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嘉论坛:《道德经》11-20 原文、译文、点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3:40:17

道德经 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译文:三十根辐条构成一个车轮,正因为车轮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车的作用。调和黏土来制造器皿,正因为器皿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器皿的作用。开凿门户来建造房间,正因为房间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房间的作用。所以说“有”之所以有用,说到头还是“无”在起作用。

点评:本章用了三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有之以为利”,实际上是“无之以为用”。具体而微地解释了“有”和“无”的关系。

“有之以为利”的意思就是具体事物的好处。比如那三个例子所说的车可以走、器皿可以用来承载,房间可以用来住人等等。

“无之以为用”,“用”就是作用、运用、用途等的意思。与“用”相对的有个“体”的概念,“体”就是本体。因此,“无之以为用”就是“无”在这个层次上的运用。

过去一般的理解都是认为“无”就是没有,因此就有象译文所说的“正因为车轮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车的作用;正因为器皿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器皿的作用;正因为房间中间是空虚的,所以它才能起到房间的作用。”

如果仅仅是这样去认识老子举的这三个例子,也许会让人有“狡辩”的感觉。你不是说根本是“无”吗?如果我连那个“辐”、“埴”和构成“室”的砖石都没有,那里还有什么“车”、“器”、“室”的用啊?

其实,这个“无”应该是从宇宙大道根本特性这个角度来理解的。因此,老子讲的那个“车”之用、“器”之用、“室”之用讲的实际上是根据“物性”而产生的设计理念。

一个中间没孔的圆盘它当然也能旋转、滚动,但是我们是很难去利用它这个旋转、滚动的特性来为我们服务的,因为没法去控制它的速度、方向、轨迹等运动要素。但是如果在它中间打一个洞,就可以用一个附加件——轴来对它进行控制了,这么一来,这个圆盘才是妙用无穷的。

 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绝大多数旋转元件最关键的就是这根轴,象车轮、磨盘、齿轮、凸轮,甚至是光盘。有了这根概念上的“轴”,圆盘的旋转和滚动特性就能为我所用了。因此,这里的“用”其实不是“车”之用,而是“轮”之用。说到头是个如何开发“物性”的问题。而这个“物性”就是“无”——隐藏在此类事物核心中的根本规律。

知道了轮的具体“物性”,那么就不在乎轮是什么质地了,木的、金属的、石制的、塑料的都不重要,只要它是一个会旋转滚动的物体,就可以用那根“轴”来一以贯之。在这个条件下,轮子接触面不必光滑(齿轮)、不必是圆形(凸轮),不必非得利用它的轮缘(磨盘)等等,可以颠覆任何一个轮的特性以外的基础设定。所以,“有”——具体层次不是根本,而“无”——规则才是根本。

越是把这个“轮”的内涵剥到只剩下“轮”的时候,这个“轮”的效用才越是应用极广的。最后只有这么一条:要使轮的旋转滚动有规则,必须要用轴。反过来,如果有一种轮旋转滚动有规则,则它肯定有“轴”。——天体运行如果是有规则的,那么中间必然是有“轴”在控制它。

重点就讲这个“轮”的例子,后面两个可以以此类推。老子举这三个例子的方法是很神妙的,蕴涵的道理是深入浅出式的,最浅的地方连文盲都可以理解,最深的地方连最智慧的学者也难以穷其根源。就象“道”给我们的感觉一样,人人都能感到,但谁都无法完全把握。

以上是题外话,应该说“无”和“有”的关系就是这样的。鉴于本人文字功力粗浅,暂时只能这么勉强地“说”,在第五十二章里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这个玄妙的关系。
道德经 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译文:绚丽的色彩、优美的音乐、鲜美的滋味、纵情声色的冶游、放荡不羁的生活、举世无双的异宝都能愉悦人的各种感官,不断刺激人的欲望膨胀。然而过度地放纵就必然导致迷心乱性、丧失自我,表现在外就是感官功能退化,再也享受不到自然生活的真趣。因而智者只求滋养身体、适当怡情,而不外求富丽堂皇、穷奢极欲。只有去除迷心乱性的根源,才能从清静自然的心态中获得长久的平安喜乐。

点评:本章的主题是劝告世人要“为腹不为目”,从根本上说,就是告诉我们不要过多地向外追求,内修才是根本。

怎么理解“为腹不为目”呢?

这里“为腹不为目”的意思其实与第三十八章的“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和第七十二章的“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的意思有异曲同工之处,从“道”的角度来看是一脉相承的三个分支,所以老子才会在这三段话后都放上一句似乎是“蛇足”的“故去彼取此。”——其实这是一个标签。

这样就好理解了,“为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腹”的意思。它的含义一样可以扩展到处世的“处其厚”和“处其实”上,也可以扩展到为人的“自知”和“自爱”上。

老子举了五个“为目”的反例,这里的“目”当然不是只指“眼睛”的意思,否则除了第一个例子,别的就都不是“为目”了。

“目”只是从“眼睛”这个意思延伸出去的相同象,眼睛是向外看的,它是六根之一,看到的“五色”是六识之一。因此“为目”的意思就是向外探索的意思。

人们通常都会认为亲眼看到的东西才(就)是真实的,所以有“眼见为实”这句话。事实上,“眼见”在很多场合根本就不能“为实”,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眼睛会被光的折射欺骗。缺乏智慧的“眼见”是不足为恃的。始终根据“眼见”来作出判断会越错越离谱的,更不用说还有缺乏心灵修养的“眼见”所产生的欲望也会使“眼见”更加远远地偏离实际真相。

余下几个例子也是这样的,都是“为目”,都是向外探索,而且还是带了很浓烈的欲望在向外探索,因此,结果只能是“目盲”——不一定是真正地瞎眼,而是真相就明明白白地放在你眼前,你也“看”不见。

“为目”,这种向外探索的方法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片面的,它只能作为我们了解、认识宇宙的辅助手段,它的立足点在于不停变幻的“有”的基础上的,因此,它做到最好的境界也不过是永远追着真理(真相)的尾巴在跑。所以,它的特点就是永远能把“过去”——既成事实说得很“明白”——自圆其说,但对未来、未发现的、新生事物则一无所知,措手不及。以西方文明为主导的“现代科学”就是走的“为目”的路。

 现在来看看“为腹”。“为腹”一样可以从“腹”来开始说。从易经的卦象上来说,“腹”是“坤”卦——柔顺而向内。从人体的生理位置上说,“腹”位于人体的中央、内部。“腹”的功能主要是“运化”。

“腹”是“其软如绵”的,但有一定修为的人也能让它“其坚胜铁”。“腹”是宜“厚”宜“实”的,对于人体来说,“腹”厚实“腰”才能坚实,真正的大力士、武学高手都是“腰”力过人之辈。“腰”力是“腿”力、“足”力、“臂”力、“腕”力、“拳”力等的根基。可以说一身之气在腹,一身之力在腰。有没有“气力”,就看腰腹。

而内修最重要的就是“腹”。“气海”和“丹田”都在“腹”上,“腹”式呼吸也是内修所特有的先天呼吸方式。从宇宙中吸收来的“气”大部分都聚集在“腹”上;“丹”和“元婴”等等也都从“腹”部产生;每一个人都从母亲的“腹”部开始他(她)这一世的最初一段岁月等等。可见,“腹”是人体一切“生机”、“元气”的根源。

内修为什么能驻容颜、强筋骨?为什么能返老还童?好象很玄妙,其实就是把腹部所藏的那部分最初从母体处得来的“先天之气”的流失速度变慢些,再想办法通过一定的途径把“后天之气”转化为“先天之气”,使“先天之气”回复到“婴儿”甚至是“胎儿”的生气饱满、和气充盈的那个状态。

与“为目”的向外进攻式不同,“为腹”是向内自守式的。“为目”是挑战式的,“为腹”是和平式的。“为目”是以“有”作为对象的,“为腹”是以“无”作为对象的。以上种种都说明了“腹”的特性是向内的。因此,“为腹”就是向内探索的意思。

“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其实也是在说“内”与“外”的关系。“自知”,是对内要有自己的意见、主见;“不自见”是对外不要拘泥于、固执于自己的见地。“自爱”是对内要有自尊自重的独立人格,“不自贵”是对外不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贵,也尊重他人的人格。

我们祖宗所推崇、信奉的东方文明,就是“为腹”的文明。它是讲“内在修养”的,是讲“自省自律”的,是讲“精、气、神”的,讲“天人合一”,是讲“内圣外王”的,是讲“以德服人”的,作为后世子孙的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保守住这个“为腹”之道,用以造福自己、家乡、民族、国家和人类。
道德经 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译文:“得到荣誉、遭受耻辱使人受惊,好象重病缠身一样。”什么叫做“得到荣誉、遭受耻辱使人受惊”呢?得到荣誉就是受到提拔、抬举,使人向上;遭受耻辱就是蒙受压抑、打击,使人向下。荣誉和耻辱无论来或去都使人心神不定,这就叫:“宠辱若惊”。什么叫“好象重病缠身一样”呢?我之所以有灾难、祸患、疾病,正是因为我过分重视自身,很在乎利益得失;如果我不注重自身得失,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哪有什么病痛灾患呢?认识到这一点很珍贵,把自己全身心地贡献给天下,你才有资格被寄以天下重任;是啊,只有把全身心贡献出来为天下服务,你才能接受上天托付的治理天下的重任。

点评:本章主要谈的是淡泊生命中所遭遇的“宠”和“辱”,到达“宠辱不惊”的地步。进一步就是要破除“身见”,不为物役,从而获得身心真正自由的理念。

“宠”可以推广为外界对“我”的一切正面的、褒扬的评价。

“辱”可以推广为外界对“我”的一切反面的、贬抑的评价。

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宠辱若惊的。“宠”来了,就很高兴;“宠”走了,就很失落;“辱”来了,就很伤心;“辱”走了,就如释重负。一颗心随着外界的毁誉飘来荡去,再不能有片刻的安宁清净。喜怒无常,悲欢不定,就象生了大病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我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太注重自己的成败得失了。我们的心里装满了很多我们以为应该非常在乎的东西:钱财、名誉、地位、亲情、友情、爱情等等。对这些外在的东西执着的越多,我们的心就越不能自由。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是建立在“有”这个层次上,因此都注定是无“常”的。

其实何止是这些,就连我们这一世的肉身(通俗点说叫生命)都是建立在这个“有”的层次上的,几十年或一百年后,就会败坏,要重归大地的。这些个建立在“有”的基础上的一切,说到头都是“镜花水月”、“电光石火”、“梦幻泡影”一类的东西,是不值得我们过分重视的。

孟子说过:“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者也。”儒家应该是非常“入世”的学派,尚且也提出在必要的时候,“生”是不可以“欲”的,是可以为了更重要的目标去舍弃的。区别只在于:这个比“生”还重要的目标是什么?

孟子认为“义”比“生”更重要;朱子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有的说“临难毋苟免”;又有的说“士为知己者死”。这都是一种看待生死的态度,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着比“生”更可恋的东西,也有着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这些标准都未必正确,从交换的立场来说,真正值得用“生”去交换的,当然应该是比“生”价值更大的。

道家重视生命的运用,认为“有涯”人生要用于进行“无涯”的求“道”。佛家也认为“人身难得”,“光阴苦短”,所以修佛之心不可有一日一时地懈怠,要“勇猛精进”。即便如此,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生命”不是第一位重要的东西。

佛家认为“宁舍身命,终不作恶”。“身”和“命”尽管是这尘世里非常宝贵的东西,但是如果在“作恶”和“舍身命”之间做选择,就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东京审判》里讲到一个细节:南京大屠杀期间,日本鬼子抓住了几个和尚,叫他们去奸淫一个姑娘,否则就杀了他们。除了那个“临时和尚”妥协了,所有对佛法有深刻认识的和尚统统选择了“舍身命”。他们不怕死吗?他们其实非常怕死,但是他们更怕的是“作恶”,因为他们深信一旦作恶,就会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辗转受报,相比之下,这一世的生命虽然也宝贵,就也算不得什么了。

道家与佛家的观点也是大同小异的,老子就这样认为:与其我整天象生了大病一样的担心恐惧,不如我把这个“身”看得淡些为好。“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佛家把那种认为“生命第一重要”的观念称为“身见”。这个“身见”延伸出去就是认为“我”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因此满足“我”的一切需要才是头等大事。所以才会 “常戚戚”,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宠辱若惊。

如果想不再“宠辱若惊”,不再“患得患失”,不再“常戚戚”,该怎么办?《心经》上说:“心无里碍,无里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就是要让你的“心”没有任何牵挂,这样就不会有恐怖,这样才能远远地离开那些“颠倒梦想”。

“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不要把一己的“身”、“命”看得太重啊!更不能把那些附着在“身”上的那些东西看得太重啊!你应该象关心自己那样去关心周围的人,关心家乡的人,关心本民族的人,关心全国的人,关心全世界的人,关心这宇宙中的一切众生,这就叫“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出自《金刚经》),这样你才是这宇宙真正的主人。这个思想其实也就是“天人合一”的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才是一个真正“无私”的人;一个“无私”的人,才是一个真正“无畏”的人;一个“无畏”的人,才是真正能有大作为的人;一个有大作为的人,才是真正能接受上天托付的治理天下重任的人。
道德经 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微  

    视之不见名曰微;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夷。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译文:眼睛看不到的可以说它是“微”,耳朵听不到的可以说它是“希”,手触摸不到的可以说它是“夷”。这三种东西没法把他们区分开,便混为一体了。它从哪里起源不太清楚,但它的作用却不蒙昧:绵延不绝、层次无穷、包罗万象而无法形容,最终又回归到难以把握具体本质的空灵状态。被称作是没有固定形状的形状,没有具体图象的图象,称为微妙莫测。追寻过去无法找到它的源头,直搠将来看不到它的终止。掌握着自古就有的天道自然规律,来驾御当今世界万物。应该明白最古老的起源就是道的纪元。

点评:本章主要讲的是最接近“道”的那种宇宙物质——“气”,用白描的手法来勉强地形容“气”的样子。

在第六章已经约略地讲过“气”这种物质了。我们来看老子是怎么形容它的:

“视之不见名曰微;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夷。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第一,这种东西看是看不到的,听也听不到,而且连摸也摸不到,其实就是说这个东西不是普通感官能够接触到的。当然,从现在的角度看来,符合这几条要求的东西很多,比如细菌、病毒那一类很小的东西,又比如磁场、微波、宇宙射线等不由普通粒子构成的物质,再比如电脑软件等数码信息等等。但是这些东西都能够通过一些特别的工具或途径让人们可以普遍地认识到它。在老子的时代,这些工具或途径都是不可能存在的,那时候,人类向外探索这个世界的能力还相当有限,所以只能理解为“内修”所发现的。

在“内修”的境界上发现的东西,当然很难说那到底是“看见”、“听见”还是“摸到”的,因此当然就“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了。其实对于这种特别的发现,佛家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照见”。因为那是“内照”所见,是启动了本心的光芒所发现的,这种光芒开始时可能很微弱,越修越强,修到最强大的时候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照彻整个宇宙。

“其上不徼,其下不昧。”

第二,一般来说,既然是物质总有个来源的问题:它是从哪里来的?这种物质很神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般人如果说不知道那还就罢了,老子是有大智慧的“圣人”,他都说不知道,那这种物质就够神秘的了。

但是它的作用又很明显,一点也不糊涂,一点也不蒙昧。可以说是天文地理、春耕秋收、行军布阵、国计民生、居家旅行哪里都可以看到它的作用。这就从另一个方面更加增加了它的神秘性——这么普及性的物质居然还不知道它的来源。

“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第三,正由于是它的应用太广泛了,所以很难来形容、描述它了。外延太大了,所以就没有内涵了。它是没有形状的形状,是没有影象的影象,整体都在一个似有似无的状态里了。有一首诗可以用在这个地方:“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这个感觉,我相信这首诗能脍炙人口,原因之一必然是它讲出了那种大家心里都有而口中都讲不出的那种玄妙的感觉。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第四,它这个东西又是非常广阔巨大的,既看不到它的开始,也看不到它的结束。有句俗话叫“神龙见首不见尾”,好歹还能见一个“首”,它倒好,“首”和“尾”你一样都看不到。宇宙初开,混沌未分时它已经在那里了,将来宇宙崩解的时候只怕它还在,是真正地与宇宙同寿。

它遵循的是最高层次的宇宙宪法——“道”,它统帅的是当今世界的一切——“有”。它是“道”忠实的贯彻者和执行者。正如位于磁场中的一切符合“磁性”的东西必须服从磁场的规则一样,在这个宇宙中的一切物质也都要服从“道”的规则,因为它们的内在都有“道”性。

这种东西,就是“气”。

最后,老子说:最古老的起源就是道的纪元。
道德经 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译文:古时候善于修行道德的人,精微奥妙而深邃通达,道行深厚令人难测。正因为他高深莫测难于认识,只能勉强地形容他:稳重得就象冬天在结了冰的河面上行走;兢兢业业不敢稍有轻忽好象强敌环伺;容色庄重恭谨好象在做客;轻松爽利好象坚冰融化;敦厚朴实就象自然生成一般不加修饰;空旷悠远好象深谷;混同一般好象泥沙混杂。谁能在混沌迷惑中停下来,保持宁静来恢复本心的清明?谁能保持心境长久的安定,徐徐运作而生机绵延不绝?修行道德的人不求功德圆满。正因为永远没有圆满,所以他永远充满生机,在旧的破灭之中不断获得新生。

点评:本章主要通过描述“古之善为道者”的形象来使人理解“道”在“人”这个层次上的应用,进一步提出“不盈”和“蔽而新成”的概念。

“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这就是老子对“善为道者”的一个最直接的描述。正因为他是“微妙玄通”的,所以才“深不可识”。

这个“深不可识”是针对普通人的“可识”而言的。

我国古代有一门学问,叫做“相学”,具体的来说,又分为面相、手相、足相、骨相、明相、暗相等等。其实就是一门通过对一个人外部形相的观察来推断出这个人的健康、脾气、爱好、能力、学识、运程等方面的学问。现在常见的有中医四诀,如“望”字诀,就是看“病”相;“闻”字诀,就是闻“气”相;“问”字诀,就是听“声”相;“切”字诀,就是查“脉”相。

当然,在古代,“相学”远远不止这些,大凡圣人都有“异相”——不同于常人的“相”。老子是这样的,孔子也是这样的。刘邦是这样的,项羽也是这样的。甚至连曹操、刘备、孙权也各具“异相”。以上这些人,有的是“圣人”之相,有的是“帝王”之相,有的是“霸主”之相,这都讲的是大人物的“相”,其他的“相”更多,不信可以到古书中去找找,单是这个《历代名人名相》的题目,就可以写一本书。

回到主题上来说,为什么“相”有这么大的玄机呢?那是因为“相由心生”。“心”是这样的,“相”就会这样。这个原理这里不多解释了。普通人的“心”是有形迹可追索的,所以从他的“心”里往外发出的这个“相”当然是“可识”的。而“善为道者”的“心”时时刻刻都遵循着“道”,“道”是“微妙玄通”的,所以他的“心”就是“微妙玄通”的,因此,他的“相”也是“微妙玄通”的。

相传当年孔子见老子,回来后对他老人家的形象曾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叹,其实讲的意思就是这个“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孔子是很善于“识人”的,自己也是“圣人”的层次,尚且都看不透,更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只好勉强地来形容“善为道者”了。

“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

这一串排比句就是老子的勉强形容了。我总结了一下,主要的品质就是:谨慎、戒心、庄严、轻松、朴实、豁达、韬晦。可能我的理解和表达能力还不够,只希望能从以上这七项品质中约略地摸到老子所描述的“善为道者”的一点影子罢了。

“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它”目前处于“浊”的状态,那么首先要让“它”“止”,然后应该用“静”的方法来让“它”慢慢地“清”;如果“它”目前处于“安”的状态,那么首先要保证“它”“久”,然后应该用“动”的方法来让“它”慢慢地“生”。

打引号的字我翻译不出,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好可以一字多用的字去代替那个字。因为这里说的是一个原则,一个方针,一个总纲。你可以把它用在“内修”上,那么这个“它”讲的就是“气”;你可以把它用在“治国”上,那么这个“它”讲的就是“国家”等等。这前半段讲的是如何“拨乱反正”,后半段讲的是如何“和平崛起”。

这句话真是讲得太好了。我认为只靠这句话,就可以写一本书,名字就叫《动静之道》。或者我下次再来校订时,会再加点实际的内容吧,现在就先让它保持“不盈”吧。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盈”就是满,功德圆满的意思,这是普通人最渴望的东西。“善为道者”为什么“不欲盈”呢?因为他只是遵循着“道”,而“道”是“冲”的,不是“盈”的。从易理的角度来说,“盈”的下一步就开始“消”,当然不是有智慧的人愿意去选择的。

“善为道者”不去考虑这个“盈”还是不“盈”的问题,他只是遵循着“道”,“道”是怎样运作的呢?就是“蔽而新成”——在旧的破灭之中不断获得新生。
道德经 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译文:到达心境空明,万念万欲俱化为虚无的顶点,安守着至诚至信的宁静。身体内的气血顺经脉川流不息地运行着,身体外的世界也处于不停地变化、运转之中。我认真地体昧它们的循环往复、生老病死,做最深彻的观想:芸芸众生,纷纷回归它们的本原。到达了它的本原,明察了自己的本心叫做“静”,“静”叫做回复到自身的本来,天然的本性;保持纯真自然的本性、清静无为的本心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懂得这个规律并能切实施为称之为明智。不懂得这个规律而轻举妄动、恣性肆意,就会遇到凶险、危难;把握了这个规律就能深通一切,明察秋毫。融会贯通就能达到至大至正的境界;达到无所不在、无时不在、充塞天地、纵横古今的境界;进一步天人合一:我即宇宙,宇宙即我,从而真正进入了道的境界。循道而行方能保得真正长久,始终不会失败,永远也不会灭亡。

点评:本章主要讲的是内修的方法和过程,达到最高境界以后能够从内心深处放射出无比强大的道德之光,照彻宇宙,与儒家“内圣外王”的原则殊途同归。

“致虚极,守静笃。”

内修最关键的第一步就是心灵修养要“虚”,就是要“虚其心”。前面已经说过,虚心就是谦虚、谨慎,没有主观成见。要把那些平时念兹在兹的杂念——“颠倒梦想”都从心里清出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人如果心里有了杂念,就会产生七情六欲的心理波动,这些心理波动直接会干扰体内气血的正常运动。中医上说“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恐伤肾”等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人如果长期处于心理不健康的状态,那么他就必然最后在那个受伤最重的脏器、腑器、经脉上爆发出可怕的疾病。可以说人类十分之九的病都是由于自己不遵循自然规则招来的,其中“心”病又占了一大半。

如果人能保持一个平和自然的心态,对万事万物都能有一个顺其自然的态度。那么他身体里的气血就会正常地运动,自我调整,自我修复。其实每个人都有内修的过程——睡眠,睡眠可以解决疲劳,可以缓解很多症状。一个经常能保持良好睡眠质量的人肯定是个健康的人,睡眠出了问题才是最大的痛苦。就说疲劳吧,除了睡眠,好象至今没听说有什么神奇的药物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一般的人只会睡眠——被动地内修,睡着了自然把白天的争斗啊、欲望啊给放下了。只有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才能主动地去内修——禅定。其实要做的只是保守那颗平常心,把心里一切不应该有的东西都打扫出去。这样就没有七情六欲的心理波动了,于是一直被你自己的“妄念”干扰的气血也终于可以正常的运行了。

禅定,注意这里我不用打坐这个词。因为它只要求“心安”,并不要求外在的形体配合。形体有没有用?有的,但至多是个辅助作用。把“心”保持在那个境界上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心”时刻都在正确的位置上,无论行、走、坐、卧、工作、学习、吃饭、睡觉那都是在禅定,在内修。

如果能够一直把“心”往“虚”上修,就能到达一天二十四小时始终“虚其心”的境界。《十善业道经》中有一段话:“于昼夜常念思维观察善法,令诸善法念念增长,不容毫分不善间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不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内观自己的那颗“心”,要让“善法”在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中逐渐增长壮大,不要让哪怕有一点一滴的坏念头混在里面。到了那个地步,就可以叫做“致虚极”了。

“守静笃”,就是讲对心态的把握,首先要静——宁静、安静、清净,就是不起妄念。其次要笃——诚信、坦荡、无畏,对所有已经来的不去生出“分别妄见”,对尚未到来的不去期待担心。

这样,就“万物并作”了,我也可以“观其复”了。万物的这个“作”不是我让它“作”的,而是它本来就“作”的,原来我的那颗浮躁的“心”让我“观”不到,而现在我可以“观”了。“观”就是叫你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旁观者”,别去想主宰什么、指挥什么,你的任务就是保持住那个“观其复”的状态。

“观”到了什么呢?——“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原来什么东西最后都要回到他来的那个地方去的呀。回归到各自的根源就叫做“静”,也可以叫做“复命”,也可以叫做“常”。对于回归根源这件事来说,“静”说的是状态,“复命”说的是结果,“常”说的是规则。

这就是最大的真相,这就是“常”,“常”就是“道”。

知道这个“常”,你就是“明”的人。不知道这个“常”,就会“妄作”,这样就会“凶”;知道了这个“常”,才能“容”。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翻译得很清楚,这里不再多加解释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天人合一”的过程,就是一个先“内圣”再“外王”的过程,是一个遵循宇宙大道的过程。
道德经 十七章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译文:最高明的统治者,施政以不扰民为先,因此民众只知道有这个人而不知道有他的功绩;次一等的,大肆推行自己所谓的“仁政”,行有为的政治,民众会拥护他并称颂他;再次一等的,用严苛的刑法威治天下,民众都畏惧他;最差的一等,根本不会治理天下:尸位素餐、甚至窃据高位、为害民众,所以民众看不起他。正因为自己诚信不够,才不能得到民众的信任啊!这是自然而又珍贵的道理。功德圆满、事业昌盛,百姓都说是我们自己干成的,这才是最上乘的政治。

点评:在上一章讲内修的基础上,本章来讲治国的“道”。本章将统治者分为四等,提出了“信不足,焉有不信”这样的看法,认为治国的最高境界就是“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太上,下知有之”——最上乘的统治者,由于他执行的是“无为之治”的方针,遵循的是“道”和“德”的法则。所以看起来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做一样:百姓们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乡亲们可以“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整个国家(天下)保持着“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的状态;百姓们都“重死而不远徙”——重视生命而不愿背井离乡。每个人在这样的社会体制中都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来获得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因此并不会认为这一切是出于某个人的“恩赐”。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统治者(领导人)具体干了些什么事,对他既没有负面的评价也没有正面的评价,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其次,亲而誉之”——这是次一等的统治者了,他是以“仁”和“义”的面目出现的,他是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的,他能够“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他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清楚地感觉到:如果没有他,老百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幸福的生活,甚至连生存都是问题呢!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关心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给他们送去他的“恩泽”,使他们“感恩戴德”,使他们“衷心拥护”;使他们“歌功颂德”。老百姓也觉得他们确实不能有一天离开这样的领导人,就不停地“亲而誉之”。

“其次,畏之”——再差一等的统治者,他是以“礼”和“法”作为治国的依据的,他制定名目繁多的苛刑重法来治理天下。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每个在他统治之下的人,都不得触犯他所制定的“金科玉律”。否则,轻则罚款打屁股,重则杀头抄家灭族。在这样的高压峻法的统治之下,老百姓都生怕一不留神触犯刑律,人人自危,都很怕他。

“其次,侮之。”——最差的统治者了,他没有什么客观依据,完全凭着个人喜好,谬赏滥刑、尸位素餐,追求的是个人的穷奢极欲,把天下百姓当作他一个人可以任意鱼肉的对象。这样的人,老百姓不但看不起他,而且从骨子里仇视他,当他恶贯满盈的时候,老百姓会用“大威”来惩罚他的。

“信不足,焉有不信。”——老百姓不去相信统治者,不是老百姓的问题,统治者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诚信不够。如果能时时处处都去考虑到老百姓的最大利益、最大心愿,真心实意地为了老百姓去办事,那么老百姓哪里又会不相信你呢?这句话才是“悠兮其贵言。”的啊!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以“无为之治”作为指导思想的领导人,他的所作所为始终是符合客观规律的,满足老百姓根本利益的。他不会去刻意地规范老百姓的行动,因此,每个人都是自动、自愿、自发地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成功了没有人会意识到这是那个领导人在背后默默工作的结果——实际上他从制度上提供了一个大家可以各尽其能、各得其乐的舞台。

老百姓都能高兴而自豪地说:我们的幸福生活完全是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这才是最上乘的政治。

看起来讲的是治国的大道理,其实内修和治家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道德经 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译文:清静自然,纯和平淡的上乘社会秩序被破坏后,才会用仁义来作为民众行为的补充指导;智巧、技能发展进步了,虚伪和权谋也从中滋生了;父子、兄弟、夫妇等人伦大多逆伦叛上,不敬不爱,才会认识到孝顺、慈爱等人伦的可贵;整个国家陷于混乱,面临崩溃,才会衬托出忠臣的力挽狂澜、一柱擎天。

点评:本章是用具体事例来解释“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的道理。

“大道废,有仁义”——“仁义”是什么?仁义只是一种人为的自助和互助的规则罢了。如果一个社会秩序井然——老有所养,幼有所依,鳏寡孤独皆得其所,老弱病残都得到应有的照顾。那么还要“仁义”来干什么呢?

举例来说,现在我们经常看到有媒体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得了大病,没有钱去就医,因为医药费要几十万、上百万,然后就有很多热心的人们去捐助他,似乎体现出了社会的温暖,让受助者感激涕零。——这就是一种具体的“仁义”。“仁义”当然是好的,至少在这种现实情况下,能有“仁义”总比没有“仁义”要好。但是从更深的角度来看,这就暴露了我们国家在医疗体制方面存在着很不“仁义”的地方。为什么医药费会贵到了让普通收入阶层的老百姓根本看不起病的地步了呢?如果说过去是因为医术不高明使老百姓不得不去面对死亡,而现在又多了医药费太高这一条死路。过去,总还有一些医德高尚的名医悬壶济世,象扁鹊、华佗、张仲景、李时珍那样,现在不但那样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从制度上说已经不可能产生这样的人了——要么就是说你非法行医,要么你就必须遵守那个所谓的医疗系统规则——那个让普通人根本看不起病的吃人的规则。

如果说过去的医生十个中有八个死后可以上天堂,那么在如今的医疗体制下的医生,则十个中至少要有八个去下地狱,金钱和物欲早已让你们把医生“救死扶伤”的神圣天职给忘记了。从国家制度上说,有关负责人明明知道医疗改革已经基本失败了,为什么不积极地去补救呢?

所以说,“大道废,有仁义”。

“智慧出,有大伪”——“智慧”在这里的意思就是智巧和技能。这种东西历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一个社会不注重道德的培养教育,一昧地去推崇高技术、高知识,那么就会产生很多高层次的犯罪,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现在,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很多高级知识分子熟练地运用他的专业去杀人,去犯罪;许多著名的律师完全把法律作为工具,从法律的空子中牟取实际上是非法的利益。具体的例子举不胜举,这都是人类社会本末倒置的恶果。

“六亲不和,有孝慈”——“孝”是子女对父母的好;“慈”是父母对子女的好。本来这就是天伦,根本不用去特别强调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恩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一个连父母都不感恩的人,你能希望他会真心地去对别人感恩吗?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去疼爱的就是自己的配偶和子女,一个连配偶和子女都不疼爱的人,你能希望他会真心地去爱别人吗?

相比之下,兄弟姐妹等别的人际关系就差多了。一个人如果处理不好“六亲”的关系,那么他至少还有“孝慈”。如果人们称赞某个人“孝”或者“慈”,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再也没有其他良好的“六亲”关系了;二就是这个社会已经败坏到了连“孝”或者“慈”都已经不多见的地步了。就象我们现在的社会,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盯着“钱”,哪里还管得上“孝”或者“慈”呢?

“国家昏乱,有忠臣”——“忠”是一个人甘愿对另一个人或者集团奉献自己的一切的一种行为。“忠臣”一般都是指那种为国家牺牲了一切的、德才兼备的方面大员。康熙皇帝有句名言:宁要能臣,不要忠臣。他希望他的臣子们以名臣的形象在青史留名,而不是忠臣。乱世才出忠臣啊!昏君才出忠臣啊!他是一代名主,一代大帝,他的思路非常清楚。

看看我们共和国,建国以来就出过不少这样的“忠臣”:焦裕禄、孔繁森、任长霞等等。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甘愿以身殉职,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们所忠诚的事业。从他们个人来看,非常伟大,但是从整个国家来看,又是何其痛心啊!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栋梁啊,都是民族的脊梁啊,就这样被不恰当的体制和环境糟蹋掉了。他们如果在一个体制健全、环境良好的社会里,应该是能成为“名臣”的,但是他们没有,成了“忠臣”。国家为什么不想办法及早发现他,及早采取措施去治好他的病,让他可以把他的才华、能力和对国家的耿耿忠心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呢?用的更长一些呢?

“国家昏乱,有忠臣”,这提醒我们,一旦有“忠臣”出现,证明的就是“国家昏乱”,最高统治者你就有这个责任去纠偏,从体制上保证不要再出“忠臣”了。“忠臣”是最大的人才浪费,是国家的损失啊!
道德经 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译文:消灭至高无上的权威,摒弃既成知识、智巧,民众就会获得百倍的利益;当仁爱、义理在社会上已经不存在这个说法时,民风就回到了父慈子孝的淳和境地了;杜绝了一切智巧心计和好功喜利的思想,就不会有什么盗贼了。这三条,仅作为条文来实施是不够的,所以指定了一些依从而为的方法:安守平凡境地,减少私心杂欲,破除知识障碍。

点评:本章主要是在上一章的基础上指出遵循“道”的无为应该注意的原则,先举了三个应该反对的倾向,然后又列了三个一般执行的原则。

“绝圣弃智”,就是要反对“圣”和“智”。“圣”就是大众的楷模,为天下作则的那个人。从学术的角度来说,相当于学术权威。他所以能成为“圣”,是因为他比一般人拥有更多的“智”。“智”在这里指的是具体的、既成的知识、技能、智巧。

为什么要“绝圣弃智”呢?因为“智”是建立在我们周围客观世界这个“有”的基础上的,而这个“有”是会随着时空的转移而改变的,因此,建立在这个“有”基础上的一切都不是长期可靠的。“先王之法”是“不可法”的,因为“世异时移”,而且“人或益之,人或损之”,所以“不可得而法”。

但是“先王之法”又是很有一批拥护者和追随者的,因为它毕竟是一个成功过、辉煌过的“法”,它能成为“先王之法”就说明它毕竟曾经是那个时空最符合“道德”的那个“法”。创立那个“先王之法”的人就是“圣”——一座令人高山仰止的偶像。

“先王之法”曾经代表着历史上最先进的趋势,“圣”人也因此成为“智”者。他在那个时代,他就是一面旗帜,就是一座丰碑。但是随着时空的转移,他也将慢慢从旗帜转化为招魂幡,从丰碑转化为绊脚石甚至是巨大的障碍。

从社会永不停止地向前发展的自然大趋势的角度上来说,没有任何一种建立在“有”基础上的“圣”和“智”能够永远保持住它的地位,迟早会被历史长河淘汰——这是必然趋势。但是由于这些“圣”和“智”总是不可避免地与某些既得利益阶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每一次更新都要让整个人类社会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才“绝圣弃智”的理由,从概念上去消灭掉这个“圣”和“智”。只有这样,才能“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仁义”和“孝慈”的意思都是“爱”人的准则。“孝慈”是爱自己的亲人,“仁义”是爱所有的人。“孝慈”是人的自然的天性,“仁义”是“孝慈”的延伸,是人的社会属性。“爱”人的功夫如果要做,应该首先从“孝慈”做起,把“孝慈”做好了,才能进一步去做“仁义”。这样才是符合“道”的发展轨迹。

但是,现在(不但包括老子的时代,而且也有我们所在的现代)很多的人舍本逐末,只是追逐着“仁义”的名头——因为“仁义”是社会公认的“贤”。最初提倡“仁义”本来是件好事,但是随着“仁义”逐渐与名利挂钩以后,追求“仁义”就开始变质了。事实上,越到后来“仁义”更多的成为了一种工具,被用在沽名钓誉上了,作为追逐名利的堂皇的旗号;被用在打压政敌上,成了党同伐异的利器。“仁义”慢慢地就失去了原本“爱”人的本意。“仁义”是必须从“孝慈”开始做起的,一个在外面尊敬老师、尊敬上级的人,如果回家不尊敬父母,那就是虚仁假义;一个在外面善于交游,甚至连在地球那端的贫困人口都愿意去捐助,却不肯去资助自己的父母亲族,那就是虚仁假义。因此,只有彻底打倒这种名义上的“仁义”,才能找回人心中符合天性的“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这一条就相当于“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此外,多一层意思就是不要重“巧”术、“利”器而轻“道德”,否则就是在培养盗贼。

要注意防止这三种典型倾向,但是仅仅防止这三样当然是不够的。所以还要善于推广,老子又总结了三条原则:“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这里“绝学无忧”要解释一下,就是要杜绝学,学就是一个向外不断追索的过程。学来的都是“二手货”,不但都是基于“有”的东西,而且有很多人为的东西。更何况向外认识世界的方法本来有千万条,而一旦进入“学”,你会不知不觉地在某一条路上越走越远,逐渐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这样你会越来越困惑,生出无谓的烦恼。

这三句话其实就是:想平常应该想的事,做平常应该做的事,对得起天理,对得起良心,不去考虑本分以外的东西,不要有额外的欲望,不要被既有知识迷惑,生出无谓的烦恼。
 道德经 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飘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译文:肯定与否定、服从与抗辩之间能有多少差别?漂亮与丑陋、善良与凶恶之间又有多少距离呢?这些都实在不必过于执着。别人所担心害怕的事,我又怎能不去显得担心害怕呢?可以以此类推的事情是不胜枚举的啊!别人都显得很高兴,就好象享受盛大的宴会,就好象春天出游登上高台了望;我独自安守着无所作为的样子,就好象还不会哭和笑的婴儿:形影单只、无所事事,好象没有归宿一样。人们都显得丰足有余、学富五车,而只有我好象很失落的样子,我表现得象傻瓜一样无知无识啊!别人都表现得很精明,而我却只是懵懂昏沉:深沉得象大海一样,行动飘忽象是没有固定的方向和目标。别人都能自作主张、有所施为,而我却坚持着自己的鄙陋。我和别人不同,只重视滋养生命的吃饭本能。

点评:本章主要说是有道者应有的处世态度。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唯”和“阿”,都是对上级的一种态度,“唯”是无条件地服从,所以有“唯唯诺诺”这个成语;“阿”是“阿谀奉承”的意思,就是拍马屁——大赞主子圣明。无条件地服从本来就是一种拍马屁,两者相差不远。如果下级只会时时处处地无条件地服从上级,而上级也喜欢这样的下级的话,那么对工作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这种下级和“马屁精”也没什么差别。

“美之与恶,相去若何?”。“美”和“恶”,都是一种人为的态度,“美”是赞美、喜欢的意思,“恶”是厌恶、憎恨的意思。这两种态度都不是顺其自然的态度,这两种心理都不是清静平和的心理。对有道者来说,都是不应该持有的态度和心理。所以看起来好象差别很大,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差别并不大。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有道者的内心永远清静平和,他是无私无畏的。一般人畏惧的绝大多数东西,其实有道者都是不畏惧的。因为他没有“身见”,所以“心无里碍”,不会有“颠倒梦想”,所以他不畏惧。但是他有必要把自己的不畏惧显示在世人面前吗?有必要显得比别人更高明、更厉害吗?如果那么去做了,那就是“余食赘形”。有道者才不会去做那种蠢事呢!他总是混在大众里面,装出一副人云亦云、人怕亦怕的样子。有道者崇尚的是内心的修养,而不会计较外在的表现。

“荒兮其未央哉!”。“荒”是漫无边际的意思,“未央”是没有结束,正在进行时的意思。整句话就是说尽管只举了三个例子,其实这样的例子是举不胜举的。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熙熙”是高兴的样子。“太牢”是古代最高等级的祭祀。别人都很兴奋、很得意、很荣耀的样子,成群结队,拉帮结伙。“我”呢,只管我自己一个人,很低调,傻乎乎地好象婴儿不哭的样子,迷迷茫茫地好象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一样。别人都很富足:高官厚禄、娇妻美妾、金玉满堂、荣华富贵、学富五车,志得意满,“我”呢,好象比什么都不行。我的心思和低智商的傻瓜一样,这些都是“我”不在意或者说不注意的。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飘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别人都很明白,思路清楚,目标明确,摆明是一副聪明、精明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好象什么东西都不想去争抢。我没有任何外在的行动来证实我想要什么,所以我的心思当然就象大海一样的深沉了。我没有任何具体的目标要去达到,因此我的行动也就让人捉摸不透,难于把握了。别人都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我呢,又是显得鄙陋,又是显得顽固,因为我根本就不把那些所谓的“雄图大志”看在眼里,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心怀宇宙大道的人,那里会有闲心来管你们在电光火石的时间中在蜗牛角的地盘上的恩怨争夺呢?所以我就和别人不一样,保证能吃饱饭就是我最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