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康林实业摄像头APP:阿拉善SEE的努力让城市的空气更加透明·南方周末数字报·南方报业网

受访：任志强

采访：南方周末记者 黄永明 姜弘 发自北京

阿拉善位于内蒙古西端，这个地方因沙尘暴而出名。它是北京漫天黄沙的源头，据说，这里的沙尘暴能直抵东京和加利福尼亚。

十年前，首创集团董事长刘晓光等企业家到这里度假，一望无际的黄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因此才知道，北京人嘴里吃的黄土都是从这刮来的。刘晓光在企业界有很多朋友，于是他拉上朋友搞起了环保，成立了阿拉善SEE生态协会。

这个NGO十年来为人称道的“业绩”体现在两个领域：一是把沙漠每年蔓延的速度逼退了近20公里；二是在内部实行并坚持了“民选”——身为创始人，刘晓光第一次开会时，拿着一张草拟的理事会名单就上台了，没想到给轰了下来：“阿拉善”不是你家的，这里也不是你的“首创”，凭什么理事会名单由你定？

阿拉善SEE生态协会的入门门槛对企业家来说很简单，每年缴纳10万元即可入会；连续十年，可成为终身会员。它从一开始就集中了一大批来自香港、台湾、新加坡等地的企业家，在他们的带动下，协会搞起了直选。拉票、竞选演说成为公开的手段，大佬们的环保游戏，最终成了有规则的游戏。

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捧得2011年南方周末“中国梦践行者”致敬杯，任志强和冯仑代领了致敬杯。企业家任志强是阿拉善的成员之一，曾经在竞选中惨遭落败。对于“中国梦”，他向南方周末阐述了自己的理解。

拉票不是你投我一票，我就投你一票

我参与阿拉善，是因为2008年奥运会之前，北京的沙尘暴很严重，每年有30到40天会刮沙暴，刘晓光发起了一个行动，希望解决北京的沙尘暴问题，而北京沙尘暴的起源，主要是因为阿拉善地区的沙漠。

第一次去阿拉善开会，是让所有参与者都能了解到这个地区的沙漠对环境的破坏程度，以及对北京沙尘暴的影响。

我担任过监事长，现在担任这一届的章程委员会主席，监事长就要代表所有会员对执行理事会的活动以及如何花钱进行监督，也包括如何按照章程的规定履行职责。章程委员会要根据各个片区出现的情况对章程进行修改，我是想用两年时间，把我们的章程按照未来的发展趋势来进行修改，不是我们改，而是我们提出修改意见，经所有会员共同表决以后才能进行修改。

我在第一届的时候竞选监事就失败了。第二次竞选补选监事也没选上，这对大家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们这个组织，最初有二十来家企业，接近四分之一来自海外，包括台湾、香港、新加坡等地的企业家，对选举有着非常清楚的想法和意识，台湾企业家就公开拉票，我们没有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后来所有人都去拉票，但拉票的过程一定是公开透明的。拉票不是你投我一票，我就投你一票，而是要解释为什么我值得你投一票，这可以让本来素不相识的人相互了解。

我们还有竞选过程，竞选过程中要说出自己的主张，我们有一个特殊的要求，你要明确说明你能拿出多少时间来投入到环保活动中。因为每个企业家都会有自己企业的事情要做，如果不能拿出固定的时间，大家不会投你的票，再怎么拉票也是没有用的。

阿拉善到后来就不用拉票了。每次都要竞选演讲，每个人都上去练一下。

治沙见实效

我们保护了大片的胡杨林，保护了相当一批的绿色植物。以前，每年阿拉善的沙漠挺进速度大概是30公里，现在我们有一些治沙投入，当然，国家也有大力投入，现在已经退到了每年大概10公里左右，基本上处于不再迅速蔓延，而是很缓慢的蔓延过程，这是非常显著的成效。

我们曾经算过，如果没有保护，奥运会的时候，沙漠就蔓延到贺兰山了，而现在离贺兰山还有很远的距离。当然，仅凭阿拉善这点钱去治沙，是不可能的。我们起到的是宣传、鼓动、种子基金的作用，还要靠政府和社会各方面投入大量资金。国家投入在治沙上的资金是不少的，每年可能有几十个亿，但是它可能不如拿钱去购买公共服务。治沙存在不够科学的可能，所以应当请专家来进行评估，用种子基金的办法带动当地的人。理想的状态是，我们（NGO）投一部分，政府投一部分，然后老百姓投一部分，这样才能共同带动起来。

我们完全是对外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申请加入，条件是你要坚持做环保事业，而不是为了买个名字，做一年会员就完了，它要有很多实际的投入，比如说要到现场去考察，要参与、组织、评审或指导各种公益活动，你一定得拿出更多时间来参与。

我们的空气质量比较差

我们这个组织里面有一个成员被联合国评为地球卫士，就是远大的张跃，他是一个环保组织者，每年不光投入大量的钱，而且非常注重于环境质量的监测。他做了专门的手机，今年好像已经上市了，叫做生命手机，其中一个功能就是测比PM2.5还细微的颗粒物，已经造了很多年了。我们国家目前的生活质量和标准还达不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只测PM10以上单位的含量。

按照张跃的说法，实际上我们现在的生活质量是非常差的，因为整个空气质量非常差，他的生命手机实际上可以测得比美国现在已经公布的数据要严格得多。

很多人是刚开始接触到PM2.5，好像PM2.5这种颗粒突然就多严重了，其实早就很严重了，只是人们没有用科学的方法去认识它。我们的生活质量整体还比较差，所以没有更多地去注重和解决好空气质量问题。沙尘暴不一样，沙尘暴是比较大的颗粒随风传播而来，现在城市空气污染的微型颗粒主要是因为比如尾气排放、车辆带起来的土，所以仅仅靠治理沙尘暴是解决不了环境质量的根本问题的。

我个人的梦想就是实现共产主义

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实现共产主义，过去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我们当然认为共产主义是画得最好的一张图，劳动不是第一需要了，而变成一种娱乐性的东西了，那么生存也不用再发愁，物质极大丰富，所有人都可以按需取酬、按需分配。但是，这个梦想能不能实现，如何实现？不能因为我们过去实现的路径中出现了问题，就认为目标不在了，或者说共产主义就不好了。共产主义当然好了，共同富裕怎么不好呢？

人们不能没有美好的理想，中国经过“五四运动”、解放战争、“反右”、“文化大革命”、批林批孔……文化已经变得混乱了，或者说没有从头到尾能够传承下来的文化，过去儒家的文化我们已经把它破坏掉了，社会道德问题也破坏掉了，“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可以出现儿子把父母打死、父母和儿子断绝关系等一些问题，今天我们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办法重建。现在，普世价值逐渐影响到我们，更多的人希望民主、自由、公平。这些恰恰是共产主义所提倡的，有人说用公有制的方法可以实现，有的人说用私有制，它有一个逐步的演进过程，人们的思想、方法都在改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实现这样的目标，但是自由、公平、民主已经成了社会的共识。

虽然很多人想实现民主、提倡民主，但是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民主的真正含义是什么，真正要把自由民主的观念落到实地，让政府、执政党及民众接受，要有一个很长的过程。从法国大革命开始，各个国家都走过很多的弯路，美国的民主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完善，而中国提倡民主到现在为止还不到100年，要实现这样的目标还有很多波折。

要创造一个好的制度环境

过去十年是相对复杂的，再往前数十年，改革占第一位，目标是统一的，就是从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到实现共同富裕。但是最近十年，大家看到的不是共同富裕，而是一部分人富起来之后怎样利用权势来让他们自己获得更多收益。美国梦是说要有一栋房子、要有一辆车、要有好的教育，前提是他已经获得了实现这些权益的环境和条件，比如产权保护已经解决好了，所以才追求某一个具体的物质需求。而中国不一样，我们在这些基础建设方面还差很远，还没有具备那样的前提。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移民？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对私有产权的制度性保护还不够。所以，在谈“梦”的时候，要说我们的社会基础、制度保障。

国有企业不都是一个样子的

我个人的梦想就是实现共产主义，我们的家庭教育从小就告诉我们要实现共产主义，为什么我一直在国有企业？就是我的父母告诉我，你要在国有企业里面为人民服务。要不然我就干个体户了，凭我的能力的话，干个体户要比现在挣的钱多多了。

现在，很多人对国有企业有意见，国有企业和市场民营主体之间也存在着竞争问题。但是，传统的国有企业和新兴的国有企业之间是有差别的。我们一说国有企业，很多人都会想到中石油、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银行这些垄断型的，其实国有企业并不都是这样的。一批老的国有企业，它的大部分员工可能都是“被下岗”的，这些国有企业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是因为它要养很多退休工人，这是历史造成的。朱镕基时期有了一些社会保障，把下岗职工和退休工人问题从企业转移到社会上去了。如果没有社会保障制度，国有企业是背不动这些人的，这些退休养老问题怎么解决？有更多的人会贫困。（莫名其妙）

第二类国有企业是属于改革初期单独成立的，比如说联想，过去应该是中国科学院国有企业的一部分，其实是按照市场化的办法来生存和发展的，它们没有垄断，也没有上级拨钱，和民营企业一样。但是这些国有企业也要按照政府的要求，去承担公益性的事务，比如说作为地铁四号线的股东，没有一分钱的收益，都是白给的，等于拿企业的利润去补助公共事业了。

也有一类是破产、分流以后保留下来的带有垄断性质的国有企业。不要一说国有企业都是一样的，要细分起来可以分成很多类，有完全不同的类别，有很多国有企业是承担了大量社会责任的，这些工人都往哪里去？你说这些国有企业要是都垮了，那些老的退休职工都怎么办啊？

很多年轻人不了解这段历史，不知道一部分国有企业破产、工人下岗以后谁背了这一块。还是传统的国有企业在背，我说国有企业承担了很多社会责任，大家可能会有很多反对意见：你看，中石油、中石化如何如何。但它们是少数。国有企业相当多是背着历史包袱的，而且是承担社会责任的，我觉得是因为少数国有企业导致社会对国有企业产生了误解，以为都是靠垄断才生存下来的。不是这样的，一定要分类、分行业、分情况来区别这些国有企业。

中国人现在有可能做自己的梦了

阿拉善里的很多企业家已经证明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很成功，比如有一批是改革开放初期就直接下海的，这一批人实际上真正成功的不是太多，像大浪淘沙一样。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之后起来的企业家，我们称为“92派”，像郭广昌他们，就属于这一批。这几年，我们看到的浪潮是更多的人愿意去考公务员，他们已经失去了在市场经济下独立创业的梦想。

阿拉善中有的人管着几千亿资产，有的人只有几百万，但是我们是同样的地位。比如说马蔚华作为招商银行的董事长，选举中也失败过，他和那些持有资产少于他的人有对等的权利，他们都有实现自己的“梦”的可能性。“梦”有很多种，中国人在过去十年没有形成什么统一的梦，但是许多人都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