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刻章的怎么加油:《高行健论》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0:30:11

《高行健论》序

(2009-05-28 11:36:19)  

《高行健论》序

马悦然

瑞典诺贝尔学院终身院士)

 

    我所钦佩的中文作家朋友中,再复和行健是必然要提到的。为一个钦佩的友人所写的阐释另一个钦佩友人之著作的书,撰写一篇序文,不亦乐乎?

    我跟行健的友谊已有二十年的历史了。1985年,我和妻子宁祖飞往台湾。宁祖在途中读了一篇中文短篇小说之后对我说:“这篇写得很好,你非看不可,一定会欣赏!”她建议我读的是行健的《鞋匠和他的女儿》。我读了以后,马上开始把它翻译成瑞典文。从那时起到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2000年,我把他几乎所有的著作都翻成了瑞典文,其中包括长篇小说代表作《灵山》、《一个人的圣经》,以及全部短篇小说和十八部戏剧中的十四部。

    头一次跟行健见面是1987年冬,在瑞典首都机场,我们一见如故。从那时起,我们有不少机会在斯德哥尔摩、台北、香港和巴黎见面。

    我和再复第一次见面也是1987年,中国作家协会於北京举办的一个招待会上。那次的谈话中,我很快发现再复跟我对行健著作的看法完全一致。次年,瑞典学院邀请再复到瑞典参加12月10日举行的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这是瑞典学院第一次邀请一位中国学者兼中文作家参加这个仪式。1992年再复接受斯德哥尔摩大学东亚系的邀请,担任一年的客席教授。那一年,由於他的光临,我自己和整个东亚系的师生收获非常大。大学邀请再复的目的,是让一个流亡学者有机会在一个安静的气氛中继续他的研究和写作。但是厚道的再复每星期都为系里的学者和学生开一堂关於中文文学的讲座。让宁祖和我特别高兴的是,我们那年有机会认识再复的夫人菲亚。

    有名的捷克汉学家普契克Jaroslav Prusek教授曾对我说,你没有资格讨论你自己没有翻译过的任何一部著作。好,我大量翻译过行健的著作,就应该有资格自称为高行健著作的专家吧。其实不然!再复这部著作让我感觉到,我像禅宗五祖弘忍的徒弟神秀一样,“只到门前,尚未得入!”再复以一个真正的知音的心,从各个方面细细解读行健的全部著作,包括短篇与长篇小说、戏剧与文学理论的著作。

    再复的这部大作像一个艺术博物馆的出色导游的解说。他打开一个大门,引导读者进入高行健文学和戏剧创作的艺术宫殿,以充分地体会和欣赏其中的精神丰彩与艺术特色。

  

        2004年10月29日

  **********************************************************************************

  

《高行健论》后记

 刘再复

 

    虽然已经出版过多部文论著作,但从未像写作《高行健论》如此愉快,这大约与书籍的形成过程有关。以往的论著似乎都是工业似的锻造,而这部论著则是农业似的自然生成。常说“做学问”,这回则觉得学问固然有做出来的,如刻意去构筑框架、体系,就是“做”;可是另一种学问则是流出来的,是用生命阅读、体悟的结果。我的这本书属於后者,这部集子中所有的文章,都是作为高行健的朋友,在愉快的交往、阅读、思考中形成的,并非著意去研究与求证,只谋求说到点子上。我和行健兄都极喜欢禅宗,受其影响,也喜欢谋求明心见性、击中要害。因此,书中的文字不是“做”的功夫,而是读和想的凝结。

    评述高行健虽是愉快,但也有难点,这除了他的作品(尤其是后期的戏剧作品,相当深奥之外,还因为他本身是个思想家,对自己的创作已有透彻的论述,要在他的话语之外说出新话不太容易。集子中的一些关键性概念,如“高行健文学状态”、“内在主体际性”、“普世性写作”、“黑色闹剧”、“内心炼狱”等,也经历过“苦思冥想”的时刻。

    行健兄获奖后,有人说这是瑞典学院给他“雪中送炭”,我则觉得是“锦上添花”。与行健多年交往,早已知道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特例”,思想与风骨兼备,写的是世上少有的锦绣文章。诺贝尔奖只是给他增色,真价值却是方块字与法兰西文字织成的“锦绣”本身。可惜故国的权势者却是一群“锦绣盲”,他们只知权柄与乌纱帽的价值,不知高行健的精神价值,至今还严禁他的书籍,到处堵塞他的影响,真是荒唐愚蠢之极。受其“牵连”,我的评论高行健的学术文章和任何有关文字,也不能在大陆发表,这种荒唐事在当今文明的世界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处,可谓“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而在文艺界学术界,一些名流学人,又因为高行健的名字冲淡其“话语英雄”的光彩而很不高兴,低调的高行健竟然也威胁了他们的话语霸权,於是,也在明处暗处加以排斥。幸而还有香港、台湾的天真正直的朋友在,他们本能地为方块字的胜利而喜悦并真诚地支持高行健充分表述,今天又支持我的表述。这种支持,具有无量的意义。为此,我要衷心感谢林载爵先生和联经出版公司的其他负责人,感谢他们对於汉语文学的一片真感情。还要衷心感谢颜艾琳小姐,她作为本书的责任编辑,真是认真,一篇一篇仔细阅读,凡重复之处都被她“抓住”,经过此番编校的洗礼,这部集子面世时更使我自己放心了。

本书特请马悦然教授作序。今年十月底,颜艾琳小姐把清样寄到瑞典,悦然教授收到后立即写下第一稿,两天后又完成了修订稿,全文每一句话都很真挚,很谦卑。其实,他才是进入行健文学与中国文学深处的卓越先行者。对於他的勉励,我只能心存敬意与谢意了。

 

写于2004年11月5日,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