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元手机推荐:《冷鸢曲》(商王恋卷二)作者:季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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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鸢曲》(商王恋卷二)作者:季璃

出版日期:2010年10月05日

【内容简介】
商人唯利是图,一心向“钱”看,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在所不惜!
这话果然没错,为了巩固第一皇商的地位,
他连婚姻都可以拿来当作利益交换的筹码
明知她的心是残缺的,身子也是残缺的,
能带给他好处的,就只有她义公主的身分,
他仍然答应这桩指婚,风风光光迎娶她入门……
虽说他们成亲的理由只是各取所需,无关情与爱,
但是随着时间改变了,她的心也跟着改变了,
原先的理由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伤痕──
她向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
他却认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现实,
为了不想失去朝廷这个天大的靠山,
宁愿将曾是他妻子的她,亲自送去嫁给别的男人,
也不愿为她冒欺君之险、杀头之罪的抗旨,
是她自作多情,才以为他会因为她而有改变……

 

    楔子

    风声鹤唳。

    这一日,天候算不上太好,天空总是才得片刻晴朗,就又被黑沉沉的乌云给拢住,大风总

是一阵一阵的,总是才止歇片刻,就又扬起。

    但除了风声之外,此刻,在鹰家府邸之前就只有宁静,没有车马声,没有平日往来的客人

,静得彷佛一丝丝风吹草动,都足以教人心惊胆跳。

    那原本是一扇人人挤着想要踏进拜访的高门,多少高官权贵,都是这鹰家府邸的座上客,

就连皇帝都曾亲临过一回,听闻见过场面的人转述道,那一日,鹰氏当家率众在门前接驾,

那盛大隆重的光景,怕是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当然,更别说宰相千金,且被皇后收为义女,得公主之名分的福满儿被迎娶进门的那一天

,是鹰家最蒙圣宠,最显荣耀的一日。

    虽是商人,却拥有皇帝亲赐的爵位,身为朝廷倚重的第一皇商,鹰扬天可以说是这天底下

最幸运的商人,人们都说,若能用一辈子的福分,换他身上的半分好运,都甘之如饴。

    但如今,当初加身的爵位被褫夺,站在鹰府这扇清冷的门前,人们大概都会庆幸,他们只

是平凡的小老百性,而不是天下第一皇商鹰扬天,不是待罪之身,不必担心受怕着哪日朝廷

的抄令一下,随时都要家破人亡。

    而在半年之前,谁也没能料想到有这一天的到来。

    一阵带着秋意的凉风扫来,给这大院凭添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冷风也同时卷过鹰扬天的袍服下摆,他站在面对着大门口的中庭里,看着一向都是精神奕

奕的古总管,正垂头丧气地送走最后一批家仆,那低垂的双肩,像是被千斤重的东西给压沉

了。

    看见这情景,他只是勾起唇角,泛出一抹浅笑,谈不上是苦涩,但却也见不到丝毫的喜悦

,就只是淡淡的,宛如在水波之中泛起的涟漪,而那抹笑,在他过分俊美的脸庞上更添了几

分魅惑的气息。

    或许,此刻在古总管心里的失落,远远比他这个正主儿更加难受吧!

    这个“怀风庄”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建成,至今也不过才三年光景,当日落成时的风光,如

今已经物是人非。

    “爷。”古总管回头,见到了主子到来,开口唤道。

    “人都走了吗?”鹰扬天颔首,眸光淡然地望着敞开的大门口。

    古总管点点头,叹了口气,“是,除了几个老仆人之外,其它的人都领了资遣的银两走了

。”

    “既然人都走了,就把门关上吧!想必这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拜访了。”这话原该说得沉重

,但是在鹰扬天的嗓音之中却觅不到一丝难受的意味。

    “爷……”老管家喊着就要落泪了。

    “做什么哭丧着张脸呢?”在他一双沉魅的眸光之中仅只敛着平淡的笑意,不兴波纹,“

这人生不就来来去去,昔日的荣华是咱们借握在手心里的,今日给人取去了,于我也无损啊

!既是无损,又何须伤心呢?”

    “可是……?!”古总管的激动难以平复。

    “关门吧!”鹰扬天语气淡然地打断老总管激慨的话语,“眼下,只消别再惹上新的麻烦

,对咱们鹰家都算是一件好事了。”

    说完,他转身走开,不去看古总管在偷偷拭泪。他走过了前堂,进了院子里,这几日,在

秋风的吹拂下,原本绿荫浓密的院子也有了几分萧索,忽然一阵风吹来,在风声中,他听见

了清脆的铃铛声。

    这时,有一小团东西从他身后的树上掉了下来,他回头,看见了一颗细竹编织而成的鞠球

被风给吹到了他的脚边,而发出声音的,就是被放在竹鞠里的小铃铛,一串不绝于耳的铃声

,终于在搁碰到他脚边时,停歇了下来。

    鹰扬天俯身拾起了脚边的竹鞠,搁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他记得这颗精巧可爱的鞠球,这

是满儿最爱的宝贝,不过就在今年刚入夏时,她扔着扔着,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还记得那日她慌张的在找寻,说自个儿把竹鞠往天空上一扔,就再也没见到它掉下来过了

    原来,是她不小心把竹鞠扔得太高太远,扔到了那树上头,被那棵树上浓密的叶子给卡住

了,如今入秋了,树的叶片逐渐转黄凋零,不再浓密鲜绿,才会被一阵风给吹落了下来。

    要是她人还在这里,见到心爱的宝贝又回来了,想必会很高兴才对。

    不过,她不在了也好,要不,见到心爱的竹鞠被一季夏日风吹雨淋之后,变得褪色陈旧的

样子,说不定心里不是高兴,倒是会觉得难受。

    他看着鞠上朱色的漆变得斑驳不堪,心想,虽说她这个妮子最惜旧念旧,但是,见到自己

心爱的宝贝变成旧物的模样,怕是要难受大半天了。

    他摇了摇手,听着鞠里的铃铛发出响声,那一声声的,听在他耳里,彷佛她在身边玩着竹

鞠的情景,仍旧鲜明犹如昨日。

    “爷!”一名粗眉长眼的青衣男人在他的身后拱手唤道。

    鹰扬天回头,看见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手下霍长青,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前把探得的

消息回报上来。

    霍长青得到主子的允许,近身贴耳将所探得的消息字句详实地禀报。

    只是,他所带回来的并非是好消息,只见他每多说一个字,鹰扬天的脸色就越加阴沉。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听到最后,他牙关微紧,闭上眼眸,扬手遣退心腹手下,一个

人独立在秋天的冷风之中,好半晌一动也不动。

    片刻的时辰,彷佛千年般绵长而缓慢。

    鹰扬天睁开双眸,敛眸看着手里朱漆斑驳的竹鞠,只消一移动它,便能听见那清脆的铃声

在响动,他勾起微笑,笑里不再只有淡然,而是染上沉重的苦涩与晦暗,他启唇叹息,把鞠

球给抱进怀里。

    “满儿,你会怨我吗?”他仰望着瞬息万变的秋日穹苍,彷佛已经看见了她在掉眼泪,“

如果,最后我终究没能保住你,你就怨我吧!如果能让你的心里好过些,就让你怨我吧!”

    第一章

    如果,在两年前,有人说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鹰家,会失去朝廷这个强而有力的靠山,甚

至于沦落到可能被抄家的地步,只怕那人会被当成疯子,那话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两年前。

    这时候的鹰家,是朝廷最倚重的皇商,虽说还有几个商号与鹰扬天一起分食这块大饼,但

是,谁都知道皇上最器重的人就是鹰扬天,要不,也不会一连将几件重要的收购任务单独交

给他去办,其中,还有为了铸造钱币而必须搜购大量洋铜一事,也是直接交给他筹办。

    或许,是这风光的态势太教人眼红,人们都说,除了鹰扬天做生意的本事之外,能够得到

朝廷大笔大笔的生意,靠的其实是他与皇帝匪浅的交情,靠的是那张白净俊美的脸蛋。

    不过,这当然只是人们的猜测,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毕竟冒犯皇

帝可是会杀头的大事。

    “爷,咱们已经进了军营的地界,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大营了。”鲁大智是负责此

次督领队伍的头儿,听从鹰扬天的命令办事,他原本是马帮的锅头,对于长途运送货物就像

家常便饭一样熟练。

    “嗯。”鹰扬天坐在高大的黑骏之上,迎着风,微眯起眸子,看见了不远之外扬起了马蹄

的声动,知道是军营派人前来查探了。

    这时,一阵大风扬起,偃草而过,那宛如翠绿色的波浪,在湛蓝的穹苍之下显得活泼而生

色,这一片北方的雄阔景象,鹰扬天自小到大,不知见过几回了,再见到这熟悉的景象,一

抹浅浅的勾痕跃上他的唇畔。

    “快快快!再加把劲,大营不远了,咱们就快到了!”鲁大智调马回头,朝着后头的队伍

喊话,“咱们这趟是送吃的,脚步要快点,别让士兵弟兄们给饿着了!”

    这话当然是打趣的,大伙儿都笑了,眼看着目的地就在不远之外,他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

步。

    军营派来的探兵见到了鹰扬天,立刻分出了一名快骑,调头回营去禀报,可以放心打开大

营栅门,迎接运粮的队伍进入。

    终于,当车队抵达了大营,男人们雄壮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忙着把一车又一车的粮草运进

大鹞谷军营里,大伙脸上的表情都是兴高采烈的,因为他们都听说了,此次运粮前来的鹰家

当家额外给他们运来了一车上好的火肉,要给他们加菜用。

    不识货的家伙们在私底下说,不过是一车火肉,哪里比得上鸡鸭鱼那些鲜物,但心里存着

那些念头的家伙们立刻就被打了响头,说他们这些不识货的人晚上就最好别吃菜,要不吃了

保准他们吞了自个儿的舌头。

    要是寻常的火肉,他们可不敢说,但要是鹰家送来的火肉,那他们肯定敢打包票,即便是

再鲜美的鸡鸭鱼肉,都比不上那上好的火肉随便刨丝炒出来的那盘菜,当然,更别说他们长

年不得不吃的各式菜干,只消加上些许火肉,怕是有人用了真金白银来交换,都舍不得让出

那美味。

    听得老前辈们个个说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大伙儿也都跟着期待了起来。

    “鹰爷!本将军总算把您给盼来了啊!”杜青云是负责统率大鹞谷军营的将领,一听说鹰

扬天押着军粮前来,连忙迎了出来,“鹰爷,这回真是多亏有您了,要不,这军粮不知道何

时才能送到本官这里来啊!”

    “好说,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大伙儿还客气什么呢?!”

    “是是是,鹰爷说得是。”

    “请将军派人清点一下,我亲带了三分之一的协饷前来,余下的三分之二,就让人密送到

军队的粮仓去了,算算日子,应该也快要抵达了吧!”

    鹰扬天扬起手,两人一起在车队旁巡走,杜青云看着车上一袋袋的粮包被送进了仓里,忍

不住满脸笑意。

    “好好,真是太好了,鹰爷,今晚就让本将军设宴为你洗尘,咱们这里虽然不比京城吃得

享受,不过这里特产的葡萄美酒与马奶酒,滋味特别鲜美,当然了,还有烤羊羔,那味道可

是吃过一次就忘不了……”说到一半,杜青云忽然顿了一顿,伸手拍了下自个儿的脑门,“

唉呀!我这是在说什么,这些东西鹰爷应该都吃过尝过才对,哪里轮得到本将军拿来说嘴呢

?”

    “将军客气了!”鹰扬天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将军所说的这些都是极上的

美味佳肴,别说是我了,即便是皇上都念念不忘,如果能够得到将军款待,那将是扬天的荣

幸。”

    “好,咱们这就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啊!”

    “是。”鹰扬天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眸半敛,轻沉的嗓音淡声地回答。

    闻言,杜青云的心里是雀跃的,就在不久前,他从几名交好的京官口中得知,这鹰扬天在

京中的声势扶摇直上,尤其此次协饷,助朝廷军队赢得了几场漂亮的胜仗,为此,听说皇上

要给他晋封爵位,如果能够与他交好,就等于是为他日后被调回京城铺好了路。

    这时,几名士兵在远远的角落聚着,往鹰扬天这方向看了过来,其中一人啐了声,神情显

得有些不屑。

    “说是为了咱们,给咱们送吃的,倒不如说他是为了盐引。”

    “是啊是啊!他们这些商人只知道要赚钱,哪里知道咱们这些士兵为了要保家卫国,吃尽

了多少苦头啊!”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

    “没错,像他这种面皮俊得像是个娘儿们的大商人,是绝对不会明白的,跟他说了也只是

白说!”

    此话一出,几个同伙纷纷点头,其中一人更加油添醋道:“真是可惜了,你们瞧,他那皮

肉要是再白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娇娘了。”

    此话一出,众人哄声大笑,那笑声肆无忌惮地传进了鹰扬天的耳里。

    当然,连同他们刚才所说的话,也全都一字不漏地教他给听了进去,但自始至终,泛在他

唇畔的微笑都是淡定自持的。

    “鹰爷,那些兔崽子说的话,您可别搁在心上,回头本将军自会料理这些不知好歹的兔崽

子,给鹰爷一个交代。”

    “不必为了在下发脾气,将军,他们所说的也不全是胡言,替朝廷办粮,就能够换取贩盐

的盐引,这是实情,说在下为了盐引而来,也不为过啊!”鹰扬天耸了耸宽肩,一派云淡风

轻。

    说完,他转眸仰望着湛蓝无际的穹苍,勾在唇畔的微笑淡淡的,几乎可以说是冰冷了,那

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眸像是无底的幽潭般,教人看不穿他心底真正的思绪,更谈不上有一丝毫

的情感。

    看他的样子,一旁的杜青云不由得咕咚地硬吞了口唾液,他一直听说这鹰扬天的深沉莫测

,即便是与他交好的几位王公权贵,提起他这个人,也总是语带保留,谁也不敢说自个儿真

正与他亲近,但却也不曾听说他与任何人交恶,人们说起他,大多都是好评。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杜青云干笑了两声,比了比手唤来部下,快去

将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处理一下,免得给鹰扬天落得一个连手下都管理不好的坏印象……

    ※※※

    雨丝丝,雨绵绵,宛如丝线般交织着,让这原本就深不可测的掖庭显得更加迷蒙深邃,在

雨水的润泽下,春日盛开的花朵颜色显得更加鲜明动人了。

    近几日,宫里的花卉盛开不少,桃花虽谢了,可是紧接着是藤花烂漫,一串串如紫玉般迎

风摇曳的时候,宫人们来报,园子里的牛黄牡丹开了,过不了多时,姚黄与魏花牡丹应该也

都会紧接着花季盛开才对。

    而牡丹花开一向都是宫中盛事,福满儿在宫里居住了很久一段时间,知道春天的赏牡丹宴

,与秋天的赏菊花宴,都是皇宫里最备受期待,也是最热闹欢喜的大事。

    所以,这阵子的皇宫里,气氛格外骚动,不过真要说起来,是奴才们比主子们更加兴奋与

期待,要办宴会,总是少不了吃喝,王公大臣们进宫来朝,他们也少不了讨到好处,虽说皇

帝与皇后最不喜欢下人们贪小便宜,循私窃利,但是在宫里头办热闹的时候,他们二位主子

总是不约而同地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他们闹去了,但若是在平时,是绝不宽饶的。

    而那热闹的气氛,像是非常识趣似地止步于中宫殿门之外,在皇后所居住的中宫里,一如

平时的安适宁静,刚过了午时,皇后才刚见过几位大臣,大臣们离去之后,她吩咐要小憩片

刻,不许任何人打扰。

    所以,此刻在中宫里,静悄得只剩下雨水滴落在檐廊上的声音,如果说还有半点声响,那

大概就是少女给火盆添进菊炭及香料时所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但随着添进香料,慢慢地飘散

出一股子深沉的蜜香味,巧妙地化去了雨天时弥漫在空气中的闷湿感。

    在火光的照映下,少女十分白净的容颜泛着淡淡的红晕,更加显得那肤色如雪,一双杏眸

宛如乌玉般,顾盼之间说不出的婉转动人,俏挺的琼鼻之下,一张小嘴棱角分明,颜色比朱

色浅,却比樱色深,恰到好处的红润让她秀丽的脸蛋更加生色了起来。

    当然,更别说一身月白妆花缎衣裳,外罩着石榴色的轻纱罗衫,俱是上乘的质料,将她从

小就在宫庭中生长的娇贵气息完全地衬托了出来,完全不需要半句言语的炫耀与张扬。

    她姓福,名满儿。

    人们听了她的名字总说好,说这是寓意福气满满的人儿。

    每回听见人们这么说她,福满儿只是笑而不语,总以为福气是老天爷给的,哪里是一个名

字就可以主宰得了呢?

    但是她喜欢自己的名字,或许,好名字能给自个儿带来福气也不一定,虽说,她的日子不

见得都是风平浪静的,但在皇宫里,不只是皇上与皇后,身边的人也都待她极好,她想,这

就是难得的福气了吧!

    “满儿。”

    忽然传来了叫唤的声音,福满儿知道是皇后醒了,她拿起一旁的湿巾子将手抹净,脚步匆

忙地走进内室,刚好见到皇后取过挂在披架上的外衣,罩在身上,脚步略显得慵懒地步至长

榻坐下。

    “娘娘,现在才不过未时三刻,怎么不多歇会儿呢?”她顺手倒了一杯在桌上温好的香茶

,搁到皇后手畔的小几上。

    “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身子不太对劲,睡也睡不沉。”皇后微笑,端起香茶轻啜了小口,

润了润嘴,就又将杯子给搁回几上,招了招手,示意满儿到她的身畔坐下,“满儿,在忙些

什么?”

    “在起火炉子。”福满儿顺从地在长辈的身边坐下,说是长辈,其实皇后的年纪也还不到

三十五,正是女子风韵最美的时候,“才刚在跟月娘姑姑说这两日屋子里湿气重,就真的下

起雨了,所以满儿让人给起了火炉子,添暖之余,也顺道给屋子去湿。”

    皇后点头,玉润的容颜十分美丽,但是比起寻常女子,她的鼻生得太挺直,眉梢微勾,充

分地透露出她不让须眉的倔强,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已经收敛得极好,“是了,每年吹南风

时,这宫殿里的湿气就会比较重,这皇宫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了

,不过,你这丫头的心真细,要是咱家那个月儿能有你半分细心,不知道该有多好,真想把

你们两个人儿给揉在一块儿,对半分了刚刚好。”

    “满儿喜静,月妹妹喜动,哪能比较呢?满儿倒希望能像月妹妹一样,马术箭术都了得,

那一身功夫真教男人看了都汗颜。”

    “这还不都是她父皇害的!”说着,皇后轻哼了声,对于夫君似有怨怼,却又掩不住对他

的仰慕与喜爱,“从小就带着她在马背上玩,把弓箭给她当玩具,把她的心都给玩野了,现

在要收,都收不回来了。”

    闻言,福满儿掩唇笑了,知道皇后并不是真心埋怨皇上的,毕竟从小到大,她还未见过哪

对夫妻与帝后一般恩爱,深情至今不渝。

    “不过,”皇后说着,抬眸扫视寝殿,好半晌,才叹息道:“这皇宫经过几百年的岁月,

也真的陈旧了,再怎么修缮都不如新的好,难怪咱们家皇帝老是在提迁宫的事,可是满儿,

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搬,新建的宫殿再好,都吸引不了我。”

    “满儿明白。”她点点头,心里明白皇后语气之中的感叹,“娘娘住在这皇宫里的时间,

比皇上还久,自然对它的感情是更深厚的,但是,听说新的宫殿不久之后就会落成了,到时

候要是皇上坚持,娘娘真能不搬吗?”

    “要搬他搬,我继续住这儿,他要见我,就得回来。”

    “这下子怕是皇上要闹头痛了。”

    “那是他活该应得的。”

    福满儿虽然极力忍住,但是笑意如涟漪般,隐隐地在她的唇边泛起,她垂敛双眼,逃开皇

后朝她投射过来的瞪视。

    “母后!”

    这时,只听见一道娇嫩的嗓音传来,珂月像团风暴似地卷了进来,还未见人,气愤的嗓音

已经直杀了进来,“母后!”

    皇后听见女儿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女儿家该有的仪态,忍不住轻拧起眉心,一脸苦笑地

看着面前恬静的人儿,“满儿,你说,这真是因为你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喜动的缘故吗?”

    “不尽然,但也相去不远。”福满儿微笑,说得十分含蓄。

    “母后!”珂月这团旋风终于卷进了屋子里,明明是来找娘亲的,但一见到满儿,却欢天

喜地一把抱住她,“满儿姊姊,原来你也在这里!”

    明明是小半岁的妹妹,却比满儿高了半个头,因为成天在外头闯荡,一张清丽的容颜呈现

出均匀的浅蜜色,一身轻便的装束,背上还背着一只箭筒,大概是因为一时急着回宫,所以

忘记取下了。

    见她这模样,也就难怪皇后感到些许忧心,比起她这娘亲当年不让须眉的态势,这女儿似

乎里里外外都要跟男人较劲儿了。

    福满儿早就习惯了被她搂搂抱抱,所以也就任由她搂着,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小

妹妹。

    “你这丫头进门也不知道要行礼拜见,就只知道要缠着你满儿姊姊,就不怕她嫌你烦吗?

”皇后脸色沉了一沉,却不是真的生气。

    “是了,我来是要找母后的。”珂月想起了自个儿要办的正事,放开了满儿,转而扑抱住

娘亲,一口娇腻地说道:“母后,我要您给我指婚!”

    “喔?”皇后淡淡地挑起眉梢,眼神忍不住露出讶异,“咱家的小珂月春心动了?到底是

哪家的公子,能得你这个大公主的青睐啊?”

    听到珂月请求要指婚,福满儿心震了一震,好半晌屏着气,不敢喘息。

    珂月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有变,一古脑儿地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您

给我指婚啊!”

    “慢!”皇后伸出手,捺住了女儿的急切,“你且慢着,你既没有喜欢的男人,难不成,

你只是因为想嫁人了,所以才要母后给你指婚?”

    “不是,我没有想嫁人,我只是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气?”

    “我不服气,因为那家伙说我珂月公主是个彻头彻尾的野丫头,这天底下肯定没男人敢要

娶我,他敢这么说,我就敢嫁给他看,所以,请母后给我指婚,越快成亲越好!”

    “给你指婚不难,要我或是你父皇给你指婚,哪个男人敢说不娶你呢?只是那不就是来强

的吗?这不就更教你说的那个『家伙』有借口,说你是仗了父母的权势,让个可怜的男人把

你娶回家?”皇后心里很明白,女儿嘴里指的那个“家伙”是何方人氏,聪明才智向来不输

人的她,也很清楚该怎么说,才能打消女儿心里的蠢念头。

    “母后,珂月就真的有那么不堪,娶了我就很可怜吗?”珂月不满地嘟囔,转而又扑抱住

满儿,把娇颜埋进她的颈窝里,“满儿姊姊,母后好过分,珂月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理

珂月啊!”

    福满儿半是怜爱,半是无奈地笑着,明明相较之下显得娇小的身量,却十分稳定包容地搂

住珂月,任由她撒娇。

    她当然也知道那个“家伙”是谁,对他,她也是极熟悉的。

    当年,皇太后只生了一子一女,却收养了七个养子女,帮助儿子,也就是当今的檠天帝取

得天下,那一年,最小的干儿子段青拓不过是个才未满十四岁的少年,因为年纪尚小,并没

有直接参与战争,所以,当檠天帝入主中原,分封几位兄弟姊妹时,段青拓直言无功不受禄

,所以拒绝分封领地,只讨了一个“九王爷”的封号,在宫里与他亲近的人,便喊他“老九

”。

    因为他的脾气一向随和,所以,最后就连珂月也不喊他“九叔”,也跟着一起喊他“老九

”,因为年岁相差不大,偶尔皇帝与皇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没大没小了。

    “你这丫头,别老为难你满儿姊姊,她是无辜的。”皇后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哪天该找老

九过来谈谈,别老是爱逗着珂月玩,这丫头从小就爱跟他赌气,怕最后真的闹出问题来。

    “我知道,可是我就喜欢满儿姊姊,比谁都还要喜欢她。”珂月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软人儿

,“干脆我不要嫁,把满儿姊姊给娶回家好了!要是她,我们一定可以非常投契。”

    “说那是什么话,你自个儿不想嫁,别拖累了你满儿姊姊,母后我已经打算如果有好对象

,要给她当媒人呢!”

    “娘娘?”没料到会忽然提起亲事,福满儿的心里一时难以接受。

    “是不是就别喊娘娘了呢?满儿,本宫已经向你爹娘提起了,你长年待在宫里,没名没分

儿的实在是委屈了你,我打算将你收做义女,这事我也向皇上提了,他很赞成,打算择日举

行仪典,封你为义公主,跟咱们珂月成为真正的姊妹,遂了她的心愿。”

    “母后!”珂月一时喜出望外,放开福满儿,转身扑抱住亲娘,抬起杏眸眨巴地笑瞅着亲

娘,“母后,你真确定自个儿与父皇不是月儿肚里的蛔虫吗?要不,怎么老是能知道月儿的

心事呢?”

    “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也能知道你从小就想让满儿当你的姊姊。”皇后没好气地睨了女儿

一眼,好歹自个儿的爹娘也是一国的帝后,老成为她嘴里的“蛔虫”,教人听见了成何体统

呢?

    福满儿听了母女二人的对话,强忍住心里的笑意,连忙地福身谢恩,“满儿惶恐,承蒙皇

上与皇后宠爱,毕生难以回报。”

    “谁要你回报了?”珂月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满儿姊姊,“你只要当我的好姊姊就可以了,

不过,你一直就是我的好姊姊了。”

    福满儿微笑地看着凑在面前的蜜色脸蛋,心里有着说不尽的疼爱,还有着一丝丝没说出口

的羡慕。

    虽然皇后一直希望珂月可以像她一样文静,但她真宁愿自个儿可以像珂月一样懂骑射,每

每当她们与九王爷在一起时,她总自觉是个局外人,瞧他们一来一往斗得不亦乐乎,在她的

心里总有点儿寂寞。

    这时,月娘从外头进来,对着几个主子福了福身,“娘娘,皇上派人来唤,说正好有上好

的羊羔,想请娘娘品尝,请娘娘移驾到湖心亭去。”

    “烤羊羔?”皇后挑了挑眉,对于这道不常出现的菜肴名字感到纳闷。

    “是,今天鹰府当家的进宫面见皇上,给皇上带了两只羊羔回来,听说,是连母羊与当地

的水草也一起带着回来,所以羊羔送进宫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健康得很呢!”

    “这个鹰扬天做事倒挺细心的。”皇后笑着点头,眸光内敛,“羊只只要吃了草,无论如

何肉质都会染上一点草臭味,连同母羊一起带回来,一路上羊羔有奶可吃,可保吃的时候肉

嫩味鲜,这人的心思真是细密,难怪这几年皇上如此重用他。”

    听到为了吃羊羔,而把母羊也一起带回来,福满儿心里直觉着不太舒服,她一向极易心软

,她想,如果母羊带着亲儿是要进京城赴死的,牠的奶水只是为了令亲儿的肉吃起来更鲜美

,不知道心里会做何感想?

    她听说过那个鹰扬天,听说过他做生意的手段,也听说过他令女子也相形失色的俊美,更

听说过皇上对他的信任与倚重,可是,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就令她觉得难受与

反胃。

    “重用到还留他夜宿养心殿呢!母后。”珂月挑挑眉,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珂

月见过那个鹰扬天,他的面容俊美无比,说是男人,却比女子更好看,难不成母后就不担心

父皇见异思迁吗?”

    “珂月,不许胡说。”福满儿急忙地掩住她的嘴,小声地叫道,“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

他们的感情才不像你说的那般肤浅。”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皇后的笑声,笑得无比的开心,像是被她们给逗得好乐,福满儿与珂

月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皇后。

    “我该担心吗?”皇后确实被她们逗得很乐,这两个小丫头一动一静,一个说话直爽,另

一个却是内敛而多虑的,看着她们互动,其实是极有趣的,“本宫确实该担心才对,毕竟,

比起柔弱无骨的女子,我家皇上确实比较偏爱有骨气一点的,最好是能够与他旗鼓相当的,

所以比起一般女子,我确实更应该担心他会不会喜欢上鹰扬天。”

    “娘娘?”福满儿扯了扯珂月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快点道歉。

    珂月没料到自己的戏言会闹得自己母后胡思乱想,毕竟一直以来,她的母后都是聪明而睿

智的,对于父皇也总是深爱而且深信的,看着满儿姊姊担忧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的不该。

    “母后,你不要乱想,珂月是胡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说完,她反过去拉扯满儿

的衣袖,要她说些话解围。

    “娘娘能够拥有皇上的深爱,是这一生最大的福气,娘娘实在不该多虑才对。”在这个时

候,除了这句话之外,福满儿不知道自己能再说些什么。

    没想到满儿这丫头会说出这种话,皇后微愣了一愣,半晌,朝她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坐

下。

    “好满儿,我的好满儿,每次看着你,我就想怎么老天爷不肯再多给本宫一个女儿呢?最

好她有你的模样,最好她有你的细心与体贴。”皇后摸着满儿白嫩的脸蛋,笑叹了口气,另

一手把珂月也拉过来,“是,你说得是,只要看着我的珂月,我就能相信他,还有两个小皇

子,只要有他们,我就能相信他,你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福满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后所说的话,明明前一刻还极笃定,最后一句话

却像是没了方寸,教她听了心里难受。

    人家都说红颜祸水,她现在倒觉得男人也可以是个祸水,把这两个字送给那个鹰扬天,倒

是真的一点都不差。

    明明是个男子,就该长得英气挺拔,像九王爷一样懂骑射,可以带兵打仗,没事就别生得

阴柔俊美,存心要教人生非分之想!

    “满儿?”皇后淡柔的嗓音唤醒她的沉思。

    “是。”她回神答道。

    “究竟要我说多少次呢?”皇后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就别喊娘娘了呢?要你与月儿一起

喊父皇母后,怕你觉得别扭,不如就叫义父义母吧!”

    “是,义母,满儿知道了。”

    福满儿笑着点头,心里有着难以形容的高兴,因为年幼丧母,从她八岁第一次进宫到现在

,心里一直将皇后当成是娘亲,如今,虽然只是义理上的名分,但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将皇

后当成是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老天爷真是待她再好也不过了!

    第二章

    雨丝丝,雨绵绵,成丝成线地不断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蒙蒙细雨将

园子里一片未成荫的绿意给掩得朦胧而且迷离。

    走过曲折的长桥,在那水波皱折的湖心间,连接着一座小亭子,此刻,在亭子里烧着一个

火炉子,烧红的炭火所散发出来的温暖,将潮湿的凉意都给阻挡在亭子之外。

    而教人完全感觉不到雨天清冷之意的,并非是火炉子里传出来的温度,而是飘散在空气之

中的烤羊香味,以及烫酒与酥酪奶茶的浓郁香气,而那烤羊的香气,正是那火炉子给烫烤出

来的。

    “就是这香气,多少年了,偶尔做梦都会想念,同样是烤羊羔,不是在那草原上长大的羊

羔,烤出来就是少了那股子香气。”说话的男人正值盛年,高大挺拔的身材,以及隐约可以

窥见胡人血统的脸庞,在在都可以想见年轻时的俊朗不凡,他正是檠天帝,虽然比他的皇后

年长,却也还不过四十五。

    站在檠天帝身旁,鹰扬天略显得单薄了些,身长略矮了寸余,但是结实的线条看起来十分

修长,再加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站在檠天帝的身旁,丝毫不显逊色。

    “那是自然,因为母羊吃的是那草原上的草,滋养那片草原的水,是从山上融下的雪水,

所以哺育出来的羊羔,味道自然是特别鲜美。”

    “是,你说得没错,只是朕没交代,爱卿倒细心替朕把那羊羔给带回来,给朕一饱口福。

”檠天帝扬手示意赐座,自己也跟着一起坐下。

    “皇上曾不经意提过一次,扬天便在心里记下了。”鹰扬天拱手谢座。

    “嗯。”檠天帝拈起一只酒杯,交到鹰扬天的手里,只见他恭敬地接下皇帝的赐酒,随后

檠天帝也自个儿端起一杯,举杯作势相敬,仰首一口饮尽杯中酒,才缓慢地开口,“朕听说

这次协饷,是你亲自送去的,这一趟路途遥远,还真亏你有这个心了。”

    “为皇上办事,扬天自当尽心尽力。”鹰扬天也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敏锐地听出皇帝话

里的试探。

    人说伴君如虎,这句话,鹰扬天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亲自送粮到战线上去,当然不会没有目的,多年来,因为协饷换取盐引的政策,让他们这

些商人多了不少生意,除了贩盐的生意之外,他们在边地屯田生产粮食,或是往边镇贩运粮

草,茶叶与铁器等等的货品,换取各边镇手里淮、浙二省的食盐引,再前往江南盐运使司领

盐发售,赚取更大的利润。

    身为皇帝身边最重用的皇商,对于朝廷的动静他自然也是很清楚,听说檠天帝有意将边饷

由纳实物改为纳银,以后,便是朝廷拿着银子跟他买粮,这将是一个极大的市场,他当然必

须先做准备。

    不过,虽然与檠天帝亲近,但说到底,他们一个是买主,一个是卖主,对于买卖上的事情

,有时候还是点到为止就好。

    聪明如檠天帝,当然不会不知道如鹰扬天等人从朝廷手里赚走多少银两,但是,现实的情

势让他们不得不互相利用。

    虽说,登基为帝将近十五个年头,将这帝国治理得国富民安,人人得以安居乐业,但是檠

天帝的心里很清楚,在经过前朝末期的腐败衰退,这朝廷需要解决的麻烦不少,不只是贪官

内乱,还有虎视眈眈的外夷,都需要逐项地处理安抚,而这每一件事情,或多或少都需要些

银两。

    所以,除了每年缴库的税收之外,他还需要额外的财源,也因此他积极让商人们活跃,表

面上是让这些商人赚钱,实际上,朝廷也因此获益,这是当初尉迟先生离去之前给予他最好

的建议。

    “皇上,娘娘到了。”一旁的公公走过来禀报道。

    两个男人还未及起身,就听到皇后娇软的嗓音含笑道:“都坐吧!别忙,今儿个咱们要吃

的是羊羔,喝的是烈酒,不如就当自个儿在草原上,哪来那么多礼数呢?”

    皇后与福满儿一前一后地进了亭子,替她们拄伞的宫女们收了伞,静悄地退下,这时,福

满儿上前替皇后脱下挡雨的薄外氅,连同自个儿身上的氅子,交给了一旁的宫人。

    “朕听说月儿和满儿都在你宫里,怎么只见满儿,没见月儿过来呢?”

    “那丫头成天跟老九在外头跑,别说是羊羔了,听说连山羌肉都吃过了,自然是不感兴趣

。”

    “满儿参见……义父。”福满儿见了檠天帝,福身唤道。

    听她喊自个儿义父,檠天帝眉梢挑了一挑,转眸望向皇后,见她微笑颔首,也跟着勾起笑

,扬手示意她平身,“都坐吧!都说没那么多礼数了。”

    待几位主子就定坐好,奴才们也开始忙着张罗起来,把烤到火候刚好的羊羔整只端上桌,

这时,檠天帝取出了便是即位之后,也从不离身的短匕,依草原上的习俗以主人的身分将羊

羔分食给在座的人。

    “皇上,让奴才来吧!”一旁的总管公公急忙着要代劳。

    “别插手,让皇上做吧!”皇后笑着制止,“咱们当做自己在草原上,由主人家分食,才

显得诚意,皇上,是这道理不?”

    “对,朕的皇后记性好,把朕说过的话都给记得了。”说着,檠天帝把最好吃的后羊腿割

给了自己的爱妻。

    自始至终,鹰扬天只是微笑陪坐,谢过皇帝的亲手分食,他当然也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个人

也是沉默的,不过,她的脸色却显得不太好看。

    福家的千金,宰相之女,自幼入宫便深受帝后的宠爱,尤其是皇后将她当成了自个儿的亲

生女儿一样,听说是因为她对小皇子亢睿有救命之恩,所以民间一直盛传着帝后要将她收做

义女,给公主名分,听她刚才喊皇帝义父,想必正式册封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长年经商,除了知道如何掩饰自个儿的真性情之外,当然也懂得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了福

满儿看也不看他一眼,彷佛想要漠视他的存在。

    难道,她也与那些大臣一样,将他当成了魅惑皇上的祸水,所以才会鄙视他的存在吗?

    他知道人们私底下给了他一个字,叫做“凤皇”,那是十六国时代威皇帝慕容冲的字,因

为姿容过美而被前秦天王苻坚收作娈童,与自己的姊姊同受宠幸,所以当时长安人曾做歌谣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不过,会称他为“凤皇”,鹰扬天心想,应该是与皇后的

闺名叫做“凤雏”有关,这个名字不过是影射戏谑他们二“凤”同时服侍檠天帝。

    福满儿当然知道那个关于“凤皇”的传言,但是,长年陪伴在皇后身边,自然比谁都清楚

皇帝对皇后的深爱,但饶是知道鹰扬天与皇帝之间是清白的,她依旧无法喜欢这个男人。

    那张长得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在她眼底看起来就觉得邪气,人人称赞长袖善舞的经商本

领,在她看来,其实就是懂得花言巧语,懂得讨好而已。

    这时,檠天帝将另一块后腿肉分给了她,闻着那扑鼻的香气,瞧着那皮酥肉嫩的色泽,她

却只想到了这羊羔随着亲娘进京,就只是为了要被吃掉,心里沉得难受。

    但是,她没表现出任何异状,点头称谢,小口小口地把肉给吃进了肚里,明明是在吃着美

味的佳肴,她却如同嚼蜡般吃不出味道。

    “本宫听说鹰当家不是在京城生长的?”皇后吃下了一小块肉,浅饮了口温热的奶酒,笑

着问鹰扬天。

    “是,回皇后娘娘,微臣的故乡在北方的大漠,祖先们经营马帮生意,或许也就因为这一

点家学渊源,所以微臣很懂得上哪里找可以买卖的货源。”鹰扬天恭敬地回答。

    因为生意上的来往,与朝廷的渊源颇深,檠天帝曾赐他入内务府籍,勉强说来也算是朝廷

的臣子,而这次协饷助大军得胜有功,想必近日内,朝廷应该会额外颁下对他的赏赐。

    “本宫听说你尚未娶妻,在家乡也没有婚配的人选吗?”皇后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眼光

顿时聚集在她的脸上,似乎都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

    鹰扬天极小心地拣字回答,“回娘娘,微臣的爹娘去得早,多年来忙于经商,疏忽了婚姻

大事,所以现在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自始至终,福满儿只是静静地吃着肉,让人将她杯里的酒给换上茶,她双手捧着刚煮好的

奶茶,闻着那酥酪的香气,浅浅地品了一小口。

    “满儿,你以为如何呢?”皇后的话锋冷不防地转到她身上。

    “什么?”她没料及会突然被问话,愣了一愣。

    “既然是男未婚女未嫁,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个对象,皇上,不如你就给他们小儿女俩当

个媒人,颁下婚旨吧!”

    “娘娘,微臣惶恐!”没料到一顿饭会吃出一桩姻缘,鹰扬天暗自心惊,却犹作镇静,起

身拱手推却。

    “皇后,你这是……?!”檠天帝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此提议,也觉得惊讶无比,他确实赏识

鹰扬天的手腕与才干,能拉拢住他的心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没经过仔细参详就要把满儿

给嫁过去,未免太过匆促冒险。

    福满儿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眼光忍不住瞟到鹰扬天的脸上,从他掩饰极好的

脸庞看不出此刻内心的情绪。

    “义母?”她拉住皇后的衣袖,“满儿……想陪着您,陪在您身边,就一辈子留在这宫里

不嫁。”

    她不要嫁!

    她不要!

    就算对方不是鹰扬天,她也不能嫁!

    现在的她,无论是嫁给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会得到幸福的!

    “说那是什么傻话!”皇后微笑,轻拍了拍她的手,“其实,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就有着

打算,我一辈子活在这宫里,不希望你也与我一样,我要你出宫去替我瞧瞧这世面,是怎生

的模样?不过,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姻的话,直跟我说了无妨,我不会勉强你,鹰当家,你

应该不介意本宫这么说吧!满儿是女儿家,如果是要拒绝的话,自然是该由她开口才对,是

不?”

    “那是当然!”鹰扬天回道。

    “就三天吧!满儿,义母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别急着回答,鹰当家是个好对象。比起

一些俗气的文人才子,非但不差,甚至于是更好。”淡淡地说完,皇后放开手,举杯往檠天

帝一敬,然后笑着一口将杯里的酒浆给仰尽。

    鹰扬天的心里充满忐忑,一直以来,他就觉得皇后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眼下,他更是猜

不透她的心思。

    若说,她是在猜忌他,想要在他的身边安排一个眼线,那大可不必牺牲自己最疼爱的义女

,而即使是要拉拢他,也只要随便指个官家千金,对他这个皇商,一位从几品的微末小官而

言,也已经是殊荣了!

    所以,她想赐这桩姻缘,难道,是为了福满儿打算吗?

    若他思忖得不差,十有八九是为为她的义女考量才对!鹰扬天约略有了几分底,心里也比

较踏实了一些。

    这时,他转眸望向福满儿,正好瞧见她的眼光也刚好往他这个方向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

美眸有着茫然与不知所措,一直以来,他只见过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仿佛对他不屑一顾,如

今,她看起来竟然像是在向他求助一般,他微眯起眸,在心里冷笑。

    福满儿忘记这顿羊羔宴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想的全是如何拒绝与鹰扬天

的婚事!

    她看着鹰扬天,看见他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庞宛如冰凿的般,淡然

而无表情,对她求助的眼光视而不见。

    不!她不要嫁他!

    她可以拒绝的!

    义母说过,只要她不愿意,谁也不会勉强她嫁给鹰扬天!

    是的!只要她向义母说她不愿意,她就不必与那男人成亲了!

    但是,一直以来,她在这宫里深受义父义母的疼爱,所以,她早就决定会嫁给他们认定的

男人为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她不能令他们失望。不能辜负他们对她的期待!

    所以,若要拒绝这桩婚事,不能由她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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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朝廷颁下封旨,赐鹰扬天侯爵位,不过只享岁实禄,并无属于自己的封邑,虽然有

美中不足之处,但是对商人出身的鹰扬天而言,能得爵位已经是破例的天大恩赐。

    而就在此同时,福满儿也被正式赐予公主之位,因为皇后说福满儿这名字意义已是极好,

所以不赐封号,只以义公主之名称之。

    因为传出风声,说皇后属意,要皇帝下旨赐婚,让鹰扬天与义公主成亲,所以,才特别将

赐封的头衔抬至了侯爷的地位,如此一来,让两人成亲才不会辱没了义公主的高贵出身。

    “日升盛”的总号,后堂的小书院里,鹰扬天独自坐在案前翻看着一些帐目,俊美的脸庞

没有丝毫的笑意,但那只是他一贯对事物表现出来的冷淡,当然也见不到他对于荣宠加身的

兴致与喜悦。

    他知道现在外头的人都在传说着他夫凭妻贵,对于人们的嘲弄,他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至少,人们的眼光稍微从他这张好看的面皮,以及与檠天帝之间的暧昧转移开眼光。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只要他一日有这张好看的面皮,只要他一日还是朝廷重要的第一皇商

,那么,人们对他的闲言闲语就不会少,说说他的是非,或许能令这些人好过些也不一定。

    “爷,这是近些日子整理出来的帐目,请您过目。”傅京元是主持总号的大掌柜,年纪约

近五十,做事一向细心,也极懂得用人,所以这些年来很受到鹰扬天的倚重。

    “好。”鹰扬天颔首,接过帐簿,翻看里头的帐目。

    他注意到其中有几笔大款项,才挑了挑眉,傅京元就立刻接口道:“爷应该留心到了,,

那几笔万两以上的款项,都是咱们刚从户部解出来的,或许是咱们的名声好,所以近来越来

越多地方州官托咱们向户部解款。”

    “嗯。”鹰扬天轻吭了声,“记得凡事要小心,千万别落了人家话柄。”

    “是,爷的话小的谨记在心。”

    一直以来,地方向中央户部解款是常事,不过,因为请款的手续复杂,再加上户部官员多

有刁难,所以,常常造成地方官请款不易,但是,“日升盛”却不同,在关系上结尚书郎中

,下交门房为兵,对于手续十分娴熟,自然请款容易,所以,近两年来,各地官员将通过“

日升盛”解款当成了捷径。

    也因为如此,这一段时日以来,从户部而来的百万两的存银,到了他的手里加以运用,至

少可以生出十数万两的利润,这不是的一笔小数目,难怪多少人对他鹰扬天眼红不已。

    尤其,他提供利息,上州官愿意分次提取这些银两,几年下来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有了

这些银子当本钱,对他而言是利多于弊,更不消说,许多王公大臣知道钱搁在他的钱庄里能

得到利息,也将自己的家当存了进来,零总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说起来,在这京城之中,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显贵世家们的身家数目,当然了,树

大难免招风,谁都料他鹰扬天的资本雄厚,所以各地分铺偶尔就传来外派当地的官员会借着

各种名目,向他的钱庄勒索一些程银。

    他很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所以交代下去,除非是有人狮子大开口,过分贪心了,要不,

给些银票让这些官吏们花用,于他只是有益无损,毕竟,谁都知道他与朝廷的关系深厚,要

是场面闹得太难看,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他相信檠天帝的心里也一定很明白,眼下虽是治世,朝廷多年来也致力于铲除贪官,但是

,这天下毕竟太辽阔,总有除不尽的枯枝败叶在作乱。

    况且,新朝初立,最需要的是与民休养生息,大刀阔斧的铲除怕会伤了朝廷的无所,只是

有损无益,暂时也只能姑息了。

    这时,副掌柜在外头请见,得到允许之后,匆忙地进来,“爷,义公主刚才派人送了拜帖

到家里,古总管派人把帖子转头了过来。”

    闻言,鹰扬天眸光微眯,挑了挑眉梢,心想这真是古怪,她身为公主之尊,要见他的话只

需要派人来传,不需要递拜见的帖才对。

    他伸手接过制法精美的帖子,在帖子下面的下方盖了一枚小印,那朱色的章印十分之新,

应该是她受封了公主之们后,皇室才令内务府刻制的小金印,一切的待遇比照亲生的公主,

可见得皇帝与皇后对她确实厚待。

    看完帖子之后,鹰扬天站起身,把手里的帐本交回给傅京元,“接下来的事就交代给你,

我要赶着回去接待即将大驾光临的娇客了。”

    “是。”傅京元接下帐本,恭敬地退到一旁,目送主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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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了今天晚上,就届满皇后所说的三天之期了!

    也就是在过了今天之前,如果福满儿不提出反对,那么,她与鹰扬天的婚事就会成为定局

    鹰家大宅,背面的院儿里,一池湖水在日头的照映下,熠熠地泛着光辉,在池子旁,有一

个临在水边的小亭阁,三面是墙,只有一扇花窗借了院长里的景色,在里头摆着香案与琴台

,虽然不是十分宽敞,但是足够两个人在里头等着非常舒适了。

    福满儿坐在窗畔的长榻上,背着光,看着就站在入门处不远的鹰扬天,从他俊脸上平静的

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不过,鹰扬天却可以看得出她想要强作镇静,像是被什么给煎熬着,明明以最优雅的姿态

坐着,却令他觉得是坐立不安。

    “不知公主找在下有何贵干呢?”他笑问,眸光微敛。

    “我希望……你可以向皇上回绝我与你的亲事。”她不想要与他迂回,直截了当地将今天

来此的目的对他说了。

    话落,亭阁里的气氛有一瞬间凝滞,只有池水倒映在屋顶上的波光依旧不停地闪动着,风

徐徐地吹,水光徐徐地摇动。

    好半晌,鹰扬天抿唇直视着她,从她的神情之中看见了毫不迟疑的笃定,也有着单独面对

一个男人的局促不安。

    娇贵,以及不知世事,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如今再见到她,这个印象非但不改,反而像

是烙印般在他的心底加深了不少。

    “为什么?”他启唇问,眸底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皇后娘娘明说过了,如果要拒绝这

桩婚事,也该是由你来开口才对,为什么反倒过来求我替你开这个口呢?”

    福满儿知道她必定会遭遇到这个问题,心里也做好了回答的准备,但是,真从他嘴里听到

这个问题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迟疑,就像是梅核儿般梗得她的喉头极难受,吞也不是,

吐也不对。

    “为什么?请公主明示,毕竟,让公主不惜纡尊降贵,前来求我回绝掉皇上的指婚,应该

有非同小可的理由才是。”

    “你有喜欢的女子吗?”她冷不防地问出这一句。

    没料到她会突然把问题丢回给他,鹰扬天挑动了下眉梢,刻意保持静默,等待着她继续说

下去。

    福满儿心跳得飞快,感觉自己就像被他刻意营造的沉默给困住了,吞了口唾液,才又接着

说道:“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子,或许,你可以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对不起,我不想嫁与你为

妻,在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男子了。”

    说完,她低垂螓首,不敢直视他。

    她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相信他一定可以明白才对。

    “这话,你该亲自去向皇上和皇后说才对。”他打破了沉默,深沉的眸色称不上冷淡,只

能说是不慢不怒,听着即将入门的妻子说她的心里喜欢别的男人,他的反应平静到不可思议

的地步,“陛下与娘娘对公主疼爱有加,相信他们一定会成全你才对。”

    “问题不在于娘娘愿不愿意成全我,而是在于他……”她说到一半,忽然苦笑了起来,明

明是笑着,表情却比哭泣更痛苦,“无论如何,早在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决定今

生不嫁了。”

    “如果你真想为那个男人贞洁自守,何不干脆剃发出家为尼算了呢?”

    “什么?”她睁圆双眸,瞪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只要你对他的心意足够坚定,你应该可以义无反顾才对。”

    福满儿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明明是一张极其魅惑人心的好看容颜,但是,此刻挂在他脸上

的表情,却冷酷得宛如修罗一般。

    “承蒙皇上恩宠,才能获得他的指婚,所以,我是不可能为了你心里另有所属去拒绝皇上

的好意,也没有胆量拒绝,要是让皇上误以为我嫌弃他为我指婚的对象,日后,我如何做朝

廷的生意呢?”

    “这……”

    虽然,她心里明白他所说的话不过是人之常情,但是,一般人应该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吧!一针见血到了无情的地步。

    “我可以不娶你。”这话一出,只见她讶异地抬起娇颜,他冷冷一笑,又继续说道:“但

是我不能不做朝廷的生意,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与我成亲,就该亲自去向宫里的二位说明

才对。”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要是她没能听懂,也不是他能够相救的了!

    福满儿听了他的话,心里确实明白了,她直愣愣地看着他,无论见他多少次,都会讶异天

底下竟然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可是,与他俊美外表恰恰相反的,是他毫不掩藏的冷淡与无情

    她转眸望着窗外,那过分明亮的水光教她几乎睁不开眼,一双好看的美眸眯得细细的,眼

底盛动着沉思,好半晌,她叹了口息,苦苦地笑了。

    “我在想你说的话,是啊!为什么不干脆剃发为尼算了呢?如果这一生已经决定要痴守那

个男人,这个法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鹰扬天望着她侧颜的眸光淡淡的,看她一身被养得极好的娇贵,想她果然天真到了极点,

他也不过随口说说,她竟然就被说动了。

    “你一定在想我是个好骗愚蠢之人吧?”她忽然回眸,直迎上他的目光,见他有一瞬间想

要闪躲她的注视,就知道她猜对了,“有时候,我宁愿我是,宁愿我像月妹妹一样心直口快

,有话就直说,不必要事事瞒在心里,将自己瞒得那么痛苦。”

    “有时候,坦白不见得是件好事。”他淡然地说道。

    被他一语说中了心里的顾虑,福满儿心头一酸,眼眶微微地泛红,“是,有时候坦白不见

得是件好事。”

    “你的忙我帮不上。”他把话直说了,不给半点转圜的余地。

    “不,我会嫁给你。”她摇了摇头,说出这句话时,只见他的眸光质疑地挑了挑,“义母

既然已经决心为我寻觅夫婿,今日即使我拒绝了你,改日还会有他人,而那个“他人”不见

得能有你如此明理, 依照眼前这局面,我似乎唯有嫁给你才能够平息了,再说,我不能让陛

下与娘娘失望,就如同你不能失去朝廷这个靠山一样。”

    “所以,咱们成亲算是各取所需吗?”

    “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你是义公主,宰相之女,肯纡尊降贵嫁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如果说,我是残缺之人呢?”

    鹰扬天直视着她白净的芙颜,以及虽然纤细,却有着恰到好处的腴嫩感觉的身躯,无论哪

个地方都是上乘的美丽,没有她口中所说的残缺。

    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福满儿只是微笑不语,没有开口解释,站起身,开始动手解开

腰间的系带,脱掉衣衫。

    见到她冷不防地开始宽衣解带,鹰扬天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阻止她,深邃的眸光不兴波

澜,饶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大概不过如此了。

    在男人的面前宽衣解带,是生平第一次,福满儿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镇静,可是指尖却是

微微地在发颤着,不受控制的心跳,像是快要从喉头跃出一般,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如

缎般的长发披在肩上,松手让衣衫滑落到滑落至腰际,坦露出一大片背部。

    那原该是一段如玉般雪白的背!鹰扬天在震惊的一瞬间心想道:那原谅如此!但是,一大

块颜色鲜红的疤痕像是玩笑似的盘踞在那片雪白的背上,远比男人的巴掌大小范围更大,不

只是颜色,还有那纠结的形状,拉扯着伤痕的边缘,让一旁雪白的肌肤也显得不太平整,甚

至于是狰狞,就连在背叛光线的阴影下观看,都教人觉得触目惊心。

    福满儿平视着窗外,双手紧紧地捉握成拳,久久,没有等到身后的男人有所动静,她咬了

咬唇,声息略显得紧张地笑叹了声。

    “真不知道该说你冷静,还是过分的冷感,不问我究竟喜欢谁,就连我这伤痕的原因你也

不打算问吗?”

    “如果你希望我问,我现在就可以开口。”

    “不!”她脱口而出,顿了一顿,才缓慢地说道:“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事实,知道自己

即将要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面目,现在,你应该知道吧!我的心是残缺的,身子也是残缺的

,这伤不只是丑陋,有时候还会疼得极难受,能带给你好处的,就只有我的身份,像我这样

的女子,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我刚才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拒绝这门亲事,这个回答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我一辈子喜欢别的男人,你也不介意吗?”

    “我是个做生意的人,只问能得到多少好处。”

    他这话说得无情,但是听在福满儿心里,却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双方是各取所需,她并不欠他。

    “好,我明白了。”她动手拉起衣衫,紧紧地揪住襟领,沉默了半晌,才启唇平静地说道

:“从今以后,就请多指教了,夫君。”

    第三章

    公主下嫁,是件天大的事儿!虽说,这位满儿公主并非帝后亲生,但是,自小就受到皇后

的疼爱,视如己出,所以在一切排场和嫁妆上,与真正的公主并无二致,这一夜,整个京城

因为这门亲事热闹非凡。

    鹰家里里外外自然也是无比热闹的,前来祝贺的宾客只差没踏破鹰家的门槛儿,送来的贺

礼堆满了几间仓库,摆不进去的,只得搁在外头,等着慢慢清点,想法子挪空间给收起来。

    自然,这些还不包括公主下嫁之后,即将要从宫里送来的几大件,这会儿,鹰家上上下下

,每个人都是高兴且烦恼的,毕竟是蒙受了天大的恩遇,心里头难免是诚惶诚恐,有些许不

踏实。

    虽说,宴席上大伙儿闹得厉害,但是,毕竟是当今公主与驸马,他们的洞房可没人敢闹,

早早地,鹰扬天就被请回了新房里去。

    一色的茜红,让整个屋子看起来喜气而且热闹,贴身婢女红鸳与几个丫鬟和嬷嬷在将两位

主子伺候妥当之后。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福满儿坐在喜床沿畔,头上的凤冠已然卸下,简单挽起的发髻上只别着一只珍珠簪子,身

上纹绣精美的嫁衣茜红的色泽,十分衬托她白净的肤色。”

    “刚才在外头听说珂月公主闹着不肯走,我还以为她今晚真的会留下来陪你呢!”鹰扬天

开口打破了沉默。

    “月妹妹一向好强,最禁不起九王爷激她,为了不想当他口中那个没长大的野丫头,她最

后还是回去了。”

    “听说你与他们二人的感情一向极好?”

    “是。”她笑着点点头,想到刚才珂月不舍得到差点哭出来,她就觉得既心疼又好笑。

    这妹妹竟然嚷着说想找户隔壁人家嫁了,好可以天天上门来找姐姐玩耍聊心事,那时候被

挡在门外的九王爷听到这话,直斥她胡闹。

    “我也听说相爷对皇上指的这桩婚事不甚满意。”

    闻言,她顿了一顿,才点头道:“是,爹爹确实不太满意,他希望我可以嫁给文人,今科

状元刚好是他的门生,他一直很中意,原已打算报请皇上,请求指婚,没想到却慢了一步,

义母已经看中了你。”

    “我想、在你的心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嫁做商人妻,是不?”

    “是。”起初还是一阵迟疑,最后还是诚实地点头,“可是我心里以为并无不好,只是…

…”

    “只是你心里已经另有所属,日后不能与我真心相待,是吗?”

    “你要反悔了吗?我先前已经与你坦白了,那时候你说不在意的,倘若你现在才要追究,

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我记得自己曾经与你说过的话,但是,我要你记住一点,你已经

是我鹰扬天的妻子,即便是你心里牵挂着别的男人,你也必须尽力扮演好身为我妻子的角色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那是自然,我答应你。”她很真诚地点头,说完,却又像是消了气的皮鞠般,垂下了双

肩,低着头,不敢看他,“那以后……是不是就……”

    “你想问咱们该怎么睡吗?”鹰扬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倒不是她的心思太好猜,而

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他想猜不出来都难。

    “嗯。”她轻轻地点头,一颗脑袋犹是低垂。

    “你忘了自个儿是公主的身份吗?”

    “这件事与我是公主,有什么关系吗?”她眨了眨眼,有些迷糊。

    “虽说,自古以来妻子该以夫为天,但是,因为你是公主,所以在这个家里头,你的身份

比我高,按照皇室的规矩,咱们婚后势必是要分居的,身为你的驸马爷,没得到你的召唤,

我是不能进房亲近你的,所以,你只管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踏进你的房门半步,这

个回答,你满意吗?”

    福满儿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但表现在她脸上的欣喜,却像是朵初绽放的花儿般,

明媚而且灿烂,教人难以忽视。

    “如何?现在你应该很庆幸皇上与皇后给了你这公主的头衔了吧?”他轻沉的嗓音之中有

着笑意,还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弄。

    闻言,福满儿抬眸瞅了他一眼,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可亲近的孤绝感,但那仅仅只是

一瞬间的感觉,下一刻,他又掩饰得极好了。

    “不过,就只有今晚请公主忍耐必须与我同房而眠,免得落人话柄,放心,我会睡在小厅

里的卧榻上,不会动你半根寒毛的。”说完,他微笑颔首,已经退到了与小厅相隔的屏风旁

,“天晚了,请公主早点歇息吧!”

    他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就已经转身,隐没在屏风之后。

    少了新郎倌的存在,一色的茜红之中,多了一丝丝寂寥。

    福满儿望着已经见不到他身影的屏风好半晌,心里有些微怔愣,一时之间,她竟胡涂了,

不知道究竟是她拒绝了他,抑或者是,打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想亲近她。

    蓦地,她对自己的多心笑叹了声。

    想些什么呢?她这个傻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那男人不早就说过了吗?娶她只是为了

得到好处,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到底,是他们根本就不要彼此,真正的理由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                    *                    *

    沉默。

    寂静。

    明明鹰家上上下下几十名仆从都聚在这个大厅堂里,但是,几十张嘴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连呼吸声也是极轻微的 ,似乎连喘口大气都不敢。

    福满儿坐在厅前的首位上,站在她身旁的,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几位婢女与嬷嬷,虽然同样

也是沉默的态势,但是,在 姿态上略显得高傲了些,两方形成了极明显的分野。

    虽然,她不喜欢这些宫婢们自觉高人一等的骄傲,但是,她同样也不能适应鹰家仆从们小

心翼翼的样子。

    从他们的身上,她感觉到了疏远、陌生,与害怕。

    明明,她仍是一样的福满儿,是在宫里时人人夸说温和谦顺的福满儿,可是,他们却教她

觉得自己变得可怕,仿佛, 只要她一个不高兴,就会将他们给拎去杀头一样!

    “公主,有任何事都请您尽管吩咐,别跟咱们这些客气啊!”古总管堆了满脸笑容,却忍

不住内心的忐忑。

    在鹰家当差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但是,眼前的人儿可是皇帝皇后最宠爱的义女

,那身份地位不同一般之外 ,也多了几分令人忌惮的威严。

    “是,那满儿就先谢过古总管了。”

    福满儿笑着点头,才站起身,就听见了几个倒抽冷息的声响,似乎以为她要做出一些举措

,其中几个人的脸色变得苍 白。

    这瞬间,她以为自己其实是只会吃人的猛兽,仿佛张开了她的血盆大口,就能吞下几个人

    她不习惯被人如此看待,在他们的面前,她感到浑身不对劲。

    “都下去做事吧!”她轻声地说道,转头看向一旁的婢女红鸳,“咱们回房吧!我有些累

了,想歇会儿。”

    “是。”红鸳连忙应答,扶着主子往内室走去。

    出了厅后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从左手畔往廊外望去,可以看见栽满花花草草的园子

,以及一片不小的池塘,福 满儿的眼光停驻在池水上方的一面石刻花窗上,她认出了那花纹

,那小阁就是当初她第一次来鹰家时,与鹰扬天谈话 的地方。

    在明媚的天光之下,那池子的水映着十分耀眼的光芒。

    “兰嬷嬷。”她忽然停住脚步,侧眸喊道。

    “在。”一名年约四十开外的中年妇人出列回应。

    “我知道你是月娘姑姑特意挑的人选,随我陪嫁,要确保我在鹰家也可以过得很好,不过

,明儿个你就回宫去吧!除 了红鸳之外,余下的人你都带走。”还不等兰嬷嬷出声反对,她

又接着说道:“我会写一封信交给你,让你转交给义 母,看完信之后,她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不必担心,绝对怪不到你的头上,如果月娘姑姑问起,就说鹰家能伺候我的 人,已经够多

了。”

    *                        *                            *

    几乎是第一时间,鹰扬天就听说了福满儿将宫里陪来的随从都遣了回去,他没动声色,没

有过问,以极平静冷淡的态 度处理这件事。

    他依例在每天晨起时去向她问安,回门时也要派人去通报她一声,无论他喜不喜欢、乐不

乐意做这些请安报备的举动 ,但是,这就是规矩。眼下,在鹰家,她的身份地位都是最崇高

的,既神圣也不可侵犯,身为她的驸马,说穿了不过 就是附属而已。

    不过,当古总管向他禀报一个最新状况,说公主一连几天足不出户,简直就是在自个儿闹

禁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 默下去,免得事态变得严重,消息闹回宫里去就糟糕了。

    清早,约莫才初到卯时,虽然是盛夏,但是日头还不是太烈,再加上早晨的露水刚被蒸发

掉,暖和的空气之中带着一 丝沁凉。

    福满儿进了院子,扬手示意红鸳不必跟随伺候,一个人走进院门,微风徐徐的,吹过着院

子里的绿树,那沙动声让拂 面而过的微风感觉更加宜人。

    “公主。”见到她走来,鹰扬天站起身迎接。

    “请夫君不必多礼。”福满儿轻声说道,抬手示意他入座,在亭内的案上摆着一桌子美味

佳肴,香气十足,但看起来 口味却颇清淡,很适合晨起胃口未开时享用。

    虽然成亲多日,但因为生活上没有交集,即便是亲如夫妻,对彼此却是不熟悉的,不过,

在他们的心里并不因为一瞬 间的沉默而感到尴尬,似乎是因为她们对于这婚姻的状态都已经

有了共识。

    “我想,公主心里应该正十分纳闷,想我为什么会突然邀你到院子里共进早膳吧?”鹰扬

天率先开口,举箸夹了糖枝 酥到她的碗里,“尝尝这个,这酥甜中带咸,再加上裹在外头的

芝麻,吃起来香酥不腻,十分适合搭配着热腾的粥糜 一起吃。”

    福满儿看了看碗里的糖枝酥,然后抬眸看着他,他的话锋转得如此之快,一时之间竟教她

不知道该回应哪一个。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出来走动一下。”鹰扬天勾唇微笑,迳自回答道:“怕你闷在屋子里

,把人给闷坏了。”

    “虽然这里不是皇宫,不过同样都是人多嘴杂。”福满儿顿了一顿,夹起碗里的糖枝酥,

轻咬了小半口,慢慢地咀嚼 着,不着急回答,啜饮了一口热茶,直到都吞下肚之后,才缓慢

启口道:“夫君说得对,这两样东西确实极搭。”

    “为什么足不出户?这鹰家虽然不比皇宫,不过,应该还不至于乏味到让你压根儿不想走

出房门吧!”

    “是,这鹰家确实不比皇宫,但是,我并不觉得它有比较差劲,倘若不细瞧,只会觉得这

宅邸朴实,可要真留了心, 就会看得出来这一石一木,一花一草,都是精心摆设过的,当然

就更别说那些在门上梁上的雕刻,应该都是出自名家 之手,花费不赀吧!”

    “我不能否认,只能说公主真是好眼力。”鹰扬天轻笑了声,心想还真是不能小觑了她的

出身。

    闻言,福满儿只是抿起一抹苦笑,“在这宅子里随处走走看看,都能找到宜人之处,可是

,景色宜人,人却不是,我 以为将兰嬷嬷她们送回宫里,少了公主出入的派头,你的人对我

的态度会有改变,可是我想错了,只要我是公主的一 天,他们看待我的态度就不会改变!”

    “我确实听古总管说过,奴才们对你确实颇为忌惮。”

    “何止是忌惮!”她搁下了碗筷,定定地瞅着他,“他们看我的眼光,像是我有着三头六

臂,难道,你不能去告诉他 们,我并不可怕,公主之名不过就是个赏赐下来的头衔,我不会

一个不高兴,就责罚他们,甚至捉他们去砍头,好吗 ?你代我去告诉他们,好吗?”

    闻言,鹰扬天顿了顿,端详地瞧了她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我想你应该很不习惯吧!从

我第一天进宫面圣,就曾经听说过你,在皇帝皇后的眼里,你是个极温顺的人儿,听说就连

脾气都没发过一顿,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都是同样的态度,关于这一点,皇上不只一次在

我面前夸赞过,有这样好名声的你,如今却被视作了洪水猛兽,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她静静地回视着他,觉得他的每一字一句,听着十分刺耳。

    “不过我不帮你,有本事你自个儿去向他们证明,证明你满儿公主不是一个随时会把人提

去砍头的主子,如果你做不到,那他们只会继续畏惧你,继续想着哪天你不高兴了,就要把

他们的头拎去砍掉。”他笑了,灿烂的笑容让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迷人好看。

    “我才不会!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她激动地反驳,心想与其说他是她的夫君,不如说他

是隔岸观火的闲人!

    “但他们不知道。”他的神情非常平淡,其实一直以来他就对拥有好名声的她没有好感,

只觉得她与自己一样,就是个极虚伪的人罢了!

    “那是因为……”她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原想说那是因为他不帮她解释的缘故,但继

而一想,将自个儿的问题都推到他身上,未免不尽公平。

    但是,见他事不关己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恼火,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以后,

你不必天天晨起都过来向我问安了,如果没有真心真意,这样按表操课看起来不过令人觉得

可悲。”

    “是,承公主美意,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微笑颔首。

    见他的反应,福满儿愣了一愣,虽然是自己开口要求的,但见他没有丝毫的考虑与犹豫,

她的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终于,她知道今天他邀她共进早膳,是问候,同时也是防范,如果说,鹰家上上下下的人

都太过忌惮她,那她的夫君就刚好相反,他不怕她,不过是相当谨慎不给留下话柄,或是让

她惹出了什么麻烦,就怕消息传回宫里,惹得义父义母不高兴。

    一瞬间,她的心沉了一沉,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精心算计觉得反感,因为,这样的男子竟

然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夫君 !

    “这顿早膳我是无心再吃了,请夫君自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鹰扬天一个人独坐在原地。

    就算只见到她的背影,他还是能够猜想到自己的妻子生气了,他觉得新鲜有趣,还以为她

是个没脾气的泥娃娃,任人搓圆捏扁呢!

    *                             *                                 *

    明明是一日的好天气,但是才入了夜,雨下得又大又急,叮叮咚咚地打在屋檐上,下了大

半个时辰了,都还未见停歇 。

    稍早之前,鹰扬天就已经派人回来传话,说今晚有场推不掉的饭局,负责招待的主人家一

向是热情好客,只怕这场宴席吃不到初更过去,是决计抽不开身的,所以传话回来,要福满

儿早先歇息,不必等他回来。

    福满儿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望着门外黑压压的天色,那雨幕一重重的,宛如绵密交织的纱

线,风刮起时,还会吹进一 些雨丝进屋里。

    “公主,让红鸳把门关上吧!要是让雨溅到你身上就不好了。”说着,红鸳就要上前把门

带上。

    “不!”她飞快地出声阻止婢女,“就让门开着吧!我不打紧,我不想把门关起来吃饭,

那感觉怪孤零的。”

    “这都要怪驸马爷,真是的!无论生意再忙,驸马爷也应该回来陪公主才对啊!”红鸳边

说边嗔气。

    “说这什么话?我不是三岁孩子,需要劳他费心吗?身为他的妻子,不能替他分劳,已经

是不应该了。”她笑着说完 ,心想他没来倒还比较清心一些,转眸定定地瞅着红鸳。

    “不要再公主长公主短的了,红鸳,你还是照以前那样,喊我小姐吧!喊我的夫君姑爷就

行了,这里不是皇宫,只是一户商贾人家,就当做咱们把套大礼留在宫里了,咱们在这里就

过咱们自个儿的生活,好吗?”

    “可是……”红鸳一脸为难,似想争辩。

    主子是皇室的公主,感觉上好像连自个儿的身份都与众不同了,红鸳怀着这份虚荣心,实

在是不想听从主子的吩咐。

    福满儿不管红鸳的心里如何感想,谁都说她是个柔性子的人,但是,她知道只要自个儿一

旦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打算 要改变。

    以往,有珂月在身旁闹着,她从来不知道夜晚是如此寂静,她那妹妹总是能把气氛弄得很

热闹。一顿晚饭还未吃完, 雨势就已经小了许多,雨声也变得平静,教人难以想象刚才的狂

风大雨。

    这时,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了人们的骚动声,引起了福满儿的注意,她与红鸳相视了一眼,

迳自起身就往外走去。

    “公主……不,小姐!小姐等等啊!”红鸳忙着追出去。

    福满儿远远的就看见人们神色匆忙,三三两两的往后院走去,她听红鸳说过,鹰家宅邸的

占地不小,也将邻近的院邸赏了几名重要的掌柜,为了彼此之间的联络方便。两年来,鹰扬

天向官府买了一条巷道,几家掌柜家的偏门都开在这 道路上,所以就封了路口将这巷道当成

了自家的联络通道。

    她跟随着人们穿过偏门,来到一处院邸,简单的三合小院,已经足够一家子几口人住得很

舒服。

    但还没靠近主屋,就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她吓了一大跳,定住脚步,看见十几个人聚集

在屋子前面说话。

    “公主!”

    有人眼尖见到她的到来,惊嚷了句,一瞬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对于她的突如其来

感到惊慌失措。

    “不必多礼了。”她率先开口,阻止众人行参见礼,“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候不早了,还

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人敢抢先说话,直到屋里的女人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一

名蓄着大胡子的粗汉子才站 出来。

    “公主,是……奴才、奴才家的婆娘要生了。”因为有着一把大胡子,再加上刚好姓胡,

男子的外号就叫做大胡子。

    “不过就是要临盆,是件小事,把稳婆给请来就好了,惊慌些什么呢?”福满儿不解他们

的大惊小怪。

    “回公主的话,我家的婆娘一直都是城西的刘稳婆安的胎,刘稳婆知道我家娘子这几日就

会生产,不过,昨晚上特地 过来说她亲表妹的女儿要临盆,日子比我娘子早,而且是在城外

的镇上,说对方胎位不正,所以她非去一趟不可,她 说要我娘子千万稳住,要她肚里的孩子

千千万万别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凑热闹,哪知道——”

    哪知道那孩子偏生就是爱凑热闹,存心教人手忙脚乱!

    知道稳婆是来不了,福满儿与众人面面相觑,大伙儿见这情况都慌了,但是她心里知道在

这情况下只知道慌乱,是于事无补的。

    “派人去请大夫回来。”她勉强维持住镇静,开口向一旁的人说道。

    “这……这么晚的天了,而且是要替妇人接生孩子,一般的大夫怕晦气,只怕是不肯出诊

的。”

    “如果请不动大夫,就抬出我的名号,料想大夫就算不买鹰家的帐,也不敢不买皇室的帐

。”

    “是是!奴才这就去!”

    请大夫的人前脚才刚走,后头就又传来了产妇的号叫声。

    就算福满儿能够强作冷静,但是,别说她没生过小孩,甚至于根本未经人事,对于这场面

也有些心慌。

    “听说已经破水了。”两名年约三十出头的仆妇小声地在一旁交谈。

    “是啊!听说天还未黑就先破了水,痛了两个多时辰了,要是再生不出来,就怕母子都会

有危险。”

    闻言,福满儿知道再站在这里干着急是无济于事的。

    “在场的女人们谁是生过孩儿的?”她开口问道,群 聊制作,勉强镇静下来的眼眸扫视了

在场的众人一遍。

    听见她问话,没人敢回答,大伙儿无论男女都是觑了身旁的人一眼之后,就把头给低下来

了,生怕自个儿强出头却没把事办好,是要遭殃的。

    眼前的寂静,与屋子里产妇哀号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福满儿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惧

怕,知道又是她公主的身份惹的祸。

    “好,你们谁都没经验是吧!我也没有,可是我要帮她,你们要是个个都怕死,就在旁边

看着吧!”

    说完,她转头往屋子里走去,众人不约而同地抬眸,看见她一副从容就义似的姿态,好半

晌回不过神来。

    “你们行行好啊!”这时,总归是身为亲爹的,大胡子慌张了起来,不知道是该跟着自家

夫人进去,好看住她别害死自己的娘子,还是夺门而出,就算是跑断了腿,也要把刘稳婆背

回来给他娘子接生,“别一个个都不说话,就当做是做善事,帮帮我家娘子吧!”

    这时,接获通知的古总管也赶了过来,知道福满儿一个人进去替产妇接生,不由得大惊失

色,“你们就顾站在这里, 要想想公主可是没生过孩子,没见过那场面的人,要是昏倒在里

头,咱们不就——”

    话还未说完,几个生过孩子的妇人赶忙着张罗起来,有人进去帮忙,有人准备烧水干布,

有人取了剪子烤火,大伙儿都不敢想像要是公主真的昏倒在里头,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产房里传来了婴孩呱呱落地的哭声,之后不久,大夫才急忙地赶

了过来,确定了母子均安之 后,才被遣退。

    福满儿站在小厅里,经过一顿手忙脚乱之后,发饰与衣衫都显得有些凌乱,衣袖还留着刚

才被产妇狠狠扯过的痕迹, 完全不若平时的素净。

    “公主,奴才真是对不起您,咱家那婆娘一疼起来就没了理智,不是存心要冒犯公主……

”大胡子低着头,小声地说 道。

    “不打紧的,不过是件衣裳,他们母子均安才是最重要的。”

    “谢公主!”

    这时,一名妇人将洗净的婴孩给抱了出来,呈到了她的面前,“公主,胡嫂子说如果公主

不嫌弃的话,就抱抱她的儿子,给他一个名字吧!”

    福满儿迟疑了半晌,才伸出手把那软绵绵的婴儿给抱过怀里,表情似乎有一丝困惑,“虽

说怀胎九月,但是,真是不 知道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是怎么在女人的肚里长大?又

是怎么能生得出来呢?”

    “这……”这问题众人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却觉得她的话问得十分有趣,怎么生出来的她

刚才不是见过了吗?大伙儿愣了一愣,不由得相视大笑了起来,再加上新生孩子的哭声,在

这夜里显得特别热闹。

    刚返抵家门的鹰扬天,在奴才的引领之下,也来到了偏院里,还未走到门前,就听见里头

传来了大伙儿的笑声,他挥 退领路的奴才,脚步悄静地走到门前廊下,就看见他的娘子在屋

子里被众人围绕,忙得一声凌乱的模样。

    但是,此刻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美丽的,像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花朵,兀自绽放

着芬芳与鲜妍,教人移不开 视线。

    “爷回来了。”古总管出声唤道。

    福满儿闻言抬眸看见了他,见到他的唇畔轻勾着一抹笑,表情是高深莫测的,教她一时之

间弄不明白他的笑究竟是出自内心,或者是对她的嘲弄。

    见他不置只字片语就转身离开,她连忙将孩子交还给一旁的人,追随上他的脚步。

    “你刚才那表情是在取笑我吗?”她有些不甘心,想问个明白。

    他侧眸笑睨了她一眼,显得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在你心里是那种

人吗?”

    “不要嬉皮笑脸跟我装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你做很多事情是出自于虚伪,或许

你觉得我做这些事只是在讨好他人,但我不是,我只是帮忙,就算帮了之后,大家都还是不

喜欢我,我还是要帮!谁都不能教我见死不救,就连你也不行!”

    说完,她抬眸定定地与他相视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她的心情激动得不能再

多说半句话。

    她不是想向他证明什么!

    就因为并不想向他证明任何事,所以,在被他用那种态度和眼光对待时,才更加教她难以

忍受。

    福满儿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咬住下唇,知道自己没必要与那男人赌气,但还是忍不住在眼

眶里噙上了薄泪,倔强着不 让它掉下来……

    第四章

    自从那一晚之后,鹰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看待她的态度改变了。

    当然,她的身份是公主,也是他们的夫人,是家里说话的主子,所以,众人自然也是不敢

小觑了她,但是,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悸怕她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改变,但是,福满儿一向不是个太贪心的人,所以她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下嫁前,因为义母希望她可以早日习惯在鹰家的生活,所以特别吩咐了不必归宁,除了不

必回福家之外,也不必特地回宫见他们,当然在这期间也禁止珂月到鹰家去,怕打扰了两人

的新婚日子。

    终于,在福满儿嫁到鹰家之后过了两个月,宫里终于来了旨意,要她进宫面圣,顺道连夫

婿也要一起进宫,听说是皇后想要知道他们婚后的状况,是否相处得安好。

    不过,福满儿与皇后还说不上两句话,就被珂月给拉到自个儿的寝宫去说心里话,虽然皇

后轻斥了她的无礼,但是, 当她满脸委屈地说着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多努力在忍耐没去见满

儿姐姐时,忍到半夜都还会偷偷哭泣时,皇后也不忍心了,只好由得满儿随她离去。

    “说什么半夜还会想着掉眼泪?月儿这丫头究竟是去向谁学的,那张小嘴可是越来越厉害

了。”

    皇后笑着摇摇头,见着两个从小抚养到大的女孩牵着手离开,眼底有着疼爱,有着欣慰,

也有着感叹。

    两个女孩说心里话,自然是不会要个臭男人在一旁叨扰,所以鹰扬天理所当然地被留了下

来,听见皇后所说的话,只 是陪随着微笑。

    “这两个丫头应该有很多话要对彼此说,一时片刻应该是说不完了,所以,就只好委屈鹰

侯爷在这里陪本宫聊天了。 ”皇后转过身,朝着他相视了一眼,料想他也没那胆量拒绝。

    “怎么是委屈呢?扬天素闻娘娘的机智多谋,能与娘娘说上话,是不可多得的荣幸才对。

”他的眸色深沉,知道眼前的女人并非是一般的无知妇人,对于满儿而言,她或许是个慈爱

的长辈,但对于他以及大多数人而言,皇后是个教人忌惮的狠角色。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将满儿嫁你为妻吗?”

    “扬天不明白,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我也不怕跟你直说了。”皇后敛裙坐到一旁的坐塌上,“这一届的新科状元是右丞相的

门生,也是相爷继室的外孙 ,为了想要亲上加亲,所以怂恿相爷给自个儿的女儿作媒,让她

成为状元夫人,可是本宫不乐见,虽然只与那人说过 一次话,就知道他的野心不小,若让满

儿成为他的夫人,我的满儿就只会被他利用来攀权附贵,所以,与其最后让相爷做成这桩媒

人,我不如早一步让她嫁出宫去,免得让她以后落得伤心的下场。”

    “难道皇后娘娘就以为她不会被我利用吗?”

    没想到他的回话如此直接,似乎是有意向她挑衅却又不着痕迹,皇后顿了一顿,才笑道:

“你不需要利用满儿,有皇上的赏识,再加上你自身的才干,已经足够令你所向无敌了。”

    “娘娘言重了。”鹰扬天拱手,眸色淡然。

    “你是个聪明人,无论是聪明才智或是生意上的手腕,甚至于是外貌,条件都是上好的,

我相信自己为满儿挑选夫婿的眼光,只除却了一点之外,你是无可挑剔的最佳人选。”

    “承娘娘金口,扬天愧不敢当。”

    皇后抿唇微笑,静静地瞅了他一眼,虽然拥有一张十分媚俗的俊逸脸庞,但是,却有着比

渊谷般更加不能透视的深沉 ,就以这一点而言,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满儿,给她指了一个这样

的夫婿,日后,怕是要令她伤透脑筋。

    “你见过她背上的伤痕了吗?”她的话锋忽然一转。

    “是,见过了。”他说的是实话,至于如何见到的,他就不想说明了。

    不过,他想皇后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从她问话的口吻里听来,或许也猜想到他们夫妻之间

尚未圆房,她们曾经也身为一朝公主,对于公主在夫君面前能享受的权利,自然比任何人都

清楚,而这也就是她赐了满儿公主之位,才让她下嫁他的理由。

    听他说见过满儿背上的伤痕,皇后心里确实有一丝讶异,见过满儿的身子,似乎代表他们

已经圆了房,说起来是好事一桩,不过,她当初确实就有私心,赐满儿公主之位,就是由她

自个儿决定,倘若这夫君不得她心意,那便是一根寒毛也休想碰到。

    “她没有告诉你受伤的原因吗?”

    “没有。”他摇摇头。

    “而你也不问?”皇后的语调微扬。

    面对皇后的质疑,鹰扬天的反应十分镇静,“她不告诉我,就代表不希望我知道,即使身

为她的夫君,我也不想多加追问,怕她为难了。”

    这番话说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也听不出什么问题,不过,要比起心眼窍儿,皇后的还会比

鹰扬天少,但她只是淡淡的耸了耸肩,“好,那是你们小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本宫就不多事

,来人,把准备的东西送上来。”

    话歇,月娘就立刻把一只乌玉罐子交到鹰扬天的手上,他低头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便抬

眸看着皇后,等着她的解释。

    “这是太医院新制的紫云膏,刚才忘了交代给满儿,你替本宫拿去给她,记得,她背上的

旧伤会不时的疼痛,听她形容,那像是千万根针在扎似的痛,真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受得

了。”皇后说着,心疼在摇摇头,忽然眸光一转,定定地瞅着鹰扬天,“千万要善待她,知

道吗?”

    “她是我的妻子,那是当然的。”

    他微笑拱手,心里很明白皇后的用意。

    嘴上说是忘了交给满儿,其实只是推托之词,她是故意要新手交给他的,或许是太明白自

己的义女不是一个懂得麻烦他人的人,所以特地把这紫云膏交给他,用意在于提点他要留心

些。

    皇后也是微笑,看着眼前那张赏心悦目的面皮,知道这男人心里的窍儿跟自己是有得比拟

的,自然也能猜出她的用心。

    对于满儿来说,这一点是棘手了些,不过,她不担心,因为,这男人迟早会知道满儿的好

,像他们这种心眼儿多长了几个窍的人而言,那丫头毫不掩饰的善良与贴心,反而是最难抵

抗的了!

    从中宫告退之后,鹰扬天得到了通报,说他的妻子与珂月公主去了上驷院,听说稍早之前

,从西北送来的两匹上好骏马刚刚运抵,檠天帝邀了他的九弟要试试看马匹的能耐,珂月闻

风当然也表示要一同前往。

    鹰扬天还未走时上驷院,就听见了里头热闹的人声以及马蹄声,他看见满儿待在里头,表

情十分轻松,似乎在宫里,比起鹰家更令她觉得自在。

    他看见在马场上的两匹神骏确实是气宇非凡,说是万中选一的上等货色也不为过,难怪会

被特地送到檠天帝的手里。

    不过,场上却不见檠天帝的踪影,想必是试过马匹的能耐之后,有事先离开了,倒是九王

爷与珂月各占住一匹马,两人不让彼此地较劲着,一旁的宫人鼓掌叫好。

    他悄然无声地来到满儿的身后,两人身长的差距,恰好可以让他一敛眸就将她脸上的表情

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蛋本来就长得极好看白净,虽说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是至少线条柔润而且清丽自

然,而这张脸蛋此刻更因为微微迷蒙的笑靥而显得十分出色,几乎到了能慑住他人心魂的地

步。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着场上的九王爷与珂月公主,很快的,他就发现了妻子的眼光不是在

她好妹妹的身上,而是看着九王爷。

    “在你心上的男人,就是他吗?”他冷不防地出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你说什么?”福满儿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地被说中了心事,白净的脸

蛋在瞬时间涨红。

    “是他吧!”这次他所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他挑起一边眉梢,半含戏谑的表情令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魅人。

    福满儿仰眸瞪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急于想要否认,但是他的眼神却仿佛已经洞悉

了一切,太断然的否认似乎只会招致他的取笑。

    “脸色不要那么难看,要不一旁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他笑着道,作势要亲

她的脸颊,其实只是凑在她耳边低语:“你可以不必承认,心是你的,你想搁谁进去都不关

我的事。”

    福满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躲避这亲昵的举措,还是该站着不动,最后,她像是被慑住心

魂似的,一动也不动,心里竟然想到的是他的嗓音十分的低沉好听,像是一阵徐徐的微风,

吹过她的心底。

    “怎么又脸红了?”他侧眸有趣地瞅着她,“镇静些,咱们都是夫妻了,才这样就脸红,

会被疑心”

    闻言,她心虚似地用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抬眸看着他,满脸困窘,“你这究竟是在提醒

我还是存心闹我?”

    鹰扬天耸了耸宽肩,笑抿起唇,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看着他的笑脸,福满儿好半响不发一语,想到他说心是她的,要搁谁进去都不关他的事,

让她觉得有些冷淡,却也同时松了口气。

    “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他笑问道。

    “我只是在想……你似乎不是我所想像中那么坏的人。”

    闻言,鹰扬天的眸色有一瞬间黯沉,“我不知道在你原本的想法之中,我是一个多恶劣的

人,但是,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或许,我是一个比你想像中更糟糕的人也说不定。

    福满儿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不来及开口问,就听见珂月响亮的喊声从场上传来。

    “鹰家哥哥,想上来试试身手吗?”

    “不了。”鹰扬天笑着扬声回道:“我的马术不好,怕上场见笑了,还是你们玩去吧!九

王爷,趁此机会就让在下见见你的好身手吧!”

    “不敢当。”段青拓含首回应,表情略显得有礼却淡然。

    福满儿仰眸看着自己的夫婿,错过了刚才的机会,现在也不是再开口的好时机,不过,她

的心想问了,这狡猾的男人也不见得会给她答案。

    她转头望着场上珂月与九王爷两人的较劲,马蹄场动了滚滚沙尘,像是一层薄薄的烟幕,

让他们那一边看起来就自成了世界,任谁也闯不进去,就连她也一样。

    或许,就是明白这一点,她也从不奢望可以涉入其中,不想让自己显得不自量力而变得可

笑与丑陋。

    那日进宫,义母问她成亲之后的日子过得如何,福满儿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怕被知道了尚

未与鹰扬天圆房,所幸后来是珂月解救了她,把她给拉回寝宫去谈心,才没让她再被逼问下

去。

    转眼间,夏去秋来。

    明明前一段日子还挺暖和的,但是过了中秋之后,地处北方的京城就冷得特别快,树木萧

萦,已有几分冬日的感觉。

    今天,胡嫂子将自己刚满四个月的儿子抱到福满儿的寝院,胖小子养得极好,圆通滚滚的

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前两天听我家大胡子说公主很惦念我家涛儿,刚好在路上遇到大掌柜的夫人,就顺道一

起过来了。”

    “快请坐,别跟我客气,涛儿的名字是我取的,算起来也是一份亲近。”福满儿吩咐红鸳

备茶,招呼两位客人请坐。

    她从胡嫂怀里抱过白胖的小子,动作非常熟练。

    “公主没生过小孩,抱起孩子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挺好的。”傅夫人的模样十分端正,眉目

含笑道。

    满儿闻言轻笑了声,“是,对于抱孩子这事我不陌生,当初住进宫里时,二皇子才刚满周

岁,那年我才八岁,虽然家里有二娘生的弟弟妹妹,可是跟他们不怎么亲近,也没抱过他们

,所以,听说义母将还是小娃娃的睿儿交到我手上时,我吓得一脸惨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呢!”

    闻言,胡嫂子和傅夫人都笑了起来,却没仔细注意到主子藏在笑眸中的黯淡神色。

    “公主,你也早些替咱们爷生个胖娃娃吧!”傅夫人与胡嫂子交换了个眼色,话锋冷不防

一转。

    一旁的胡嫂子也帮着敲边鼓道:“是啊!鹰家就只剩下爷这一点血脉了!这么多年来,古

总管老是催爷要娶妻生子,不过咱爷眼界高,没半个姑娘让他看了中意。”

    “你们是说,鹰家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吗?”福满儿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原本只以为自己没

有翁姑要伺候,却没料到竟是一个亲戚也没有!

    “对,就算有什么远房亲戚,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对鹰家而言,传宗接代明明就

是那么重要的事儿,咱们爷就偏偏不把这回事给搁在心上,存心要教人急白了头发。”傅夫

人苦笑道。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公主嫁进来之后,赶紧给爷添个小娃娃,不不不,是几个小

娃娃,咱们爷就不会再是孤零零的最后一点血脉了!”胡嫂子伸手把已经睡熟的儿子抱回怀里

,怕主子觉得手沉。

    “可是……”福满儿被她们一说一唱给弄得不知所措。

    “咱们知道公主在顾虑什么,想说生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吧!是是是,

咱们都是过来人,心里都知道,不过呢,这事情只要夫妻两人努力,老天爷是会赏脸的。”

这话里自然是藏着话的,他们主子与公主并没有同房,是鹰家上下密而不宣的事实。

    “对,咱们就等公主的好消息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她定了定神,才轻声说道:“我是在想,如果……只是如

果我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能……能给夫君纳个小妾,这样做是不是会比较……保险一些呢?

    “公主这是在说笑吗?”傅夫人跟在丈夫身边,毕竟也是见过些世面,不同于一般的无知

妇人,“要说是一般人就算了,爷是公主的夫君,是当朝的驸马,哪里是能说要纳妾就纳妾

呢?就算最后真的是公主不能生育,朝廷大概也只会主张让你们从两家的亲戚那里随便找个

孩子收养,也不可能让爷纳小妾,给公主委屈。”

    闻言,福满儿怔愣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傅夫人所说的都是有事实根据的,若说

是前朝那倒还不一定,但是当今的皇帝自立朝以来没纳后宫,就只专宠皇后一人,所以人们

上行下效,许多权贵官员们就算是纳妾,也不敢太过于张扬,许多人干脆就把妾室养在外面

即便见了光也不认。

    虽说,鹰扬天娶她进门,可以得到不少利益,他也说了两人是各取好处,她自然是不必太

介怀。

    但是,为了娶她而绝后,就算有再多的好处,也都划不来的吧!他是个聪明人,难道,连这

一点都没有想到吗?

    一连几日,福满儿都在细思这个问题。

    鹰扬天真的没想到如果任由着她不圆房,鹰家会绝后的结果吗?

    其实,在一开始她不太明白为何皇后娘娘要将她指婚给鹰扬天,但是那次回宫时听说了些

事情,约莫也能了解七八分了。

    她的爹爹是个好人,也极聪明有能力,当初一个七品小官,在娶了她的娘亲后,就平步青

云,一直做到正二品大官,人家都说他是傍了她娘亲的光,是她的娘亲经常进宫伺候,与皇

后娘娘的交情深,所以才会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做到了大官。

    不过,他真正被提升为二相之一,是在她娘亲过世之后,那年,她才刚满六岁,终于,爹

亲摆脱人们说他是得到妻子的庇荫才能得到地位的说法,不过,她娘亲撒手人寰不到半年的

时间,爹亲就娶了二娘进门,这件事情在当初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因为对亡妻没有半点悼念

,引起帝后十分不满,差一点就被罢官降罪,最后念在他对朝廷不无功劳的份上,只罚了半

年禁闭,着令他行事小心,绝对不能亏待了亡妻所生之女。

    冷冷的冬夜,天边一轮半圆的月显得十分明亮。

    福满儿在小书院的门口从红鸳手里接过盛着夜宵的承盘,示意她可以退下,然后一个人走

进院门,直往还亮着灯火的书房而去。

    这几日又更冷了,呼出的气息会立刻化成阵阵的白烟雾,听古总管他们说家里几处小池子

都已经结了薄冰,比较大的池子水也寒得冻人,结冰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她想起了当初离开福家,住进宫里,也是如同今天一般的初冬,她全身都受了伤,背部的

伤甚至还溃烂发炎,听说根本就是一片烂肉,因为严重的感染让她发着高烧,听说皇后让太

医院几名医术最好的太医守在她身边,一连几天都没敢离开半步。

    虽说有着帝后严格的交代,但是,最终她的爹亲还是无力保她平安,后来想想,她不知道

该说是爹亲心肠太软,还是二娘尤氏的心肠太狠了。

    “夫君,是我,可以进去吗?”她站在未关的门前,轻声地唤道。

    “进来吧!”鹰扬天没料到会是她,微微讶异,从书案前站起身,看着她端夜宵进门。

    “听古叔说夫君常常到了三更还不睡,我想你兴许想吃些东西,所以给你做了热煎饼果子

,还给你闷了杯普洱,配着吃才不会太咸腻。”她将吃食搁在案上,转眸对他笑着说道。

    “我一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越过她的身畔,走到案边,揭开暖盅,看着里头还冒着

热气的煎饼果子。“虽说迟睡确实会容易肚子饥饿,不过我怕吃得太饱,思绪钝浊,反而什

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那……”她没想到他说话会如此不留余地,露出了一脸困窘的表情,“那喝茶吧!是普

洱,是陈年上好的普洱,即便不吃果子只喝茶也好。”

    “我又没说不吃,你这煎饼果子做得十分精巧,味道却十分咸香诱人,是古总管让家里的

厨子教你做的?”

    “是,古叔说你喜欢味道重些的煎饼果子,最好加些辣酱,分量要不多不少,果子的饼皮

是厨子张铺的,我就只负责搁料与酱,再把它给卷起来而已。”这样说起来,这根本就不能

说是她做的,福满儿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声。

    鹰扬天没有回答,捻起一块煎饼果子大咬了一口,缓慢地咀嚼,直到吞下肚之后,才淡淡

地说道:“不够辣。”

    “还不够?我已经搁了很多辣酱了,虽然厨子在一帝提醒说可以多搁些……可是,因为我

不太吃辣,光看都觉得够呛了,所以……”

    “但很好吃。”他笑着说道,似乎觉得她立即而生动的反应应该是很有趣。

    福满儿仰眸看着他的笑脸,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脱口而出,“我听说,鹰家就只剩下你

这一点血脉了?”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鹰扬天愣了一愣,没动声色,三两口把剩下的煎饼果子吃下

肚,喝了口茶润喉之后,转身回到书案。

    “为什么不说话?”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忽然间觉得他那总是张扬的姿态,如今看起来

竟然令人感到孤单。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什么呢?”他敛下眸光,眼神冷淡。

    “告诉我身为他们的家人所应该知道的事实。”

    好半晌的沉默,气氛就像是凝滞了般,就在福满儿以为了不会开口的时候,他低沉的嗓音

幽幽地扬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积极地想要接近朝廷,成为皇商吗?人们都以为我的财富是透过成为

皇商而来的,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能耐,即便不成为皇商,我也能够赚到万贯家财。成为皇

商,因官而起,只因为当初我家就是因官而亡,如果不取得令人忌讳的权力,不打点好自己

在朝廷的人脉,只是身为一名巨商,最终还是斗不过那个狗官。”

    他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轻轻冷冷的,就像是凝结的冰珠掷地般,没有一丝毫的感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心不 由得冷战,却也同时觉得悲伤。

    “十四岁。”他平静地说道,“我生平第一次跟着家里的马队去外地贩运,回程到了半途

,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鹰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已经被官兵扮成的贼子给乱刀杀了,通报的人

要我们千万别回去送死,那年,正值兵荒马乱,新旧朝廷交替,当地的官府自然将这事情掩

盖得极好,至今,仍旧是一桩悬案。”

    她不需要问,自然也知道当初的那支马队就是如今在鹰家的古总管等人,因为共同经历过

生死,所以感情也就像家人一般。

    “你想念他们吧!”她哽着声问。

    被她的话挑中心里最脆弱的部分,鹰扬天有一瞬间脸色紧绷,牙关紧咬,好半晌才苦笑了

声,“告诉你这些话,是因为还你煎饼果子的情,如果没事的话, 我想先忙了。”

    再回眸,他的眼神又已经是一片淡定,像是未曾兴起波澜。

    “我在想……”福满儿无法停止自己疯狂的想法,她的心在痛着,看见他的表情越强作平

静,她的心就越痛。

    “想什么?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在想,有些话我们可以到我房里说吗?”

    “如果你有话想对我说,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就直说了。不必要到你的房里去说,放

心,鹰家虽不比皇宫大内,但还是有能说话的地方,能进来这书房小院里的奴才,都是要信

得过的家人,你只管放心说吧!”

    “我……我不是那意思,有些事……要进了房才好说啊!”

    “嗯?”他挑起一边眉梢,表示愿闻其详。

    见他一副要她明白把话给说了的表情,福满儿心里又急又羞,支吾了半晌却不知道该从何

说想。

    “公主?”鹰扬天平静的嗓音之中含着一丝催促。

    “我要生你的孩子?!”她大声喊出,没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她想给他的家人。

    至少,给她一个家人,给他一个血亲,不让他在这天底下是令人感到悲伤的孤独与唯一。

    闻言,他顿了一顿,没有反应的表情一如平常的冷静,他回过眸,直视着她红透的脸蛋,

像是刚才从她的嘴里听见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语。

    “你听见了吗?我说——”

    “我听见了。”他以极轻的嗓音打断她的话,眸光微微地眯起,视线的那端就钉在她的脸

上。

    终于,他明白了她今晚话里的来龙去脉。

    先是问清楚了他的身世,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他在这世上再无血亲,或许,是这坎坷的

身世触动了她的慈悲心,所以,她想为他生孩子,这么一来,就全部都说得通了。

    成亲之后,在经过这一段时间与她相处,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得到皇帝与皇后的宠爱与

眷顾。

    她的心极细腻,也极柔软,对于有需要帮助的人,她就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在知道他可怜的身世之后,为了要帮助他,即使自个儿的心里有别的喜欢的男人,

却还是愿意牺牲自己为他生子!

    “不。”他的嗓音轻沉,不兴一丝波澜。

    “什么?”福满儿眨了眨杏眸,不太能够明白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回答,他的嗓音太过轻

浅,表情太过平静,让她感受不到半点拒绝的意思,但是,那一个简短的音节,却又似乎代

表着她的提议被他打了回票。一瞬间,她的心沉了一沉,感觉无法喘息。

    “夜深了,请公主早点回去歇息吧!来人——”他扬声就要唤人,却被她急忙打断。

    “慢着!”她喊住了他,白润的脸蛋因为窘迫而涨红,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如此

彻底的被拒绝,“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接受我的好意?难道,你不怕鹰家绝后吗?”

    闻言,鹰扬天顿了顿,淡定的眸色再度回到她的脸上,“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

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没心力应付公主一时的心血来潮,所以恕我拒绝。”

    “你以为我是一时心血来潮,捉弄着你玩的吗?”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心里觉得受

辱。

    他到底将她福满儿当成了什么?

    又不是勾栏女子,哪可能随随便便向男人开这个口呢?

    “来人!”他眯眸睨了她一眼,闷不答话,转身走向门口,朝着外头嗓音冷硬地大喊道:

“送公主回房去!”

    第五章

    胡闹!

    简直是胡闹到了极点!

    鹰扬天没想到一向总是冷静自持的禀性,竟然在昨夜差点被他的妻子给激出了怒气!

    从一开始表示心里另有所属,成亲之后不愿与他圆房,他也都由得她了!但是,昨晚忽然

开口要为他生子,存的究竟是什么心呢?

    想把人耍得团团转,至少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一整日,鹰扬天的心情都是极恶劣的,在“日升盛”的总号里,他的怒气不只是波及到大

掌柜傅京元,几名新进的学徒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还是挨了一顿狠刮,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最后,傅京元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今儿个真是新鲜,没见过他这

位大爷发过那么大的脾气,第一次觉得他是性情中人。

    该死!听到“性情中人”这四个字时,他的心情更加恶劣百倍。

    今晚,是入冬以来最寒冷的一日,吹着面的风如刀刮般教人难受。

    二更天,万籁俱寂,鹰扬天一如往常的晚归,一进门就按照惯例派人去知会他的妻子,不

过那只是口头上的通知,并不代表任何含意,他自个儿则是迳往小书院走去。

    年关将近,又到了结算的时候,大伙儿都在等着盈余分红过个肥年,而且,先别说其他分

舵,就单说京城之中,要款待的“相与”人数不少,虽然这项事情可以由傅京元为他分劳,

但是几名重要的“相与”与权贵还是要由他出面不可,否则就显得怠慢了。

    所以,他没有力气去应付福满儿的心血来潮,所以,如今唯有不与她照面,等事情平淡下

来再说了。

    但,他越是不想见她,她似乎就越打定主意要出现在他面前!

    才踏进小书院,就看见站在书房门前的她,一见到他的归来,她立刻绽开笑颜,神情像是

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福满儿确实松了口气,因为她已经被风吹得有点头疼了,白皙的脸蛋

有些泛红,让她的笑颜看起来像是初熟的苹果一般。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没好气,眯细眸瞅着她,明明他书房的门开着,可是她却宁可穿

着不是太厚实的衣服,站在风里等他!

    摆明了是要给他找麻烦吗?

    “我在等你回来,向你表示我的决心。”福满儿不是个迟钝的人,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

怒气拔张了起来,“你放心,我没进你书房、古叔说过没有你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去,所

以我没进去。”

    “难道他没告诉你凡事都可以有例外吗?”他冷冷地眯细眸,表情不善,“这府里的人是

都死了吗?都没人在了吗?就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为什么没人来阻止你做傻事?来人——

    “是我要他们别管我的。”她急忙忙地拉住他、用力地直摇头,“我要他们都离开,让我

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你,是我自个儿的决定,你千万不要怪罪任何人,不关他们的事。”

    “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吹风受冻,他们就该罚。”他回眸直视她,眉梢微挑了挑,“你以为

自己这样是为他们着想吗?如果你着凉生病了,皇上与皇后怪罪下来,他们承担得起吗?还

是,你存心要给我找麻烦的呢?”

    “别把义父与义母给扯进来!”被他如此严词教训,福满儿只觉满腔的热情瞬间结成了冰

,强忍住心酸,眼眶却还不不自禁地红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是!在我

的心里有别的男人,是我不对,可是我从来没有瞒过你,而且我心里很清楚,我是你的妻子

,为你生育子嗣也是应该的,如果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就算了,但请不要糟蹋了它。”

    没想到会被她反过来教训,鹰扬天愣了一愣,好半晌瞅着她不发片语。

    福满儿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瞅着自己,畏怯地瑟缩了下。

    蓦地,一抹浅得就像会消失不见的笑容泛上他的唇边,她想玩是吗?那他也绝对有胆量奉

陪!

    “其实,你何必费心在门口等我呢?你是公主,只要你召唤我这位驸马爷,我是绝对不敢

不从的,听我这么说,你明白意思了吗?”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召唤你进房,你就会……”最后几个字,她没那胆量说出口,光是

在心里想着,她的脸蛋就已经一片羞红。

    “是,就是这个意思!夜深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请公主回房歇息吧!”这时,古总管等

人被他们方才的争吵声给引了进来,鹰扬天转头向他们说道:“来人,伺候公主回房。”

    福满儿心里还有话想说,但是,看见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那神态冷漠且拒人于千里之

外,最后,她只好把话给吞回肚里,安静地让人护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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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日升盛”已经将借款的规定一字一句白纸黑字,明文写好,不过,总还是有人会想

仗着交情,希望可以借到更多的银两,付更少的利水,有人仗着与鹰扬天在行馆见了几次面

,就要求当面与他相谈。

    “侯爷,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吧!”胖乎乎的陶老板称得上是北方贩茶的第一把交椅,才四

十开外,已经是胖得宛如一颗圆球,“咱们几个兄弟都是京城里响叮当的人物,抬出咱们的

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侯爷不会是连那点钱都不肯借吧?”

    一直以来,鹰扬天与陶老板的交情不深,他曾经做过收购茶叶的生意,不过,却没想过与

陶老板一起合作,因为,这个人生意做得虽大,但用的货色俱是中下等级,只不过抬高价钱

坑人而已。

    “没错,侯爷,咱们可是顶着一点薄面来跟你拜托,要是你拒绝的话,就是不给我们兄弟

面子了。”

    瘦得跟支竿子似的高老板专做远洋的船运生意,一般人可能不会知道,但鹰扬天的消息门

路广大,心里可是非常清楚,这个人专门拿些劣等的瓷器与绸缎到南洋去与当地人交换香料

和宝石,心肠也是极黑的。

    鹰扬天虽然自知也有一副黑心肠,可是很懂得什么事情能做,而什么事情又该适可而止的

道理,对于他们这些人,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也不能拒绝得太明显,在商场上有不少

人着了这两个人的道儿。

    “鹰某人怎么可能会不给二位面子呢?”他勾唇微笑,说得有些无奈,“不过,铺子里的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延请了傅大掌柜为我主事,凡事就由他说了算数,他说不借,我这财东

也只能尊重啊!不过,看在二位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会为你们去游说一下,说不准就能成

了。”

    “侯爷真是爱说笑!”陶老板与兄弟相视大笑了起来,“你说这话我就当事情是成了,毕

竟你才是主子,傅大掌柜脾性再大,总要给你一点面子,你说是吧!”

    闻言,鹰扬天仅只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没开口回答。

    就在这时,傅京元敲门请进,在主子的身边低语道:“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公主

还在等您呢!”

    “嗯。”他淡然点头,起身笑道:“两位自便,鹰某家中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请请,咱们不敢耽误侯爷与公主的要紧事。”陶老板说完,与兄弟一同起身目送鹰扬天

离去。

    “两位暂坐,傅某随后就来。”傅京元笑着说完,也跟随主子一起从穿堂离去,但是他们

的脚步还没走远,就听见了屋里的两位传来了大笑声。

    “说是御用的第一皇商,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个妻奴。”陶老板旁若无人似地,笑得肆无忌

惮。

    高老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鹰侯爷这名号听起来多响亮威风啊!实际上比咱们都还不

堪,要看女人的脸色才可以办事,要是我,还宁可没这封号,也不想看女人脸色呢!”

    “对对对,谁想看女人脸色,咱们可是想纳几房小妾就纳几房,日子过得可快活了呢!”

    鹰扬天顿住脚步,敛眸不语了好半晌,才侧首向身旁的傅京元问道:“他们想要借多少银

两?”

    “回爷的话,加起来总共是二万两,咱们是不是就不出错了?”

    “不,当然出借,不过,等他们还不出钱的时候,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像刚才一样开心。

”鹰扬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深沉的笑。

    “爷,你这是……”傅京元不禁感到疑惑,银两都尚未借出去,怎么就期盼着对方会还不

出来呢?

    “如果不剥光这两个人的家底,让他们尝到教训,我就不叫鹰扬天!”说完,他冷哼了声

,在傅京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原本一脸疑虑的傅京元在听完之后,露出了明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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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半年,却是第一次要同床共枕,福满儿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一整日就像是熬在锅上

的蚂蚁,片刻也不能平静下来。

    成亲之前,兰嬷嬷就曾经面授过她男女之间的事情,那时候听得不是太经心,所以只约略

记得几分,唯一留在身边的红鸳则是个黄花大闺女,也不能帮上她忙,想着再把兰嬷嬷找来

,但为了不惊动宫里,也只好作罢。

    或许是房里的火盆烧得太热了,明明是大冷天的,福满儿却觉得浑身热腾腾的,只差没教

人把窗子给打开。

    看着鹰扬天进门,她的心跳得飞快,而当红鸳在外头把门带上,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的

那一刹那间,她差点喘不上息儿,心口窒得难受。

    她想说些话,但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喉头像是被掐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耳朵仿佛

听见了轰轰作响的声音。

    鹰扬天步至她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尺余,这样的距离让他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人身

长的差距,娇小的她甚至于还不及他的肩头。

    “可以开始了吗?”他沉声问。

    “什么?”她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仰起眸疑惑地瞅着他。

    但她才刚抬起娇颜,就被他俯落的吻给攫住了嫩唇,男性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让她完全

不能逃开地狠吮着。

    “唔……”她伸手推他,不能适应他像是骤风般袭向她的亲吻,两人唇舌交濡的的亲昵感

觉让她觉得脑门像是要着火了一样。

    但她越是挣扎,娇小的身子就越陷进他的臂弯之中,她没有招架之力,就像是被大鹰叼住

的雏鸟,再多的抵抗都是无谓的。

    无论是他的亲吻还是拥抱,都令她觉得不舒服,甚至是痛苦,可是,她开始不再挣扎,知

道今晚是要与他办成事的,她也记得当初兰嬷嬷曾经与她说过,女子初经人事都是会疼的,

熬过了也就算了。

    鹰扬天感觉到她的逐渐柔顺,眸底掠过一抹深沉,蓦地,他一双长臂打横地抱起她,绕过

屏风把她抱进寝房,搁在柔软的床褥上。

    他的手伸向她腰间的系带,但才一碰触,就被她给按住了手背,他挑了挑眉梢,当做是对

她的询问,只见她立刻就把手给放开,任由他解开她的腰带,抽开外衣内襟里的绳结,接着

开始脱起里头的单衣。

    福满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直勾勾地瞅着,在她的脸上满是不解与害怕,她觉得事情

有些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原因。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他敞开她单衣的双襟,露出了里头杏色软兜,

那缎面上的金色茶花刺绣栩栩如生,明明不是个讨喜的颜色,却被她温润如玉的肤色给衬得

极明艳动人。

    “不,你没有。”她急忙地摇头,脑袋乱成了一片。

    “是吗?”他锐利的眼眸眯细了下,似乎不太认同她的说法,大掌伸入她的软兜下摆,缓

慢地往上采抚,直至攫握住一把丰盈的柔软。

    她轻唔了声,微微地瑟缩弓起上身,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画着圆圈,那同心圆逐

渐地往她顶端的敏感收紧,指尖一次又一次的画圆,让她的毛孔像是张开了一般,泛起了战

栗。

    但,就在最后,他避开了最娇嫩的顶端,游移的指尖从她的心口滑下,轻抚过她平坦的小

腹,最后将手给抽了出来。

    “夫君?”她不懂他为何突然住手,眨了眨美眸疑惑地看着他。

    “不对,不对。”他笑着摇头,眸光略显得冰冷,“我还没请求公主,可以碰触你娇贵的

玉体了吗?”

    “你当然可以。”她不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看着他,充满疑惑的美眸深处更多

添了几分害怕。

    “是吗?既然有公主的允许,那当然就是可以了。”说完,他覆到她的身上,亲吻她的唇

,仅只是短暂的停留之后,就缓慢地往下移动,亲吻如雨点般洒落在她细白的颈项上,两只

手隔着软兜捻着那丰盈之上的娇蕊,直到她变得紧绷,终于再也忍不住娇喘的呻吟。

    在他的身下,福满儿感觉自己就像要被火给焚烧似的,他硬实的身躯触碰起来像是钢铁一

般,她知道他不是一个热性子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冷淡,但是,她没料到他身躯的温度也

略嫌冷了些。

    他修长的大腿强势地分开她的腿根,似有若无地挲触着她最矜贵的柔软,他的唇轻吻着她

的耳后,那拂过肌肤上的气息令她感觉到过分的亲昵,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强加在她心上似的

,令她觉得惊慌。

    “请问公主到现在为止,还满意我的表现吗?”他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地在她的耳际响起。

    她迷惑地眨眨眼眸,好半晌回不过神,转眸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一瞬间,被他过分好看的

眼眸给慑去了半副的心魂。

    “如何?满意吗?”他一瞬也不瞬地回迎她的注视,“怎么不说话呢?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该怎么做才能令你更满意呢?”

    这一刻,福满儿觉得他的话就像是尖锐的刀刃,轻轻的,狠狠的,往她的心上给划了一道

口子。

    终于,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男人在戏弄她!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戏弄她!他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个举动,让她此时此

刻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大笨蛋一样!

    “不要碰我!不要你碰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她。

    鹰扬天轻笑了声,“讲讲道理吧!今晚是你召我进房的,现在又躲得远远的,不要我碰你

,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不讲道理,是你存心要羞辱人!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我召你进房的,可是你的态度

却教我觉得被羞辱。”

    “谁敢羞辱你呢?公主,我奉你之命进房伺候,这是事实,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咱们之间的

情况,既谈不上情,也说不上爱,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奢望我能够多情深意重才对吧!”

    福满儿被他的话攻讦得无言以对,是,他说的都对!既无情也无爱,把与她圆房当成是公

事公办也不为过。

    可是她无法忍住觉得不受伤害,明明是温暖的身躯,却教人感觉到比冰霜更加寒冷,只是

一抹微笑也好,只是一句贴心的话语也好,她并不想从他身上奢求太多,但是,至少她不想

从他身上感受到不情不愿的敷衍了事。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个儿明明觉得受伤,却为何要与他道歉,或许,在她的心里真的

觉得自己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了。

    他们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究竟,她是在期待些什么呢?

    听见她向自己赔不是,鹰扬天有半瞬间愣住了,他没料到她会道歉,明明是他说话太过伤

人,是他故意将眼前这局面闹得如此僵持,就算她觉得不高兴怪罪于他,也不能见怪。

    但,他没想到,她的回应竟然是道歉!

    “我想,今晚就算了吧!”她哽咽着,别开盈泪的眸子,“请夫君回房吧!我累了,想先

睡了。”

    说完,她翻身躲在床塌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他,蜷起的纤细背影看起来十分脆弱,不发一

语的沉默,看起来有着令人心疼的故作坚强。

    鹰扬天坐起身,盯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几度想要伸手碰触她,心里不无一丝懊悔,责怪自

己做什么要如此咄咄逼人,得理不饶呢?

    但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听从她逐客的命令,起身着靴,就在走到门畔之时,他停足顿了

一会儿,微微眯细的眼眸,仿佛若有所思,有话想说,但终于还是拉开门扉,头也不回地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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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鹰扬天都以为自己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在商场上打滚多年,饶是原有一身的

棘刺,也都要被磨得圆滑。

    可是今晚,就算他告诉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甚至于最后得到了她的道歉,但他仍旧忍不住

感到亏欠,连他自己都觉得一身的利刺不仅太过张扬,也太伤人了些。

    出了满儿的寝院之后,他没回房,让人把马牵来,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别致的宅邸,在宁静

阕黑的巷弄之中,它的灯火通明让人可以一眼就注意到。

    在他入门之前,看到门口还停了两辆马车,虽然刻意拆了辨认的旗帜,但从马车的精巧程

度看来,绝对是非富即贵。

    门口的小厮一见到是他到来,立刻目前迎接,他摆手示意退下,熟悉地抄着暗路直往宅邸

后头的小厢走去。

    这座宅院也是他旗下的产业之一,他是主子,自然是热闹熟路,进了里头最隐密的二楼厢

房,唤了来人备了一壶暖酒,坐在露台上望着月色,倒不是太热衷于喝酒上头。

    他想安静,可是却偏有人不让他如愿以偿。

    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踩着曼妙的步伐上楼,跪坐在他的腿边,为他满上已经空了

的酒杯,“真是难得,自从爷成亲以后,就不曾深夜来寅娘这里喝酒了,今晚怎么有如此雅

兴呢?”

    他侧眸睨着她,一身单薄的衣衫几乎遮不住她如玉般的胴体,恰到好处的裸露竟在她身上

更添了几分魅力。

    “今晚是哪二位来了?”他淡声问,对于眼前的春色完全无动于衷。

    “是兵部的吴大人和户部的范大人,已经让双儿和桃娘好生款待着了。”杜寅娘端起酒杯

举到他手边,却被他伸手挡下,似乎对杯中杜康兴致缺缺,“爷似乎有心事?”

    无视于她的问题,鹰扬天转回头,头微微往后仰靠,半敛的眼眸正好将一片月色尽收眼底

,那明亮的月色正好映出了掩在他眸底的阴霾。

    杜寅娘识趣的不再追问,在他的身边做事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他难以亲近的冷漠,也知

道无论在他俊美的脸庞上出现了多动人的笑容,也都只是虚假,转眼间,他就可以变成一只

充满危险的鸢,狠狠的啄瞎敌人的招子。

    “对了,桃娘要我替她向爷问问,如果她能办成爷交代的大事,除了可以自由离去之外,

是否还能得到银两呢?”

    “她敢开这个口,表示她对自己相当把握吗?”

    “那丫头很聪明,虽然模样不是十分出色,不过很懂得说话,也很会看人脸色,拢络的功

夫也是一等一的。”

    “好,我喜欢有能力的人!告诉她,只要事情能够办成,在她离开之时,我会给她一辈子

吃穿不尽的银两,给她当犒赏,但要是没达到目的,也小心我绝对不会轻饶。”他的口吻完

全公事公办,淡得没有一丝毫感情。

    “是,那丫头敢开这个口,想必已经也有心理准备了。”杜寅娘微笑说完,看见主子的脸

色仍旧十分不善,最后只好识趣地离开了。

    四周再度恢复了寂静,鹰扬天捻起了酒杯在手里把列着,敛眸看着透亮的酒液之中映着一

弯月色,那皎白的澄净教他忍不住想起了满儿。

    该死!她说什么都好,做什么要向他道歉呢?

    最好是骂他打他,才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一再又一再地想到她那声“对不起”,让他的心像是被利刃浅浅的割剜着卜从细细的口子

迸出了血痕,以及难以言喻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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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扬天一夜未归,却没料到隔日他才一踏进家门,就得到禀报说福满儿染了风邪发了高烧

,病得下不了床。

    他一路匆忙地往福满儿的寝院走去,古总管也快步跟在主子身边。

    “已经请太医来问诊过了吗?”鹰扬天问道。

    古总管连忙摇头,“公主吩咐不能请太医,怕会惊动宫里的二位,所以让咱们去请民间的

大夫,是京里的名医,医术也是极好的,请爷放心。”

    “嗯。”鹰扬天点头闷吭了声,在房门前顿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刚伺候完主子吃药,红鸳见驸马进来,得到主子要她出去的示意,也只好跟着古总管双双

退下。

    躺在床上的福满儿见到夫君进来,明明整个人烧得发烫,神智有些浑沌,但还是冲着他抿

起一弯满满的笑容。

    “昨晚你没回来,是去哪里了?怎么没派人回来通知一声呢?”她笑着问,与其说是问他

的去处,不如说是想要说些话,打破彼此之间尴尬的沉闷。

    鹰扬天眸色一黯,没回答她的问题,“出门前明明人还好好的,怎么把自个儿给弄病了?

    “大概是先前吹了风,一直就觉得头疼得紧,昨晚就觉得身子好热,没想到是发了烧,请

你放心,我没有让人去请太医,也交代过手下的人,我病了的消息不会传到宫里的,这么做

,应该就不会给你惹上麻烦了吧?”说到底,是她自个儿迟钝,明明是她发了烧,竟会觉得

是他太冰冷。

    闻言,鹰扬天好半晌说不出话,看见她烫得发红的脸蛋,明明已经无比的虚弱,却仍旧担

心着会给他惹上麻烦!

    原本,他想回说如果她太过逞强,要真的有个万一,那才真是给他找了天大的麻烦!

    但是,看见她眼前这病弱的模样,他半句冷言冷语也说不出口了。

    “大夫怎么说的?”

    “他说我只是吹了风,身子受了凉,不碍事的,喝上两帖药,歇个两天就能痊愈了。”

    “果真如此是最好,但是,如果病情还是没见好转,那还是请太医过来着问个脉,你是千

金之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请你不要这么说!”她冷不防地冲口而出,一瞬间,泪水已经盈满她的眼眶,病痛的折

腾再加上连日的挫折,让她控制不了心里就要满溢而出的情绪,“可以请你不要再顾虑我公

主的身份,只要将我当成你的妻子就好了吗?我六岁丧母,能够成为娘娘的义女,我真是满

心欢喜,可是,昨夜里召你入房,我却突然觉得宁可不要这公主的身份,如果只是你的妻子

,咱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让咱们夫妻生分的礼数了,是不?”

    鹰扬天的眸光一瞬间变得黝暗,像是两泓透不进光线的深潭。

    她究竟是在与他装傻,还是真的没瞧出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冷淡,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公

主的身份呢?

    他不想与她圆房,是因为心里的不悦,是因为他不想配合她的心血来潮,更是因为他不愿

意接受她的同情。

    不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因为接受人,仅仅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鹰家绝后,而想为他生孩

子,这个理由令他觉得好可笑。

    当然,还有不堪,她所做的举动令他深觉自己的不堪,而这恰恰是他生平最恨的两个字。

    福满儿当然可以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但她宁愿想是公主的身份才教他们夫妻之间有着不可

亲近的距离。

    唯有如此想,她才不会觉得是被他给拒绝了。

    至少,他所拒绝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身份,她宁可抱着这个想法。

    “可以吗?请你……请你将我当成你的家人,我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在这世上仅此唯一

的家人。”说完,一层薄薄的泪雾拢上她的眼眶,她想笑着对他,勾起的唇角微微地轻颤着

,“可以吗?请你……可以吗?”

    明明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想在他的面前强作笑容!

    该说她这个人是太过好心,还是一厢情愿呢?

    “让我们试试看吧!”

    就在他还未理清心里对她的想法,这句话已经从他的嘴里被吐出,就连他也被自己的回答

给骇住了。

    闻言,她疑惑地眨了眨美眸,不太能够明白他说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却又仿佛依稀能够

猜到一些,瞬间,她的心跳得飞快,原本因为发烧而泛红的双 颊,也更加红润了起来。

    “不过,要生孩子需要有强健的身子才行,所以,把你的身子养好,至少,不能是随随便

便吹个风就病恸才可以。”他故意沉着脸,掩饰真正的心情, 看起来就像是教训人的夫子。

    “是,我知道了。”福满儿不介意他板着张脸,只是笑着点头,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

自己被他接受了。

    被他当成家人,真正地接受了。

    第六章

    以往养在宫里,有太医细心的调养照顾,福满儿并不常生病,但大概也就是因为不常生病

,所以一病起来反倒要命。

    整整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之后还因为太过虚弱引发了背部旧伤疼痛,才短短几天就瘦了

一大圈,几乎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

    才刚吃完了粥汤,喝完了药,福满儿又躺下了,才刚闭上眼睛不久,红鸳就进来禀告道:

“小姐,姑爷来了。”

    随后进来的鹰扬天听见红鸳的称唤,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随即又掩饰得极好,走进了寝

房,来到床畔,就看见福满儿在红鸳的搀扶下想要坐起身。

    “别起来了,躺着就好。”他接过红鸳手里的软枕,垫高了她的身子,让她半躺着好说话

    “谢谢。”福满儿就连微笑都显得有些虚弱。

    “都已经吃了几帖药了,怎么就不见好些呢?”他不悦地拧起眉心,对她的情况感到忧心

    或许,他该不管她的坚持,将她得病的消息知会宫里,让太医亲自过来替她诊治可能会比

较好。

    就在福满儿还来不及开口之前,红鸳就抢先说道:“其实小姐这几天已经不咳不喘,也不

发热了,就是背痛得紧,已经连痛了几天了,半夜里让奴才给 擦紫云膏时,都还会痛得掉眼

泪——”

    “红鸳!”福满儿以略略沙哑的嗓音急喊道。

    闻言,鹰扬天的眸光在一瞬间略沉,定定地瞅着她,“怎么不让我知道呢?又是风寒又是

旧伤复发,怎么吃得住?”

    “不是常常这样的……”满儿急着解释道:“我不是常常都这么身体病弱,请夫君放心,

这两天背已经不疼了,头里也不怎么痛了,相信我的病很快就会好了,真的!”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或许该让你回宫去,在宫里有太医照料,能伺候你的人

也多,相信你的病会好得更快。”

    “我不回去。”她用力地摇头,但是看起来还是虚弱无力,“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养病

,请夫君不要赶我回去!”

    当他说过要送她回宫去时,福满儿有一瞬间心慌意乱,她觉得他是在赶她回宫去,就算他

是出自于一番好意,但是,但她还是无法不胡思乱想。

    她想要留在鹰家,这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你不要着急。”鹰扬天轻叹了口气,坐到床畔,伸手轻轻地将她滑到颊畔的发丝拨开,

“我没有在责怪你,好,我知道了,不送你回宫,就在家里养 病,不过要找更好的大夫,尽

早把你的病养好。”

    “是。”她点头,绽开一抹松了口气的微笑。

    他也笑了,俊眸仔细地打量了她消瘦的脸蛋好一会儿,无法忍住苦笑,“如果让皇后知道

你现在瘦成了这模样,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我。”

    “那我会小心,在把自个儿养胖之前,都不进宫了。”虽然不是存心要欺瞒义母,但是,

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夫君不受责备,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微妙,感 觉维护这男人比起任何事情都

来得重要。

    因为是一家人吧!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即便要被说是盲目护短,她也都觉得

无所谓了。

    她的回答令鹰扬天有半晌说不出话,在她的话语之中,一心一意地护他,从她真诚的眼眸

之中看不见丝毫的迟疑与虚假。

    人说蛇打七寸,正中弱点,他不以为像她这样的人有如此的心眼,如果硬要找句话来形容

,大概只能说她这妮子胡里胡涂,一出手便直劈人的心坎儿 里,教人难以招架。

    他们相视着彼此,虽然怀着不同的心思,却像是有着极佳的默契般,不约而同地泛出了微

笑……

    *                             *                              *

    终于,在开春之前,福满儿终于将病给养好了,不只是病好了而已,还多养出了几两肉,

比起病前看起来更加圆润了些,也更加明亮动人。

    今晚,是除夕团圆的日子,鹰家上上下下更是弥漫着一股欢喜的气氛,不仅仅是因为年节

而已,而是根据可靠的消息指出,今晚他们主子将与公主同房 而眠,听说并非是由公主召见

,而是夫妻二人说好的共识。

    虽说福满儿长年生活在宫里,早就习惯了耳目众多的环境,但是,今儿个大伙儿瞧她的眼

光令她格外不自在。

    “一定是红鸳那丫头多嘴,把事情给说漏了出去。”

    古总管等人早早就把两位主子送回房去,临去之前就只差没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类羞

人的话。

    终于,在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她忍不住抱怨,娇颜羞得像是涂抹了胭脂,除了红鸳是

罪魁祸首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虽说那丫头一开始姿态颇高,不愿意与鹰家人太过亲近,不过,因为她将兰嬷嬷等人都送

回宫去了,红鸳一个人百般无聊,逐渐地与鹰家的下人们开始 说话打交道,日子久了,感情

竟然还挺好的。

    鹰扬天的表情看起来漫不在乎,他确实觉得古总管等人的反应太过夸张,就大概只差没有

膜拜天地,感谢上苍的恩赐,但是,看她被他们一闹,给闹出 了满脸娇羞,他就觉得有趣。

    没听见他的回应,身后明明就站着个人,却是一片寂静,那存在感反而更加明显,福满儿

站在原地没敢回头,背心热热的,像是要被身后那人的视线给 望穿了一样。

    他脚步静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低首嗅闻着她的发丝,闻到了一丝花的香气,那气息该是玫

瑰水的味道,但是揉合了她的体温,更添一丝芳馥。

    “现在还来得及,你还可以逃开,我不会勉强你。”他低沉的嗓音滑出唇问,轻轻地拂在

她的额际,只差一点点就要印上她披着柔细鬓发的肌肤。

    “我不逃。”她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正在被品尝味道的猎物,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我要

给你家人,在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有正当的身份给你家人 ,所以我不逃。”

    “转过来看着我。”对于她的说法,从他平静的表情之中,无法看出来他真正的心情。

    福满儿顿了一顿,才缓慢地转过身,抬起美眸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一瞬间,像是被他沉魅

的眼眸给慑去了魂魄般,心口窒了一窒。

    这时,他大掌包覆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寝房走去,脚步不疾不徐,像是两个人牵着一起

散心那样的悠荡缓慢。

    跟随在他的脚步之后,看着他宽大的背影,福满儿一颗心在悸动着,时间的流逝像是一晃

眼,却又像是永恒般就要凝滞在这一刻,她在脑海里找遍了所 有的字句,却无法找出最好的

形容描述她对他的感觉。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寝榻前,他敛眸看着她,动手逐一地卸除她头上的发钗与珠钿,随兴的

就搁落在地上,珠穗砸地的声音清脆无比,成了福满儿除了狂 乱的心跳之外,唯一能听见的

声音。

    终于,当最后一个玉扣被卸除时,她一头青丝如缎般迤落在身后,如乌墨般的发色将她雪

白的脸蛋烘托得更加分明,红润的双唇鲜艳欲滴。

    他修长的十指像是挽着流水般,没入在她的发丝之间,他捧住她的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

脸蛋。

    “没想到这样一看,我家娘子原来还颇有姿色的呢!”他勾唇微笑。

    “在这之前,你就觉得不好看吗?”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该为他的话感到高兴或悲伤

    话才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不该问,毕竟,眼前这男人天天瞧着自己在镜中映出的绝色,

任何女子在他的面前怕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不,以前也好看,不过,现在的样子瞧着令人动心。”话声才落,他已经封吻住了她柔

软的唇瓣,像是要剜进她心坎儿里的深吮,那力道就激狂而且 充满侵占的,让她觉得像是被

狂风暴雨给席卷,完全的措手不及。

    就在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扣着她脑袋的修长指尖微微加重

了力道,眸光低敛,一瞬也不瞬地瞅进她的眼瞳里。

    “还是决心不改吗?”

    “是。”她点点头,被他瞧得心慌得紧。

    他勾唇泛起一抹浅笑,过人的好眼力没让他忽略掉她眼底的那抹心虚,他笑而不语,将她

按倒在床榻上,修长的身躯强势地覆落在她身上,却只是抚摸 着她柔软的脸颊,动作十分温

柔。

    福满儿心跳得飞快,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欣赏着一件珍玩,持续的沉默让她感觉到手足

无措,她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却被他游移的碰触给撩弄得像是 一池被吹皱的湖水,不平静的

荡漾直往心坎儿里去。

    如果像是一阵风暴的席卷那倒好了,至少,可以令她无暇思考,而他像是刻意放慢的动作

,像是留白的空间,让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事情。

    一些她从来没让自己思考过的事情。

    她只是一直想着要生他的孩子,只想着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想着要成为他的家

人,不让他觉得孤单,却没让自己思考生他的孩子,代表着她 接受他变成最亲近自己的男人

,代表着要与他发生亲密关系、代表着……代表着许多事情。

    如今,他虽然变得不太讨厌,至少,不像一开始令她觉得抗拒,但是,仅仅只是不讨厌的

心情,无法直接变成喜爱。

    福满儿的心里非常清楚,对他,只是不讨厌,却不是喜爱!

    过分的意乱情迷可以让人轻易地忘了所有事情,但是,鹰扬天偏偏就不这么做,他十分缓

慢地解着她的衣衫,明明在红鸳存心成全之下,在她身上所有 的系绳都非常好解开,但是,

他却比平常多用了几倍时间。

    他的唇,就像细雨般轻落在她白细的粉颈上,不断地往下,直到埋进了她的胸口。蓦地,

他抬起眸,一如他的预料,在她涨红的脸蛋上,一双眼睛死命 地紧闭着,仿佛此刻在她身上

的不是自个儿的夫君,倒像是丑恶的夜叉,令她连看都不愿意看。

    忽然,像是着了定身咒似的,他撑起了长臂,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停顿了下来,敛眸定定

地瞅着她。

    对于他为何突然停下来,福满儿感到疑惑不解,睁开了双眼,正视他俊美的脸庞,“夫君

,怎么了吗?”

    她心儿惴惴,以为又像上回一样,忽然停了下来,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在戏耍她而已。

    “你确定自己真的有决心吗?”他眯细眸,直瞅进她的眼底。

    “我有!”她急促地说道,“你不必顾虑我,请继续。”

    “可是,我觉得你的样子不似羞怯的娘子,倒像是要被我给宰了的肥羊, 把身子给我感觉

倒像是从容就义了。”

    “我……我只是紧张而已,每个女子都会有这么一次,过了也就好了。”她困难地吞了口

唾液,给自己找了合理的借口。

    “是,过了也就好了,也就习惯了,然后,从容就义就成了麻木不仁,说我先前请安像是

按表操课,那你这算是什么呢?”他挑挑眉梢,冷笑了声。

    “你说话……可以不要那么坏吗?”她瞪着他,一脸不敢置信,同时也觉得气恼,因为他

字字一针见血,她实在说不过他。

    “行!只要你别教我逮着话柄,我自然不会说话气恼你。”他挑挑眉梢,说得理所当然,

理直气壮。

    福满儿瞪着他,好半晌,才终于泄气似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可以瞒得过你,可是,

终究我还是小觑了你洞悉的本事,是,在我的心里确实还有一 点挣扎,不是不情愿与你圆房

,而是……就像是心里还有个小疙瘩似的,让我越是想要否认,就螫得我越难受,对不起,

在我的心里还是有失望,会想 如果你是九王爷该多好?想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就不会有问

题了。”

    闻言,鹰扬天看着她的一双眼眸,在瞬间变得十分沉黯,就像是乌墨般暗不见底,谁也不

能从那双眸子里瞧出他心里的想法。

    冷不防地,他勾唇笑了,动手开始替她将刚才解开的衣衫穿上。

    “你在做什么?”她被他的举动给弄胡涂了,急忙地按住他的手。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能有心情继续吗?”

    “可是……”

    “慢慢来吧!我又不是即将要被处刑的死囚,没急着要留下自己的种,所以你也不必勉强

自己,你自己不难受,我瞧了都觉得不舒服。”

    说到底,他考虑的不是她,而是为自己的心情着想了?

    福满儿抬眸瞅了他一眼,心想有时候真希望这男人说话可以不要那么老实,几乎到了令人

感到歹毒的地步。

    他冷笑了声,高大的身躯随兴不羁地躺落在她身畔,“对我说说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喜

欢上九王爷的?”

    福满儿不习惯与他躺得如此亲近,才想微微挪开身,就被他给霸道地揽了回来,纤细的腰

身被牢牢地箝住。

    “一定要谈这件事吗?”她小声地说道,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君羊耳卯四四整理,因为

没料到他会忽然提起九王爷的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比我好吗?”

    她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是抿唇苦笑了声,“我喜欢他是在嫁你之前

,这怎么能比较呢?”

    “说吧!就算不知道怎么说起,我也要听你说。”他修长的手指梳弄着她如丝缎般的发,

轻笑了声,“反正咱们本来就已经打算今晚会少些睡眠,正好 我现在也不困,你可以慢慢说

,我听着。”

    “你莫不是要向我追究吧?”追究她的心里另有所属。

    福满儿想到这一点可能性,心头惴惴,抬起眸看他。

    “你说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鹰扬天轻笑了声,巧妙地掩饰住瞳眸之中的诡色,

是啊!他确实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过,也没小器到要追究她 心里头装的人不是他,至少,

他对她没在乎到那种程度,“我可以容许你喜欢九王爷,可是,身为你的夫君,你不觉得我

至少有知道理由的权利吗?”

    话落,一阵久久的沉默,像是一颗石子般沉沉地压在福满儿的心上。

    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是,见他的样子似乎已经铁了心了,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今

夜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鹰扬天没有催促她,只是执起她一束青丝,以长指卷了又放,放了又卷,充分地感受那轻

柔好抚的触感。

    “我喜欢他的洒脱。”她轻声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也喜欢他的淡泊,这么多年来,他

虽然带兵打过不少胜仗,可是总是不求功劳,总让其他的王爷 给争着要去了,虽然他比我和

月妹妹年长了十余岁,可是总不嫌我们小,会带着我们玩耍,因为玩在一起,一开始并没有

特别惦挂着他,但是等到发现 自个儿竟然会嫉妒他与月儿妹妹要好时,才知道自己的心上已

经有了他的存在,不由自主的总是会想他。”

    “洒脱?淡泊?想想这确实是你这傻瓜喜欢的调调,这些年来,九王爷确实将自己隐晦得

极好,可是,你以为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吗?”鹰扬天挑起一边 眉梢,勾唇冷笑道。

    “难道,你也与人们一样猜疑九王爷与义母之间有嫌隙吗?”她笑着摇头,总是才稍微闪

躲开来,就又被他拉了回去。

    “其实,那只是外人的猜测,我在宫里那么多年,看得比谁都清楚,没错,九王爷是银绋

公主一手拉拔长大,与她的感情深厚,在入关之后,长公主被 送去葛兰国和亲,人们都说是

义母想要独占义父的宠爱,不愿意他接纳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公主,才会主张让她去和亲,但

那都只是讹传。事实上,是长 公主不愿意待在京城里,才向义父自请去和亲,是人们把皇室

里的恩怨想得太复杂,才会擅自加油添醋。”

    明明屋里的火盆已经烧得十分暖和,身下的暖炕也极暖,但是,在这冷冷的除夕夜里,怀

里抱着她又暖又香的娇小身子,感觉出乎意料地宜人。

    “但是,决定对葛兰国出兵,杀了国主的人是皇后,这一点,你总该不能否认吧!”他像

是谈论着天候般语气淡定,拉着她纤细的手臂搁上他的颈项, 这个姿势让他可以更容易搂住

她的腰肢。

    她有些抗拒与他像是要贴在一块儿的拥抱,微微地挣扎了下,最后还是被他给勉强搁了上

去。下一刻,他的长臂已经圈绕住她的纤腰,“那……那是逼 不得已的,葛兰国主造反,自

然要出兵平定,九王爷不是三岁孩子,不会不懂义母的用心良苦。”

    终于如愿抱住了她的腰身,他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他孤独了太久,而她又太

令人毫无防备,所以反而令人更加想要拥抱与依赖吧!“可是 ,那依旧不改皇后杀了国主的

事实,他是长公主的丈夫,自己的夫君被杀害,长公主真的能够无怨无恨?”

    福满儿看他笑得像个男孩般稚气,说的话却又是字字一针见血,奇妙的违和感竟在他俊美

的脸庞上揉合得极好。

    鹰扬天用笑脸掩藏住深沉的心思,他不以为当初皇后将满儿嫁给他,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女

儿与九王爷在一起,当初要替满儿找夫婿,九王爷明明就是比 他更好的人选,最后婚事却落

在他身上,里头不无皇后对九王爷的猜忌。

    现在,她如愿将满儿给嫁出宫,之后,在心里盘算的应该就是珂月公主的婚事,而那个人

选想必也不会是九王爷!

    满儿与珂月都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她行事十分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冒一丁点儿险,让她们

遭遇到任何危险!

    “反正,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绝对不是。”一个是视若亲娘的义母,一个则是自己的

心上人,福满儿说什

    么都要维护他们的名誉。

    鹰扬天扬起一抹浅笑,不想与她继续争执下去,“我想你不太急着让自己接受我,为了让

咱们熟悉彼此,从今而后咱们就同房睡,从明天开始,每天在 我出门之前,你必须主动给我

一个亲吻,好让你适应与我亲近,这个提议你以为如何呢?”

    “一定要吗?不能是由你……主动吗?”她脸红不已,嗫嚅道。

    “由我主动的话,你不以为失去了意义吗?”他挑挑眉梢,一副她这是在说什么傻话的表

情。

    福满儿瞪着他,想这男人不只是嘴巴坏,就连嘲弄的表情都可恶得令人发指,但她最后只

能妥协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                              *                                *

    一直以来,福满儿就没觉得鹰扬天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直到今天早上,她才彻底地发

现自己所嫁的是一个挺恶劣的男人!

    “公主,看看这匹蜜合色的实地纱,织得可真够扎实,夏天穿的话太厚了些,不过乍暖还

寒的春日里穿着,刚好够透气,也够暖和。”傅夫人拿起手里 的布匹,呈到主子的面前,笑

着说道。

    “是,是这样没错。”福满儿笑着点头,拿起了另一块月白色的纱罗,“我倒是看中了这

块软烟罗,这颜色质地轻,给夫君在炎炎夏日里穿正好,要是 今年夏天如同昨年一样炙热,

就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场。”

    “公主的眼光真好,咱们爷模样俊俏,公主挑的颜色刚好都合称。”傅夫人此话一出,在

旁边的几家夫人都赞同地点头。

    才刚过春节,天候仍旧十分寒冷,不过随着天候渐暖,衣服自然也就要穿得单薄,虽然鹰

家不鼓励铺张,但是,为了不让门面寒酸,适时地添些新衣, 也总是必要的。

    所以,今天几家夫人想要出门挑布料,也邀了福满儿一起出来,说是女人家一起出门透透

气儿,除了挑布之外,也可以添些胭脂水粉,顺道还可以去挑 些首饰,反正几个女人家在一

块儿,能做的事情多得很。

    才提起鹰扬天,几家夫人就三言两语地笑说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日渐好了,闹得满儿娇

羞得说不出话来。

    一连几日与他同床共枕,倒是相安无事,原先她感到十分紧张,但是,常常他回房时都已

经是三更天了,她就算是撑着没睡,也都已经是困得不行了, 自然也提不起力气紧张了。

    说起来,他称得上相当君子,说要与她培养感情,就真的一点也不逼她,但就在她觉得他

真是好人时,每天清早他却又会像个无赖般向她讨吻。今早, 似乎厌倦了她总是给他蜻蜓点

水般的亲吻,竟然就叹了口气,说她还真是千篇一律,没创意、没变化到令人觉得悲伤的地

步,话一说完,也不给她辩解 的机会,大爷他竟然摆摆手调头就走了!

    想到今天一大清早就被他闹得哑口无言,福满儿就忍不住又急又气,是!她就是没创意没

变化,但怎么可以怪她呢?

    他是想要一个黄花大闺女想出多与众不同的亲吻啊?

    想要她有创意有变化,他大爷就出一张嘴皮子,是不会亲自教教她吗?

    蓦地,福满儿被自己的想法给骇住了!

    她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让鹰扬天来“教”她如何亲吻!

    福满儿美眸圆睁,伸手掩住了红得发烫的脸颊,无法克制自己回想他那张嘴唇亲起来的触

感,那温度、那柔软,还有属于他的气味!

    “小姐,你没事吧?你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古怪。”红鸳看着主子又喜又嗔的表情,忍不住

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她飞快地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在这时,背上传来一记如针刺般的

疼痛,她吃疼不住,咬牙低吭了声。

    “小姐?”红鸳赶紧扶住主子。

    “别张扬,小声些。”福满儿赶紧示意她噤声,转眸看见各家夫人还是高兴的在挑布,刚

好傅夫人的视线往这里投过来,满儿也回以微笑,像是什么事 情都没有,回头时才小声地对

红鸳说道:“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家里的紫云膏应该还有剩下吧?”

    “还有小半罐。”红鸳点头,露出担心的表情。

    “没事,别那么紧张。”满儿笑着安慰,强忍住又一次的刺痛,“不过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别大惊小怪,咱们回府再说吧!”

    说完,她挣开红鸳的搀扶,无视她担忧的眼神,转身走向几家夫人,白净的脸蛋上满漾着

微笑,重新加入了众人挑选布匹的行列之中,谈笑风生……

    “不能进房?为什么?”

    没料到会被红鸳挡在门外,鹰扬天只是淡淡地挑起眼眉,虽是不愠不火的表情,却教人见

了心惊胆战。

    “因为……因为……”红鸳勉强自己镇静心神,告诉自己好歹是小宫女出身,在宫里多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眼下不过就是把人给挡在门外不许进去而已,小事一桩,不怕不怕!

    “因为?”一连听她说了好几个“因为”,他还真怕她因为到后来,把要说的话给忘了。

    “就是因为……”红鸳抬眸瞅了姑爷一眼,光是看着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就足以使人心

跳加快,更别说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给定定地瞅着,只是看着都是以教人忘记该怎么说话。

    “如果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让你家主子亲自当面对我说。”说完,鹰扬天兀自越过她

的身畔,就要推门而入。

    “不行!”红鸳想到刚才主子耳提面命,无论如何都要她将姑爷给挡在外头不许进去,她

整个人张成了大字形,誓死护住了门口,“小姐说……说她困了,请姑爷今晚回自己的房里

歇息,她想一个人睡。”

    闻言,鹰扬天眸色一敛,在唇角勾起的一抹浅笑将心思掩藏得极好,“好,她想自己一个

人睡可以,不过,我听说她今天晚膳进得不多,刚好我肚子饿了,想要她陪我吃一点。”

    话才说完,他趁着红鸳还在苦思着如何回话时,箭步上前,推门而入,待她急忙在身后想

要拉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姑爷!不能进去,小姐她……”

    躺在床上蜷成一团的福满儿听见有人进门的脚步声,已经是痛得冷汗涔涔的她就连说话都

觉得喘不上气,“红鸳,别让他进来……我不想教他瞧见我这模样,别让他进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什么想要一个人睡,不过都是谎话连篇!看见她说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

,鹰扬天语气不善地说道:“口口声声要我把你当家人,原来竟是你将我当成了外人?”

    “夫君?”

    没料到进来的人是他,她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看见他阴霾得像是山雨欲来的脸色,她半

晌怔忡,说不出话……

    第七章

    “对不起。”

    这句话,福满儿不知道已经说了几十次,但她无法停止自己不说下去,想到刚才他受伤的

脸色,她就觉得好愧疚。

    他说得没错,口口声声要他拿自己当家人,可是真有事时,竟然是要他置身事外,好听说

来是不想麻烦他,但是,终究到底还是见外了。

    此刻,她伏卧在床榻上,衣衫褪至腰际,露出了大片背部,让他坐在一畔替她涂上止痛的

膏药。

    “我说了,我没生气。”鹰扬天铁青着脸,却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觉得心惊与心痛。那

日,他没瞧仔细,原来,盘踞在她背上的这片伤疤,远远比他想像中严重,一整片赤红纠结

,与她本来的肌肤相较起来,显得无比狰狞,“这伤太医是怎么说的?伤好了怎么还会痛呢

?”

    “太医说,这伤当初感染得太深,表面上虽然是好了,伤口却长了红色的肿肉,这毛病是

好不了的,肿肉像是活的一样,要长的时候会痛,却又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痛,擦这紫云膏也

只是止疼,可以镇静消肿,但治不了本的。”她摇摇头,苦笑道。

    鹰扬天抿紧双唇,指尖沾着药膏轻擦那红色的肉疤,他说不出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像

是胸口要被人撕成了两半。

    “很丑陋吧?”她又是苦笑,眼眶里有着泪,“我不是存心要与你见外,我不想让你看见

它,不想让你把我身上这丑陋的东西瞧得那么仔细。”

    “不要再说了,我明白,都明白了。”他想起了那日在小亭阁时,她说自己是残缺之身,

想来她对这伤疤是多么的在意!

    “唔……”忽然又是一阵椎心的刺痛泛起,她咬唇忍住了呜咽,而且,不只是如针刺般的

痛,还伴随着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痒感,更教她觉得难以忍受,让她无助得想要哭出来。

    “不要忍着,要真疼就喊出来。”

    “不要,我不要。”她咬着唇,颤颤地深吸了口气,“要是真喊出疼,好像我就输给它了

一样,我不要。”

    “笨蛋,输给它又如何?喊出来,就只有我听见而已。”他拉上她的衣衫,作势必像是要

将她整个人给包裹住一般,躺卧在她的身畔,让她背对着自己,一双修健的长臂将她给拥进

了怀里。

    以往在宫里背疼时虽然也有人照看着她,但是,备受呵护的感觉却远远不如他此刻的这个

拥抱,她抿住嫩唇,心口一片浮热。

    “紫云膏都涂了不少了,怎么还是疼呢?”对于这结果他感到既不解也焦躁,真宁可代她

受疼算了。

    “其实,这两年来擦紫云膏已经不如以往那么止疼了,可是,我不想让义母他们担心,所

以一直没敢跟他们说。”

    对于她的吐实,他一方面觉得与她亲近,却又一方面为了她所说的实话觉得忧心,难怪她

上次着了风寒闹背疼时,红鸳会说她是一边擦着药,一边掉眼泪,原来是就算擦了药,这赤

红的疤痕还是很痛。

    “说说这伤是怎么来的?”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我不想说,不要……不要逼我说。”她像是下意识想要抵抗谈论这件事情,想也不想地

就拒绝了。

    但是她这反应却教他更加狐疑,“说明这伤的来处竟然比谈论九王爷更加困难,你的态度

令我更加好奇了,所以,你非说不可。”

    “你好恶劣。”她闷声地说。

    “恶劣?我记得先前才听你说过,我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坏,是不?”他以子之矛玫子之盾

,把她的话拿来应用得十分巧妙。

    福满儿知道自己聪明的话,就不该浪费力气与他争执,而且,现在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与他对抗了。

    一阵久久的沉默,久到以为她不会开口了,柔软的嗓音才幽幽地从她的唇间被吐出,“是

二娘。”

    “尤氏?”

    “是,是她拿热烫的铁杓子烧出来的。”福满儿没有看见,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身后男人

的眼眸在一瞬间浮掠过诧异、震惊,与心痛,“她赖我害得年仅三岁的小弟被热水给烫伤了

腿,其实,她一直就没让我亲近那一双异母弟妹,都是她亲信的奶娘在带着,我怎么可能害

他伤了腿?可是,奶娘一口咬定是我在弟弟身上泼了滚水,二娘为了惩罚我,不只是打我,

还让人将铁杓子烧得滚烫,重重的往我的背上烙,要我也尝尝被烫伤的滋味。”

    “虽是个烙伤,但是,只要即时处理,小心照顾,应该也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痕才对,

你爹呢?就没护着你吗?”

    一抹浅浅的苦笑泛上她的唇畔,“二娘弄伤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她想要掩饰

自己的错误,将我关进了房里,让我吃了昏睡的药,告诉爹说我得了风寒,已经找大夫来看

过了,说怕传染给他和弟妹,所以让我待在房里,也说她会小心照料我的,爹后来说他并没

有疑心,但是他心里很高兴,很欣慰二娘愿意照顾我,他希望这是一个改善我们关系的转机

,所以就由得二娘做了。

    那几日,二娘就让人在我伤口上胡乱涂小药,我的伤越来越严重,听说溃烂到血肉模糊的

地步,要不是家里与我娘亲近的秦嬷嬷想尽办法,通知了在宫里的义母,只怕我一条小命早

就没了。”

    “我不信以皇后的个性,她会对尤氏善罢甘休。”鹰扬天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冽,要是他绝

对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闻言,福满儿忍不住轻笑了出声,“是,听你刚才所说的话,会让人以为这么多年来陪在

义母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因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是义母的个性,她常说错误的慈

悲,只是对自己与亲近之人的残忍,当时,在我迟迟未脱离险境时,义母就说了重话,要是

我有个万一,她让二娘与两位弟妹给我赔命,谁来说情都不饶,义父也不阻止,他知道义母

因为孩提时的遭遇对我感同身受,才会如此震怒。”

    “但你最后还是好了,尤氏仍旧没有得到惩罚。”说完,他轻哼了声,对于她说自己懂皇

后的心思,心底颇不以为然。

    “谁说没有呢?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里,二娘被关进了死牢里,在牢里吃了很大的苦

头,义母说,对于一个孩子都尚且狠心下毒手,那便是连禽兽也不如,自然也不必以人待之

。”

    最后一句话,她的嗓音极轻浅,但鹰扬天却能听出里头的玄机,不必以人待之?好一个皇

后!

    “最后,是爹进宫来向我劝说,要我去向义母求情,那时候我的伤虽然好了大半,可是,

太医却已经直断伤好之后,会留下很严重的疤痕,义母知道了自然是不肯轻饶二娘。我对义

母说,她是为我出头的,我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可是,我想要是娘亲在世,即便是爹负她在

先,但是,她也绝对不会乐见福家家破人亡。

    义母一直都很喜欢我娘,说有她陪在身边,就自然觉得舒心。几天后,二娘就被放出死牢

,不过死罪虽免,却是活罪难逃。听说,好好的一个人进去,出来时差点是面目全非。”

    “那是她罪有应得。”他嗤之以鼻。

    “夫君……”她唤了声,却是欲言又止,觉得他似乎不是太乐意听见她说他处事的作风像

义母,就连语气都是一个样子,或许义父早就发现了吧!早先义父与他的亲近,或许就如同

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觉得奇妙又有趣。

    “嗯?”他挑挑眉梢,不明白她话为何只说到一半,同时挪了下姿势,伸长了垫在下方的

长臂,刚好让她的头可以枕在他的臂膀上。

    福满儿很自然地顺着他的姿势,将脸枕上他的手臂,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要陷进他的怀抱之

中,宛如一只被包覆得极好的蝶蛹,就要等待着孵化一样。

    “我只是想对你说,一开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这伤痕代表着福家的家丑,既然已经过去

了,我就不想再提起它。”她避重就轻,在他没瞧见的角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是这样吗?”像他这种长了心眼的人,实在很难相信那就是她刚才未竟的话语。

    不过,他也不想追问,大手轻抚着她小巧的下颔,指尖缓慢地游移过她纤细的颈项,他凑

唇轻吻着她耳后,从她的耳廊到柔软的耳垂,然后是她颈侧跳得飞快的脉搏,一寸寸地撩开

她裹身的衣料,吻过她微微瑟缩的膀子。

    明明一阵阵像是针刺般的疼痛,伴随着他的唇不断地吻着,温热的气息在不平滑的肌肤上

拂着。一时之间,疼痛的感觉像是被混淆了,让她不知道该感受痛楚,或者是他不停地啄在

肤上的亲吻。渐渐地,或许是药效发作,又或许是他的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竟然觉得不

似先前痛苦。

    “明天起,我会派人去为你找药,可以让你止疼的药,可以为你去除这伤痕的药,好让你

不再那么痛苦。”

    他低沉的嗓音,伴着一个又一个的亲吻,轻吐在她的肌肤上,他每多说一个字,她的肌肤

就感觉到一阵暖热。

    “没用的……”他的话语、他亲昵的碰触,都令她的心头不自禁地浮热,令她原本痛得失

了血色的脸蛋,浮现两抹嫣红,“在宫里的时候,义父与义母曾经令太医院要找出最好的药

方给我止痛,刚才你替我抹上的紫云膏已经是最好的药方,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了。”

    “宫里的太医找不到,不代表我也找不到。”说着,鹰扬天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痕,长臂越

过她的胁下,横过她的双乳之间,轻扣住她的锁骨上方,微微地施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

加亲密,“不要小看我这个天下第一皇商,只要我的买主能出得起价钱,我就能找到买主所

需要的东西,哪怕那玩意儿再罕见,我就是有办法将它给找出来。”

    “我不是你的买主,是你的妻子。”过分的亲密让她忍不住屏息,让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抚

摸,而非痛楚。

    “如果买主需要的东西都尚且如此,那妻子所需要的药,自然要更尽心尽力去取得了,该

是这道理的,是不?”

    不只是他所说的话,还有他说话的语气与嗓音,都充满了令她心情荡漾的呵哄,令她觉得

心窝儿里直涌出暖意。

    “是不?”他逼着她回答。

    一时之间,福满儿不知道该从何答起,明明也不过就“是”与“不是”而己的答案,竟然

只是想着就教她脸红不己。

    “是。”她点点头,不过是个简单的字儿,却令她的心窒了一窒。

    不过就是个“是”字,但是当这个字从她的嘴里被吐出时,她感觉自己是备受娇宠的,被

这个身后抱住她的男人给宠爱着。

    因为是他的妻子,所以地位更加特别。

    他的话给了她这样的一个认知,紧紧地把她的心给揪着了。

    鹰扬天得到她的回答,满意地笑了,浑厚的嗓音从他的胸膛轻震而出,不安分的大掌往下

游走,从她平坦的小腹,来到双腿之间令人害羞的地方。

    “夫君,你的手……这是在做什么?”她心跳得飞快,喘息着,差点就被一口息儿给噎住

,让她就连要开口说话都十分困难。

    “我想给你止疼。”

    “我疼的地方是背,不是……”她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觉到他温热的大掌滑入了她亵裤交

折的缝隙,无比自然地侵入了她双腿之间,覆住了她最娇羞的私密。

    “既然紫云膏已经止不住你的痛,那就只好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要只想着痛。”他轻

软的嗓音像是爱抚,伴随着饱满的唇瓣轻轻地滑过她颈后的嫩肤,身下,指尖缓慢地揉开她

饱满的花瓣,觅着了最娇心的敏感,或许是因为被亲吻的暧昧给挑逗了,在那柔嫩之内濡染

着一丝湿润。

    但还不够。

    他勾起一抹浅笑,修长的指腹来回地剜揉着,让那抹湿润越来越扩大,直至他的手指与那

娇心有了充分的润滑为止。

    “住手,夫君,别这样。”她想要制止他的手,却被他用另一只大掌给反握住,按制在她

的胸前,她的挣扎丝毫没有改变现状,他的指尖散漫开来,在她的小腹深处如火般泛滥了起

来。

    “别抗拒。”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咒语般,让她全身泛起一阵战栗,与她身子里肆虐的快感

起了强烈的反应,“今晚你要多少快乐,我都可以给你,直到你忘记疼痛为止。”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样的止疼方式,好奇怪。”她喘息着,一句话儿都说不全了,她羞

人地发觉到被他触碰到的地方越来越湿润,像是被人倾倒了蜜水,令她感觉到无比的甜美,

几乎到了令人觉得罪恶的地步。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该不择手段才对。”他微笑,顺着她蜷起的身子俯首,一次又一

次的揉捻,越来越加快速度。“身为我的娘子,你应该要习惯这是我一贯处事的作风。”

    “不。”福满儿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不同意他所说的话,还是在抗拒着陌生却强烈如潮般

的快感向自己涌上。这一刻,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以及他肌肤厚实的触感,与他在她身上

掀起的强烈欢愉交揉在一块儿了。

    她觉得飘浮,觉得喘不过气,胸口饱饱的热气让她就像要飞腾了起来,但不断在身子里蔓

延的酸软快慰却又像漩涡,仿佛只要再差一些些,就要将她拉向无止境的黑暗深处。

    她娇吟出声,双手紧捉住他的手掌,生怕就要被吞没,却又渴望着被从不断堆叠的快感中

解放。这一刻,太多的欢愉几乎教她感到痛苦,她苦无出口可以解脱,像是只被困在牢笼里

的鸟儿,渴望着可以飞逃而出,但她不知道在尽头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光景。

    终于,就在一瞬之间,短短的一瞬之间,不受她的控制,就忽然到来了,她浑身紧绷,却

觉得解放,在他的怀里攀上了难以言喻的顶端,像是被抛入了花蜜之间,甜美的滋味教人不

敢置信,却是再真实不过了!

    早晨的天光,像是一束又一束柔软的丝线般,淡淡地,亮亮地,迤逦进屋子里,长长地,

拖至了床榻之间的矮槛上才止住。

    明明昨儿个晚上背疼得厉害,但是,福满儿今时晨醒来时,却像是做了一场难以形容的美

梦般,感觉到满足而且快乐。

    她轻俏地起身,不吵着身旁的男人,倚坐在床畔,静静地瞅着他。

    无论看过他多少次,她都会在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他那眉、那鼻、那唇,怎能生得如此好看呢?

    在未与他成亲之前,每回见他总是不经心的,又或者说,她不想正眼瞧他,总觉得他的面

容太过阴柔,可是,在与他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他的眼神是沉稳而锐利的,被他淡淡地瞟

过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慑人的威力。

    就在她瞧得出神的时候,他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眸忽然掀开了一小条缝隙,在瞧见她之后,

就又合上了。

    鹰扬天抬起大掌,反握住她搁在他枕边的纤细手腕,似乎没打算清醒,轻沉的嗓音略带了

一丝含糊,“还疼吗?”

    “不疼了。”她笑着摇头,看见他双眸依然慵懒地闭着,像是耍赖的孩子不肯起床一样,

明明是个大男人了,却令她觉得可爱。

    “什么时辰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光,“看这天色,应该还未过寅时——”

    话声未落,她已经被他冷不防的一个掳掠给抱进怀里,整个人跌进他的胸膛上,脸蛋被他

的大掌给按进了颈窝,让她的惊呼声只能吹呼在他的颈上。

    他侧过脸,刚好贴在她的颊边,令两人的姿势显得十分亲密,“既然还未过寅时,就表示

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不困了。”她红着小脸,小声地说道。

    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福满儿一颗心狂跳着,在他的怀里,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感觉他的气息与温度就像是

丝线般,要将她给密密地缠绕住一般。

    “不困了也躺着陪我睡。”他专断的语气近乎蛮横。

    “我怕咱们一起赖床不起,要教奴才们取笑了。”她使劲儿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根本就

是文风不动,忍不住在他的怀里小声叫道。

    “他们不会取笑,是羡慕,因为只有恩爱的夫妻才会一起赖床。”他将脸埋在她的发丝之

间,享受着那馨香的气味沁入鼻息之间。

    “说不定他们心里不跟你一样想法。”与他如此亲近,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吐在他

颈肤上的气息轻轻颤颤的。

    福满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同一个男人,同一具怀抱,相同的好闻气味

,可是,她却比一开始更加心旌神动,丝毫没有因为习惯了这个男人而变得平静坦然。

    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昨夜,但是却又不敢仔细去想,如果只是被他碰触,就已经是如

此舒服的滋味了,那么,她不敢想像与他正式圆房,会是怎生的一番光景呢?

    “那日,我没问你,你说当皇商是为了要得到权力,可以接近朝廷,扳倒那个害鹰家家破

人亡的狗官,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吗?”经过昨晚,在她的身上与心上,已经没有任何一

块地方是瞒着他的。所以,她也想知道属于他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些些也好,像是不甘心似

地,想要从他身上赢回一些。

    鹰扬天原想一笑带过,说大清早的提这些事情晦气,不过,当他的视线触及她眸里的清澈

,嘴巴就像不再受他管束,自个儿开口了。

    “就快了。”他长指梳着她的发丝,淡声说道。

    “我不能阻止你做想要做的事。”她弯起一抹满满的笑容,那笑容太满,让她两只眼睛都

眯成了一弦月牙,巧妙地遮掩了眼底的担忧。她是单纯,却不天真,长年待在义母身边,官

场上的恶斗风险就算不是亲眼所见,也会有所耳闻,“但我希望事情结束之后,咱俩能够一

直过着平静的日子,有你,有我,再加上几个孩子,一家子,过平静日子。”

    假山流水,雕梁画栋,就连一般人会疏忽的边边角角,也都是装饰得极美轮美奂,要不是

亲临其境,真教人难以想像在一堵平平凡凡的宅门内,竟然会有一番如此别致的风情。

    福满儿被请坐在厅前的首位上,她知道自己的到来给这里的人带来不小的骚动。这时,门

外传来了急沓的脚步声,杜寅娘与几名姑娘急忙地赶了进来,见到微笑坐着的福满儿,好半

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杜寅娘参见公主殿下。”她定了定神,给面前的人行礼,终究是见过场面的人,总不能

一直慌张下去吧!

    “平身吧!我一直不是喜欢太多礼数。”福满儿站起身,走到杜寅娘面前,越过她的肩畔

,看着她身后的几名美姑娘,“她们是夫君给你安排的丫鬟吗?一个个都长得十分出色,就

算是在宫里,如此绝色也不多呢!”

    杜寅娘见她说得真心真意,不似在玩笑讽刺,“回公主,她们不是伺候我的丫鬟,爷没告

诉过你吗?”

    “这地方不是他告诉我的,一直以来,我与宫里都会保持联系。昨天,来向我禀报的的公

公不经意提起了有这个地方,说我夫君经常在这里走动,甚至于是深宵留宿。也不知道是好

是坏,这年头大家时兴在外头养小妾,有时候,暗着来反而更加难防,想了一夜,我想自己

应该过来一趟才对。”

    “公主以为我是爷养在外头的小妾?”杜寅娘与身后几个姑娘相视一眼,忍不住掩唇轻笑

了起来。

    福满儿不解她们究竟为何而笑,正值纳闷想要开口询问之际,身后传了鹰扬天低沉不悦的

嗓音。

    “谁是我养在外头的小妾呢?”他一双锐利的眸光盯着妻子娇小的背影,刚才在门外听她

提起宫里,让他暗吃了一惊。

    绝对不是巧合!

    他不是傻瓜,绝对不会相信皇后的人会不经意告诉她这个地方,这绝绝对对不是说漏了嘴

那般简单!

    那么,除了知道这个地方之外,宫里究竟对他所做的事情还知道多少呢?

    “夫君?”福满儿闻声回眸,看见了鹰扬天俊美无瑕的脸庞阴沉沉的,往她这里投过来的

视线,像是两道可以将人血肉剜开的刀子,“你先别不高兴,我不是来这里给你的妾室耀武

扬威的,我只是想,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可以替你收了她。”

    “收了她?”她总是能够成功地令他感到吃惊。

    她点点头,笑着忽略心上像是有针螫似的疼,算算日子,人家待在鹰扬天身边的时日比她

还早呢!“是,我知道夫君的顾虑,碍于我是公主的身份,皇室不会允你轻易纳妾,把 寅娘

接回家之后,或许一时片刻没法子给她名分,但我会努力向义母劝说,让她相信你是真的喜

爱寅娘,接受你纳她 为小妾。”

    “你说这些话是真心的?”他语气微扬,眉梢微挑。

    “是。”她点点头。

    “你以为皇后娘娘会答应?”

    “义母不是一个不通人情的人,只要能让义母点头,义父那方面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居住在宫里多年,对于皇帝 与皇后之间的互动相处,福满儿自然比一般人更加清楚。虽然一

般人都以为是皇帝太过宠让皇后,但她心里知道,义 母一向很懂得拿捏分寸,因为不轻易开

口干预事情,所以往往一旦开了口,义父就会十分尊重听从。

    闻言,鹰扬天只是在心里冷笑了声,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想到了皇后娘娘在义女心里竟然

有如此高的评价,心里想必 会很安慰吧!

    他们二人才成亲不久,如果这时候就让皇帝与皇后知道他要纳小妾,别说要他们答应了,

怕不立刻下旨把他拉去砍头 !

    更何况,他半点都不想纳杜寅娘为小妾!

    但他不得不佩服皇后的精明,竟然就连自己最心爱的义女都可以拿来当棋子,透过告诉她

这个地方,让她来一采虚实 ,警告他这个地方的存在已经被知悉了,要他最好小心一些!当

然,这提醒自然也不会是好意的!

    杜寅娘看着主子,得到他的默许之后,转首笑着对福满儿说道:“公主,你听过“相公”

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就是夫君的意思。”她笑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错了,大错特错,此相公非彼相公,这里是鹰爷用来招待一些王公大臣与重要相与的地

方,商场上的人就俗称这些 地方叫做“相公”,公主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应该就不难知道这

名字的由来吧!”

    福满儿顿了一顿,才点点头,单薄的面皮儿微微地泛红。

    杜寅娘见到她的反应,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回头对鹰扬天说道:“爷,咱们家的公主还

真是可爱,都已经是为人妻 了,听了这些话竟然还会脸红?真是太可爱了。”

    “既然知道我家娘子脸庞薄,就不要随便闹着她玩。”他闷吭了声,没啥好气地回话道。

    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肥肉,没好好品尝个两口,玩弄个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杜寅娘故

意亲热地拉着福满儿的手,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她就表现得像是已经相识多年的姐妹淘。

    “也不怪公主妹妹以为这华丽的屋子是爷拿来金屋藏娇用的,毕竟是要使来招待重要客人

的,那些人非富即贵,自 然是不能马虎,那些王公大臣碍于身份,不能往妓房里去,要是被

朝廷知道了,就怕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说够了。”鹰扬天从中抄过满儿的手,将她拉开了几步,以冷淡的眼神示意杜寅娘可以

闭嘴了。

    “所以,是我弄错了吗?”福满儿抬起美眸,迟疑地问道。

    “对。”他睨着她,毫不客气地让她觉得自己做错事。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表示吗?”

    “究竟是谁做错事了呢?”

    “我……”福满儿气闷,于情于理上都说他不过,只是低头自认理亏,负气似地往门口走

去,她当然没在生气,只是 觉得懊恼罢了。

    “鲜少见到有人能与爷如此贴心说话,是因为咱们公主会说好听话吗?”在她的身后,杜

寅娘掩唇轻笑,试探地低声 问道。

    “看起来像是在贴心说话吗?是,她说话不只是好听而已,还能说到人的心坎儿里去。”

鹰扬天说这话倒不是在赞美 ,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啊!是说进了心坎儿里,但是,她所用的方法并非是循序渐进的,而像是一记闷棍似的

,狠狠地劈进他的心坎儿里 ,丝毫不给抵挡的余地。

    说完,他扬扬手,示意杜寅娘众人可以退下了,走到妻子的身畔,没立刻开口说话,只是

抬眸云淡风轻似地瞧着天, 日子过得真快,竟然转眼间已经是春日了,拂面的风已经有着暖

意。

    “下次还胡闹吗?”瞧她的样子,还真是十分懊恼呢!

    “我才没胡闹,是认真的。”

    “就是因为你是认真的才叫做胡闹!”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只见她瑟缩了下,神情却

还颇见理直气壮,似乎不知 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只是觉得总不能都是自己占便宜,也要为你多想想。”

    “放心,你替我想的已经够多了。”

    “不能再想更多吗?”她娇怯地抬起眼眉,小声地问道。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鹰扬天愣了一愣,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不是沾沾自喜的

承认,而是只想着为他设想 更多!

    “反正都已经出门了,你想去州桥夜市逛逛吗?”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前一刻还气恼着她

乱来,下一刻他竟然已经在 想如何讨她开心,仿佛博她一笑还更胜千金。

    “夜市?”

    “是,就在朱雀门外,自州桥往南,有一大片市集,虽然天色尚早,不过应该已经开始做

生意了,因为那里的商家往 往经营到三更半夜才收摊,所以又被称作是夜市。”

    “好好好,当然是好了!”她一双美眸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纤手紧揪住他的衣袍,生怕

他临时反悔了。

    “捉得那么牢,是怕我扔下你自个儿去吗?”他挑挑眉梢,瞅着她紧圈的双手,没好气地

笑道。

    “不准扔,扔了就是欺负人。”福满儿紧紧地圈住他的臂膀,在不久之前,她完全无法想

像与他亲近竟是一件如此自 然的事。

    “说这种话,是存心要我欺负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任由她勾着手往大门方向走去。

    福满儿轻偎在他的肩畔,摇了摇头,“曾经我确实觉得你不是好人,而就算你要我别相信

自己亲眼所见,说自个儿是 个坏人,但我还是想要相信我自己,相信其实你比自个儿所知道

的还要好。”

    “不知道这天底下能认同你这句话的人有几个?”泛在他唇畔的微笑有些淡凉,话锋忽然

一转,笑道,“去了那里你 想吃些什么?芥辣瓜儿?香糖果子?还是想吃些麻糯细粉?”

    “这些都没吃过,都想吃。”

    “没吃过的都想吃?”他没存好心地轻笑了两声,“那给你来些鸡皮、腰肾、野狐,或是

猪皮肉?这些也都吃吗?”

    “这些也都有卖?”她惊讶地睁圆美眸,以为他是故意说来逗她的。

    “当然,还有猪脏鸡碎,听说价钱不贵,最多就十几文钱吧!你要是都想吃,我就都给你

来上一份,如何?”出了大 门,他将她抱上马车,看见她每多听到一道菜,脸色就更难看,

到了最后简直就是惊吓万分,只能用一双美眸瞪着他 ,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表情,教

他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门口的小厮从未见过他们主子如此爽朗的笑脸,不由得怔楞住了,一直到马车驶远久久,

还回不过神来……

    *                       *                       *

    说什么猪脏鸡碎都要给她来上一份,自然是吓唬她的。

    当他们抵达州桥夜市时,才刚过未时,大半的摊贩子都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以往,福满儿

就算与珂月出门走动,也不 曾来过下坊市集,对于那形形色色的摊贩子她简直就是大开了眼

界。

    不过,就在才逛不到一半,他们才刚吃了几样小食,买了一些林檎干与芭蕉干,以及一颗

令她爱不释手的朱漆竹鞠, 在隔壁摊子买的西川乳糖和霜蜂儿都还在包装时,天公不作美的

落了雨,雨下得又大又急,即便有鹰扬天用袍抉替她 遮雨,待他们找到屋檐躲雨时,都已经

是半湿了,就算后来雨稍歇了,穿着一身湿衣裳也不好再逛下去,只好召来马 车打道回府。

    雨水一直落到了傍晚,雨还未完全停歇,西边的云彩已经有些散开了,落日的霞光映照在

层层叠叠的云朵上,显得特 别璀璨艳丽。

    天边的晚霞渐渐转暗,虫鸣蛙叫不断,凉爽微风之中,还沁着一丝落雨过的湿意,拂在肌

肤上,感觉格外舒适。

    回到家之后,奴才们赶紧张罗热水让两位主子入浴,等福满儿沐浴完穿好干净的衣裳,向

下人们问起鹰扬天,才听说 他早就洗好,已经先到小书院去了,只吩咐说已经在外头先吃过

些小食,要厨房不必急着准备晚膳。

    福满儿来到小书院,没见着他在书房,顿了一顿,才走到了右厢房,透过了栏间看见他坐

卧在外头的床台上,侧着身 子,以手肘依靠在几颗叠起的软枕上,敛眸沉静地看着卷握在手

里的账册。

    在他身后的天色还未完全变黑,一抹晚霞如烧红的烈火般,染在幽暗的天边显得格外抢眼

,让他手边的烛火光源显得 有些单薄幽微。

    福满儿站在栏间之内,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只见晚霞尽数褪去,床台旁的两三盏烛火光芒

显得越来越明亮,把他的轮 廓照得一清二楚。

    一件质地略厚的袍服被仍披在床台一角,此刻,在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透的单衣,看起

来是半透的,想必他刚才穿 上时,应该没留心将身体擦得全干,残留的水珠湿透了出来,虽

然坐在春夜的暖风中已经晾得半干了,但是还有一小 片沾濡在他的胸膛上,那不经意流露而

出的性感,教人见了为之屏息。

    当然,更别说那小片袒露而出的胸膛,并非是债张而强健的,但是却十分的结实,而且线

条优美。

    想要一直看着他,就一直看着他。

    这个念头就像是电光般闪进福满儿的脑海里,在她还来不及细思之前,就已经掳住了她的

心思,让她不自主地将眼光 搁在他的身上。

    她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那就真可惜了!他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少瞧一眼,都教人觉得惋惜 不已。

    “站着不累吗?”鹰扬天冷不防地出声唤她,扬起眸,视线正好透过栏间看见她,伸手拍

了拍身畔的位置,“过来我 身边坐下吧!”

    她依言走了出来,坐到他所指的位置,看见一撮额发不羁地落在他的颊边,半遮住他的眉

与眼,她只是在心里迟疑了 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颊边,为他撩起

那撮不乖的黑发,只是将它微微地撩起,并没有为他 勾上耳际。

    “真是不公平,明明是男人,看起来竟比花还娇媚动人。”她笑着说完,见他眉梢微挑,

似乎不太认同她的用字,“ 不过,人家的花儿透的是蜜香味,可惜了,我家这朵花儿手里端

着账本,飘的是铜臭味儿。”

    “因为是铜臭味,所以嫌弃了?”他眸光微眯,轻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有着质疑与不悦。

    福满儿眨了眨美眸,看着他,感觉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住了……

    第八章

    “不,闻久了倒也觉得香。”

    福满儿绽放一抹笑靥,回答他的问题。

    若不是在他的眼底看见了笑意,她会以为自己真的说错话惹他生气了,可是,她几乎是立

刻就知道他摆出来的脸色是 逗着她玩的。

    说完,两人相视笑了起来,鹰扬天扔掉手里的账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而她没有抗拒,

像只猫儿般依顺地偎贴在他 的胸口。

    “在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甜得像是翻倒糖水般的味道,却又十分柔顺,让人忍不住一

闻再闻。

    “我不知道名字,是义母派人来时顺道给我捎来的,是洋人送进宫里的贡品,听说是种紫

色小花炼出来的露水,那花 的样子像极了咱们的风车,刚才出浴之时,红鸳给我在身上抹了

一些。”她小声地说道,心跳得飞快。

    无论亲近过他多少次,她都无法觉得习惯,又或者说,随着一次次越来越亲密的接触,她

越来越无法以平常心情与他 相待。

    她期待着从他身上感受到温度,期待着他出人意料的亲吻,就像此刻在他的怀抱里,她感

觉到心窝儿里像是有种不知 名的东西在发烫着,那温度几乎令她感觉战栗,令她无法控制。

    “我喜欢这个气味,淡淡的清香,甜却不腻,很适合用在你的身上。”他一边说着,一双

唇就像是在尝着她身上的气 味似的游移,总是才碰触到她白嫩的肌肤,就又立刻移开。

    福满儿感觉到他唇瓣的触感,以及他温热的气息,被他吻过的肌肤,再加上热息的吹拂,

令她不自禁感觉到骚动翻腾 了起来。

    “先前用了玫瑰花露,就不好吗?”她的气息略显得急促,像是要在他的话里鸡蛋挑骨头

似的,总以为他说这话,是 嫌弃她先前不够好了。

    “那味儿也好,不过用在你身上,嫌太香太腻,你是有甜味的,满儿,像是甜美的果子,

却又像是花朵般令人心旷神 怡的香甜,让人真想一口将你含化在嘴里,却又舍不得。”

    闻言,她的眼神有片刻朦胧,伸手抚按住他的唇瓣,轻声说道:“就让我化了吧!就让我

尝尝被你融化的感觉吧!”

    话声才落,他已经攫吻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再思考,有机会反悔自己所说的话。

    这一刻,他们分不清楚是谁吻着谁,或许是他吻着她,又或许是她在吻他,一直在她心里

寻思着该如何亲吻他,才能 够让他觉得耳目一新,但是这一刻,那念头全被她扔到了脑后,

亲吻他,只是因为想要亲吻他。

    想要亲近他,想要感受到他的温度,想要……太多的想要,让她的心不由得泛起战傈,几

乎到了害怕的地步。

    鹰扬天一边吻着她,一边褪去她身上的衣衫,在她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一丝刚出浴的柔润,

那似有若无的水感,让沁在 她身上的香气格外明显,让人就像是着了魔般不能自已。

    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竟在看见她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的身下时,瓦解得一丝都不剩,

他拉住她害羞想要遮掩的纤 手,眸光贪婪地欣赏着她的每一寸细微,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她

雪白的肌肤被染上淡淡的粉红,让她胸前的两抹娇色 显得更加娇艳诱人,真令人想要一口将

她给吃了。

    福满儿抬眸望进他的眼底,无法不想起他替她抹药的那一夜,他在她身子里所放的火,光

只是想着,腿心竟已经微微 地泛起渴望的疼痛。

    他的手在她的肌肤上爱抚着,像是在品尝着最娇贵的花蜜般,他含住了一只绽放在雪白峰

顶上的樱瓣,几乎是立刻听 见她的呻吟,身下,大掌按住她雪白的大腿,以手背轻慢地滑过

她腿心的柔软之后,又立刻闪避开来,爬上另一边腿 上,存心要逗得她心焦。

    这一刻,她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以为就要被碰触的感觉落空了,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失

望,随即而来的羞耻心让她 觉得懊恼。

    但唯一确定的是,她没有不愿意。

    成为鹰扬天名副其实的妻子,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个念头才刚滑过心上,他的手采入了她的双腿之间,对她做出与那夜相同的事情,

同样给她愉悦,可是,却没 有给她满足。

    就在她意乱情迷,不由得轻蜷起身子时,他突然抽回大掌,让她像是被惊醒般,睁着迷蒙

不解的美眸,望着他带着坏 坏笑意的俊美脸庞。

    鹰扬天抬手脱掉早就被她扯得凌乱的单衣,坦露出结实的身躯,细腻的薄肤恰到好处地裹

住了厚实的胸膛,他一向称 不上健壮,可是线条却十分好看修长,一举一动之间,充满了令

人难以忽视的魅力。

    福满儿心跳得飞快,不知道自个儿该将视线搁在哪儿,最后,被他深沉的眸光给掳住,再

也动弹不得,当他的硬热抵 住她最娇羞之处,她微微地挣扎了下,然后,她觉得疼痛,觉得

被撕扯,像是被炽火给侵占了,却又像是她吞没了那 炙热。

    终于,她不再挣动,知道这是要成为他妻子必然的过程,她呜咽了声,微颤的身子被他给

紧拥在怀里。

    终于,当他全数进入她,再也没有一丝保留时,她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泪水

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别哭,是我把你弄得很疼吗?”他吻着她的脸颊,尝着她泪水的咸味。

    她不停摇头,说不出话,也无法止住泪水。

    鹰扬天看了她半晌,笑叹了声,扣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唇,稍微抽身,开始在她的

身子里律动起来,起初当然 是遭到了她的抵抗,可是他只是略微施加力道按制住她,没有停

下。

    这一刻,在他的怀里,福满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不理智的孩子,出手推打着他,她觉得疼痛

,也不能习惯身子里有东西 在动,而且是存在感如此强烈且热烫的东西,她心里觉得害怕,

怕那种不适的感觉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没有。

    他的爱抚与亲吻,呼应着在她身体深处的律动,让她开始慢慢忘记疼痛,冷不防地,他在

她细嫩的颈上咬了一口,些 微尖锐的疼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但却又有一种不同于疼痛的感

觉掳住了她的心神。

    她开始觉得羞耻,因为她竟然已经开始觉得舒服,那种感觉教人难以启齿也难以言喻,总

是他才刚稍微抽身,她已经 觉得失落与期待,无法自制地,她搂住他硬实的肩膀,攀住他,

舍不得他。

    终于,玩火必遭自焚。

    她听见了他埋在她耳畔的低吼声,以及低嘎的气息,他深入她体内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

失去控制要将她毁灭一般, 强烈堆叠的快感就像是失控的大火,将他们掳获,在一瞬间,将

他们烧成了灰烬。

    一点点,一片片,直飞窜上天际,再也难分你我……

    *                              *                          *

    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那像是要把心给融化般的甜蜜,伴随着仿佛烙印在肌肤上的温度,成了她脑海里最深刻的

印记。

    今儿个,是这凉夏少见的炎热日子,沉寂了许久的蝉叫声仿佛要将天顶都给掀了似的,徐

徐的微风吹来,摇曳着绿意 ,为坐在浓荫之下的福满儿送来了些许凉爽。

    无论经过多久,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学会习惯。

    她做不到!在被鹰扬天拥抱亲吻之时,狂乱的心跳总是无法学会镇静,当他深深地揉进她

的身子里时,她感觉在自己 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被他给碰触着,从此,那地方有了他

的存在,再也抹灭不掉。

    蓦地,一抹笑意浅浅地跃上她的唇畔。

    是怎么了呢?怎么只是想起了他,心上已是难以言喻的甜。

    “小姐,出大事了!”红鸳冷不防地从院门进来,一路上急嚷着,扰乱了她的沉思,“九

王爷被皇上下令关进宗人府 了!”

    “不可能!”福满儿被她的话吓了好大一跳,“你没骗我?”

    “小姐,这么大的事,红鸳哪敢拿来开玩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九王爷真的被关进了宗

人府,等待皇上的发落!”

    “怎么可能?九王爷是做了何事,犯得义父这样罚他?”

    “听说……是因为九王爷害珂月公主重伤,差点就要了她的命!”因为事情太不可思议,

红鸳说着时,也是半信半疑 的。

    “不可能!他们二人的交情一向甚好,怎么可能呢?九王爷说什么都不可能会伤害月妹妹

的!”福满儿再也坐不住, 起身往屋里走去,一边唤道:“红鸳,快进来替我更衣,我要进

宫去!”

    *                      *                        *

    今天一大清早,鹰扬天就接获消息,知道宫里出了大事,而他采取行动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却是回到家中。

    “公主人呢?她去了哪里?”他一进门就向古总管问道。

    “回爷的话,公主进宫去了,爷回门之前不久才刚离开,看这时辰应该才刚进宫不久。”

    “她有说为什么回宫去吗?”

    “公主没说,只是行色匆匆,似乎有很要紧的事。”

    闻言,鹰扬天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沉黝,想必满儿应该也是为了九王爷与珂月公主的事情

回宫去。

    那她知道了吗?

    知道九王爷被关进宗人府去等待发落的事吗?

    对她而言,这一趟回宫去是为了自己的好姐妹珂月受了重伤,还是为了要去为九王爷的事

一探究竟呢?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没有开口问,究竟在她心上,是九王爷对她而言意义比较深重,还

是他这个夫君地位强些呢?

    “知道了,退下忙去吧!”他晾了晾大掌,头也不回地直往小书院方向走去,俊美的脸庞

上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眸里 透显出黯色的阴霾……

    *                         *                          *

    一弯细如牙般的银月,斜勾在夜晚的天边。

    微风徐徐,如水般沁凉,缓和了不少白日的酷暑,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福满儿才刚从宫里

回来,回家之后,就一直闷 待在房里没说话。

    “你摆着那脸色,是给谁瞧呢?”鹰扬天信步而入,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轻

沉的嗓音说话却是不太客气 。

    “你回来了?怎么没人通知我你回来了呢?我没在摆脸色,只是在想事情,可能刚好背上

的伤痕有点儿疼,才会露出 令你觉得不好看的脸色吧!”福满儿从沉思中抬眸,不知道该如

何对他说明她今天回宫所听到的消息。

    “那让我猜猜你在想些什么吧!”他双手抱胸,随势倚靠在斗柜上。

    闻言,她扬起美眸瞅着他,看见他那双十分好看的眼眸之中,盛着一丝儿不可见的笑意,

以及仿佛能将她的心看穿的 透彻。

    “夫君知道月妹妹受伤的事了吗?”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气的蛋壳儿,我当然知道眼下宫里闹得不太平静。”他低沉的嗓音娓

娓道来,语调像是在陈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不,不只是不平静,或许该说是一片惊涛

骇浪吧!就在昨日,珂月公主几乎被一箭贯心,坠马重伤,现在正徘徊在生死边缘,宫里的

二位焦急宛如烫锅上的蚂蚁。不过,这大事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因为,差点害死珂月公

主的凶手,就是九王爷,所以,让我猜测,你正在想的,应该是九王爷被关进宗人府一事吧

?”

    “今天一知道消息,我就已经进宫去见过月妹妹了,不过没待多久,义母便先叫我回来,

她说自从事发之后,月妹妹一句话也不说,有片刻清醒过来,见了我只是直掉泪。义母眼看

这不是办法,怕月妹妹太伤心影响伤势,要我过两天等她病情稳定些,再进宫去探望。”

    “你没问及九王爷的情况吗?”在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眼眸像是两块幽冽的玄冰。

    闻言,福满儿顿了一顿,才摇头道:“原先想开口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敢问,就怕义母听

了会不高兴,问了只是惹她心烦。不过,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九王爷,毕竟在当场就只有

他们二人。可是,我相信他,这么多年来,他与月妹妹虽然吵吵闹闹的,但谁都看得出来他

很疼月妹妹的,绝对不可能会拿箭射伤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我告诉你,在葛兰国的银绋王妃就在不久之前抑郁而亡的消息,你还是不信吗?”

    “什么?”福满儿不敢置信地瞪圆美眸。

    “皇后没告诉你这件事情吗?葛兰国送回了王妃的骨灰,说她嘱咐要由生前最疼爱的九弟

将她的骨灰送回北方,葬在他们的家乡,听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珂月公主一时出言不慎

,惹恼了九王爷,才惹出了祸端。听我这么说完,你还是很坚持伤害珂月公主的人不是九王

爷吗?”

    福满儿觉得讶异,即便是宫里的人怕知道的都没他详细吧!她定了定神,才摇头道:“月

妹妹说话一向爽快,九王爷不会不明白她的性子,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没有恶意的。”

    “所以,你还是相信九王爷?究竟是真的不可能,抑或者是,在你的心里,宁愿相信他,

也不愿意相信事实呢?”此刻,在他的眼里,她对九王爷的一心偏袒就像是在他的心火上浇

了油。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成全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懂,什么叫做成全我?”

    “成全你与他。”他勾唇冷笑,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捧住了她柔嫩的脸蛋,“如果,你真

的那么喜欢他,我能替你想办法保他无事,然后让你们在一起,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不!”她震惊了,吓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挥开了他的手,“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

么可以对我说出这种提议?”

    “咱们确实是夫妻,不过,却不同于一般夫妻,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妻子心是向着谁的

。”最后几个字,他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冷不防,“啪”的一声,她狠狠地甩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福满儿不敢置信,心里又急又怒,身子微微地发颤,掴掌他的手心痛得发烫,她咬牙看着

他,看见他的脸颊上开始泛出红色的指印。

    “我说错了吗?”他的反应十分平静,一向是十分沉敛的眸光,此刻也迸发出如火般不悦

的光芒。

    “明明就说过不会在意的……”她的嗓音哽咽,差点就说不出话来,“是你自个儿说不在

意的,明明一开始就是你自个儿说不会在意的,怎么这会儿说过的话可以不作数了?”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铁青,她说得没错,一开始说不在意的人是他!而如今与她算起旧帐的

人,也是他!

    但他无法平静下来,听着她维护另一个男人,而且是在她心上的那个男人,他就不由得怒

火中烧,几乎就要没了理智。

    福满儿也同时觉得气愤,她觉得自己被他欺骗了!气恼他的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她露出了一抹受伤害的眼神,深深地瞅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从他的身边跑开,头也不

回地离去。

    “公主殿下,请问你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杜寅娘以极平静的口吻,问着不该出现

在她眼前的泪人儿。

    福满儿蜷坐在长榻上,双手抱腿,只差没将自己蜷成一颗球,抬起眸望着杜寅娘,眼泪还

是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将她那张原本就已经是我见犹怜的脸蛋,

弄得更加楚楚可怜。

    “这里是‘相公’,说穿了,就跟青楼妓院没两样,是所谓的勾栏之地!”杜寅娘一口气

说完,忍不住叹气,“这天底下你哪个地方不好去哭,偏要往我这里来,人家在夫君那里受

了气,不都是往娘家去哭诉吗?更何况你娘家势力如此雄厚,你更应该回去哭诉才对。”

    闻言,她用力地摇头,“我不能回去,无论是义父义母或阿月,我都不想教他们见了操心

,所以不能回去。”

    “不要哭了。”杜寅娘不得已只好再拿出一张干绢巾,递给她擦眼泪,“真有那么多泪水

好哭,就在你男人面前哭,这样才好教他对你更心疼啊!”

    “我不要见到他,我现在不想见他。”

    话声才落,像是触中了伤心处,一阵酸楚再度袭上,她咬住嫩唇,不让呜咽声夺唇而出,

手里紧紧地揪着绢巾,哭得微微地发抖了起来。

    想到了鹰扬天,她就无法忍耐住心里对他的怨恼。

    为什么他能对她说出那种无情的话语?

    是不是因为心里对她完全不在乎,所以才能够不在乎地伤害她呢?

    他是知道的!

    他一直都是知道她心意的!

    因为对他没有过一丝一毫的隐瞒,所以,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追究起她对他的坦白呢?

    是了!她想起来了!

    当初,他迎娶她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失去朝廷这个靠山,为的只是赚取利益,而不是对

她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与怜惜。

    早在一开始,他们成亲就只是因为要各取所需,从来就不是因为情与爱。

    在这瞬间,想起这一切的福满儿,感觉一颗心就像要醉裂开来似的,她明明知道这一切,

却没想到在此刻想来,如此剜心与难受。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与他在一起时,感觉是如此美好,所以,再回想起这现实与残酷的真

相,才会教她更加难以忍受吧!

    “说说看,为什么跟爷闹不愉快了。”

    “他气我护着另一个男人。”福满儿别开视线,刻意说得轻描淡写。

    “爷不是一个不明理的人,没道理你只是护着另一个男人就气你。”

    闻言,福满儿顿了一顿,才幽幽地说道:“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是我真正的心上人。”

    “什么?”杜寅娘吃了一惊,好片刻才定住神。“公主的意思是,爷知道你另有心上人?

    “在我们成亲之前,我就告诉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向我追究,我告诉过

他了,他是知道的。”

    “因为他知道,所以就必须谅解你吗?”

    “我告诉过他了!”她加强了音量,语调却听起来更加心虚。

    “好自私。”杜寅娘好不客气地笑哼了声。

    “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吗?你这就是!因为自己有坦白的招认了,所以,就可以在

自己夫君面前大摇大摆的喜欢着另一个男人?好,喜欢倒也就罢了,竟然还维护了起来,做

出了这种事情,你觉得自己有立场在这里掉眼泪喊无辜吗?”

    对于杜寅娘的诘问,福满儿虽然有不服气,却无话可说。她一直以为,对鹰扬天坦白是一

件好事,她不想骗他,所以把实话告诉了他。

    可是,直到今天,杜寅娘的话仿佛当头棒喝般,狠狠地把她给敲醒了,让她知道自己一直

以来对鹰扬天究竟有多残忍!

    她是他的妻子,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别的男子,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这样的她不

是自私,那还能称作什么呢?

    这时,外头传来了厮仆的唤声,杜寅娘出去一探究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白玉质地

的药罐。

    “这是爷特地派人送过来的药,说是让人给你找到的新药,他担心你说旧伤有些疼,要你

先把药给擦上了。”说完,她拉起满儿的手,将白玉药罐交到她手上,刻意顿了一顿,看见

她接到药罐那一瞬间,泪眸之中所浮现的柔软喜悦,“晚些时候他再亲自过来接你,如果,

你真的不想见他,那我可以想办法把你给送出城去,如何?这就起程,才刚好可以与他错过

。”

    “不,我回去!”福满儿双手捉住药罐,紧紧地将它给捂在胸口,感觉那药罐仿佛有热度

似的,令她的心窝儿直泛热了起来,“我要在这里等他过来,我要跟他回去。”

    “不与他赌气了?”杜寅娘啼笑皆非。

    她摇摇头,娇颜低垂,依旧是不停地掉眼泪,但是,那眼泪却少了一些心酸,但是,却多

了一丝丝难以形容的苦涩甜蜜。她瞅着握在手里的药罐子,心想,如果他待她少一点点好,

那苦涩是否就能够少些呢?

    她对不起他,却是千言万语都诉说不了她内心的歉意……

    梆子刚敲过了三更,万籁俱寂,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显得特别空洞而且响亮,才刚

在门口停下,鹰家的厮仆已经赶忙着迎出来,屋子里仍旧是灯火通明,两位主子都还醒着,

古总管与一干奴才谁也不敢先睡下。

    鹰扬天率先下车,回头对车内说道:“满儿,咱们已经到家,下车了。”

    一阵久久的寂静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从车里头传来,“我不要。”

    那轿软的嗓音之中,可以听出浓浓的鼻音,可见得是哭了。

    “你怕我因为今晚的事情骂你吗?我不会,你出来吧!都已经三更天了,折腾了一个晚上

,我让人去准备夜宵,你吃些垫肚再去睡吧!”

    “我不要。”浓软的嗓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哽咽,似乎又开始掉眼泪了。

    “满儿,我累了,快下车,别折腾了好吗?”他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先退下,不要过来打

扰他们。

    “你骂我吧!你可以怪我,可以……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如果我骂你的话,会让你的心里好受些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仿佛要教人窒息的沉默,在那沉默之中,有着她的犹豫与踌躇,那寂静

之中,仿佛可以听到她的眼泪滴落在衣裙上的声音。

    “我没有资格骂你,咱们也不过就是扯平了而已。”

    “不,是我负了你。”

    “你负我吗?看起来是如此没错,但是,仔细想想,你喜欢上他,是在嫁我之前,还是之

后呢?”

    “是……之前。”

    “而你也从来没瞒过我,不是吗?而且还傻得跑来与我全部和盘托出,这样的壮举,其实

我该称赞你才对。”

    傻是傻了点,但仍旧可以称为“壮举”没错。

    鹰扬天心想,毫不保留地把自个儿心另有所属的事摊在他的面前,摆明了是给他机会可以

掐住她的弱点,所以,他将这事儿称为是“壮举”,因为这算是变相地谋杀了她自己任何可

以在他面前拿乔的机会。

    “寅娘说,那不过是我先下手为强,说到底,是自私。”

    鹰扬天在心里嘀咕,他就知道寅娘一定对满儿说过什么,要不,这妮子的反应不会如此奇

怪,真不知道是该谢还是该怨啊!

    “那你记得我为何娶你呢?”他望进马车里头,看见她躲藏在最阴暗的角落,外头灯火的

亮度只照亮了她衣裙的一角,那阴暗仿佛是一层薄幕般,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而相信她也

是看不见他的。

    “记得。”她喉头一阵哽咽,眨了眨眼,眨掉再度涌上眼眶的泪水,她同时也望着车外,

只看见他一边宽阔的肩膀,看不见他此刻是何神情。

    当初,他们成亲的理由从来不曾改变过,但是,时间改变了,心改变了,同一个理由如今

再想来,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伤痕。

    “所以,咱们不是扯平了,是什么呢?”他勾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一直以来,你只

说过要生我的骨肉,可没承诺过会努力喜欢上我啊!说来,是我得利多一些,因为你对我的

亏欠,愿意为我生子,所以鹰家可以不必绝后,想想我是该感谢你才对。”

    “不要这么说!”她冲口而出,下一刻,整个身子已经从马车里飞扑而出,张开纤臂紧紧

地抱住他,“不要这么说!我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你非要再教我更难受是吗?”

    “你终于愿意出来了。”他反手抱住她,唇畔逸出一痕宽心的浅笑。

    “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你,会用我最大的努力让

自己喜欢上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她将泪颜埋在他的颈窝,当感受到他熟悉的

气味与温度时,心头不自主地暖热了起来。

    “我可以将你这番话当成是承诺吗?”

    “可以,你可以。”她直视他的眼神再认真不过了。

    “好,那我等着你。”

    “嗯。”她破涕为笑,冲着他点点头。

    “让人给你送去的药擦了吗?”他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她摇摇头,从怀里掏出白玉药罐,“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帮我,自己擦不到背,而且这新药

我没用过,不知道该下多少分量。”

    “这药不同于紫云膏,是由玫瑰果实与积雪草炼出的油,以后,即便你的伤不疼了也要擦

,擦上一段时日,可以让伤痕变淡变平,只要调养得宜,以后就算真犯疼了,也不会像先前

那样剧烈了。”他抱着她,转身往大门走去,“不过,咱们进去,让我帮你擦上吧!”

    “夫君,下人们在看着,放我下来吧!”她双手环住他的颈项,低叫着,将羞红的脸蛋埋

进他的颈窝里。

    群,“我向来就不怕人家看,你怕吗?”他笑着说道,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聊,“是,我怕。”她小声地说。

    独,“人说嫁鸡随鸡,明白这道理吗?”

    家,“明白。”她点头。

    “那就闭嘴,乖乖跟我进去。”终于让她乖乖地安静了下来,鹰扬天满意地勾起一抹微笑

,抱着她回房……

    第九章

    自从发生九王爷伤了珂月公主的事情,一连数日,皇宫里都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主子

们郁郁寡欢,宫人们行事也就格外小心。

    “皇上……”皇后淡柔的嗓音在养心殿里轻轻地回响着,她搁下手里的书卷,转眸望向窗

外,好半晌一动也不动,像是出了神似地望着那半开的窗栏。

    “如果你担心珂月的伤势,朕可以再陪你去一趟她的寝宫探望。”檠天帝批完最后一本奏

章,扔了朱笔,顺势靠躺上椅背。

    “去了做什么?那丫头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只要知道她的伤有好转,我就已经要安心了。

    “那你在想什么呢?”

    “珂月不指证老九,宗人府就无法定他的罪,再加上他是皇上的小弟,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不能拿他奈何,可是我要他离我的珂月远远的,最好是天涯海角,再也伤不到她为止!”

    最后一句话,皇后说得咬牙切齿,眼眶淡淡地泛红。

    “那就让老九回北方的家乡去吧!那里原本是大哥的封地,不过这两年来,大哥的身子骨

一日不如一日,在朕的部族之中,兄死弟继,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哥应该会很高兴是由九弟

来接替他的位置。”

    “让他离京,皇帝就不会舍不得吗?”皇后扬眸,直瞅着夫君的面。

    檠天帝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不由得苦笑摇头,“银绋远嫁葛兰国,是她自求的,错不在

你,葛兰汗王密谋造反,朕原本就要派兵铲除,最后却是你替朕当了坏人,说到底,错也不

在你。如今,你不杀朕的九弟,肯让朕放他回去,实在是卖朕一个天大的恩情,你说,朕该

如何还你人情才好呢?”

    “我不必皇帝还我人情,只消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我想问你,你究竟想对鹰家做什么?

”话末,语锋一转,气氛忽然变得紧绷,好些年了,在他们夫妻之间鲜少有过如此紧张的氛

围。

    “朕非说不可吗?”檠天帝眸光瞬间变得老练深沉。

    “你可以不说,但千千万万不许你伤害到满儿,那丫头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对她的心疼

不会比对珂月少,这一点,皇上你是明白的。”

    “所以,你才会透过满儿,去警告扬天吗?”

    “我有吗?”皇后耸肩,佯做不知情地一笑。

    “他在朕的朝廷里兴风作浪,结党营私,朕不可能坐视不管。”

    “为了想杀他的仇家,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了,不过,他设陷所害的范氏一门,不也是皇帝

你的眼中钉吗?他铲除了他的仇家,皇帝也少了一个头痛的大患,可是你要追究的却不只如

此,不是吗?”

    对于鹰扬天的心思缜密,实在令人不得不佩服!人们以为他只是一个凭着相貌得到皇帝宠

信的皇商,却在没人知觉的情况之下,结交了各部大臣,联合这些人为他罗织罪名除掉了范

氏一门,报了鹰家的灭门之仇,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得了他的好处,因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替他办了好事,对他们而言,诛除范氏一门不过是水到渠成,为所当

为。

    只是,鹰扬天大概不会料想到,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谋,竟然会因为其中一名大臣得不到

叫做桃娘的伶女,酒后吐了真言,事情传到了他们耳中,暗中调查之后才知道了真相。

    “是,皇后聪明。”檠天帝微笑道:“朕还要追回先前从户部凭空消失的百万两银子。”

    “皇帝以为这件事情也是由他经手的吗?”

    “是或不是,他自个儿心里有数。”话落,他沉静不语,与妻子相视半晌,才又开口道:

“皇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朕不干涉你,但是,朕想做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风吹树儿动。

    福满儿站在院子里,闭着眼睛倾听,明明听见了铃铛声,却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

的。

    今儿个她一定要找到那颗朱漆竹鞠,那天她在州桥夜市一见了它就爱不释手,成天带在身

边把玩,却没料到扔着扔着,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她闭着眼睛,伸出双手,循着自己听见的铃声前进,她小心翼翼地踏着每个步伐,感觉脚

下的石板地换成了泥土地,传进耳里的铃声越来越亮了,她喜出望外,睁开眼睛,却没料到

一堵男性的胸膛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鹰扬天伸手覆住她洁白的额心,敛眸好半晌不语。

    “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没发烧啊!”她捉住他的手,急忙嚷道。

    “是,是没发烧,可是刚才看见你的举动,令人担忧我家的娘子是哪里傻了,才会摸着黑

走路呢。”

    她噘起嫩唇,对他恶毒的说法感到气闷,但是瞥见他眼底徐柔的笑意,知道他是逗着她玩

着。

    “还在找那颗鞠球吗?”

    “嗯,就是一直瞧不见它,都已经好些天了,明明能够听见鞠里头的铃铛声,但就是看不

见它在哪儿,刚才听声音,想必就在这附近了。”

    “别忙了,我已经嘱咐手下的人替你留心,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才对。”他牵起她的手,走

回石板路上。

    福满儿跟在他的身后,瞅了他的背影半晌,才小声地问道:“这两天我瞧家里不是很平静

,是出事了吗?”

    “你是从哪里瞧出家里出事了呢?眼下这不好好的吗?”对于她的说法,他不由得失笑,

无奈地摇头。

    “夫君不要太小觑咱们妇道人家,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对自家相公的一动一静

,可是知之甚详的,不只是我觉得不对劲,傅夫人她们过来闲谈时,也提及了几个大掌柜总

是神色凝重,让家里的气氛不是太好。”

    鹰扬天回眸,笑觑了她一眼,“就这样?”

    “嗯。”她点点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让日光给剪出了分明的阴影,在那双深魅的眼眸深

处,闪烁着她无法参透的心思。

    “说不准是那些掌柜们做了什么对不起嫂子们的事,才会一个个做贼心虚,忧心忡忡的,

你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吗?”说完,他轻笑了起来,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那你呢?你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吗?”她被他逗笑了,心里清楚他有事瞒她,却也知

道问不出结果。

    “可能有喔!你不担心吗?”他朝她眨了眨眼,见她摇头,不知是真的信任,还是太过天

真,“你听说过比翼鸟吗?”

    “听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白居易的《长恨歌》里不就有这一句吗?我

听说这比翼鸟仅有一目一翅,非要雌雄相合而始能于飞,人说夫妻就如同比翼鸟,缺一不可

。”

    “不,人们都这么说,但我偏不认为,我这个人比较实际,倒以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

临头各自飞,如果我不能幸免于难,至少,我希望另外一半可以逃得掉,能躲得过灾难。”

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神情再认真不过了。

    “别这么说!”她连忙地掩住他的唇瓣,不让他再胡说,“咱们能有什么灾难呢?咱们有

皇上和皇后的厚爱有加,不会出事的。”

    “是,你说得是。”他握住她白嫩的柔荑,笑视着她,“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但你要

先答应我,要真有大难临头,你要逃掉,逃到天涯海角去,都胜过留在我的身边。”

    “我不要。”她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抗拒。

    她不喜欢听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得她整颗心儿都忐忑不安了起来,对他虽没有生死相

许的爱情,但是,他是她的夫君,见他有难,她怎么可以一个人置身事外呢?

    她做不到!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

    “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回答。”说完,他笑叹了声,知道她的坚持,并非因为对他怀有男女

之间的爱慕,而仅只是不能置他于不顾的义气!

    却偏偏她越是如此死心眼,就越教人担心。

    他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自己,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像是沉溺般的狠狠吮

吻,有力的臂膀仿佛要将她娇小的身子给揉进骨子里,仿佛唯有这么做,才不会失去她……

    终究,纸是包不住火。

    就算鹰扬天瞒得再好,但是“日月盛”惹上的是朝廷,因为被牵扯入户部大臣利用职务之

便,剽窃国库官款一事,大批银两去向至今下落不明,为此,号里的几名掌柜都被请进了刑

部问话,虽然没有扣留定罪,但是,已经是闹得人心惶惶了。

    最后,就在今天,就连鹰扬天都被召进宫去问话了,这个风声才一传出,“日月盛”门口

涌来了一堆人,有存户也有股东,一个个都抢着要把自个儿的钱给领回去,就怕“日月盛”

一倒,整个身家也就跟着没了。

    “你要上哪去?”

    就在福满儿已经整装好准备要出门时,身后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唤住了她,她顿了一顿,

扬眸看见了鹰扬天挡住了门口,不悦的眸光朝她瞅来。

    “我……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

    “这……你就不要问了。”

    “不必问我也能猜到你想去哪里,是回宫去吧?”

    被他一猜就中,福满儿知道是瞒不过他的,点点头,小声地说道:“我想这件事一定有误

会,让我回宫去,请义母做主把事情查清楚。”

    “不必了,你这么做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鹰扬天的眸光淡淡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况且,你忘了吗?我与皇后的交情一向不好,她又怎么会

替我做主呢?别白费心机了。”

    “可是,我不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告诉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上的忙,请

夫君尽管开口。”

    闻言,鹰扬天抿唇不语,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鬓,看见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却只是

淡然地笑了。

    “你不要不说话,告诉我啊!”福满儿按着他抚着她颊畔的手背,指尖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心里的恐惧教她泛起了一阵阵冰凉。

    就在这时,古总管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爷,公主,宫里的总管公公来了,说是带来

了皇上的圣旨,请两位过去接旨。”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鹰扬天像是若无其事般牵起满儿的手,拉着她往大厅的方向

走去。

    福满儿任由夫君牵着他的手,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种很

不好的预感,或许,这将是最后一次他牵她的手了!

    “……因驸马鹰扬天德性失正,无法匹敌义公主尊贵之仪,故颁下旨意,令二人即日分离

,再无姻缘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此。”

    总管公公颁完旨意,垂手看着鹰扬天与福满儿二人,“接旨吧!皇上的旨意相信应该是再

明白不过了,义公主就由咱们接回宫去了,至于公主的物品日后再派人过来拿取。”

    “不!”福满儿率先起身,激动地喊道。

    鹰扬天也同时起身,不过却是面色平静地上前接过圣旨。

    “不要接旨!夫君,不要!”

    “皇上的旨意已经颁下,君无戏言,事实已经由不得我们任性随意了。”鹰扬天紧握着圣

旨,回眸定定地瞅着她。

    “不!我不走!”她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臂膀。

    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福满儿的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死命地紧揪着,用尽全身力

气地抱住他。

    “要他们回去,夫君,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边,我不要回宫去!”

    闻言,总管公公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这只怕是由不得您了,公主,皇后娘娘给了交代

,说无论如何都要请您回去,您就帮帮忙,跟着奴才回去吧!这些天,相爷也很担心您的安

危,就怕皇上一生气,连您也给牵累了进去,看在皇后娘娘与相爷的份上,您就请上皇辇,

跟咱们回去吧!”

    “我很好!回去跟义父与义母说,我留在鹰家很好,我的夫君待我很好,所以在这个节骨

眼上,我不能丢着他不管,如果他们真疼我,就该帮帮我,帮帮我的夫君才对!”

    从来,她不曾说过如此任性的话语,一直以来,她都是很懂得替人着想的,可是,此刻在

她的心里却只觉得恼怨,埋怨那些疼爱她的长辈,为何在这个时候却全都默不作声,分明要

置她的夫君于死地。

    他们明明有能力帮鹰家的,为何不帮呢?

    福满儿紧闭美眸,将额心抵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像是在逃避着眼前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说什么都不肯顺从。

    听她说那些话,鹰扬天的表情是内敛不作色的,而几名宫人则是听了又惊又骇,皇后可是

一国之母,即便是要下令被杀头,对她都不能有一句埋怨吧!更别提她刚才那些几近指责的

怨怼了!

    鹰扬天敛眸瞅了她一眼,神情显得淡薄,“总管公公,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跟公主谈谈,

帮你劝她,成吗?”

    “如果驸马爷肯帮奴才这个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总管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鹰扬天大手揪住福满儿的纤臂,将她拉到了一旁,一双大掌

箝住她的双臂,敛眸正色道:“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让我更困扰了,可以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是存心想让我困扰,那就乖乖与他们回去吧!要不,皇上与皇后会说是我唆使

你不听话的,到时候,他们只怕更笃定要砍我头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会的!”福满儿被他严厉的神情给震慑住了,被他用冷漠的眼神瞅着,让她觉得心坎

儿微凉,“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你想要我回宫去,所以你才要说这些狠心的话来气我,我不

会上当的,我不会!”

    “不,我是真心不想留你的。”

    “撒谎!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把话直说了,一直以来,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了,做事,我只问得到多少好处,先前,娶你能让我得到朝廷的信任与支持,所以,我挖空

了心思要讨好你,想来,我应该做得不错才对,才能让你的心完全向我靠拢,说实话,我还

真是必须佩服自己的能耐。”

    “不要再说了……”

    “可是,听听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存心要让我被捉去杀头吗?你倒好,得了皇帝皇后

的宠爱,想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我呢?要是再这样被你闯祸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到

明天呢!”

    “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你说这话不是真心的……”她捂住耳朵,不断地想要说服自

己。

    他一双大掌狠狠地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扳开,“就算你能说服得了自己,但没用的,事实就

是事实,皇上已经颁下旨意,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夫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讨好你,没必要

了。”

    福满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冷峻的表情,为什么?就连一丁点儿逃避的空间都不肯给她?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她深吸了口气,哽咽道:“可是我会回宫去,

不会给你添麻烦,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再回来,一切会再像从前一样,一定会的。”

    他愣了一愣,心口就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棍,“随便你,心是你的,要怎么想我管不着。”

    听他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福满儿即便是心意笃定却仍旧觉得受伤,她挣开

他的掌握,回头对宫人们道:“送我回宫。”

    “来人,公主起驾回宫。”总管公公高声喊道。

    就在她要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鹰扬天冷酷的嗓音从后面传来,“记住,当你走出鹰家大

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无关系了。”

    她的心窒了一窒,眼看就要哭了出来,但最后她只是强忍住泪意,无视于他所说的话,一

语不发地走了。

    没听见的!

    刚才,他所说的话她一句话也没听见,啥都没听见!

    她还要再回来!还会再回来的!她还会的!

    鹰扬天望着她明明无比纤细,却又故作坚强姿态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是紧抿着唇,一语不

发,还没看她走出门外,已经调头离开,没让自己对于她的离去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回宫好些时日了,没有鹰扬天的消息,他还好吗?

    福满儿刚从珂月的寝宫离开,来到了中宫,沿路上除了红鸳之外,还有月娘姑姑跟随在她

左右,说是要陪她散心,其实是替义母看住她。

    走进中宫院门,就在穿过曲径时,一阵带着冷意的秋风吹来,刮落了枝头上已经显得枯黄

的叶片,此情此景令她顿时停下脚步。

    秋天了!

    她已经离开鹰家那么久了吗?

    他呢?可曾有半点想念过她吗?

    “公主,娘娘还在等着你去请安呢!”月娘在她的身畔低声提醒道。

    “嗯,我知道。”她点点头,忍住了涌上鼻尖的泪意,再度提起脚步走进中宫寝殿。

    “是满儿吗?”正在西厢里看着奏本的皇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搁下手里的本子,轻声喊

道。

    “是,是满儿来向义母请安了。”福满儿柔声回答,跨进西厢房,朝着皇后福了福身。

    “过来,陪义母说说话。”皇后朝着他伸出手,让她柔顺地坐到腿边,“去看过珂月了吗

?”

    “是,月妹妹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还已经可以与满儿开玩笑了,她嚷着要出去玩儿,我说

等她伤都好了,要带她到州桥夜市去,让她尝尝一些道地的小食,她听了就说明儿个伤就可

以全好了,活脱脱就是以前的老样子。”

    “是啊!真像是珂月会说的话,就是贪玩贪热闹,说话也总是让人好气又好笑,改明儿让

太医给她瞧瞧,如果没有大碍的话,我就让你们姐妹两人一起出去走走玩玩,散散心也好。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皇后含笑的眸里有一丝晦暗,心想若是能够照满儿所说,珂月仍旧是

从前的珂月,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那她就要感谢天地仁慈了。

    “若是出宫,能让我回鹰家一趟吗?”福满儿小声地问道。

    “你与鹰扬天再无关系了,满儿。”皇后轻拍着她的手,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次皇上想

要追究得多彻底,切断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满儿不知道夫君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无论我如何追问,就是没有人肯告诉我,但我

不敢吵闹,怕给他添了麻烦,但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就算只有坏处也好,我不

能扔下他一个人贪图安逸。”

    闻言,皇后的眸色微黯,抿唇不发一语。

    “我记得自己曾经读过一本书,书里写着,在交栏山西边有个麻逸国,在那个国家里,山

势险,地宽平,田多膏腴,倍收于他国,那个国家的人民尚节义,妇丧其夫,则削发碎面,

绝食七日,与夫尸同寝,多与并逝矣,倘若七日不死,则亲友劝食,或能苟活,却终生不再

嫁人,或至焚夫尸日,赴火而死!为什么一个蛮夷之国的妻子都可以为她的夫君做到这个地

步,满儿却不能呢?”

    “那自然是因为你不生在麻逸国,而且你是本宫的义女,我不允你轻生,我要你好好的活

着。满儿,为你的夫君殉身,听起来是很有骨气,可是,你要本宫与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又算什么呢?”皇后清冷的嗓音里,藏着一丝不加掩藏的严厉。

    一瞬间,福满儿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知道长辈说的话都对,所以她无法反驳,但是她内心

的痛苦,却像是有人拿刀在割剜着般鲜明,让她想要忽略,想要否认,都无能为力!

    “我只想与夫君同甘共苦!”说着,她哽咽了声,豆大的泪珠再也禁不住沉重,一颗颗滚

堕了下来。

    她伏在皇后腿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般,除了哭泣之外,不知道自个儿

还能做什么。

    “怎么好好一个人儿出去,回来竟成了泪人儿?”皇后轻叹了口气,扶起了她消瘦不少的

脸蛋儿,“那让本宫问你,你想与你的夫君同甘共苦,可他呢?愿见你也跟着受苦吗?”

    “他……”她一时语塞,想起了那日鹰扬天对她的冷硬言语,就算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

故意气她,但是仍旧令人觉得螫心。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心里很明白,在眼下这个时刻,对她而言,皇宫是最安全的栖身

之所。

    “他没留你,不是吗?”皇后自然已经从总管公公那里听说了当时的经过,也知道鹰扬天

说了不少绝情的话,“不过,倘若他忍心你为了他受苦,想必对你也没有几分真心。”

    闻言,福满儿说不出话,只是咬着嫩唇,一古脑儿地摇头,豆大的泪珠子一串串掉落,“

让我回去,义母,让我回去!满儿不要苟活,生要跟着他生,死要跟着他死,无论下场如何

,满儿绝无怨言。”

    她跪伏到皇后的面前,一边说着,眼泪一颗颗地跌碎在地上。

    皇后敛眸瞅着她跪地不起,神情一瞬间变得严厉,“都是一个样子,月儿也好,你也好,

真是枉费了我对你们的疼爱。她不要留,你也想走,好,本宫就遂了你们的愿,你们我谁也

不留!”

    第十章

    在福满儿离开鹰家的隔日,宫里又来了一道旨意,褫去了鹰扬天的侯爵之位,也一并夺去

了他皇商的资格与特权,人们都说,这一次鹰扬天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曾经门庭若市的鹰家的大门前,此刻,只剩下了冷清与寂寥。

    鹰扬天伫立在院子里,听着树欲静风却不止的沙动声,低敛的眸光直瞅着手里的朱红竹鞠

,看着那斑驳褪色的痕迹,昨日仿佛历历在目。

    但是,就算昨日仍旧在眼前如新,却已经是不可追回。

    古总管关上了大门,随手拿起一旁的扫把扫地,以往这时候他已经是忙进忙出了,这样的

粗活儿也轮不到他来做。

    不过,眼下这节骨眼儿,不做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只是一味的发愁也不是办法,他一边扫

着地上的落叶,一边叹息地笑说道:“如果公主知道这一离开可能再也回不来,那她还会走

吗?”

    这话说得很轻,可是鹰扬天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她不会。

    这个问题的答案,鹰扬天的心里比谁都还要清楚。

    满儿这妮子教人喜爱的地方就在于她的真实,对人真心得仿佛要她把心肝儿掏出来相见也

不过如此而已。

    也因为知道她这个性子,所以那天他将话说得很绝,就是怕她回宫之后鲁莽行事,没想到

才不过平静一段日子,她就真的惹出事了!

    就在刚才,霍长青从宫里得到消息,说她惹得皇后在一怒之下,答应让她出宫,不过,却

不是回鹰家,而是要送到北方与九王爷成亲!

    他眯起眼眸,闪过一抹阴沉。

    古总管扫着地,眼看着才扫成一堆的落叶,一阵风吹来又散开了,才正叹息无奈之时,一

颗红色的鞠球随着风滚了过来。

    他拿起一看,这鞠球不正是刚才主子拿在手里的吗?他纳闷地抬头,望向鹰扬天刚才所站

的地方,只见一片空荡,主子人不知道已经上哪儿去了!

    “你是本宫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你知道吗?鹰当家。”

    皇后搭上月娘伸出的手臂,从坐榻上站起身,收回手走到鹰扬天身边,毫不客气地对他说

出心里的想法。

    “就只好请皇后娘娘忍耐一下,勉强听鹰某把话说完了。”鹰扬天面不改色,低沉的嗓音

平静得没有一丝动摇,“在我与皇上的协议之中,除了替他演一场苦肉戏,把朝中一干贪官

揪出之外,其中并不包括让满儿嫁给九王爷。”

    “那是你与皇帝的协议,是你自个儿做错了事,欠了他的,并不关本宫的事啊!本宫没承

诺你不会把满儿嫁给老九,这也是事实,不是吗?”皇后轻吁了口气,走到了门边,仰眸看

着秋高气爽的天际,“怨本宫吗?会有今日的结果,是你自己一手造成,为了要报家仇,你

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铤而走险,满儿根本就不在你的考虑之中,是不?”

    闻言,鹰扬天抿唇直视前方,一语不发。

    “所以,你不在乎她吧?你明知道这么做会有风险,可能会伤害到满儿,如果皇上存心追

究到底,而不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满儿不是本宫的义女,可能早就被你给一起害死

了!你知道的,可是你却仍旧执意做了,如果不是不在乎她,又是什么呢?”

    “娘娘所说的都是事实,我无法反驳。”他吞下喉头的一个硬块,无法否认自恃着艺高胆

大,所以欠了几分周详的考虑。

    一直以来,满儿之于他,就是一枚筹码,如果,他曾经思考过可能会失去她,或许,还会

再多用上点心。

    可是他没有想过!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可讽刺的是他并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会失去她!

    “在整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很快就会得回清白,你的侯爵之位,本宫也可以还你,鹰家依

旧是从前的鹰家,在这种情况之下,你有决心要抛弃这一切跟本宫换满儿吗?”

    说完,皇后回眸直视着他,两人相视久久无语,最后,鹰扬天才开口淡然地说道:“是,

娘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没想到会在宫里见到他!

    福满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俊美的脸庞一如记忆中熟悉,但是,因为内心太不

敢置信,所以她迟迟不敢亲近他,只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看着他,确保他不会从眼前消

失。

    在与他分开的时候,每每想到他,总要教她觉得遗憾与伤心,因为还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

,却已经没有能说的机会。

    却没想到,如今再见他,欲语,泪已先流。

    在她心里的千言万语,此刻已经不知道如何细说从头了,她只想看着他,温习记忆他每一

寸的眼眉,好让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忘记。

    “带我走!不要让我去成亲,带我走!”她红润的眼眶就像是兔儿的眼睛般,已经盈满了

泪水,她咬住嫩唇,忍住了不让泪水掉下来。

    但是,藏在她眼底的思念完全无法掩饰,还有她的担心与急切,赤裸裸地在她的泪眸之中

闪烁着,向他发出求援的讯号。

    鹰扬天看着她,曾经在鹰府里被养得盈润的脸蛋,在分开的这一段时日内消瘦了不少,让

那一双宛如乌玉般的眼睛显得更加大而深刻,原本红润的唇也有些失色了,让她此刻脆弱而

无助的神情更显得楚楚动人。

    为什么他不说话?

    福满儿硬生生地吞下喉间的哽咽,心口揪得快要不能呼吸。

    为什么?难道他不思念她吗?

    在与她分开的这一段日子里,难道他就不想念她吗?

    要不,为何他的神情可以看起来如此平静,仿佛,她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只是一个毫无

关系的陌生人。

    “不。”他直视着她,平静的神情不改颜色,以极其迷人好听的嗓音,对她说出最残忍无

情的拒绝。

    得到他的拒绝,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唇微颤着,对于他拒绝的原因,她竟是怕得不敢

问出口。

    “不行,我不能带你走。皇上已经颁下旨意,让我领你去成亲,我不能抗旨,这你是知道

的。”

    闻言,她的心坎儿凉了。

    她早该猜到的!或者说,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对自己承认。

    所以,她问不出口,就生怕会得到他这个回答。

    那日,他对她说了那些狠心的话,她以为是故意在气她,如今才知道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这一刻,在她眼前的男人,令她想起当初那个坦言自己绝对不能放弃朝廷势力,不能够放

弃厚利不取的男人,那冷薄的神情完全如出一辙。

    也就是这神情令她记起了,眼前的男人是个生意人,在心里计较的只有得到多少好处!

    是她自作多情,才以为他会因为她而有改变。

    这一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地从她的颊边掉落,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当

初她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

    她想对他说,如果早知道会有如今的结果,如果她早知道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么,当

初即便是牺牲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她一定会紧紧地捉牢,至死,都不会放开。

    至少,此刻她可以理直气壮,赖在他身边不走。

    她多想仍是他的妻子,可以赖定了他不放。

    这些话,她想要对他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在他的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

,却甚至于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有半分怜惜……

    到了最后一刻,福满儿心里都还怀抱着希望,想鹰扬天执意带她去北方与九王爷成亲是作

假的,到了最后一刻,他会反悔,违抗旨意将她带走。

    只要是与他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追随。

    可是,真到了最后一刻,她的希望成为失望,成了绝望,他的心意并没有改变,依旧是宁

愿将曾是他妻子的她,送去嫁给别的男人,也不愿意为她抗旨冒欺君之险。

    这就是她所爱的男人,心里唯有“利”这一字而已。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无法了断心里对他的情爱。

    送嫁的队伍上了路,一路上都是风和日丽的,像是老天爷根本就无礼她内心的凄风惨雨,

赶着要在降下初雪之前将她送抵目的地。

    一开始,她不愿意配合,甚至于以绝食当成抗议,可是,他却仿佛无动于衷般,强喂她吃

下食物,强硬的态度几乎教她对他感到恨之入骨。

    但她做不到,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恨他!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里已经不再想着九王爷,深爱着九王爷的人是珂月,所以才会

不肯指证他用箭射伤了她!

    “满儿!不要再跑了!快停下来!”

    听着身后传来鹰扬天的呼喊,她坐在马背上,没了命似地往前逃跑,说什么也不肯听他的

话回头,她不容易逮到守卫疏忽的机会,她才不要轻易放过。

    鹰扬天低咒了声,加快了胯下黑骏的速度,在她的身后追赶,就在快要接近之时,趁她出

其不意,伸出长臂一捞,将她给拥进怀里。

    “放开我!”她用力地推打着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那么快就被他给追上,抬起美眸,看

见了他似乎在叫她不要白费力气的眼神。

    他骗人!

    那天在上驷院里,他明明亲口对珂月说自己的马术不好,可是,如今看见他驭马如神的姿

态,却全然不是那样!

    “撒谎!明明就说自己马术不好,都是骗人的!”

    “我是说了点小谎,可是,要相信的人是你,我可是半点都没有勉强。”他勾唇轻笑了声

,淡淡的笑意在俊容上更添几分邪魅,“出身马帮,马术绝对不能不好,毕竟在运货的过程

之中,难免会碰上强盗贼子,就算在危急时刻不能保住货,至少也要能够骑马逃走。所以,

打从我还是个孩子,就被逼着学骑马,不只要会骑,还要能骑得出神入化,是你和珂月公主

的心眼浅,像九王爷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

    说到底,他反倒过来指责她太天真吗?

    为什么在这男人面前,她就是占不了任何便宜?

    就连一点点也赢不了!他就是有本事让人在他的面前变成大输家!

    她气闷着不再说话,两人共乘一骑回到车队驻扎的营地,当他们抵达时,她发现随行的卫

队正在收拾行囊,却不似要出发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朝着他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因为送亲的队伍庞杂,行进的速度太慢,怕赶不上成亲的良辰吉时,所以我决定轻装简

骑,把你给送去给九王爷。”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我曾经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就能忍心呢?”说完,福满儿露出

一抹苦笑,硬是挣开了他的臂弯,翻下马背,头也不回地走进主帐之中……

    一路上,福满儿不再言语,反正再多的挣扎都是多余无用的,她也就死心了,而她没有发

现的是越接近北方,队伍就越精简,直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鹰扬天护送她前行的马车。

    “咱们到了,下车吧!”

    听见他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福满儿像是只缩头乌龟般蜷在马车里,说什么都不肯听从,

“我不要!”

    “下车。”他略微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要一直待在马车里也可以,但是我保证你会后悔

。”

    “我才不会。”此刻,即便是要她老死在这辆马车里,她都愿意,只要别教她嫁给别的男

人,做什么她都愿意!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语气可以如此轻松,好像完全都不在乎似的?

    难道,逼着她去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对他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对她,难道他就

没有半点不舍得吗?

    “下车。”这次,他没了耐心,钻进车里将她给一把揪了出来。见他们竟然置身于一片草

原之中,“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喜爱的草原,我就是在这里学骑马的,前面不远处之外有个城镇,是

我从小生长的故乡,我一直想要带你来看看。”他笑视着她呆愣住的表情,十分的傻气可爱

    “不是要去成亲吗?”她迟疑的嫩嗓之中有着疑惑。

    “难道你心里还想着要去嫁给九王爷吗?”他笑挑起眉梢,就见到她一古脑儿地摇头,生

怕他把她的话当真了。

    她傻傻地看着他,好半晌,以为自个儿在做梦。

    “真不去了吗?”

    “不去了。”

    “不行!”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急切,伸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袍,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半句

话,只是一股劲儿地摇头。

    鹰扬天感到有些讶异,随即又觉得她的反应极有趣,微挑起眉梢,敛眸直瞅着她,“原来

,闹了半天,你的心里真的想要去成亲吗?想要去嫁给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吗?”

    闻言,她原本就一直摇的头,摇得更加用力了,就像是急用的搏浪鼓般,令鹰扬天不得不

伸手捧住她的脸蛋,好教她别再摇了。

    “我没有……我不想去,可是不能不去,不可以不去。”说着,她咬着嫩唇,哽咽了声,

满盈的泪水作势又要泛滥出来,“如果我不去与九王爷成亲,你会被皇上怪罪,犯上欺君之

罪,是要掉脑袋的。”

    “你真的以为皇后娘娘忍心见你痛苦,再一次把你硬塞给不爱,不,是已经不再喜爱的男

子吗?”

    “那做什么要赐婚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曲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谁要你惹她生气,她这是在罚你,也同

时为了要惩治某个人的口是心非。”

    “是在说九王爷吗?”见他的神情,福满儿立刻就知道自己没猜错,随即却又拧起了秀致

的眉心,“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们两人成亲,那又如何能够惩治他的口是心非呢?”

    “惩治九王爷的手段,不在于让他娶你。”鹰扬天勾唇浅笑,深邃好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

抹不怀好意的光芒,“在我们的队伍出发之后,还有另一支送嫁队伍也出发了,在那花轿里

坐的是珂月公主,听说是要送去夷国和亲的,对象是即将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这才是惩治九

王爷的手段。”

    闻言,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美眸,“不!义母不会是认真的!月妹妹喜欢九王爷,怎么可

以把她送去和亲呢?”

    “如果说让九王爷娶你是假的,那和亲一事就是真的!难道你还不了解皇后的行事风格吗

?要整惨一个人,她是绝绝对对不会让那个人有活路可逃的!原先,皇后想让九王爷离珂月

公主远远的,不过,她最后妥协了,与其让珂月公主去和亲,不如就成全她与九王爷。而九

王爷一如预料,对他的小侄女儿也并非无情,所以,在两日前,我已经接到消息,九王已经

不在他分封的领地,至于他人去了哪里,没有人敢肯定,不过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两日前?就是咱们队伍一分为二的日子吗?”她想起了前一日卫队们收拾行囊的事情。

    “是,既然九王已经离开领地,那戏也不必演下去了,所以我便打发了跟随的队伍,人少

了,也才好兼程赶路到这里来。”

    “所以,说为了配合成亲吉时要赶路,是你骗我的?”

    “对。”他大方地承认,望着她的眸光盛着狡黠的笑意。“如何?我所找的圆谎理由,十

分的合情合理吧?”

    “鹰扬天!”她气疯了!这一瞬间,除了这个形容之外,福满儿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儿来

形容她恨不能杀掉这个男人的心情。

    而他竟然还敢洋洋得意?

    把她弄得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他竟然还敢笑得出来!

    “生气了?”他勾起一道眉梢,说得像是她小器了。

    “是!我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她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转在背对着他,像是铁了心不肯

理会他了。

    “连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这不是玩笑,因为一点都不好笑!”她走开了两步,躲开他的戏弄。

    “原想途中就告诉你,也该告诉你,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吗?”

    “因为你心肠坏。”她气闷道。

    “我没有好心肠,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他笑挑眉梢,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罪恶感

,“我想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嫁九王爷,究竟是有几分真心呢?是真心向着我,还是嘴上说

说呢?”

    说到底,他是不信她了?

    福满儿咬住嫩唇,忍住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那你满意吗?看着我为了不想嫁九王爷

,又是绝食,又是逃跑,你满意吗?”

    她哽咽得几不成声,一向都是柔软文静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愤怒。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他深邃的眸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怜惜,“我承认自己最后真是过分了

,可是看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无法不令自己回味再三,无法令自己停手,所以你说

得对,我这副心肠还真是够坏。”

    闻言,她泪眼迷蒙,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在眼前被泪雾给淹得越来越模糊,想到自个儿一路

上所受的罪,她就无法轻易原谅。

    “看来,你是不肯原谅我了,打定主意这一生一世是不肯跟我说话了。”他轻叹了口气,

“好,我明白了,就让我离你远一点,省得惹你心烦。”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福满儿被他的话给吓傻了,是!她是生气了,可是没说要一生一世不肯

与他说话啊!她抬起美眸瞅他,眼神之中满是惊慌,却只见他擅自剖析完她的心思,转身头

也不回地走开,越走越远。

    “你站住!”她大声地喊住他。

    鹰扬天没有回头,只是往后晾晾手,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我愿与你是比翼鸟!”她冷不防地在他的身后大喊出这句话。

    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不敢置信地回眸,有些讶异地瞅着她

,好半晌不发一语。

    “我要与你是比翼鸟,少了你的一目一翅,从此我再不能飞翔!所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

要过没有你的日子!”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深藏在心里的话喊出来,话才出口,又已经是泪眼朦胧,看着

他高大的身影被泪水给遮得有些模糊。

    “听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鹰扬天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瞅着她,唇畔泛起

的苦笑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草原的风刮来,卷起他的袍袂翻飞如浪。

    福满儿眨掉了泪水,看见的正是他为难的神情,一瞬间,泪雾再度淹满了她的双眸,这一

刻,她的心紧紧地揪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算跟着我要吃苦头,你也不怕吗?”他扬声问道。

    她咬着唇,用力地摇头,生怕他无法感受到她的决心。

    “即使是死,你也不怕吗?”

    “跟着你一起死,我就不怕!”

    她义无反顾的回答,令他忍不住动容!鹰扬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对她的怜惜,朝她伸出大

掌,“过来,来我这里。”

    见到他对自己伸出的手,福满儿提裙奔向他,此时此刻,谁都无法阻止她想要飞奔到他身

边的渴切。

    她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双手捧住他俊美的脸庞,凑唇用力地吻他,她再也

不管什么矜持,只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这一刻,哪怕是山崩地裂,都不能让她离开他,少了这个男人,她的生命才真正成了残缺

    鹰扬天再也不能更用力地紧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热烈地回吻,在她的吻里,他尝到了她的

甜美,以及泪水的咸味,与他内心澎湃的激动交揉成令人永生难忘的美好感觉。

    曾经,他是这世上孤独的存在,在遇见她之前,他不懂自己的残缺,终于,在她的身上找

到了成对的一目一翅,于是终能比翼、双飞 ……

    尾声

    白茫茫的雪,一望无际。

    不同于在京城的居处里赏雪所感到的宁静雅致,在这广大的草原上白茫茫的雪是辽阔的,

是一望无际的,福满儿站在其中,有着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那日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打道回京城,而是到处在旅行,他们居无定所,在这大草原上

,只要肯花些心思与银两,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一开始住在毡帐里令她觉得不太能够习惯

,但是一段时日下来,她倒也学会了坦然接受,甚至于开始享受那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感

觉。

    她轻呼了口气,看见那气息立刻在眼前变成冰雾,像是要钻进骨子里的寒冷让她忍不住揪

紧了紫灰色的裘氅御寒。

    在她的身后,鹰扬天步出毡帐,他穿着一袭玄黑色的裘衣,在白色的雪地里显得十分突出

    “不是告诉过你,别一直盯雪地瞧,当心雪盲。”他没好气地伸手绕过她的后脑勺,蒙住

了她的眼睛,“想些什么?”

    “在想月妹妹,想她与九王爷现在究竟去了何方,过得好吗?”她笑着按下他的手,感受

他掌心熨在脸上的温度。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他挑起一边眉梢,细瞅着她的表情。

    闻言,她顿了一顿,笑着摇摇头,“没想别的了。”

    她不经意敛下的眼眉,泄漏了她的言不由衷。

    说她想着珂月与九王爷的下落,是实情,但是,说她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却是在欺骗他,

也是在骗自个儿。

    她不想在乎的。

    也告诉自己不能在乎,毕竟,九五爷与她的夫君是两个不同的人,不能拿他们来比较,九

王爷可以为了珂月抗旨,并不代表她的夫君就必须为了她也做出同样的事情!

    但,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贪图着他那一点心意。

    就这么一点点冀盼,在她的心里抹煞不去,希望她所爱的男人,可以为了爱她而奋不顾身

,为了她可以舍弃他所在乎的一切。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念之间也好,不必要真的做到,只要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对她而言

都已经足够欣慰了。

    “夫君,我爱你。”她仰起美眸,直瞅着他,没有一丝毫的隐藏。

    又是这样!鹰扬天勾起一抹浅笑,又是这样不偏不倚的劈进他的心坎里,让他连招架的余

地都没有。

    他伸出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一把给按进胸怀里,低首凑吻着她的额心,却只是抿

唇勾着浅笑,看着前方一片茫茫的雪景,没有回答。

    只是将她抱在怀里,他的胸间就已经溢满激动的情感,难以言喻,说不出口,却是确确实

实的存在着。

    “那你呢?夫君,你爱我吗?”福满儿鼓起了勇气,终于开口问道。

    他伸手微微地挣推开来,抬起头看着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在这时,天空又落下了

雪花,一片雪花正好轻飘飘地落在她的眉心之间,鹰扬天不期然地低首,将雪花给吻去。

    “你不该问我爱不爱你,而该问我究竟有多爱你。”他的吻伴随着雪花的落下,不停地在

她的脸上轻啄着,他的眸色是温柔的,看着一片雪花轻轻地飘上她的唇瓣。“不过,如果你

这么问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只能说,或许,我比想象的爱你更深吧!”

    话落,还不允许她仔细思考他话里的含意,他已经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初触唇时,是微

微的冰冷,然后,缠绵的温度融化了冰冷的雪花,在此刻,再多的言语都只是徒然……

    在这同时,京城也降下入冬以来第一场瑞雪。

    雪一连落了几个时辰,将整个京城妆点得一片雪白,无论是皇宫的黄瓦青楼,还是平民百

姓的灰瓦胡同,在这一刻看来,再也分不出尊贵与平庶,都是同一个颜色。

    这个冬日,皇宫里与以往比较起来显得格外寂静,一直最会逗人开心的珂月公主至今下落

全无,而满儿义公主也不知道何时才要回京城里来,少了她们的陪伴,皇后变得寡言鲜语,

总是一个人出神地想着事情。

    所以,今儿个皇后难得来到养心殿走动,檠天帝感到十分欣喜。

    “怎么会有这些银票的?哪儿来的?”她打开了一只紫檀木盒,看见了成叠的银票,每一

张都是万两面额起跳。

    “你该问这些银票是谁的。”檠天帝走到她身后,神秘地笑道。

    皇后转眸望着檠天帝,敏锐的眸光略显不善地眯了一眯,“皇帝,你该清楚我现在的身子

不是太舒坦,所以少了一点耐心,你该知道的才对。”

    “是,朕知道,知道。”檠天帝连忙笑着安抚,半点也不敢惹她生气,“朕就直说了,这

些银票至少有几百万两,是扬天那日派人送来的,另外还有一些没估价过的土地与铺子,可

以说,他全部的家当都在朕的手里了。”

    “他做什么把这些东西给了你呢?”问出这句话之时,皇后心里已经大约有了答案。

    “他要满儿,当初你说要把满儿嫁给老九,他表面上没动声色,却把这个送来朕的手里,

说这就是他给你的答案,说他可以失去一切,可以从头再来过,但是,他不能没有满儿,他

说如果散尽家财能换回满儿,他心甘情愿。”

    闻言,皇后抿唇久久不语,她想起了那一日自己最后对鹰扬天所问的话。

    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换满儿?

    如今,在她的面前,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用“一切”!她仿佛可以听见鹰扬天笃定的声音,说出那天他没有在她面前回覆的答案。

    不过,这几百万两银子,真的是鹰扬天的“一切”吗?皇后淡淡地笑了,心里保留着质疑

的想法。

    “几百万两银子,用来买几百尊等身高的黄金满儿都够了。既然他有这个心,这笔银两咱

们就笑纳了吧!”

    没料到她会毫不考虑就收下这笔巨额的银两,檠天帝感到些微讶异,他心想为了满儿,他

的皇后应该会要他退还才对。

    “眼下,西北正值用兵之际,而江南也刚好闹了大水,无论何者都需要银两,有了这笔钱

咱们才好办事。”

    皇后不疾不徐地说着,美眸深处一片淡定,“就让咱们的满儿看看她的夫君为她能够牺牲

到什么地步吧!更何况,以鹰扬天的能耐,以身为朝廷御用第一皇商的身份,相信不到几年

的时间,这几百万两大概又会全兜回他的口袋里,咱们不过就是借来用用而已。”

    好半晌,檠天帝才回过神来,失笑道:“好凤雏,朕说过自己很庆幸不与你为敌吗?”

    闻言,皇后挑挑眉梢,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皇帝忘了这天下是你从我手里夺得的吗

?”

    “是,是这样没错。”檠天帝点头,“不过,朕虽然得了天下,却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输

在你的手里。但是,你真的确定吗?连你都支持他的话,他这天下第一皇商的身份将是牢不

可摄了。”

    “不是我帮他,是他帮了自己,倘若他的心里真的只有一个“利”字,那他就不配得到我

的满儿,我想他自个儿应该也料到这一点,不过,也说不定,以他的见识与才干,已经在打

算,如何连本带利把属于他的财富得回去。”所以,才说不消几年光景,他就能再赚回这几

百万两银子,说不定会更多。

    虽然心里颇不甘愿,但皇后明白那男人是天生经商的料子,再给他几年,多几分历练,怕

是更不怕凡响!

    话落,帝后二个相视而笑,心里也稍稍有了安慰,至少,他们所疼爱的两个丫头,其中有

一个能够得到幸福,能让一个唯利是图的巨商可以为了她抛弃毕生的揽蓄,只为了与她相守

,还能够要求更多吗?

    够了,已经够了,哪怕再多要求一点,都是奢侈了……

    一吻久久的缠绵,让他们难分难舍,当鹰扬天与福满儿终于与彼此稍微分开之时,雪花已

经在他们的头上,眼眉之上,还有裹着氅子的膀子上,都堆叠了薄薄的一层雪霜。

    他们相视而笑,看着彼此差一点儿就像个雪人似的,实在有趣极了,他们一边笑着,一边

伸手替对方将雪化给拨落。

    “夫君。”她轻声唤道。

    “嗯?”他淡淡地回应,以拇指指腹揩去她眉上的雪花。

    “我想家了。”

    他不意外,勾唇轻笑了声,“我还以为你应该会过阵子才提起这事。”

    福满儿摇摇头,伸出纤手将他的头往下按,凑唇在他的耳畔轻语了几句,说时两片原本就

已经被冷风给吹得红扑的脸颊,更见嫣红。

    话落,只见鹰扬天一脸不敢置信,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然后咧开了再也不能更欣喜的笑

容,一双修长的长臂将他心爱的人儿搂进怀里。

    “好,回家,咱们明儿就起程回京。毕竟,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咱们自个儿的家,更适合

让你养胎待产了,没错,是该回家了!”

    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家人,如今,要再给他第二个!此时此刻,鹰扬天觉得自己除了感谢老

天爷给他的恩赐之外,再也不能想到更多了!

    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她。

    鹰扬天拥抱着她,激动得恨不能将怀里的人儿给揉进骨子里,低首轻吻着她的发鬓,俊美

的脸庞上尽是骄傲与满足的表情。

    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她自己究竟为她牺牲了些什么,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以她的性子

,大概只会高兴一下子,认知到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重要之后,就会觉得他太鲁莽

,跑去找她的义父义母将他的东西给拿回来。

    会的,总有一天他会说的。

    然后,他也会告诉她实话,说他并非洒脱,说丢了那些银两,他的心也是很痛的,但是能

够与她相爱相守,享受着动辄被她给直劈进心坎儿里的甜蜜,对他而言,却比什么都重要…

 

    后记 季璃

    应该已经有人看出来,书里的檠天帝与皇后是谁了吧!如果有看前一套“帝妻”系列的读

者,大概就会知道他们是某一本的男女主角。

    把他们拿来当配角,与以往不太相同的是,因为先前写他们时,与这二位相处过一段不短

的时间,所以对他们的的性格很熟悉,在写《冷鸢曲》前半本时,对他们的熟悉程度甚至于

高过本书男女主角,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季小璃一直在提醒自己必须收敛,不能让配角失

控,抢了主角的风采。

    但是,即便是熟悉,不过,在写这本书时,他们的身份改变了,先前他们是主角,写的是

他们的爱情,现在他们是配角,为了江山为了儿女,在性格与作风上,会有大大的不同。

    如果再早几年,季小璃怕是写不出这本书里的皇后,因为不能够体会当母亲的心情,自然

也写不出那种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机关算尽的急切心情,若是可以,希望自己走过的路,

就希望他们别在跌过的坑洞再绊倒了。

    尤其,当季小璃写到皇后说想让九王爷离她的珂月远远的,远到再也不能伤害她的桥段时

,心里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心酸与激动。

    如果有读者问,九王爷与珂月之间的事,有无隐情?身为作者的我会回答,有,有隐情,

可是他们的故事不在“商王恋”这套系列里,十有八九写完这套系列,也就不会写他们了哈

    话题回到咱们家的男女主角身上,是说有些与他们相关的东西需要解释一下,书里的州桥

夜市是从古书上抄的,夜市真的叫夜市,所以说起来,咱们的夜市几百年前就叫做夜市了耶

!真妙。

    “相公”这个词儿,是在查晋商资料的时候看到的,觉得这地方这词儿真妙,说什么也要

给它用一下,如果以现代词汇来说,大概就像一些政商名流在用的招待所吧!

    里面提到了花露,福满儿所提那个形状像风车的花,指的是矢车菊,季小璃很爱矢车菊的

味道,记得第一次在奥地利买矢车菊蜜,卖东西的小贩以英文说它呢CORNFOWER,我与朋友

很直接的就翻成玉米花,想说好奇怪,玉米的花是这种甜味吗?这时候,同车的一位阿姨懂

德文,问了小贩之后,才解释说那是常常长在玉米田旁边的花,所以当地人才给它取了那个

名字。

    后来会知道那就是矢车菊,是季小璃买了矢车菊花露敷眼睛,闻了那味道很熟悉,才知道

原来二者是同一种花。

    还有就是积雪草,其实就是雷公根。

    在书里写到福满儿背上的那块疤,其实就是伤口并发了蟹足肿,因为季小璃也是蟹足肿体

质,所以很知道这种病不是病,痛起来会要人命。

    平常伤口偶尔会痒,痛的时候就像是有针在扎,而且是从里面扎出来,肩上接种疫苗的地

方,最盛期几乎快十公分长吧!所以季小璃不太穿无袖的衣服,因为懒得跟人家解释那不是

开刀疤痕,不过就是小时候捱了一针而已。

    这两年买了一种按摩油,里头主要成分就是雷公根油和玫瑰果油,当然还有一些不知道的

成分,擦了一段时间之后,疤痕很明显的变淡变平,但可以修复到什么程度,介绍的人不敢

挂保证。

    季小璃也不太知道,因为是个很懒的人,常常会忘记擦,不过即便如此,伤口还是少了当

初纠结的狰狞感,是因为很容易满是吗?还是因为伤痕是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总之只要不

痛,就觉得满意了。

    最后,是预告。

    不是“商王恋”下一本书的预告,而是预告季小璃要先离开一下古代系列,跳回现代写个

两本,写了那么久的古代稿,总也要顾及一下有读者只看季小璃的现代故事,就连我自己也

都开始怀念起现代的氛围了,所以,咱们就先跳开到现代来调剂一下心情吧!

    所以,在《冷鸢曲》之后,“商王恋”还有四本故事,会暂时先被搁下来,如果有人在等

夏侯容容的故事,就请先耐心等等吧!

    好久没写现代稿子了,说不定能写出个什么不同的感觉,调性应该会与先前古代稿子有些

不同,是说季小璃的现代稿子好像沉重虐心的不多耶!

    跟袁姐说想写些甜蜜又有点萌的爱情故事,所以如果喜欢这类故事的人,就请期待吧!

    咱们下回见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