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的 英文:乍暖还寒话樱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5:10:14

乍暖还寒话樱花

 

作者: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几天前还是寒枝上的零星暗红,一夜东风,忽地勃然怒放。来势如千骑赴会,百凤朝阳,争先恐后,当仁不让。拇指般大小的花朵,拼尽生命的全力,千万亿万,汇集成大江大海,如潮涌,如云飞,呼啸而来。数百株樱花,烂漫于一段两三里长,百来米宽的河岸上,熙熙攘攘,重峦叠嶂,其间竟没有一株杂树。主人有心,听凭樱花霸道,开他个呕心沥血,恣肆汪洋。

 

 樱花就这样开了,清一色全是花,连片叶芽儿也不带。雌蕊如贵冠上的鹅黄顶珠,牵出修身玉立一杆新绿。殷红自花托深处渗出,淡淡胭脂把五瓣银白晕染得梦一般朦胧。红、黄、白、绿,小小一朵樱花,竟也占据了半壁春色。活泼浪漫的枝条是修长的手臂,托举起簇簇花团,乘着春风的羽翼,悠然曼舞。 一弯身段姣好的河床,鱼样地抖着粼粼水波,为樱花析出春光中流淌滚动着的万道彩虹。宛如一页曲谱,无声地歌唱。又如一位绝代高明的点彩派大师,略去了调色板的笨拙,一任种种明丽的春色,各各闪烁于飘逸的画布上,融出一幅永不沉寂的天然。

 

    让我格外慨叹的是,樱花并不在树上衰微凋零。花开十日,正值鼎盛辉煌,万众惊艳之时,樱花便如闲云游鹤,不牵不挂,坦坦然拆瓣而去。依然血肉充盈的花瓣,一片片辞别母树花托,于天地间翻飞盘旋,如繁星万点,倏忽而逝。这是怎样的一种灵性啊!活得惊世骇俗,走得决绝断然,不苟且偷生,不萎靡颓唐,由生至死,坚守着不容侵犯的清白与尊严。一如我们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最壮丽的几颗生命,风骨圣洁,浩气长存,令所有苟活者万分骄傲,又万分愧疚。

 

    访华盛顿而不参拜樱花的盛典,当是莫大的遗憾。

 

    家中前院也有一株樱花。 九年前新居落成,迁来樱花作伴。时值深秋,幼树直径不足两寸,卖花人说,光秃秃的树干上那些许暗绿便是生的印记了。过了一年,我嫌那护树的木桩子扎眼,就把它拆了。这一拆,惹出大祸。一日下午,暴风骤雨后,我驱车回到家, 抬眼不见门前樱花。跑近查看,樱花树在离地半尺处折断。半面劈开了的木质部参参差差,一堆乱剑似的直指青天,剩下的半面连皮带肉扭做一团,匍匐倒地。

 

    “树倒了!" 我一声惊呼,丈夫儿子应声从屋里冲出,个个大惊失色。我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粗心大意,急功近利,忘却了自家的房子地处坡顶,周遭又是麦田,没有别的房屋树木为幼树遮风挡雨。懊恼之际,  萌生一丝侥幸,想把断树扶回去。三口子一阵疯忙,活像急症室里的外科医生,去繁枝,接断骨,上夹板,缠绷带,外加打桩牵引…..。

 

    樱花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残留的表皮渐渐向断裂处伸延靠拢,八年过去了,樱花树早已成为风度翩翩,独立支撑的大树。岁岁严冬之后,荣华不让桃李。此时,我最爱立于二楼卧室窗前,  守着蜂儿嘤嘤嗡嗡,鸟儿叽叽喳喳,双双对对,嬉戏追逐于花簇锦团之中。 只是那段伤口,终究不肯完全愈合,像是一段想赖也耐赖不掉的证词,常常地,永远地印证着我的过失,我的羞惭。

 

    又是初春, 我那学地理出身的丈夫执意要种树。 夫妻俩转了好几个苗场,挑回家一株樱花柳——还是樱花,只是树形酷似垂柳。挖坑培土,待新树在后院立好了,再打量打量,真秀气极了。树干苗苗条条,白白净净,飘拂下垂的柔枝上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宛若一个十二三岁的俊俏丫头,过家家扮新娘。小伙伴们尽心尽力,将她打扮得如花似玉,光鲜入时。一张嫩脸冻得红扑扑的,同伴们七手八脚编出的几根小辨儿上,山花多得数不完。清纯里透着娇媚,羞涩中还有惊喜……。

 

    乍暖还寒时,樱花是春的信使,春之礼赞。

 

    于是,年复一年,我总和樱花树一起开始那绵长而焦灼的忍耐与等待。 等来乖戾的暴日把满院的青草烤成了焦黄;等来声嘶力竭的寒鸦喊落了深秋的病叶;等来寡情少义的冰霜封杀了山野;等来嚣张横行的车辆把白雪蹂躏成污浊的泥泞……。樱花不在温馨的南国落脚,却亲睐这北国的严酷,如象精神的冬天注定要催生出坚韧奋发的一代,樱花孕育于天寒地冻的磨难,绽放于乍暖还寒的早春,樱花是我年复一年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