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固守与坚持

“《律师文摘》创刊十周年纪念文集”选登（之四十一）

十年固守与坚持
王力成＊

　　一册薄薄的《律师文摘》小刊，犹如一个弄潮儿，没有人为她“供奶”、“输血”；没有“要人”、“大腕”为她掌舵护航，撑腰打气；没有冠冕堂皇的政治背景让她免遭刁难；没有公权的支持让她规避风险；甚至没有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然能在十年里激流勇进，且长青常绿。

　　一册沉寂于百喉之中的《律师文摘》小刊，然能聚八方贤士献策，纳四海高朋添砖，合众人之智，逾尧禹聪慧，她礼貌地奉行“拿来主义”，科学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 甚至贪婪地“你为我用”，将一座律师的百花园耕耘得千姿百态。

　　因为她不识时务，不跳艳舞，不唱赞歌，不侃大山，不紧跟形势与时俱进，多少有些异类的声音，结果招致“大环境”的风霜雪打，差一点“烟消云散”。

　　十年里，她无数次地被“掐着鼻子调音”、拽着膀子“要钱”、大手一挥“收回印刷权”，最后干脆变脸，“文摘”改“文存”，而她没有屈从于这些花样翻新的软暴力，依然为了实现终极目标在风口浪尖上实践。

　　她发誓，即使被悬索了，也要发声；即使被“变脸”了，也绝不变心；即使“悲壮”了，也不屈服；即使被束之高阁了，也宁可“曲高和寡而不愿自降其格”；即使被涂鸦了，也不“裸奔”。她依然对读者“一往情深”，十年“痴心不改”，依然给读者带来火辣辣的热情和无数次的心灵震撼，这一切一切，完全来自《律师文摘》编辑团队十年的固守，十年的坚持。

　　在《律师文摘》这叶小舟于狭长的水道中逆行的日子里，主编孙国栋曾经与张思之先生专程来沈阳度假，他给我带来了《律师文摘》全体编辑人员的问候。

　　与其说是消闲，莫不如说是让这里的关东风清扫一下他在京城里的烦恼，消减一下他在文海中寻觅经典的枯燥，缓解一下他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压力。然而，无论是在风景秀丽的东湖边我陪他和思之先生散步，在浑河沿岸的曲径中漫无目的的徜徉，还是欣赏从泄洪闸口飞流直下的洪水产生的巨大轰鸣，一切美景都没能让国栋的眉头舒展，我知道此时的《律师文摘》正“被导演拖进后台”，处在万千读者“千呼万呼仍不出”的时候。

　　背地里我偷偷问思之先生具体情况如何，应该怎么办？先生也不言语，只是在我问多了的时候，回上一句：“国栋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

　　对于先生的反问不能说我是心有灵犀，我当时若有所思，只是互为的伤痛谁也不愿意公开挑明。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过，“哀莫大于心死，痛莫大于心痛，被杀者尚能知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而当强迫一个人在思想上去接受虚伪、贪婪、无知、专制，那该是个什么滋味”。此时的国栋心境想必也如此吧。

　　他在筹划他的固守方略，他在想尽办法如何让将被剿亡的《律师文摘》起死回生。

　　没过不久，国栋去长春参加一个会议后途经沈阳，见面就给我掏出一本新出版的《律师文摘》，并且告诉我：“下一辑也马上接着出版了，是连发。”

　　这本《律师文摘》依然不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庄严仍然被浪漫的格调所取代，封面上加了一行小标题以示对《律师文摘》的变通，更为明显的是，在我熟悉的期刊封面上，已经见不到我久违的“法律印痕” 戳标了。

　　我能理解这是为什么，这不是《律师文摘》的全面复刊，而是《律师文摘》正处在“缓刑”的阶段。尽管如此，国栋也表现出难得的欢愉。

　　大杯白酒下肚，他眉飞色舞，《律师文摘》一直放在他的桌边，他在享受一顿用物质食粮与精神食粮合成的大餐。

　　不久他在北京用电话高兴地告诉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展现在他面前的应该是霞光一片，可人们哪里会想到，《律师文摘》的未来依然是阴霾一片。

　　2011年2月19日，一年一度的《律师文摘》年会在北京召开，国栋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二月的北京乍暖还寒，恰似《律师文摘》的命运和中国法治的现状。但春天的脚步是挡不住的，她已经走过突尼斯，走过埃及，马上就要来到中国了！

     “《律师文摘》2010年有点小波折，其实哪一年也没平静过，不平等条约一个接一个，都快赶上清朝末年了。先是增加了书号费，接着收回了印刷权，最后干脆给我们改了名，将《律师文摘》的历史拦腰斩断。我写了一篇博客，特别强调《律师文摘》只是休克，不是死亡，借用灰太狼那句名言，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那次年会多少有点凌乱，与会者的心情当不过是对《律师文摘》一次又一次遭到不公表示不满。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律师文摘》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磕磕绊绊，《律师文摘》回来了，她还是那个模样，还是那个德相，依然与她的过去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筋骨互攀。

　　摩挲一本本《律师文摘》，她身上的棱棱角角无不凸显出她的一道道“试探性刀伤”，沟沟壑壑都在隐喻着她的“高尚的人格，正直的品质，悲天悯人的情怀，与强权抗争的勇气，为真理献身的精神”，表现出她的“哲人的智慧；诗人的激情；法学家的素养；政治家的立场”。

　　回顾《律师文摘》十年，从她“萌生”到“萌芽”，好不容易“从石板的侧旁泥峡”中“小荷才露尖尖角”，到悄悄地让读者渐进“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美轮美奂；从一声声闷雷让她在“淡烟疏雨间斜阳”的秋凉中寒颤，到她在寒来喜至“雪重时闻折竹声”的日子里，她从来也没有中断过思考中国律师要读什么，她坚持不懈地为中国律师筹集精神食粮，悉心培养中国律师要做一个合格的“天生的私权维护者”、“天生的人权主义者”，以其一个蚁躯在地表下蠕动，让民主、自由、法治的土壤不至于板结，甘愿用自己的血肉与其相融，垒叠成“自由的最后堡垒”。

　　她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问世宣言，以“提升律师人生境界，提高律师业务水平”为宗旨，以“促进中国律师业的成熟与进步，推动中国民主与法制化进程”为己任，秉承“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编辑理念，博采众家之长，汇萃中外经典，竭诚营造中国律师的精神家园和权威论坛……将律师的“人生境界”提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愿与全国律师一道殚思极虑，孜孜以求。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营造我们美好的家园”，《律师文摘》应了“饿其肌肤，富其神灵”的上帝箴言。

　　十年《律师文摘》，她无所谓平庸的赞许与官样的颂扬，始终如一地为这个寡声多默的时代代言，她让后人知道，他没有在强权面前畏缩，没有在苦难面前沉默，更没有“以政治的高压为自己的懦弱寻找遁词”，她多了一份真理的赏赐，赢得了无数法律人沉甸甸的称赞。

　　一册小刊，十年遇挫，十年奋斗，十年固守，十年坚持，十年没有“怀旧空吟闻笛赋”，难能可贵。

　　风云变幻，天路无途，他的面前依然是“茫茫苍苍荆棘路，隐隐约约有却无”，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律师文摘》依然需要固守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