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对邓小平的错误批判导致整顿中断

  2011年05月25日05:53

　　1975年，在全面整顿过程中围绕着要不要安定团结、要不要发展国民经济、要不要落实党的政策展开了激烈斗争。斗争的实质是继续维护“文化大革命”的错误，还是进行整顿，使党和国家的工作有所转变、有所前进。毛泽东支持邓小平主持党和国家的工作，对全国工作进行整顿，是希望邓小平在肯定“文化大革命”的前提下，实现安定团结，把国民经济搞上去。但是，各方面整顿的展开，势必触及“文化大革命”的“左”倾错误，逐渐发展到对这些错误进行系统的纠正，出现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发展趋势。这种发展趋势，既遭到“四人帮”的猖狂反对，也渐渐为毛泽东所不能容忍。
　　自从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对“四人帮”进行严厉批评后，江青等人阴谋夺权的活动一度有所收敛，但他们仍然伺机攻击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给整顿工作设置障碍。
　　1975年8月14日，毛泽东应为他朗读古诗文的身边工作人员之请，谈了对中国古典小说《水浒》的看法。他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屏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晁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姚文元闻讯后，当天即给毛泽东写信，对评论《水浒》的意义大加发挥。他说，关于《水浒》的评论，“对于中国共产党人、中国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和一切革命群众在现在和将来、在本世纪和下世纪坚持马克思主义、反对修正主义，把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持下去，都有重大的、深刻的意义”。“应当充分发挥这部‘反面教材’的作用”。他建议印发毛泽东的谈话和他的这封信，并组织评论文章。经毛泽东批示同意后，党中央转发了毛泽东评《水浒》的谈话和姚文元的信。此后，“四人帮”利用所控制的舆论宣传工具，在全国报刊连篇累牍地发表评《水浒》、批判“投降派”的文章。《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说:“在社会主义历史阶段，要反修防修，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就必须知道投降派，识别投降派，反对投降派。”[1]8月下旬，江青在召集其亲信开会时说:“主席对《水浒》的批示有现实意义。评论《水浒》的要害是架空晁盖，现在党内有人架空毛主席。”9月12日，江青在大寨群众大会上讲话，强调评《水浒》“要联系实际”。她说:“不要以为评《水浒》只是一个文艺评论”。“不单纯是文艺评论，也不单纯是对历史，对当代也有现实意义。因为我们党内有十次路线错误。今天还会有的。敌人会改头换面藏在我们党内。”
　　在9月15日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开幕后，江青不顾大会讨论农业发展的主题，于17日在大寨召集文艺界、新闻界100多人谈话时又说:《水浒》的要害是排斥晁盖，搞投降。宋江收罗了一帮子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占据了各重要岗位，架空晁盖。江青反复讲“架空晁盖”，是以“文化大革命”中流行的影射手法，诬蔑周恩来、邓小平要“架空毛主席”。她把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后经毛泽东同意，周恩来、邓小平安排一些老干部到党和国家领导岗位工作，诬蔑为“收罗土豪劣绅占据重要岗位”。江青还要求在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上放她的讲话录音，印发她的讲话记录。这些做法没有得到毛泽东支持。毛泽东在江青的讲话记录上批道:“放屁!文不对题。那是学农业，她搞批《水浒》。”毛泽东明确指示:“稿子不要发，录音不要放，讲话不要印。”表达了对邓小平主持的整顿工作的支持。
　　1975年下半年以后，毛泽东的病情加重，行动、说话都很困难，但他仍然是党和国家大事的最后决定者。他接近的人越来越少，对实际情况越来越缺乏了解。他同中央政治局委员之间只是通过联络员和其他比较亲近的人来保持不多的联系，即使党中央副主席也难以见到他。从10月起，毛泽东的侄子毛远新担任了毛泽东同中央政治局之间的非正式联络员。毛泽东的意见由联络员传达，中央政治局开会也由联络员向毛泽东汇报。在这种状况下，毛泽东更加不能了解全面情况，所作的决定也更加难以避免主观片面性。毛远新同江青等在政治倾向、思想观点上是一致的。由于毛泽东这时不愿见江青，而毛远新可以经常见到毛泽东。这时，一些蓄意挑拨的情况反映对毛泽东的判断和决策产生了很大影响。
　　9月27日和11月2日，毛远新两次向毛泽东汇报说:“自己感到社会上有股风，就是对文化大革命怎么看，是肯定还是否定，成绩是七个指头还是错误是七个指头，有分歧。”他特别提出:这股风“似乎比七二年批极左还凶些”。“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讲话，我感到一个问题，他很少讲文化大革命的成绩，很少提批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担心中央，怕出反复”[2]。这些话对于一直担心“文化大革命”被否定的毛泽东有很大影响，使他逐渐动摇了对邓小平的信任。毛泽东在听取毛远新的汇报时说:“有两种态度:一是对文化大革命不满意。二是要算账，算文化大革命的账。”当晚，毛远新根据毛泽东的吩咐，在有邓小平、汪东兴、陈锡联参加的谈话会上加以发挥，对邓小平主持工作期间的全国形势进行了攻击。邓小平据理反驳:按你的描述，中央整个是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说毛主席为首的中央搞了个修正主义路线，这个话不好说。我是从今年3月的九号文件开始抓工作，主持中央工作是7月，从九号文件以后全国的形势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这可以想想嘛。是好是坏实践可以证明。
　　此前，8月至10月间，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副校长刘冰等人先后两次给毛泽东写信，反映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副书记谢静宜在工作作风和群众关系上的一些问题，要求中央派工作组调查解决。信件是经邓小平转送的。本来，共产党员通过正当的组织程序，向上级直至党中央主席反映本单位的问题，是符合党章规定的。而毛泽东却指责写这两封信的动机不纯，是想打倒迟群、谢静宜。又说:“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而“小平偏袒刘冰”。11月3日，在清华大学党委扩大会议上，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吴德到会传达了毛泽东这次讲话。此后，开始“反击右倾翻案风”。11月中旬，清华大学、北京大学贴出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公开点名批判刘冰和周荣鑫。一些学校相继开展了“教育革命大辩论”。整顿走向低潮。
　　11月15日，邓小平致信毛泽东，提出他是在王洪文离开北京的情况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现在仍宜以已经回京的王洪文接替他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毛泽东当时批示:“暂时仍由小平同志主持，过一会再说。”当时“批邓”已经开始，毛泽东仍没有将权力交给“四人帮”，还要邓小平继续主持中央工作。
　　11月20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中央政治局开会，以“讨论文化大革命问题”为由，对邓小平进行错误的批评。毛远新传达说，毛泽东希望在“文化大革命”的问题上统一认识，提出由邓小平主持作一个肯定“文化大革命”的决议，总的评价是“三七开，七分成绩，三分错误”。邓小平引用毛泽东将重新工作的老干部比作“桃花源中人”的话，回答道:“由我主持写这个决议不适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3]此后，邓小平被停止了大部分工作，毛泽东让他“专管外事”。
　　由于邓小平主持的整顿得到党内外大多数干部群众的支持，为了使广大干部转变思想，根据毛泽东的意见，11月下旬，党中央在北京召开有130多名党政军领导干部参加的打招呼会议，宣读了经毛泽东审阅批准的文件《打招呼的讲话要点》。文件说:“清华大学出现的问题绝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这是一股右倾翻案风”；“有些人总是对这次文化大革命不满意，总是要算文化大革命的账，总是要翻案”；“要向一些同志打个招呼，以免这些同志犯新的错误”。此后，所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从北京逐渐扩大到全国。
　　邓小平主持的全面整顿至此中断。但是，九个月整顿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人民群众对“文化大革命”的怀疑和抵触情绪迅速发展，在全国形势的又一次反复中孕育着新的斗争。
　　注:
　　[1]《评〈水浒〉》，《人民日报》1975年8月31日第2版。
　　[2]毛远新笔记，1975年9月至11月。
　　[3]1975年，毛泽东曾经讲过:“有些老同志七八年没管事了，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此句后半句的古语出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原文为:“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