隆盛的信件干脆是全部汉字的古体文章,方才释然——中国文化对日本影响最强盛的时代,白话文还没诞生呢。

“典雅。”魔女评价中国的古文说。

魔女看四大名著很是津津有味,时而还能和老萨说说牛魔王的故事,这可比每天听她讲北京某无业青年的爱情故事好多了。

但这种学习也会引发某种意外……

那次魔女的妈妈发了胆结石,医生诊断需要动手术,于是全家一阵忙乱,安排医院病房等等,魔女孝顺,天天早早赶去陪伴。

到了手术那天,恰好我父母也在日本旅游,于是三人一起去看望,不料去的路上堵车,等到了病房,床上已经空了,只剩小魔女在那儿神色紧张地转来转去。

“怎么样?开始手术了吗?”萨赶紧问。

“嗯,已经送进去半个小时,”魔女看到我父母,很恭敬地行个礼,道:“请不要担心,这种手术没什么危险,现在应该已经——已经麻翻了。”

“麻翻?”萨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我妈妈应该已经被医生那厮麻翻,很快可以手术啦。”魔女咬着舌头一本正经地说。

在严格要求肃静的医院里,岳母住院手术的痛苦时刻,实在不是一个应该笑的时间场合。

可是那天我们都没能忍住,害得魔女莫名其妙,以为老萨一家都生了毛病。

内子从哪儿学来这等古雅词句,是“智劫生辰纲”,还是“打店十字坡”,兄弟可就不知道了。

对中国人为什么不说“三傻子”的分析

在我们所住的这个日本关西小城,有个中文教室,我家那口子小魔女是这个教室的主任教师。

虽然ZHCHSHZCS分不太清楚,的、地、得老混着用,毕竟在中国呆过那么多年,作为在北京小到砍价,大到报案都能应付的主儿,小魔女老师在中文教室的威望还是蛮高的。

事实上,比萨这个正宗的中国人还高。这是因为我的日文不灵,面对一些古怪的问题,有时候真应付不来。比如,有一次我帮她代课,学生问课本上“招商”是什么意思。萨翻了半天字典,终于没敢回答。回来小魔女很奇怪,说——“劝诱投资”么,字典上这么明确,有什么好犹豫的?

萨闷闷一气,字典上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我觉得照原样翻译怎么看怎么像是诈骗犯起诉书上的词儿啊。

这就是潜意识造成的问题了,其实,在日语里面“劝诱”是个中性词,跟经济犯罪的嫌疑犯没什么关系。

诸如此类的问题尚属于小菜一碟儿。中文教室的日本学生,多是经常去中国的旅行家或者退休商人,他们用日本人那种特别细致的眼光看中国,回来后经常问出一些相当有深度的问题来,有时候这种讨论也是挺有趣的,得出的结论更让你匪夷所思。有位从“教育委员”职位上退休下来的政府官员吉川先生,根据某次讨论的结果写了篇文章,发表在日本某民俗学学术杂志上,题目翻译过来应该是《从北京人的咒骂语言看古代中国妻妾地位差异》。这篇论文的关键词,竟然是“你丫”。

其思索深度让我这中国人都汗颜啊。

这天又是魔女去上课,不料不一会儿下起雨来,我把小小魔女托付给邻居张二嫂,开了车去接LD(“领导”,以下同)。到教室一看,还没下课呢,萨买了一罐可乐,边喝边在门外听LP(“老婆”,下同)给日本人上课。

里面很热闹。原来,又是那个吉川问了个怪问题,挑起了一场学术性的讨论。

吉川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他说,我到中国看到这样的贬义形容词,比如二愣子,二流子,二傻子,二杆子,连某种器官都用“老二”代称,是不是中国人对排行第二的人有什么偏见呢?

学生们到过中国的不少,这下子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其中有位宝地先生很简单地批驳了吉川的观点,认为这只是巧合。他举了一个例子——中国人的确会说某人“像二傻子一样”,但也会说某人“像大傻子一样”,意思完全相同,都是形容其智力存在缺陷,可见并不是专门歧视排行第二的。

宝地的说法很有说服力,然而,吉川秉着日本人过头的认真劲儿又问了一个引申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只说“大傻子”,“二傻子”,却没听说过“三傻子”,“四傻子”的说法呢?莫非是中国人对老大老二都有偏见?

这话问的真够绝,连我这个中国人在门外都脑筋一滞,庆幸没早点儿进去,您知道咱们中国人为什么不说“三傻子”么?反正萨是不知道。

学生们纷纷发言,然而,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驳斥,唯一证实的,是的确没人在中国听到“三傻子”的说法。

整个讨论过程中,小魔女就像个五四时代的青年女教师一样把书抱在胸前,站在讲台旁边静静地听学生们讨论,一副大智若愚,胸有成竹的样子。

终于,找不到答案的学生,把目光逐渐集中到了老师的身上。

小魔女意识到该自己作总结了,于是伸手向下压了压,让大家停止了讨论。然后走上讲台,首先表扬同学们讨论的态度,话锋一转,就谈到了刚才争论的话题。

“大家应该动脑筋想一想,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中文里面没有‘三傻子’这样的表达方式,其实是非常符合逻辑的,和偏见没有关系。”魔女认真地说——

“这事情很简单,如果一个当妈妈的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傻子,她还能有勇气去生第三个吗?”

……

谋杀亲夫啊!

被可乐呛得半死的老萨缓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