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宣传pv:数学发展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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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发展的回眸与展望



十六、十七世纪数学

16、17世纪的欧洲,漫长的中世纪已经结束,文艺复兴带来了人们的觉醒,束缚人们思想自由发展的烦琐哲学和神学的教条权威逐步被摧毁了。封建社会开始解体,代之而起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大大解放。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的繁荣和向机器生产的过渡,促使技术科学和数学急速发展。

例如在航海方面,为了确定船只的位置,要求更加精密的天文观测。军事方面,弹道学成为研究的中心课题。准确时计的制造,运河的开凿,堤坝的修筑,行星的椭圆轨道理论等等,也都需要很多复杂的计算。古希腊以来的初等数学,已渐渐不能满足当时的需要了。

在科学史上,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重大的事件,向数学提出新的课题。首先是哥白尼提出地动说,使神学的重要理论支柱的地心说发生了根本的动摇。他的弟子雷蒂库斯见到当时天文观测日益精密,推算详细的三角函数表已成为刻不容缓的事,于是开始制作每隔10"的正弦、正切及正割表。当时全凭手算,雷蒂库斯和他的助手勤奋工作达12年之久,直到死后才由他的弟子奥托完成。

16世纪下半叶,丹麦天文学家第谷进行了大量精密的天文观测,在这个基础上,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总结出行星运动的三大定律,导致后来牛顿万有引力的发现。

开普勒的《酒桶的新立体几何》将酒桶看作由无数的圆薄片累积而成,从而求出其体积。这是积分学的前驱工作。

意大利科学家伽利略主张自然科学研究必须进行系统的观察与实验,充分利用数学工具去探索大自然的奥秘。这些观点对科学(特别是物理和数学)的发展有巨大的影响。他的学生卡瓦列里创立了“不可分原理”。依靠这个原理他解决了许多现在可以用更严格的积分法解决的问题。“不可分”的思想萌芽于1620年,深受开普勒和伽利略的影响,是希腊欧多克索斯的穷竭法到牛顿、莱布尼茨微积分的过渡。

16世纪的意大利,在代数方程论方面也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塔塔利亚、卡尔达诺、费拉里、邦贝利等人相继发现和改进三次、四次方程的普遍解法,并第一次使用了虚数。这是自希腊丢番图以来代数上的最大突破。法国的韦达集前人之大成,创设大量代数符号,用字母代表未知数,改良计算方法,使代数学大为改观。

在数字计算方面,斯蒂文系统地阐述和使用了小数,接着纳皮尔创制了对数,大大加快了计算速度。以后帕斯卡发明了加法机,莱布尼茨发明了乘法机,虽然未臻于实用,但开辟了机械计算的新途径。

17世纪初,初等数学的主要科目(算术、代数、几何、三角)已基本形成,但数学的发展正是方兴未艾,它以加速的步伐迈入数学史的下一个阶段:变量数学时期这一时期和前一时期(常称为初等数学时期)的区别在于前一时期主要是用静止的方法研究客观世界的个别要素,而这一时期是用运动的观点探索事物变化和发展的过程。

变量数学以解析几何的建立为起点,接着是微积分学的勃兴。这一时期还出现了概率论和射影几何等新的领域。但似乎都被微积分的强大光辉掩盖了。分析学以汹涌澎湃之势向前发展,到18世纪达到了空前灿烂的程度,其内容的丰富,应用之广泛,使人目不暇接。

这一时期所建立的数学,大体上相当于现今大学一二年级的学习内容。为了与中学阶段的初等数学相区别有时也叫古典高等数学,这一时期也相应叫做古典高等数学时期。

解析几何的产生,一般以笛卡儿《几何学》的出版为标志。这本书的内容不仅仅是几何,也有很多代数的问题。它和现在的解析几何教科书有很大的差距,其中甚至看不到“笛卡儿坐标系”。但可贵的是它引入了革命性的思想,为开辟数学的新园地作出了贡献。

《几何学》的主要功绩,可以归结为三点:把过去对立着的两个研究对象“形”和“数”统一起来,引入了变量,用代数方法去解决古典的几何问题;最后抛弃了希腊人的齐性限制;改进了代数符号。

法国数学家费马也分享着解析几何创立的荣誉,他的发现在时间上可能早于笛卡儿,不过发表很晚。他是一个业余数学家,在数论、概率论、光学等方面均有重要贡献。他已得到微积分的要旨,曾提出求函数极大极小的方法。他建立了很多数论定理,其中“费马大定理”最有名,不过只是一个猜想,至今仍未得到证明。

对概率论的兴趣,本来是由保险事业的发展而产生的,但促使数学家去思考一些特殊的概率问题却来自赌博者的请求。费马、帕斯卡、惠更斯是概率论的早期创立者,以后经过18、19世纪拉普拉斯、泊松等人的研究,概率论成为应用广泛的庞大数学分支。

和解析几何同时,17世纪在几何领域内还发生了另一场重大的变革,这就是射影几何的建立。决定性的进步是德扎格和帕斯卡的工作。前者引入了无穷远点、无穷远线,讨论了极点与极线、透射、透视等问题,他所发现的“德扎格定理”是全部射影几何的基本定理。

帕斯卡1640年发表的《圆锥曲线论》,是自阿波罗尼奥斯以来圆锥曲线论的最大进步。可是当时的数学家大多致力于分析学的研究,射影几何没有受到重视,直到18世纪末才重新引起人们的注意。

17世纪是一个创作丰富的时期,而最辉煌的成就是微积分的发明。它的出现是整个数学史也是整个人类历史的一件大事。它从生产技术和理论科学的需要中产生,同时又回过头来深刻地影响着生产技术和自然科学的发展。微积分对于今天的科技工作者来说,已经象布帛菽粟一样,须臾不可离了。

微积分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才产生的。积分的思想,早在阿基米德时代已经萌芽,16、17世纪之交,开普勒、卡瓦列里、费马、沃利斯特别是巴罗等人作了许多准备工作。作为微分学中心问题的切线问题的探讨,却是比较晚的事,因而微分学的起点远远落在积分学之后。

17世纪的著名数学家(主要是法国)如费马、笛卡儿、罗贝瓦尔、德扎格等人都曾卷入“切线问题”的论战中。笛卡儿和费马认为切线是当两个交点重合时的割线。而罗贝瓦尔则从运动的角度出发,将切线看作描画这曲线的运动在这点的方向,这观点至今在力学上还有实际意义。

牛顿、莱布尼茨的最大功劳是将两个貌似不相关的问题联系起来,一个是切线问题(微分学的中心问题),一个是求积问题(积分学的中心问题),建立起两者之间的桥梁,用微积分基本定理或者“牛顿—莱布尼茨公式”表达出来。

在牛顿1665年5月20日(格里历31日)手写的一页文件中,有微积分的最早记载,但他的工作长久没有人知道,直到1687年才用几何的形式摘记在他的名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牛顿建立微积分主要从运动学的观点出发,而莱布尼茨则是从几何学的角度去考虑。特别和巴罗的“微分三角形”有密切关系。

莱布尼茨第一篇微分学的文章1684年在《学艺》上发表,第一篇积分学的文章1686年在同一杂志发表。他所创设的符号远优于牛顿,故为后世所沿用。它的理论很快就得到洛必达、伯努利家族和欧拉等人的继承和发扬光大,到18世纪进入了一个丰收的时期。

任何一项重大发明,都不可能一开始便完整无瑕。17世纪的微积分带有严重的逻辑困难,以致受到多方面的非议。它的基础是极限论,而牛顿、莱布尼茨的极限观念是十分模糊的。究竟极限是什么,无穷小是什么,这在当时是带有根本性质的难题。尽管如此,微积分在实践方面的胜利,足以令人信服。大多数数学家暂时搁下逻辑基础不顾,勇往直前地去开拓这个新的园地。

17世纪数学发展的特点,可以概括如下。

产生了几个影响很大的新领域,如解析几何、微积分、概率论、射影几何等。每一个领域都使古希腊人的成就相形见绌。

代数化的趋势,希腊数学的主体是几何学,代数的问题往往也要用几何方法去论证。17世纪的代数学比几何学占有更重要的位置,它冲破希腊人的框框,进一步向符号代数转化,几何问题常常反过来用代数方法去解决。

出现了大量新概念,如无理数、虚数、瞬时变化率、导数、积分等等,都不是经验事实的直接反映,而是由数学理论进一步抽象所产生。

数学和其他自然科学的联系更加紧密,实验科学(从伽利略开始)的兴起,促进数学的发展,而数学的成果又渗透到其他科学部门中去。许多数学家,如牛顿、莱布尼茨、笛卡儿、费马等,本身也都是天文学家、物理学家或哲学家。

数学知识广泛交流传播,希腊时代只有少数人在研究数学,直到16世纪,情况并无多大改变。17世纪研究人员大增,学术团体(学会或学院)相继成立,加上印刷业的兴旺发达,数学知识得到普遍的推广和应用。

总的来说,17世纪是许多新兴科目的始创阶段,而18世纪是充实和发扬阶段,19世纪是回顾、推广和改革阶段,并以崭新的姿态进入下一个世纪。

十八世纪数学

     将微积分学深入发展,是十八世纪数学的主流。这种发展是与广泛的应用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并且刺激和推动了许多新分支的产生,使数学分析形成了在观念和方法上都具有鲜明特点的独立的数学领域。

在十八世纪特别是后期,数学研究活动和数学教育方式也发生了变革。这一切使十八世纪成为向现代数学过渡的重要时期。

微积分学的发展

在十八世纪,无限小算法的推广,在英国和欧洲大陆国家是循着不同的路线进行的。不列颠数学家们在剑桥、牛津、伦敦、爱丁堡等著名的大学里传授和研究牛顿的流数术,代表人有科茨、泰勒、麦克劳林、棣莫弗和斯特林等。

泰勒发现的著名公式使人们有可能通过幂级数展开来研究函数;马克劳林的《流数论》可以说是对微积分最早的系统处理,该书是为反驳伯克利主教《分析学家》一文而作,后者出于宗教的动机,对牛顿流数论中存在的无限小概念混乱提出了尖锐批评,引起了关于微积分基础的论战。

泰勒、马克劳林之后,英国数学陷入了长期停滞、僵化的状态。十八世纪初即已爆发的微积分发明权的争论,滋长了不列颠数学家们浓厚的民族保守情绪,他们囿于牛顿的传统,难以摆脱其迂回的几何手法等弱点的束缚。与此相对照,在海峡的另一边,新分析却在莱布尼茨的后继者们的推动下蓬勃发展起来。

推广莱布尼茨学说的任务,主要由他的学生、瑞士巴塞尔的雅各布第一·伯努利和约翰第一·伯努利两兄弟担当,而这方面最重大的进步则是由欧拉作出的。

欧拉于1748年出版了《无穷小分析引论》,这部巨著与他随后发表的《微分学》、《积分学》标志着微积分历史上的一个转折:以往的数学家们都以曲线作为微积分的主要研究对象,而欧拉则第一次把函数放到了中心的地位,并且是建立在函数的微分的基础之上。函数概念本身正是由于欧拉等人的研究而大大丰富了。

数学家们开始明确区分代数函数与超越函数、隐函数与显函数、单值函数与多值函数等;通过一些困难积分问题的求解,诸如B函数、椭圆不定积分等一系列新的超越函数被纳入函数的范畴;已有的对数、指数和三角函数的研究不仅进一步系统化,而且被推广到复数领域。

在十八世纪,数学家们对于函数、导数、微分、连续性和级数收敛性等概念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见解,他们往往不顾基础问题的薄弱而大胆前进。尽管如此,许多人对建立微积分的严格基础仍作出了重要的尝试。除了欧拉的函数理论外,另一位天才的分析大师拉格朗日采取了所谓“代数的途径”。他在1797年出版的《解析函数论》一书中,主张用泰勒级数来定义导数,并以此作为整个微分、积分理论之出发点。

达朗贝尔则发展了牛顿的“首末比方法”,但用极限的概念代替了含糊的“最初与最终比”的说法。如果说欧拉和拉格朗日的著作引入了分析的形式化趋势,那么,达朗贝尔则为微积分的严格表述提供了合理的内核。19世纪的严格化运动,正是这些不同方向融会发展的结果。

数学与力学开始结合

数学同力学的有机结合,是十八世纪数学的另一个鲜明特征。这种结合,其紧密的程度为数学史上任何时期所不能比拟。几乎所有的数学家都以巨大的热情,致力于运用微积分新工具去解决各种物理、力学问题。

欧拉的名字同流体力学和刚体运动的基本方程联系着;拉格朗日最享盛名的著作《分析力学》,“将力学变成了分析的一个分支”;拉普拉斯则把数学看作是研究力学天文学的工具,他的许多重要数学成果正是包含在他的五大卷《天体力学》中。

这种广泛的应用成为新的数学思想的源泉,而使数学本身的发展大大受惠。一系列新的数学分支在十八世纪成长起来。

达朗贝尔关于弦振动的著名研究,导出了弦振动方程及其最早的解,成为偏微分方程论的发端。另一类重要的偏微分方程──位势方程,主要通过对引力问题的进一步探讨而获得。与偏微分方程相联系的一些较为深入的理论问题也开始受到注意。

拉格朗日发展了解一阶偏微分方程的一般理论;对不同类型的二阶方程的研究还促使欧拉、达朗贝尔等具备了将函数展为三角级数的概念。

常微分方程的研究进展更为迅速。三体问题、摆的运动及弹性理论等的数学描述,引出了一系列的常微分方程,其中以三体问题最为重要,二阶常微分方程在其中扮演了中心角色。

数学家起先是采用各种特殊的技巧对付不同的方程,但渐渐地开始寻找带普遍性的方法。这样,欧拉推广了约翰第一·伯努利的积分因子和常数变易法;黎卡提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非线性方程的研究中,首创了后来成为处理高阶方程主要手段的降阶法;泰勒最先引起人们对奇异解存在性的注意;欧拉在1750年解出了一般的常系数线性方程,他还引进超几何级数作为解二阶线性方程的基础;对全微分方程的研究亦由欧拉、拉格朗日和蒙日等开展起来。

变分法起源于最速降曲线问题和相类似的一些问题,它的奠基人是欧拉。所谓“最速降曲线”问题,是要求出两点间的一条曲线,使质点在重力作用下,沿着它由一点至另一点的降落最快。这问题在1696年被约翰第一·伯努利提出来向其他人挑战,牛顿、洛必达和伯努利兄弟不久都分别获得了正确的解答。

欧拉自1728年开始以他特有的透彻精神重新考察了最速降曲线等问题,最终确立了求积分极值问题的一般方法。欧拉的方法后来又为拉格朗日所发展,拉格朗日首先将变分法置于分析的基础上,他还充分运用变分法来建造其分析力学体系,全部力学被他化归为一个统一的变分原理──虚功原理。

这些新的分支与微积分本身一起,形成了被称之为“分析”的广大领域,与代数、几何并列为数学的三大学科,在十八世纪,其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了代数与几何。

十八世纪的数学家们不仅大大拓展了分析的疆域,同时赋予它与几何相对的意义,他们力图用纯分析的手法以摆脱对于几何论证的依赖,这种倾向成为十八世纪数学的另一大特征,并且在欧拉和拉格朗日的工作中表现得最为典型。

拉格朗日在《分析力学》序中宣称:“在这本书中找不到一张图,我所叙述的方法既不需要作图,也不需要任何几何的或力学的推理,只需要统一而有规则的代数(分析)运算”。

几何与代数

对于几何学,十八世纪数学家们着眼于分析方法的应用,及与此相联系的坐标几何的发展。虽然早先已有部分结果,但微分几何形成为独立的学科主要是在十八世纪。

伯努利兄弟以及欧拉、拉格朗日等在确定平面曲线曲率、拐点、渐伸线、渐屈线、测地线及曲线簇包络等方面作出许多贡献;蒙日自1771年起发表的一系列工作,则使微分几何在十八世纪的发展臻于高峰。

蒙日及其学生全面概括了空间曲线的一般理论,并借着偏微分方程对已为欧拉等人触及的可展曲面、极小曲面、曲面曲率及各种曲面簇等问题获得了系统的结果。蒙日通过其几何研究还建立了偏微分方程的特征理论。

现代解析几何的基本课题如对称的坐标轴概念、平面曲线的系统研究等,基本上也是十八世纪的产品。帕伦于1705、1713年将解析几何推广至三维情形,该项工作被克莱罗所继续。解析几何突破了笛卡儿以来作为求解几何难题的代数技巧的界限。

对综合几何的兴趣直到十八世纪末才被重新唤起,这主要归功于蒙日的《画法几何学》。蒙日指出画法几何只是投影几何的一个方面,这促进了更一般的投影几何学与几何变换理论的发展。投影几何在十九世纪整整活跃了一个世纪,而几何变换则已成为现代几何学的基本概念。

十八世纪许多数学家将分析看作代数的延伸,代数本身的研究有时便服从分析的需要。然而十八世纪代数学仍为下一世纪的革命性发展开辟了道路。

1799年,高斯发表了关于代数基本定理的研究,给出了该定理的第一个严格证明;高于四次的代数方程用根式求解之不可能,也已被拉格朗日等人认识,拉格朗日在《方程的代数求解》一文中讨论了这个问题,虽未能作出严格证明,但却考察了根的有理函数及根的置换对它们的影响。高斯、拉格朗日的结果是19世纪阿贝尔、伽罗瓦、雅可比等在方程论方面的划时代成就的出发点。

虚数在十八世纪数学中的重要性增加了,达朗贝尔关于一切虚数都有形式a+bi的断言,被大多数同时代的学者所接受(虽然他的论证并不严格);丹麦的韦塞尔提出了虚数的图像表示法,这一切为19世纪复变函数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概率论进一步的发展

帕斯卡、费马和惠更斯以来,第一个对概率论给予认真注意的是雅各布第一·伯努利。他的《猜度术》一书,包含了大数律的叙述;棣莫弗最早使用正态分布曲线;拉格朗日的贡献在于误差理论。

不过,首先将概率论建立在坚固的数学基础上的是拉普拉斯。从1771年起,拉普拉斯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著述,特别是1812年出版的《概率的解析理论》,对古典概率论作出了强有力的数学综合,叙述并证明了许多重要定理。拉普拉斯等人的著作还讨论了概率论对人口统计、保险事业、度量衡、天文学甚至某些法律问题的应用。概率论在十八世纪已远不再是只与赌博问题相联系的学科了。

数学教育的发展

十八世纪的数学研究活动,大部分是与欧洲各国的科学院相联系,尤其是大陆国家的科学院。它们不仅是评议研究成果,促进科学通讯,而且掌握着聘用专门成员的财政经费。

莱布尼茨1700年创立的柏林科学院,在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克时代曾拥有欧拉和拉格朗日为院士;欧拉其余的生涯是在彼得堡科学院奉职;拉格朗日在弗里德里克死后被路易十六请到巴黎。而巴黎科学院也许是十八世纪欧洲最重要的学术中心,与它相联系的法国最卓越的数学家还有克莱罗、达朗贝尔、孔多塞、拉普拉斯、蒙日以及勒让德等。

这种主要靠宫廷支持的科学院,在推动数学研究职业化方面起了一定的但却是有限的作用。在十八世纪的晚期,人们开始注意并努力改变大学中数学教育与研究分离、脱节的现象。

格丁根大学最先强调教学与研究的结合,但对当时的数学并未发生影响。真正的冲击来自法国。法国大革命时期建立的巴黎综合工科学校和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不仅提供为培养工程师和教师所必需的数学教育,对数学研究也给予同样的重视,它们作为新型的科学教育和研究机构的典范,对19世纪数学研究职业化运动有极大的影响。

社会政治对十八世纪数学发展的影响值得注意。十八世纪数学研究活动中心的转移,明显地与资产阶级革命中心的转移现象相吻合。英国学术界的保守气氛,同拥教保王的政治环境不无关系,而在启蒙思想熏陶下的法国学派,却自觉地接过了发展牛顿自然科学理论的任务。

法国大革命本身提供了社会变革影响数学事业的史例。这个国家当时最优秀的数学家,几乎都被革命政权吸收到度量衡改革、教育改革、军事工程建设等活动中去。

对于数学发展特别重要的是他们在新成立的巴黎综合工科学校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中的作用。拉格朗日、拉普拉斯、蒙日、勒让德等均受聘出任那里的数学教授,蒙日还是综合工科学校的积极创建者并兼校长。他们的任职,使这两所学校特别是综合工科学校成为新一代数学家的摇篮,如柯西和泊松都是毕业于综合工科学校。

这些学校为适应培养新人才的需要而采用的数学新教材,酿成了“教科书的革命”,其中勒让德的《几何学基础》、蒙日的《画法几何学》、拉克鲁瓦的《微积分学》以及毕奥和勒弗朗索瓦的解析几何教程,都是反复再版,并被译成了多国语言。在法国所进行的改革,到19世纪初即已扩及旁国特别是德国,并刺激了英国数学的复苏,成为数学发展新时代的序幕。

十九世纪数学

十九世纪是数学史上创造精神和严格精神高度发扬的时代。复变函数论的创立和数学分析的严格化,非欧几何的问世和射影几何的完善,群论和非交换代数的诞生,是这一世纪典型的数学成就。它们所蕴含的新思想,深刻地影响着二十世纪的数学。

十九世纪数学发展的概貌

十八世纪数学发展的主流是微积分学的扩展,它与力学和天文学的问题紧密相联。微积分的运用使这些自然科学领域迅猛发展,至十八世纪末,它们达到了一种相对完美的程度。

然而,将数学和这些自然科学基本上视为一体的观念,使当时一些著名的数学家,如拉格朗日、欧拉、达朗贝尔等对数学的前途产生了悲观情绪,他们觉得数学泉源已近枯竭。

而实际上,此时的数学正处于兴旺发达的前夜:18世纪的数学家忙于获取微积分的成果与应用,较少顾及其概念与方法的严密性,到十八世纪末,为微积分奠基的工作已紧迫地摆在数学家面前;另一方面,处于数学中心课题之外的数学分支已积累了一批重要问题,如复数的意义、欧式几何中平行公设的地位,高次代数方程根式解的可能性等,它们大都是从数学内部提出的课题;再者,自十八世纪后期开始,自然科学出现众多新的研究领域,如热力学、流体力学、电学、磁学、测地学等等,从数学外部给予数学以新的推动力。上述因素促成了十九世纪数学充满活力的创新与发展。

十九世纪欧洲的社会环境也为数学发展提供了适宜的舞台,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所造成的民主精神和重视数学教育的风尚,鼓励大批有才干的青年步入数学教育和研究领地。法国在十九世纪一直是最活跃的数学中心之一,涌现出一批优秀人才,如傅里叶、泊松、彭赛列、柯西、刘维尔、伽罗华、埃尔米特、若尔当、达布、庞加莱、阿达马。他们在几乎所有的数学分支中都作出了卓越贡献。法国革命的影响波及欧洲各国,使整个学术界思想十分活跃,突破了一切禁区。

英国新一代数学家克服近一个世纪以来以牛顿为偶像的固步自封局面,成立了向欧洲大陆数学学习的“分析学会”,使英国进入世界数学发展的潮流。皮科克、格林、哈密顿、西尔维斯特、凯莱、布尔等英国数学界的杰出人物,在代数学、代数几何、数学物理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

德国在1870年统一之前,资本主义发展比较缓慢,但从十八世纪下半叶起,它一直是思想意识领域十分活跃的地区,特别是思辨哲学强调事物内部矛盾促进事物发展的思想,对纯粹数学的发展产生了有益的影响。

从高斯登上数学舞台至十九世纪下半叶,德国逐渐发展成为与法国并驾齐驱的又一个世界数学中心,除高斯外,施陶特、普吕克、雅可比、狄利克雷、格拉斯曼、库默尔、魏尔斯特拉斯、克罗内克、黎曼、戴德金、康托尔、克莱因、希尔伯特都无愧为十九世纪最重要的数学家。

处于数学中心之外的国家和地区,也出现不少优秀学者,最突出的有挪威的阿贝尔和李,捷克的波尔查诺、俄国的罗巴切夫斯基、切比雪夫和柯瓦列夫斯卡娅,匈牙利的波尔约,意大利的贝尔特拉米和里奇等。这种人才辈出的局面在数学史上是空前的。

十九世纪数学突破分析学独占主导地位的局面,几何、代数、分析各分支出现如雨后春笋般的竟相发展。仅在十九世纪的前30多年中,一批二三十岁的年轻数学家就在数论、射影几何、复变函数、微分几何、非欧几何、群论等领域作出开创性的成绩。

随着众多新研究方向的开拓和证明严格化的要求,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埋头于较窄的领域作精细的研究。如阿贝尔主要从事分析与代数学研究,彭赛列专攻射影几何,伽罗瓦关心代数方程的可解性。只有高斯和柯西仍然关心科学与数学中几乎所有的问题。

在十九世纪下半叶,一些数学家注意了各分支间的联系,最著名的有克莱因的埃尔朗根纲领,在几何中引进群的观点,取得很大成功,但专门化的研究方式尚处于方兴未艾的阶段。从十九世纪晚期开始的将数学各分支奠基于公理体系之上的运动,又推进了各分支的细分,这种倾向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

十九世纪数学家的工作方式呈现出全新的、不同于十八世纪的特色。数学成为一项得到全社会承认的职业,数学家主要在大量培养人才的新型大学教书,研究与教学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法国的巴黎综合工科学校、巴黎高等师范大学,德国的柏林大学、格丁根大学是当时最重要的数学研究与教学中心。

由于数学家人数与成果的剧增交流思想与成果的渠道增多了,数学杂志成了重要的传播媒介。法国的热尔岗编辑出版了《纯粹与应用数学年刊》,是最早的专门数学期刊。之后,高水平的数学杂志相继问世,最著名的有克雷尔创办的德文的《纯粹与应用数学杂志》,刘维尔创办的法文的《纯粹与应用数学杂志》。

到十九世纪后半叶,随着各国数学会的问世,各种会刊及专门杂志显著增加。这些数学会还在推动本国数学发展和促进国际学术交流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最早成立的是伦敦数学会,之后创建的有法国数学会、美国数学会和德国数学会。在接近世纪之末,由各国数学会发起在瑞士苏黎世召开了第一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后成为一项定期举行的国际学术活动。    

十九世纪数学的发展错综复杂,粗略地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数论、分析与几何的创新阶段

这一阶段从十九世纪初到十九世纪二十年代。

1801年,高斯发表《算术研究》,这部象征近代数论起点的巨著,同时也打开了数学新世纪的大门。十九世纪前的数论主要是一些漂亮但却孤立的成果,高斯一方面将这些成果系统化,对问题及方法加以分类,同时开辟了全新的课题及方法。树立了严格证明的典范,认为找出简单漂亮的证明,有助于掌握问题的实质并发现不同问题间的联系(典型的是他给出了二次互反律的七个证明)。

高斯的观点代表了十九世纪对数学严密性追求的时代精神,也指出了纯粹数学发展的一条途径。同年,高斯依据少量观测数据,运用误差分析等方法计算出谷神星的轨道,准确地预报了这颗小行星在天空出现的时刻,哄动了科学界。高斯在一生中始终对理论与应用同等重视,他的成就一直鼓舞着最有才华的数学家。他和阿基米德、牛顿一起,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

1807年,傅里叶向巴黎科学院提交了一篇关于热传导的文章,在解热传导方程时,提出任意函数可用三角级数表示。这是分析学在十九世纪的首项重要工作,它不仅使分析方法进入新的物理领域,而且扩展了函数概念,推进了偏微分方程理论。对傅里叶级数收敛点的研究,最终导致康托尔创立集合论。由于傅里叶级数在应用中的重要性,研究其收敛性成为分析严格化的动力之一。

十九世纪分析严格化的倡导者有高斯、波尔查诺、柯西、阿贝尔和狄利克雷等人。1812年,高斯对一类具体的级数──超几何级数,进行了严密研究,这是历史上第一项重要的有关级数收敛性的工作。1817年,波尔查诺首先抛弃无穷小量概念,用极限观念给出导数和连续性的定义,并得到判别级数收敛的一般准则(现称柯西准则),由于他的工作长期被埋没,因此对当时数学的发展没有产生影响,是数学史上一件憾事。

柯西是对分析严格化影响最大的学者,1821年发表了《分析教程》,除独立得到波尔查诺的基本结果,还用极限概念定义了连续函数的定积分,这是建立分析严格理论的第一部重要著作。值得注意的是,柯西的分析理论基本上基于几何直观,按现代标准衡量仍不够严密。阿贝尔一直强调分析中定理的严格证明,在1826年最早使用一致收敛的思想,证明了连续函数的一个一致收敛级数的和在收敛区域内部连续。

柯西在建立严格的分析理论的同时,还为十九世纪最重要的数学创造──单复变函数论奠定了基础。1814~1825年间,他得到了计算复函数沿复平面上路径积分的基本定理和留数计算公式。由于柯西的工作,复数和复变函数论在十九世纪20年代为广大数学家所熟悉。1826年,阿贝尔和雅可比创立了椭圆函数理论,成为复变函数论蓬勃发展的生长点。

十九世纪最富革命性的创造当属非欧几何。自古希腊时代始,欧氏几何一直被认为是客观物质空间惟一正确的理想模型,是严格推理的典范。16世纪后的数学家在论证代数或分析结果的合理性时,都试图归之为欧氏几何问题。

但欧氏几何的平行公设曾引起数学家的持久的关注,以弄清它和其他公理、公设的关系。这个烦扰了数学家千百年的问题,终于被高斯、罗巴切夫斯基和波尔约各自独立解决。高斯在1816年已认识到平行公设不可能在欧氏几何其他公理、公设的基础上证明,得到在逻辑上相容的非欧几何,其中平行公设不成立,但由于担心受人指责而未发表。

1825年左右,波尔约和罗巴切夫斯基分别得到同样的结果,并推演了这种新几何中的一些定理。罗巴切夫斯基1829年的文章《论几何基础》是最早发表的非欧几何著作,因此这种几何也称为罗巴切夫斯基几何。这项发现的技术细节是简单的,但观念的变革是深刻的,欧氏几何不再是神圣的,数学家步入了创造新几何的时代。

非欧几何对人们认识物质世界的空间形式提供了有力武器,但由于它背叛传统,创立之初未受到数学界的重视。只是当高斯有关非欧几何的通信和笔记在他1855年去世后出版时,才因高斯的名望而引起数学家们的关注。

十九世纪前半叶最热门的几何课题是射影几何。1822年,彭赛列发表《论图形的射影性质》,这是他1813~1814年被俘关在俄国时开始研究的总结。他探讨几何图形在任一投影下所有截影所共有的性质,他的方法具有象解析几何那样的普遍性。1827年左右,普吕克等人引进齐次坐标,用代数方法研究射影性质,丰富了射影几何的内容。

对纯几何问题兴趣的增长,并未减弱分析在几何中的应用。高斯从1816年起参与大地测量和地图绘制工作,引起他对微分几何的兴趣。1827年他发表的《关于曲面的一般研究》,为这一数学分支注入了全新的思想,开创了微分几何的现代研究。

代数观念的变革时期

代数思想的革命发生在十九世纪30~40年代。

1830年,皮科克的《代数学》问世,书中对代数运算的基本法则进行了探索性研究。在这之前,代数的符号运算实际仅是实数与复数运算的翻版。皮科克试图建立一门更一般的代数,它仅是符号及其满足的某些运算法则的科学。他和德?摩根等英国学者围绕这一目标的工作,为代数结构观点的形成及代数公理化研究作了尝试,因而皮科克被誉为“代数中的欧几里得”。皮科克的目标虽然很有价值,但方法过于含糊,无法达到他的愿望。

代数中更深刻的思想来自于数学史上传奇式的人物伽罗华。在1829~1832年间,他提出并论证了代数方程可用根式解的普遍判别准则,从概念和方法上为最基本的一种代数结构(群)理论奠定了基础,阐明了群的正规子群及同构等重要概念。

伽罗瓦在1832年去世前,几次向巴黎科学院递交他的论文,均未获答复。他的理论在1846年由刘维尔发表之前几乎无人知晓,到十九世纪60年代后才引起重视,这是数学史上新思想历经磨难终放异彩的最典型的例证。

另一项引起代数观念深刻变革的成果,归功于哈密顿和格拉斯曼。哈密顿在用“数对”表示复数并探究其运算规则时,试图将复数概念推广到三维空间,未获成功,但却意想不到的创立了四元数理论,时间是1843年。

四元数是第一个被构造出的不满足乘法交换律的数学对象。从此,数学家便突破了实数与复数的框架,比较自由地构作各种新的代数系统。四元数理论一经问世便引来数学与物理学家的讨论,它本身虽没有广泛应用,但成为向量代数、向量分析以及线性结合代数理论的先导。1844年,格拉斯曼在讨论 n维几何时,独立得到更一般的具有 n个分量的超复数理论,这一高度独创的成果由于表达晦涩,无法为当时的学者所理解。

在这一时期,还诞生了代数不变量理论,这是从数论中的二次型及射影几何中的线性变换引伸出的课题。1841年左右,凯莱受布尔的影响开始研究代数型在线性变换下的不变量。之后,寻找各种特殊型的不变量及不变量的有限基,成为十九世纪下半叶最热门的研究课题,出现了人数众多的德国学派,进而开辟了代数几何的研究领域。

数论中的重要问题,往往成为新思想发展的酵母。1844年,库默尔在研究费马大定理时提出了理想数理论,借助理想数可证明在惟一因子分解定理不成立的代数数域中,普通数论中的某些结果仍成立。

在这代数学丰产的时期,几何、分析和数论也都有长足的进步。格林在讨论变密度椭球体的引力问题时,考虑了 n维位势;凯莱在分析学中讨论了具有 n个坐标的变量;格拉斯曼则直接从几何上建立高维空间理论。他们从不同角度导出超越直观的 n维空间概念。施陶特确立了不依赖欧氏空间的长度概念的射影几何体系,从逻辑上说明射影几何比欧氏几何更基本。

分析的严格化在继续。狄利克雷按变量间对应的说法给出现代意义下的函数定义。魏尔斯特拉斯开始了将分析奠基于算术的工作,从1842年起采用明确的一致收敛概念于分析学,使级数理论更趋完善。

值得注意的是,未经严格证明的分析工具仍被广泛使用,在获得新结果方面显示威力。格林首先使用了位势函数的极小化积分存在的原理,即现称的狄利克雷原理,它的严格理论迟至1904年才为希尔伯特阐明,但是在十九世纪50年代就已成为黎曼研究分析学的重要工具。

随着分析工具的逐步完善,数学家开始更自觉地在数学其他分支使用它们。除微分几何外,解析数论也应运而生。1837年,狄利克雷在证明算术序列包含无穷多素数时,精心使用了级数理论,这是近代解析数论最早的重要成果。刘维尔则在1844年首次证明了超越数的存在,引起数学家对寻找超越数和证明某些特殊的数为超越数的兴趣。在下半世纪,林德曼利用埃尔米特证明 e为超越数的方法,证明了π的超越性,从而彻底解决了化圆为方问题。

数学新思想的深化阶段

这一阶段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

1851年,黎曼的博士论文《单复变函数一般理论的基础》第一次明确了单值解析函数的定义,指出了实函数与复函数导数的基本差别,特别是阐述了现称为黎曼面的概念和共形映射定理,开创了多值函数研究的深刻方法,打通了复变函数论深入发展的道路。黎曼本人利用这一思想出色地探讨了阿贝尔积分及其反演阿贝尔函数,1854年,黎曼为获大学讲师资格,提交了两篇论文,其中《关于作为几何学基础的假设》是数学史上影响最深远的作品之一。

在十九世纪前半叶,数学家已认识到存在不同于欧氏几何的新几何学,并发展了内蕴几何和高维几何的理论,但它们处于分散与孤立的状态。黎曼以其深刻的洞察力将三者统一于 n维流形的理论,开始了现代微分几何学研究。

这是关于任意维空间的内蕴几何,黎曼以二次微分形式定义流形的度量,给出了流形曲率的概念。他还论证了能在球面上实现二维正的常曲率空间。据说黎曼的深刻思想当时只有高斯能理解。经十九世纪60年代贝尔特拉米等人的介绍与推进,黎曼的理论才开始为广大数学家领悟,他们对微分不变量的研究,最后导致里奇创立张量理论。

在另一篇论文中,黎曼探讨了将积分概念推广到间断函数上去,提出了现称为黎曼积分的概念。他构造了具有无穷间断点而按他的定义仍可积的函数。寻找这类函数是十九世纪70~80年代很时髦的课题。沿着扩展积分概念的方向,后来的数学家得到各种广义积分,最著名的当属二十世纪初出现的勒贝格积分。

1859年,黎曼研究 ζ函数的复零点,提出著名的黎曼猜想。黎曼的思想,在几何、分析、数论领域长盛不衰,有力地影响着十九世纪后期以至二十世纪的数学研究。

魏尔斯特拉斯在这一时期继续分析算术化的工作,提出了现代通用的极限定义,即用静态的方法(不等式)刻画变化过程。他构造出处处不可微的连续函数实例,告诫人们必须精细地处理分析学的对象,对实变函数论的兴起起了催化作用。在复变函数论方面,他提出了基于幂级数的解析开拓理论。魏尔斯特拉斯的众多成果出自他任中学教员的时期,到1859年出任柏林大学教师后才广为人知。由于他为分析奠基的出色成就,后被誉为“现代分析之父”。

当德国学者在分析与几何领域大放异彩之时,英国学者继续发挥他们在代数中的优势。1854年,布尔发表了《思维规律的研究》,创立了符号逻辑代数,这是使演绎推理形式化的有力工具。布尔强调数学的本质不是探究对象的内容,而是研究其形式,因而数学不必限于讨论数和连续量的问题,可由符号表示的一切事物都可纳入数学领域。

1855年,凯莱在研究线性变换的不变量时,系统地提出矩阵概念及其运算法则。矩阵是继四元数之后的又一类不满足乘法交换律的数学对象,它们和群论都是推动抽象代数观点形成发展的重要因素。在凯莱之后,矩阵理论不断完善,不仅成为数学中的锐利武器,还是描述和解决物理问题的有效武器。

基于对矩阵和四元数的认识,凯莱还引进了抽象群的概念,但未立刻引起重视,抽象群论的发展还有待于对各种具体的群作深入的研究。

十九世纪60年代末,若尔当担起了向数学界阐明伽罗瓦理论的重任,在发表于1870年的《置换论》中,他对置换群理论及其与伽罗瓦方程论的联系作出清晰的总结,为群论在十九世纪最后30年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在这一时期,数学家对射影几何及非欧几何的认识也日趋深化。1859年,凯莱论证了欧氏空间的度量性质并非图形本身的届性,而可以借助某种特定图形按射影概念加以建立,说明欧氏几何是射影几何的一部分。克莱因发挥凯莱的思想,同样论证非欧几何也可以包括在射影几何之内。这样便彻底澄清了射影几何与那些度量几何的关系,铺平了几何公理化发展的道路。

1868年,贝尔特拉米在伪球面上实现了罗巴切夫斯基几何,在欧氏空间中给出直观上难以想象的非欧几何模型。之后克莱因和庞加莱分别给出各自的非欧几何模型,说明非欧几何本身的相容性(即无矛盾性)与欧氏几何一致,加速了人们接受非欧几何的进程。

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由高斯在十九世纪初开辟的代数数论研究,经由戴德金和克罗内克等人的推进,形成为内容丰富的现代数学分支。戴德金引进一种代数数类代替库默尔的理想数,重建了代数数域中的惟一因子分解定理,创立了理想论。克罗内克则另辟蹊径,得到相似的概念,并创立有理函数域论,引进在域上添加代数量生成扩域的方法。

这里,需要提及概率论中的几项重要成果。在十九世纪,概率论的发展不象数学其他分支那样突出。自拉普拉斯之后,泊松曾得到著名的泊松分布。更重要的是切比雪夫关于独立随机变量序列的大数律和某类独立随机变量序列的中心极限定理,概率论的系统理论到二十世纪才完成。

综上所述,可看到十九世纪前半叶出现的新思想,在这20多年间变得更成熟,形成了众多独立的研究方向或分支学科。

数学公理化运动的初创期

这一阶段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初到十九世纪末。数学经过十九世纪前七十年的发展,讨论基础问题的条件已趋成熟。与以前的世纪不同,十九世纪的数学家最终选择算术而不是几何作为本门科学的基础。

几何中普吕克有关齐次坐标的研究,分析中魏尔斯特拉斯的静态方法都反映了这种倾向。但是算术中最基本的实数概念始终是模糊的。柯西的实数定义有严重缺陷,犯了循环定义的错误。

1872年,魏尔斯特拉斯、康托尔、戴德金和其他一些数学家,在确认有理数存在的前提下,通过不同途径给无理数下了精确定义。又经过不少数学家的努力,最终由意大利学者皮亚诺完成了有理数理论。1881年,他在《算术原理新方法》中,给出了自然数的公理体系,由此可从逻辑上严格定义正整数、负数、分数、无理数。

康托尔在探讨实数定义的同时,研究了傅里叶级数收敛点集的结构,1874年起发表一系列有关无穷集合的文章,开创了集合论这一基础性的数学分支。康托尔的成果是高度独创性的,他把无穷集本身作为研究对象,通过一一对应方法,区分无穷集的大小,定义了集合的基数(或称势),引进序型、序数以及一些属于拓扑学的基本概念。他提出了著名的连续统假设。

康托尔的工作影响十分深远:首先是重新唤起人们对实无穷的研究,开拓了点集拓扑的领域;第二,使人们把函数的定义域建立在一般的点集之上,推动了测度论和泛函分析的研究;第三,由于集合论的内在矛盾,激发起对数理逻辑和数学基础的深入研究。

但集合论问世之初,曾遭到一些著名数学家的激烈反对,以至康托尔晚年处于精神崩溃状态。到十九世纪末,阿达马等证实了康托尔的理论在分析学中的重要应用,才使这一理论得到转机,终于成为二十世纪数学研究的一个基础。

分析的严格化以皮亚诺的自然数公理体系的建立而告一段落。这种公理化的倾向也同样在其他数学分支蔓延。弗雷格提出了逻辑公理体系,帕施得到了射影几何的公理体系。最著名的是希尔伯特于1899年在《几何基础》中阐述的欧几里得几何的公理系统。他考虑了公理系统的独立性、相容性和完备性,并证明欧几里得几何的相容性可归结为算术的相容性。

希尔伯特的工作掀起了公理化的热潮:一方面,数学家为各数学分支建立公理体系;另一方面,通过略去否定或其他方式改变所论体系的公理来探索新体系、新问题。

公理化运动并没有限制新思想的萌生和对各种具体课题的研究,后者始终是数学发展中最活跃的因素。群论的应用在这一时期特别引人瞩目,1872年,克莱因受聘任埃尔朗根大学教授时,发表题为《关于近代几何研究的比较考察》的讲演(即著名的埃尔朗根纲领),他指出每种几何可由特定的变换群来刻画,各种几何的研究内容是在相应的变换群下的不变量,一种几何的子几何则是研究原变换群的子群的不变量。根据变换群的观点,克莱因对几何进行了系统分类,揭示了群的概念在几何中的统一作用(不包括一般的黎曼几何和代数几何)开拓了研究几何的一种有效的方法。克莱因的工作体现了数学专门化趋势中蕴含的统一因素。

1874年,挪威数学家李在研究常微分方程与保持这些方程的解不变的变换群之间的关系时,创建了连续变换群理论(现称李群)以及相应的代数(现称李代数)。有了对具体的群的广泛研究,抽象群论获得了新生。1882年,德国数学家迪克受凯莱工作的鼓舞,引进用生成元和生成元之间关系来定义群的抽象观点,开始抽象群论的系统研究。与此相伴的是分析与经典代数方法对群论的应用,即群的表示理论应运而生。

组合拓扑学作为一门学科在十九世纪末登上了数学舞台。庞加莱是这一领域的主要奠基者。庞加莱是当时领头的数学家之一,兴趣广泛,研究涉及众多数学分支以至天体力学和物理科学。在探讨描述行星运动的微分方程周期解时,他采用了拓扑观点分析奇点及积分曲线的结构,开创了微分方程定性理论。在研究一般”维图形的结构时,引进了一套系统的组合方法,为组合拓扑奠定了基础。拓扑和抽象代数的观点和方法成为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研究手段。

与庞加莱齐名的另一位著名数学家是希尔伯特。他不仅积极创导了公理化方法,而且特别重视数学中单个重大问题的研究,认为这是数学活力之所在。他本人就通过解决一系列具体问题,得到许多重要方法。十九世纪末,他发表了两个报告。《数论报告》系统总结了代数数论的全部成果,开辟了类域论的研究方向。

1900年,在第二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希尔伯特作了影响深远的题为《数学问题》的报告,成为迎接二十世纪挑战的宣言。

在数学分成几十个分支各自独立发展的形势下,希尔伯特坚信数学科学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它的生命力正是在于各部分之间的联系。在十九世纪末,领头数学家对数学前途充满了信心,与十八世纪末的情景形成鲜明对照。庞加莱和希尔伯特的业绩展示了二十世纪数学大发展的曙光。

        二十世纪的数学

如果有人想谈论一个世纪的终结以及下一个世纪的开始,那么他有两个具有相当难度的选择:一个是回顾过去百年的数学;另一个是对未来百年数学发展的预测,我选择了前面这个比较困难的任务,任何人都可以预测未来而且我们并不能判定是对还是错.然而对过去的任何评述,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异议.

我在这里所讲的是我个人的观点.这个报告不可能包含所有内容,特别是,有一些重要的内容我不准备涉及,一部分是因为我不是那些方面的专家,一部分也是出于它们已经在其他地方被评述过了.例如,我不会去谈论那些发生在逻辑与计算领域内的著名事件,这些事件往往是与像Hi1bert,G?del,Turing这些伟大的名字相关的,除了数学在基础物理中的应用之外,我也不会谈论太多数学的其他应用,这是因为数学的应用太广泛了,而且这需要专门的论述.每一个方面都需要一个专门的报告.也许大家在这次会议的其他报告中会听到很多关于这些内容的演讲.另外,试着罗列一些定理,甚至是列出在过去一百年的著名数学家的名字也是毫无意义的,那简直是在做枯燥的练习.所以,代替它们的是,我试着选择一些我认为在很多方面都是很重要的主题来讨论并且强调围绕这些主题所发生的事情.

首先我有一个一般性的说明.世纪是一个大约的数字概念.我们不会真地认为在过整整一百年的时候,有些事情会突然停下来,再重新开始,所以当我描述二十世纪的数学时,有些内容实际上可能是跨世纪的,如果某件事件发生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并持续到二十世纪初,我将不去计较这种时间方面的细节.我所做的就象一个天文学家,工作在一个近似的数字环境中.实际上,许多东西始于十九世纪,只不过在二十世纪才硕果累累.

这个报告的难点之一是很难把我们自己放回到1900年时作为一位数学家的位置上,这是因为上个世纪的数学有非常多的内容已经被我们的文化和我们自己吸收掉了.难以想象人们不用我们的术语来思考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实际上,如果现在有人在数学上有一个真正重要的发现,其后他也一定会与之一起被忽略掉了!他会完全地被融入到背景之中,于是为了能够回顾过去,我们必须努力去想象在不同时代,人们用不同方式思考问题时的情景.

从局部到整体

作为开始,我准备列一些主题并且围绕它们来讨论.我谈论的第一个主题概括地讲,就是被大家称为从局部到整体的转变.在古典时期,人们大体上已经研究了在小范围内,使用局部坐标等等来研究事物.在这个世纪,重点已经转移到试图了解事物整体和大范围的性质.由于整体性质更加难以研究,所以大多只能有定性的结果,这时拓扑的思想就变得非常重要了.正是Poincaré,他不仅为拓扑学发展作出先驱性的贡献,而且也预言拓扑学将成为二十世纪数学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顺便让我提一下,给出一系列著名问题的Hilbert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拓扑学很难在他的那些问题中找到具体体现.但是对Poincaré而言,他相当清楚地看出拓扑学将成为一个重要的内容.

让我试着列一些领域,然后大家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例如,考虑一下复分析(也被称为“函数论”),这在十九世纪是数学的中心,也是象Weierstrass这样伟大人物工作的中心.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函数就是一个复变量的函数;对于Weierstrass而言,一个函数就是一个幂级数.它们是一些可以用于写下来,并且可以明确描绘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公式.函数是一些公式:它们是明确可以用显式写下来的.然而接下来Abe1,Riemann和其后许多人的工作使我们远离了这些,以至于函数变得可以不用明确的公式来定义,而更多地是通过它们的整体性质来定义:通过它们的奇异点的分布,通过它们的定义域位置,通过它们取值范围.这些整体性质正是一个特定函数与众不同的特性.局部展开只是看待它们的一种方式.

一个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微分方程中,最初,解一个微分方程,人们需要寻找一个明确的局部解!是一些可以写下来的东西.随着事物的发展,解不必是一个显函数,人们不一定必须用好的公式来描述它们.解的奇异性是真正决定其整体性质的东西.与发生在复分析中的一切相比,这种精神是多么的类似,只不过在细节上有些不同罢了.

在微分几何中,Gauss和其他人的经典工作描述了小片的空间,小块的曲率以及用来描述局部几何的局部方程.只要人们想要了解曲面的整体图象以及伴随它们的拓扑时,从这些经典结果到大范围的转变就是很自然的了.当人们从小范围到大范围时,最有意义的性质就是拓扑的性质.

数论也有一个类似的发展,尽管它并不是很明显地适用于这一框架.数论学家们是这样来区分他们称之为“局部理论”和“整体理论”的:前者是当他们讨论一个单个的素数,一次一个素数,以及有限个素数时;后者是当他们同时讨论全部素数时.这种素数和点之间,局部和整体之间的类似性在数论发展过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并且那些在拓扑学发展中产 生的思想深深地影响了数论.

当然这种情况也发生在物理学中,经典物理涉及局部理论,这时我们写下可以完全描述小范围性质的微分方程,接下来我们就必须研究一个物理系统的大范围性质.物理学涉及的全部内容就是当我们从小范围出发时,我们可以知道在大范围内正在发生什么,可以预计将要发生什么,并且沿着这些结论前进.

维数的增加

我的第二个主题有些不同,我称之为维数的增加.我们再次从经典的复变函数理论开始:经典复变函数论主要是详细讨论一个复变量理论并加以精炼.推广到两个或者更多个变量基本上发生在本世纪,并且是发生在有新现象出现的领域内.不是所有的现象都与一个变量的情形相同,这里有完全新的特性出现,并且n个变量的理论的研究越来越占有统治地位,这也是本世纪主要成就之一.

另一方面,过去的微分几何学家主要研究曲线和曲面,我们现在研究n维流形的几何,大家仔细想一想,就能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转变.在早期,曲线和曲面是那些人们能真正在空间里看到的东西.而高维则有一点点虚构的成分,在其中人们可以通过数学思维来想象,但当时人们也许没有认真对待它们.认真对待它们并且用同样重视程度来研究它们的这种思想实际上是二十世纪的产物.同样地,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我们十九世纪的先驱者们思考过函数个数的增加,研究不单单一个而是几个函数,或者是向量值函数(vector-valued function).所以我们看到这里有一个独立和非独立变量个数增加的问题.

线性代数总是涉及多个变量,但它的维数的增加更具有戏剧性,它的增加是从有限维到无穷维,从线性空间到有无穷个变量的Hilbert空间.当然这就涉及到了分析,在多个变量的函数之后,我们就有函数的函数,即泛函.它们是函数空间上的函数.它们本质上有无穷多个变量,这就是我们称为变分学的理论.一个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一般(非线性)函数理论的发展中.这是一个古老的课题,但真正取得卓越的成果是在二十世纪.这就是我谈的第二个主题.

从交换到非交换

第三个主题是从交换到非交换的转变.这可能是二十世纪数学,特别是代数学的最主要的特征之一.代数的非交换方面已经极其重要,当然,它源自于十九世纪.它有几个不同的起源.Hamilton在四元数方面的工作可能是最令人惊叹的,并且有巨大的影响,实际上这是受处理物理问题时所采用的思想所启发.还有Grassmann在外代数方面的工作,这是另一个代数体系,现在已经被融入我们的微分形式理论中.当然,还有Cayley以线性代数为基础的矩阵方面的工作和Galois在群论方面的工作等.

所有这些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形成了把非交换乘法引入代数理论的基石,我形象地把它们说成是二十世纪代数机器赖以生存的“面包和黄油”.我们现在可以不去思考这些,但在十九世纪,以上所有例子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当然,这些思想在不同的领域内得到了惊人的发展.矩阵和非交换乘法在物理中的应用产生了量子理论.Heisenberg对易关系是非交换代数在物理中的一个最重要的应用例子,以至后来被von Neumann推广到他的算子代数理论中.

群论也是在二十世纪占重要位量的理论,我稍后再回来谈它.

从线性到非线性

我的下一个主题是从线性到非线性的转变.古典数学的大部分或者基本上是线性的,或者即使不是很精确的线性,也是那种可以通过某些扰动展开来研究的近似线性,真正的非线性现象的处理是非常困难的,且只是在本世纪,才在很大的范围内对其进行了真正的研究.

我们从几何开始谈起:Euclid几何,平面的几何,空间的几何,直线的几何,所有这一切都是线性的.而从非欧几何的各个不同阶段到Riemann的更一般的几何,所讨论的基本上是非线性的.在微分方程中,真正关于非线性现象的研究已经处理了众多我们通过经典方法所看不到的新现象.在这里我只举两个例子,孤立子和混沌,这是微分方程理论两个非常不同的方面,在本世纪已经成为极度重要和非常著名的研究课题了.它们代表不同的极端.孤立子代表非线性微分方程的无法预料的有组织的行为,而混沌代表的是无法预料的无组织的行为(disorganized behavior).这两者出现在不同领域,都是非常有趣和重要的,但它们基本土都是非线性现象.我们同样可以将关于孤立子的某些工作的早期历史追溯到十九世纪下叶,但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当然,在物理学,Maxwell方程(电磁学的基本方程)是线性偏微分方程.与之对应的是著名的Yang-Mills方程,它们是非线性方程并被假定用来调控与物质结构有关的力.这些方程之所以是非线性的,是因为Yang-Mills方程本质上是Maxwell方程的矩阵体现,并且由矩阵不可交换这一事实导致方程中出现非线性项.于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非线性性与非交换性之间的有趣的联系.非交换性产生一类特殊的非线性性,这的确是很有意思和很重要的.

几何与代数

至此我谈的是一些一般性的主题,现在我想谈论一下数学中的一个二分叉现象,它来回摇摆却始终伴随着我们,这就给了我一个机会来做一些哲学上的思索和说明.我指的是几何和代数之间的二分法,几何和代数是数学的两个形式支柱,并且都有悠久的历史.几何学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甚至更早的时期;代数学则源于古阿拉伯人和古印度人.所以,它们都已经成为数学的基础,但它们之间有一种令人感到不太自然的关系.

让我首先由这个问题的历史开始.Euc1id几何是数学理论中最早的一个例子,直到Descartes在我们现在称为的笛卡儿平面中引入代数坐标之前,它一直是纯几何的.Descartes的做法是一种将几何思考化为代数运算的尝试.从代数学家们的角度来讲,这当然是对几何学的一个重大突破或者说一次重大的冲击,如果我们来比较Newton和Leibniz在分析方面的工作,我们会发现他们属于不同的传统,Newton基本上是一个几何学家而Le1bniz基本土是一个代数学家,这其中有着很深刻的道理.对于Newton而言,几何学,或者是由他发展起来的微积分学,都是用来描述自然规律的数学尝试.他关心的是在很广泛意义下的物理,以及几何世界中的物理.在他看来,如果有人想了解事物,他就得用物理世界的观点来思考它,用几何图象的观点来看待它.当他发展微积分的时候,他想要发展的是微积分的一种能尽可能贴近隐藏在其后的物理内蕴的表现形式.所以他用的是几何论证,因为这样可以与实际意义保持密切关系,另一方面,Leibniz有一个目标,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那就是形式化整个数学,将之变成一个庞大的代数机器.这与Newton的途径截然不同,并且二者有很多不同的记号.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在Newton和Leibniz之间的这场大争论中,Leibniz的记号最后得胜.我们现在还沿用他的记号来写偏导数.Newton的精神尚在,但被人们埋葬了很长时间.

在十九世纪末期,也就是一百年前,Poincaré和Hilbert是两个主要人物.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他们了,并且可以粗略地讲,他们分别是Newton和Leibniz的传人.Poincaré的思想更多的是几何和拓扑的精神,他用这些思想作为他的基本洞察工具.Hilbert更多的是一个形式主义者,他要的是公理化,形式化,并且要给出严格的,形式的描述.虽然任何一个伟大的数学家都不能轻易地被归到哪一类中去,但是,很清楚地,他们属于不同的传统.

当准备这个报告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写下我们目前这一代中能够继承这些传统的具有代表性的人的名字.谈论还健在的人是十分困难的──谁该放在这张名单上呢?接着我又暗自思忖:有谁会介意被放在这么一张著名的名单的哪一边呢?于是我选择了两个名字Arnold Bourbaki,前者是Poincaré-Newton传统的继承人,而后者,我认为,是Hilbert最著名的接班人.Arnold毫不含糊地认为:他的力学和物理的观点基本上是几何的,是源自于Newton的;以为存在处于二者之间的东西,除了象Riemann(他确实跟两者都有偏离)等少数人之外,都是一种误解.Bourbaki努力继续Hilbert的形式化的研究,将数学公理化和形式化推向了一个令人瞩目的范围并取得了一些成功.每一种观点都有它的优点,但是它们之间很难调和.

让我来解释一下我自己是如何看待几何和代数之间的不同.几何学当然讲的是空间,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我面对这间房间里的听众,我可以在一秒中内或者是一微秒内看到很多,接收到大量的信息,当然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件.我们大脑的构造与视觉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我从一些从事神经生理学的朋友那里了解到,视觉占用了大脑皮层的百分之八十或九十.在大脑中大约有十七个中枢,每一个中枢专门用来负责视觉活动的不同部分:有些部分涉及的是垂直方向的,有些部分与水平方向有关,有些部分是关于色彩和透视的,最后有些部分涉及的是所见事物的具体含义和解说.理解并感知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是我们人类发展进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因此空间直觉(spatial intuition)或者空间知觉(spatial perception)是一种非常强有力的工具,也是几何学在数学上占有如此重要位置的原因,它不仅仅对那些明显具有几何性质的事物可以使用,甚至对那些没有明显几何性质的事物也可以使用.我们努力将它们归结为几何形式,因为这样可以让我们使用我们的直觉.我们的直觉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特别是在向学生或是同事讲解一种数学时可以看得很清楚.当你讲解一个很长而且很有难度的论证,最后使学生明白了.学生这时会说些什么呢?他会说“我看到了(我懂了)!”在这里看见与理解是同义词,而且我们还可以用“知觉”这个词来同时形容它们,至少这在英语里是对的,把这个现象与其他语言作对比同样有趣.我认为有一点是很基本的:人类通过这种巨大的能力和视觉的瞬间活动获取大量的信息,从而得以发展,而教学参与其中并使之完善.

在另一方面(也许有些人不这样认为),代数本质上涉及的是时间.无论现在做的是哪一类代数,都是一连串的运算被一个接着一个罗列出来,这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有时间的概念.在一个静态的宇宙中,我们无法想象代数,但几何的本质是静态的:我可以坐在这里观察,没有什么变化,但我仍可以继续观察.然而,代数与时间有关,这是因为我们有一连串的运算,这里当我谈到“代数”时,我并不单单指现代代数.任何算法,任何计算过程,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给出一连串步骤,现代计算机的发展使这一切看得很清楚.现代计算机用一系列0和1来反映其信息并由此给出问题的答案.

代数涉及的是时间的操作,而几何涉及的是空间.它们是世界互相垂直的两个方面,并且它们代表数学中两种不同的观念.因此在过去数学家们之间关于代数和几何相对重要性的争论或者对话代表了某些非常非常基本的事情.

当然只是为了论证是哪一边输了,哪一边胜利了,这并不值得.当我考虑这个问题时,有一个形象的类比:“你愿意成为一个代数学家还是一个几何学家?”这个问题就象问:“你愿意是聋子还是瞎子?”一样.如果人的眼睛盲了,就看不见空间;如果人的耳朵聋了,就无法听见,听觉是发生在时间之中的,总的来说,我们还是宁愿二者都要.

在物理学,也有一个类似的、大致平行的关于物理概念和物理实验之间的划分.物理学有两个部分:理论──概念,想法,单词,定律──和实验仪器.我认为概念在某种广义的意义下是几何的,这是因为它们涉及的是发生在真实世界的事物.另一方面,实验更象一个代数计算.人们做事情总要花时间,测定一些数,将它们代入到公式中去.但是在实验背后的基本概念却是几何传统的一部分.

将上述二分叉现象用更哲学或者更文学的语言来说,那就是对几何学家而言,代数就是所谓的“浮士德的奉献”.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在歌德的故事里,浮士德通过魔鬼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就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爱),其代价是出卖他的灵魂,代数就是由魔鬼提供给数学家的供品.魔鬼会说:“我将给你这个有力的机器,它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你的灵魂给我:放弃几何,你就会拥有这个威力无穷的机器”(现在可以把它想象成为一台计算机!).当然我们希望同时拥有它们,我们也许可以欺骗魔鬼,假装我们出卖灵魂,但不真地给它.不过对我们灵魂的威胁依然存在,这是因为当我们转入代数计算时,本质上我们会停止思考,停止用几何的观念来考虑问题,不再思考其含义.

在这里我谈论代数学家的话重了一些,但是基本土,代数的目标总是想建立一个公式,把它放到一个机器中去,转动一下把手就可以得到答案.也就是拿来一个有意义的东西,把它化成一个公式,然后得到答案.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人们不再需要思考代数的这些不同阶段对应的几何是什么.就这样,洞察力丢掉了,而这在那些不同的阶段都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绝不能放弃这些洞察力!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这上面来的,这就是我所谈到的浮士德的奉献.我肯定这种讲法尖锐了一点.

几何和代数的这种选择导致能融合二者的一些交叉课题的产生,并且代数和几何之间的区别也不象我讲的那样直截了当和朴实无华.例如,代数学家们经常使用图式(diagram).而除了几何直觉,图式又能是什么呢?

通用的技术

现在我不想再谈论太多就内容来划分的主题,而想谈谈那些依照已经使用的技术和常见方法所确定的主题,也就是我想描述一些已经广泛应用于众多领域的常见方法.第一个就是:

同调论

历史上同调论是作为拓扑学的一个分支而发展起来的.它涉及到以下情形.现有一个复杂的拓扑空间,我们想从中得到它的一些简单信息如计算它的洞或者类似事物的个数,得到某些与之联系的可加的线性不变量等.这是一种在非线性条件下关干线性不变量的构造.从几何的角度来看,闭链可加可减,这样就得到了所谓的一个空间的同调群.同调论,作为一种从拓扑空间获取某些信息的基本代数工具,是在本世纪上半叶发现的.这是一种从几何中获益匪浅的代数.

同调概念也出现在其他一些方面.其另一个源头可以追溯到Hilbert及其关于多项式的研究中,多项式是非线性的函数,它们相乘可以得到更高次数的多项式.正是Hilbert那伟大的洞察力促使他来讨论“理想”,具有公共零点的多项式的线性组合.他要寻找这些理想的生成元.生成元可能有很多.他审视它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关系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得到这些关系的一个分层谱系,这就是所谓的“Hilbert合系”.Hilbert的这个理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方法,他试图将一个非线性的情形(多项式的研究)化为线性情形.本质上来讲,Hilbert构造了一个线性关系的复杂体系.能够把象多项式这样的非线性事物的某些信息纳入其中.

这个代数理论实际上是与上述拓扑理论平行的,而且现在它们已融合在一起构成了所谓的“同调代数”.在代数几何学中,本世纪五十年代最伟大的成就之一是层的上同调理论的发展及在解析几何学中的扩展,这是由Leray,Cartan,Serre和Grothendieck等人组成的法国学派取得的.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既有Riemann-Poincaré的拓扑思想,又有Hilbert的代数思想,再加上某些分析手段的融合,

这表明同调论在代数的其它分支也有着广泛的应用.我们可以引入同调群的概念,它通常是与非线性事物相关的线性事物.我们可以将之应用于群论,例如,有限群,以及李代数:它们都有相应的同调群.在数论方面,同调群通过Galois群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应用.因此在相当广泛的情形下同调论都是强有力的工具之一,它也是二十世纪数学的一个典型的特征.

K-理论

我要谈的另外一个技术就是所谓的“K-理论”.它在很多方面都与同调论相似,它的历史并不很长(直到二十世纪中叶才出现,尽管其起源的某些方面也许可以追溯到更早一些),但它却有着很广泛的应用,已经渗透进了数学的许多部分.K-理论实际上与表示理论紧密相联,有限群的表示理论,可以讲,起源于十九世纪.但是其现代形式──K-理论却只有一个相对较短的历史.K-理论可以用下面的方式来理解:它可以被想成是应用矩阵论的一种尝试.我们知道矩阵的乘法是不可交换的,于是我们想构造矩阵可换的或是线性的不变量.迹,维数和行列式都是矩阵论中可换的不变量,而K-理论即是试图处理它们的一种系统的方法,它有时也被称为“稳定线性代数”.其思想就是,如果我们有很多矩阵,那么把两个不可换的矩阵A和矩阵B放在不同块的正交位置上,它们就可换了,因为在一个大的空间里,我们可以随意移动物体.于是在某些近似情况下,这样做是很有好处的,足以让我们得到一些信息,这就是作为一个技术的K-理论的基石.这完全类似于同调论,二者都是从复杂的非线性情形获取线性的信息.

在代数几何中,K-理论是由Grothendieck首先引入的,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些与我们刚刚谈到的层理论密切相关,而且也和他在Riemann-Roch定理方面的工作有紧密联系.

在拓扑学方面,Hirzebruch和我照搬了这些思想并且将它们应用到一个纯粹的拓扑范畴内.从某种意义下来说,如果Grothendieck的工作与Hilbert在合系方面的工作有关,那么我们的工作更接近于Riemann-Poincaré在同调方面的工作,我们用的是连续函数,而他用的是多项式.K-理论也在椭圆算子的指标理论和线性分析的研究中起了重要作用.

从另外一个不同的角度,Milnor,Quillen和其他人发展了K-理论的代数方面,这在数论的研究中有着潜力巨大的应用.沿着这个方向的发展导致了许多有趣问题的产生.

在泛函分析方面,包括象Kasparov在内的许多人的工作将连续的K-理论推广到非交换的C*-代数情形.一个空间上的连续函数在函数乘积意义下形成一个交换代数.但是在其他情形下,自然地产生了类似的关于非交换情形的讨论,这时,泛函分析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些问题的温床.

因此,K-理论是另外一个能够将相当广泛的数学的许多不同方面都能用这种比较简单的公式来处理的领域,尽管在每一个情形下,都有很多特定于该方面且能够连接其他部分的非常困难的,技巧性很强的问题.K-理论不是一个统一的工具,它更象是一个统一的框架,在不同部分之间具有类比和相似.

这个工作的许多内容已经被Alain Connes推广到“非交换微分几何”.

非常有趣的是,也就是在最近,Witten通过他在弦理论方面(基础物理学的最新思想)的工作发现许多很有趣的方法都与K-理论有关,并且K-理论看起来为那些所谓的“守恒量”提供了一个很自然的“家”.虽然在过去同调论被认为是这些理论的自然框架,但是现在看起来K一理论能提供更好的答案.

李群

另一个不单单是一项技术、而且是具有统一性的概念是李群.现在说起李群,我们基本上就是指正交群,酉群,辛群以及一些例外群,它们在二十世纪数学历史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它们同样起源于十九世纪.SophusLie是一位十九世纪的挪威数学家.正如很多人所讲的那样,他和Fleix Klein,还有其他人一起推动了“连续群理论”的发展.对Klein而言,一开始,这是一种试图统一处理Euclid几何和非欧几何这两种不同类型几何的方法.虽然这个课题源于十九世纪,但真正起步却是在二十世纪,作为一种能够将许多不同问题归并于其中来研究的统一性框架,李群理论深深地影响了二十世纪.

我现在来谈谈Klein思想在几何方面的重要性.对于Klein而言,几何就是齐性空间,在那里,物体可以随意移动而保持形状不变,因此,它们是由一个相关的对称群来控制的.Euclid群给出Euclid几何而双曲几何源于另一个李群.于是每一个齐性几何对应一个不同的李群.但是到了后来,随着对Riemann的几何学工作的进一步发展,人们更关心那些不是齐性的几何,此时曲率随着位置的变化而变化,并且空间不再有整体对称性,然而,李群仍然起着重要的作用,这是因为在切空间中我们有Euclid坐标,以至于李群可以出现在一种无穷小的层面上.于是在切空间中,从无穷小的角度来看,李群又出现了,只不过由于要区分不同位置的不同点,我们需要用某种可以处理不同李群的方式来移动物体.这个理论是被Eile Cartan真正发展起来的,成为现代微分几何的基石,该理论框架对于Einstein的相对论也起着基本的作用.当然Einstein的理论极大地推动了微分几何的全面发展.

进入二十世纪,我前面提到的整体性质涉及到了在整体层面上的李群和微分几何.一个主要的发展是给出所谓的“示性类”的信息,这方面标志性的工作是由Borel和Hirzebruch给出的,示性类是拓扑不变量并且融合三个关键部分:李群,微分几何和拓扑,当然也包含与群本身有关的代数.

在更带分析味的方向上,我们得到了现在被称为非交换调和分析的理论.这是Fourier理论的推广,对于后者,Fourier级数或者是Fourier积分本质上对应于圆周和直线的交换李群,当我们用更为复杂的李群代替它们时,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非常漂亮、非常精巧并且将李群表示理论和分析融为一体的理论.这本质上是Harish-Chandra一生的工作.

在数论方面,整个“Lang1ands纲领”,现在许多人都这样称呼它,紧密联系于Harish-Chandra理论,产生于李群理论之中.对于每一个李群,我们都可以给出相应的数论和在某种程度实施Langlands纲领.在本世纪后半叶,代数数论的一大批工作深受其影响.模形式的研究就是其中一个很好的例证,这还包括Andrew Wiles在Fermat大定理方面的工作.

也许有人认为李群只不过在几何范畴内特别重要而已,因为这是出于连续变量的需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有限域上的李群的类似讨论可以给出有限群,并且大多数有限群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因此李群理论的一些技巧甚至可以被应用到有限域或者是局部域等一些离散情形中.这方面有许多纯代数的工作,例如与George Lusztig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工作.在这些工作中,有限群的表示理论被加以讨论,并且我已经提到的许多技术在这里也可以找到它们的用武之地.

有限群

上述讨论已把我们带到有限群的话题,这也提醒了我:有限单群的分类是我必须承认的一项工作.许多年以前,也就是在有限单群分类恰要完成之时,我接受了一次采访,并且我还被问道我对有限单群分类的看法,我当时很轻率地说我并不认为它有那么重要.我的理由是有限单群分类的结果告诉我们,大多数单群都是我们已知的,还有就是一张有关若干例外情形的表.在某种意义下,这只不过是结束了一个领域.而并没有开创什么新东西,当事物用结束代替开始时,我不会感到很兴奋.但是我的许多在这一领域工作的朋友听到我这么讲,理所当然地会感到非常非常不高兴,我从那时起就不得不穿起“防弹衣”了.

在这项研究中,有一个可以弥补缺点的优点.我在这里实际上指的是在所有的所谓“散在群”(sporadic groups)中,最大的被赋予了“魔群”名字的那一个.我认为魔群的发现这件事本身就是有限单群分类中最叫人兴奋的结果了.可以看出魔群是一个极其有意思的动物而且现在还处于被了解之中.它与数学的许多分支的很大一部分有着意想不到的联系,如与椭圆模函数的联系,甚至与理论物理和量子场论都有联系.这是分类工作的一个有趣的副产品.正如我所说的,有限单群分类本身关上了大门,但是魔群又开启了一扇大门.

物理的影响

现在让我把话题转到一个不同的主题,即谈谈物理的影响.在整个历史中,物理与数学有着非常悠久的联系,并且大部分数学,例如微积分,就是为了解决物理中出现的问题而发展起来的.在二十世纪中叶,随着大多数纯数学在独立于物理学时仍取得了很好的发展,这种影响或联系也许变得不太明显.但是在本世纪最后四分之一的时间里,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让我试着简单地评述一下物理学和数学,尤其是和几何的相互影响.

在十九世纪,Hamilton发展了经典力学,引入了现在称为Hamilton量的形式化.经典力学导出现在所谓的“辛几何”.这是几何的一个分支,虽然很早已经有人研究了,但是实际上直到最近二十年,这个课题才得到真正的研究.这已经是几何学非常丰富的一部分.几何学,我在这里使用这个词的意思是指,它有三个分支:Riemann几何,复几何和辛几何,并且分别对应三个不同类型的李群.辛几何是它们之中最新发展起来的,并且在某种意义下也许是最有趣的,当然也是与物理有极其紧密联系的一个,这主要因为它的历史起源与Hamilton力学有关以及近些年来它与量子力学的联系.现在,我前面提到过的、作为电磁学基本线性方程的Maxwell方程,是Hodge在调和形式方面工作和在代数几何中应用方面工作的源动力.这是一个非常富有成果的理论,并且自从本世纪三十年代以来已经成为几何学中的许多工作的基础.

我已经提到过广义相对论和Einstein的工作.量子力学当然更是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实例.这不仅仅体现在对易关系上,而且更显著地体现在对Hilbert空间和谱理论的强调上.

以一种更具体和明显的方式,结晶学的古典形式是与晶体结构的对称性有关的.第一个被研究的实例是发生在点周围的有限对称群,这是鉴于它们在结晶学中的应用.在本世纪中,群论更深刻的应用已经转向与物理的关系,被假设用来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看起来在最小的层面上有隐藏的对称性,在这个层面上,有某些李群在此出没,对此我们看不见,但是当我们研究粒子的实际行为时,它们的对称性就显现无遗了.所以我们假定了一个模型,在这个模型当中,对称性是一个本质性的要素,而且目前那些很普遍的不同理论都有一些象SU(2)和SU(3)那样的基本李群融入其中并构成基础的对称群,因此这些李群看起来象是建设物质大厦的砖石.

并不是只有紧李群才出现在物理中,一些非紧李群也出现在物理中,例如Lorentz群.正是由物理学家第一个开始研究非紧李群的表示理论的.它们是那些能够发生在Hilbrt空间的表示,这是因为,对于紧群而言,所有不可约表示都是有限维的,而非紧群需要的是无穷维表示,这也是首先由物理学家意识到的.

在二十世纪的最后25年里,正如我刚刚完成阐述的,有一种巨大的从物理学的新思想到数学的渗透,这也许是整个世纪最引人注目的事件之一,就这个问题本身,也许就需要一个完整的报告,但是,基本上来讲,量子场论和弦理论已经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影响了数学的许多分支,得到了众多的新结果、新思想和新技术.这里,我的意思是指物理学家通过对物理理论的理解已经能够预言某些在数学上是对的事情了.当然,这不是一个精确的证明,但是确有非常强有力的直觉、一些特例和类比所支持.数学家们经常来检验这些由物理学家预言的结果,并且发现它们基本上是正确的,尽管给出证明是很困难的而且它们中的许多还没有被完全证明.

所以说沿着这个方向,在过去的25年里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这些结果是极其细致的.这并不象物理学家所讲的“这是一种应该是对的东西”.他们说:“这里有明确的公式,还有头十个实例(涉及超过12位的数字)”.他们会给出关于复杂问题的准确答案,这些决不是那种靠猜测就能得到的,而是需要用机器计算的东西,量子场论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工具,虽然从数学上来理解很困难,但是站在应用的角度,它有意想不到的回报.这是最近25年中真正令人兴奋的事件.

在这里我列一些重要的成果:SimonDona1dson在四维流形方面的工作;Vaughan-Jones在扭结不变量方面的工作;镜面对称,量子群;再加上我刚才提到的“魔群”这个主题到底讲的是什么呢?正如我在前面提到过的一样,二十世纪见证了维数的一种转换并且以转换为无穷维而告终,物理学家超越了这些,在量子场论方面,他们真正试图对广泛的无穷维空间进行细致的研究,他们处理的无穷维空间是各类典型的函数空间,它们非常复杂,不仅是因为它们是无穷维的,而且它们有复杂的代数、几何以及拓扑,还有围绕其中的很大的李群,即无穷维的李群,因此正如二十世纪数学的大部分涉及的是几何、拓扑、代数以及有限维李群和流形上分析的发展,这部分物理涉及了在无穷维情形下的类似处理.当然,这是一件非常不同的事情,但确有巨大的成功.

让我更详尽地解释一下,量子场论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中.空间的真正的意义是三维的,但是有简化的模型使我们将空间取成一维.在一维空间和一维时间里,物理学家遇到的典型事物,用数学语言来讲,就是由圆周的微分同胚构成的群或者是由从圆周到一个紧李群的微分映射构成的群.它们是出现在这些维数里的量子场论中的两个非常基本的无穷维李群的例子,它们也是理所当然的数学事物并且已经被数学家们研究了一段时间.

在这样一个1+1维理论中,我们将时空取成一个Riemann曲面并且由此可以得到很多新的结果.例如,研究一个给定亏格数的Riemann曲面的模空间是个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的古典课题.而由量子场论已经得到了很多关于这些模空间的上同调的新结果.另一个非常类似的模空间是一个具有亏格数g的Riemann曲面上的平坦G-丛的模空间.这些空间都是非常有趣的并且量子场论给出关于它们的一些精确结果.特别地,可以得到一些关于体积的很漂亮的公式,这其中涉及到Zeta函数的取值.

另一个应用与计数曲线(counting curve)有关.如果我们来看给定次数和类型的平面代数曲线,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例如,经过那么多点究竟有多少曲线,这样我们就要面临代数几何的计数问题,这些问题在上个世纪一直是很经典的.而且也是非常困难的.现在它们已经通过被称为“量子上同调”的现代技术解决了,这完全是从量子场论中得到的.或者我们也可以接触那些关于不在平面上而在弯曲族上的曲线的更加困难的问题,这样我们得到了另一个具有明确结果的被称为镜面对称的美妙理论,所有这些都产生于1+1维量子场论.

如果我们升高一个维数,也就是2-维空间和1-维时间,就可以得到Vaughan-Jones的扭结不变量理论.这个理论已经用量子场论的术语给予了很美妙的解释和分析.

量子场论另一个结果是所谓的“量子群”.现在关于量子群的最好的东西是它们的名字.明确地讲它们不是群!如果有人要问我一个量子群的定义,我也许需要用半个小时来解释,它们是复杂的事物,但毫无疑问它们与量子理论有着很深的联系它们源于物理,而且现在的应用者是那些脚踏实地的代数学家们,他们实际上用它们进行确定的计算.

如果我们将维数升得更高一些,到一个全四维理论(三加一维),这就是Donaldson的四维流形理论,在这里量子场论产生了重大影响.特别地,这还导致Seiberg和Witten建立了他们相应的理论,该理论建立在物理直觉之上并且也给出许多非同寻常的数学结果.所有这些都是些突出的例子.其实还有更多的例子.

接下来是弦理论并且这已经是过时的了!我们现在所谈论的是M一理论,这是一个内容丰富的理论,其中同样有大量的数学,从关于它的研究中得到的结果仍有待于进一步消化并且足可以让数学家们忙上相当长的时间.

历史的总结

我现在作一个简短的总结.让我概括地谈谈历史:数学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相当随意地把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放在了一起,把它们当做我们称为古典数学的时代,这个时代是与Euler和Gauss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的,所有伟大的古典数学结果也都是在这个时代被发现和发展的.有人也许认为那几乎就是数学的终结了,但是相反地,二十世纪实际上非常富有成果,这也是我一直在谈论的.

二十世纪大致可以一分为二地分成两部分.我认为二十世纪前半叶是被我称为“专门化的时代”,这是一个Hilbert的处理办法大行其道的时代,即努力进行形式化,仔细地定义各种事物,并在每一个领域中贯彻始终.正如我说到过的,Bourbaki的名字是与这种趋势联系在一起的.在这种趋势下,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于在特定的时期从特定的代数系统或者其它系统能获得什么.二十世纪后半叶更多地被我称为“统一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各个领域的界限被打破了,各种技术可以从一个领域应用到另外一个领域,并且事物在很大程度上变得越来越有交叉性.我想这是一种过于简单的说法,但是我认为这简单总结了我们所看到的二十世纪数学的一些方面.

二十一世纪会是什么呢?我已经说过,二十一世纪是量子数学的时代,或者,如果大家喜欢,可称为是无穷维数学的时代.这意味着什么呢?量子数学的含义是指我们能够恰当地理解分析、几何、拓扑和各式各样的非线性函数空间的代数,在这里,“恰当地理解”,我是指能够以某种方式对那些物理学家们已经推断出来的美妙事物给出较精确的证明.

有人要说,如果用天真幼稚的方式(naive way)来研究无穷维并问一些天真幼稚的问题,通常来讲,只能得到错误的答案或者答案是无意义的,物理的应用、洞察力和动机使得物理学家能够问一些关于无穷维的明智的问题,并且可以在有合乎情理的答案时作一些非常细致的工作,因此用这种方式分析无穷维决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必须沿着这条正确的道路走下去.我们已经得到了许多线索,地图已经摊开了:我们的目标已经有了,只不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什么会发生在二十一世纪?我想强调一下Connes的非交换微分几何.Alain Connes拥有这个相当宏伟的统一理论.同样,它融合了一切.它融合了分析、代数、几何、拓扑、物理、数论,所有这一切都是它的一部分.这是一个框架性理论,它能够让我们在非交换分析的范畴里从事微分几何学家通常所做的工作,这当中包括与拓扑的关系.要求这样做是有很好的理由的,因为它在数论、几何、离散群等等以及在物理中都有(潜力巨大的或者特别的)应用.一个与物理有趣的联系也刚刚被发现.这个理论能够走多远,能够得到什么结果,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它理所当然地是我所期望的至少在下个世纪头十年能够得到显著发展的课题,而且找到它与尚不成熟的(精确)量子场论之间的联系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们转到另一个方面,也就是所谓的“算术几何”或者是Arakelov几何,其试图尽可能多地将代数几何和数论的部分内容统一起来.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理论.它已经有了一个美好的开端,但仍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又有谁知道呢?

当然,所有这些都有一些共同点.我期待物理学能够将它的影响遍及所有地方,甚至是数论:Andrew Wiles不同意我这样说,只有时间会说明一切.

这些是我所能看到的在下个十年里出现的几个方面,但也有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返回至低维几何.与所有无穷维的富有想象的事物在一起,低维几何的处境有些尴尬.从很多方面来看,我们开始时讨论的维数,或我们祖先开始时的维数,仍留下某些未解之谜.维数为2,3和4的对象被我们称为“低”维的.例如Thurston在三维几何的工作,目标就是能够给出一个三维流形上的几何分类,这比二维理论要深刻得多.Thurston纲领还远远没有完成,完成这个纲领当然将是一个重要的挑战.

在三维中另外一个引人注目的事件是Vaughan-Jones那些思想本质上来源于物理的工作.这给了我们更多的关于三维的信息,并且它们几乎完全不在Thurston纲领包含的信息之内.如何将这两个方面联系起来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是最近得到的结果暗示两者之间可能有一座桥,因此,整个低维的领域都与物理有关,但是其中实在有太多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最后,我要提一下的是在物理学中出现的非常重要的“对偶”.这些对偶,泛泛地来讲,产生于一个量子理论被看成一个经典理论时有两种不同的实现.一个简单的例子是经典力学中的位置和动量的对偶.这样由对偶空间代替了原空间,并且在线性理论中,对偶就是Fourier变换.但是在非线性理论中,如何来代替Fourier变换是巨大的挑战之一.数学的大部分都与如何在非线性情形下推广对偶有关.物理学家看起来能够在他们的弦理论和M一理论中以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他们构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对偶实例,在某种广义的意义下,它们是Fourier变换的无穷维非线性体现,并且看起来它们能解决问题,然而理解这些非线性对偶性看起来也是下个世纪的巨大挑战之一.

我想我就谈到这里.这里还有大量的工作,并且我觉得象我这样的一个老人可以和你们这么多的年轻人谈谈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而且我也可以对你们说:在下个世纪,有大量的工作在等着你们去完成.

2005-11-09  原载《数学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