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看新闻黑白竖条纹西装:卷一 · 二十 刘 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7 13:14:50
刘 翁 刘翁，原三线特困企业遗老。阃范妪，昔年随工。育有二男一女，皆半百矣。孙子女辈渐次长成，多辍学外出谋业。女远嫁，长子另居，止次男依身侧。次男最幼，亦已过不惑之年。皆因多年无薪酬、（统筹前）亦无养老金，生计日窘。 一日，刘公乞食于郊村，昏夜归。闻闼内隐隐具悲泣声，审之，则其子与人装修不慎坏一足也。公曼目四壁徒徒，顿足而叹：“奈何！”妪以翁所乞米及日间菜场所捡拾弃叶，煮粥食家人。一夜无眠。 翌晨，子妇往伯伯处贷措医费，只得碎钱些许。缘翁之长子下岗做零工，工银拖欠经年矣。嫂嫂尽出擦鞋所得，亦寥寥尔。正惶惶不得计，忽有美少年来。揖翁曰：“老丈有美宅闲置，何‘捧金碗’作乞儿态？”翁恼怒，曰：“何处狂徒，敢讥诮于老弱！”少年正色曰：“老丈对屋，何不税与人居？得税金聊可日补用度也。”翁哂然：“此乃高不及四尺一柴寮，谁敢税与人居？”少年曰：“吾一家为避难而来，不较精陋。如愿媾贱邻，此一双玉镯为定金，先与二公子医伤。如何？”先是，此间乃企业一简构之家属区，不下数百户。后经数十年“私搭乱建”，早已人居、鸡舍、狗窝、柴寮杂错。翁喜出望外，曰：“高邻如此屈就，税金不计也！陋寮烦自扫，煤块、劈柴杂物置檐下即可。” 玉镯为店家看好，所鬻得金略丰。除医伤所费，恰合期间生计用度，未有余缺。翁颇异之。归，有新邻之老奴奉一笥白米来，言家主人遗赠。笥大及瓜皮冠，所盛米约二、三斤许，至晚食尽矣。次晨，乃以空笥返之。遇前次老奴阻之，白主人语，远来人不惯应酬，笥暂置东家，需时自取。翁恐坏人物，置笥柜顶。至晌闻淅沥声，观之，笥中米盈矣。翁益奇之。揣知税客非鬼即狐，不敢造次。 自此，不缺食米。翁与跛足儿于左近山阳辟一菜园子，日劳作其间。妇拾荒所获聊可用，偶有孙女汇些钱来，其乐也融融。每月初，有老奴纳屋税，或一小珠，或一环，并无时钞。翁不忍，藏之。历数年，未与税屋人通吊庆，倒也相安。期间，父子所在企业“破产”，子获“补偿”略可补纳“五金”，翁却有了统筹养老金，大欢喜焉。 岁杪，老奴又来，言主人设宴款东主家。翁疑一狭小柴寮不堪待客，惕惕然。方入蒲扉，为眼前一惊。宽轩敞屋，不知几进许。时值寒冬，院中小池仍有锦鲤戏于荷下。少年翩然降阶迎迓。妪妇自有女眷迎入后堂。寒暄毕，少年揖翁入席，珍馐美味，未之见也。席次，少年忽曰：“搅扰尊府，已三载有余，未尝以狐类见弃。某一家。前次因人类‘开发’，祖屋不可居，南迁至此。承蒙不弃，苟延至今，不忘大德！今次，此地亦不可居，正卜居他地，籍此，道别也！”翁曰：“一家仰息于君，乃活命之恩也。老朽尚无点滴之报，何言遽离？”曰：“此地主人破产，地权易主矣。不日将夷为平地，另起巨厦。尊府无产权证书，亦应早作绸缪。” 晨起，笥中再无米。翁持之欲返主人，然破寮如昔，人已杳然。见巷口人声鼎沸，往观之，有谕示在墙。示曰：“改造‘棚户区’，已列重点；彼等无证居民，五日内须速速搬离。过时不候云云。” 居三日，无电；四日，无水矣。白昼有“看房团”捂鼻过往，彚夜，又现悲啼。 异史氏亲历此境，曾感言：“鬓霜尽染韶华逝，恨未了，人何说？江汀烟渺暮鸦回，余剩涛声空坠。一声曲散，满堂遗老，如此相抛弃！”正所谓：“国企情结谁解，贫苦遗族何恤，阑夜送啼哀。群雁西东渺，忧绪岂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