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 gabage:人类的思想市场

人类的思想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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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我感觉人类发明了市场,真是一个好东西。人先天的柔弱性，决定了人必须以社会的方式生存，也就是说单个的人是无法生存的。漂流到荒岛上的鲁宾逊毕竟只是小说中的人物，而且就是这样，最后也还是要靠一个野人的帮助，构成最简单的社会才能够得以艰难地生存下去。

人类以社会的方式生存，最有利的方式就是市场。市场是将人与人的生存联系起来的最好方式，通过市场可以实现每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尽力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而且还可以将每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市场是应人的需要而产生的。有需要的地方，就会有市场。需要如果特别大，市场也就特别大。比如，在市场里，你不会的，他人可能会，他人不会的，而偏偏又是你擅长的。你不需要的，可以拿到市场上卖，那也许正是某个人所需要的。大家用共同的信物——钞票，作为交换的凭证。市场如果是公开透明平等自愿与自由的，那么市场无疑就是人类最理想的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有时市场也会让人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常常主要是权力（包括流氓地痞与黑社会）的野蛮介入导致的。市场一经这样的权力介入，常常就出现垄断经济或者仕场经济。我们常常诅咒市场经济把人心搞乱，金钱让人迷失自己，其实很多的时候就是市场被权力介入后扭曲变形的结果。民主法治与市场经济相伴的是必然的。因为民主法治就是要规范权力对市场的作用，也要打击黑恶势力对市场的操控。这个道理是不难明白的。如果有人可以通过权力入干股，可以通过收保护费，可以通过造假与巧取豪夺发大财，这就意味着公正、自由、平等的交易规则就被破坏了。

市场不仅仅是经济生活，其实，人的学术研究，知识思想领域，甚至包括人的信仰，都是有市场的。学术共同体内是存在着激烈的竞争的。学术共同体就是某一学术领域里的市场。大家提供一种最新研究成果，有没有说服力，有没有新货色，每个学术研究人员都是潜在买主。你提供的东西如果能够解决某一个难题，满足某一问题的需要，那么自然就畅销，你的学术名气就大振，学术地位就会自然高涨，像爱因斯坦这样的科学巨匠，在学术思想的市场上，那是一个有着绝对信誉与强大实力的公司，甚至称之为“学术思想上的教皇”也不为过。

思想市场的竞争也是代代相传的。思想其实也是人类最重要的需求之一。有需求就会有市场。造物主造人，造得与一般的动物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几乎是唯一有思想的动物，而且这种思想能够通过文字跨越时空地传播下去。思想市场如果公正、平等、自由竞争，那么，无疑，人自然会在各种思想博弈中选择最适合人自身发展的那个。人的自然正当性决定了，人总是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那个思想。

但是，不幸的是，人类的思想市场常常会比经济市场更为艰难困苦。原因就是思想市场比经济市场更容易被控制。经济市场一旦垄断，必然要滋生腐败，必然无法正常做生意。在垄断的地方，必然滋生暴利。而暴利的后面必然是扼杀市场。因为，垄断导致的不劳而获，一本万利甚至无本万利，将必然会使得其他的人的生产与交易积极性受挫。最后会导致市场规则失灵，人们不再用平等自由的交易获得自己所需，而是通过抢劫、偷盗的办法获得自己的生存资源。如果这样，很快市场将会由混乱而导致瘫痪。人们很快就会发觉，最后获得垄断暴利的人也无法再玩了。因此新的秩序必然会重新产生。
 
    但是，思想市场就不这样显而易见了。思想上的垄断，比如利出一孔，声出一筒，那就是喉舌的传声筒，有时可达千年而不绝。由于思想本身就有传染性与控制性，受了一种思想影响的人，他以后只会接受这种思想，如果还有其他思想生存，他不但不容易再接受，而且还会倾其全力去帮助扼杀那个不同于自己的思想。比如，中国汉代由董仲舒提出，并且由汉武帝实施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那就是典型的思想市场垄断，而且这一垄断就垄断了中国二千多年。使中国的思想市场，由百家争鸣，万家吆喝，变成一家独大的恐龙型怪物。思想市场一旦被垄断之后，中国人思想资源枯竭，人才断绝，鼠目寸光，心胸狭窄。即使做出伤天害理，惨绝人寰，不断地突破人性的底线的事，人们的思想也仍然麻木得无动于衷。因此，要突破思想市场垄断常常会比经济市场垄断的突破更为困难，更为艰难。原因很简单，某一种思想垄断一旦控制了人们的思想，人们就像柏拉图所说的洞穴一样，处于洞穴的人，不再发现自己所处的处境的黑暗，相反，他们还会将那些曾经走出过洞口，看见过新天地的人视为妖孽。就像今天，了解美国文化与制度的人，回来说说美国的事情，就会遭受不少从小吸吮狼奶长大的人唾骂一样。人一旦深入洞穴，习惯了洞里的暗无天日，一旦有一日，见了阳光反而会感觉非常不安，会觉得很不习惯。
 
    因此，打破思想市场垄断的唯一途径，就是要开放思想市场，由一元思想垄断，变成多元思想市场。各种各样的货色，都呈现出来，然后任由人们根据的自己的角色地位及具体需求来自主选择。各种思想可以交锋，每个人的天然逻辑会选择最有说服力的一种。思想永远是无法统一的。因为统一思想，其实就是思想垄断的另一种说法。为什么思想无法真正统一？那是因为，思想的产生，无非是每个人所处的社会地位不同，角色不同，生命个性不同，知识经验不同，在社会中所处的利益位置不同。因此，没有一种思想是让所有的人都获利的。唯一让每一个人都获利的思想，就是那个主张多元自由共存共融的思想。这种思想就是美国的实用主义。实用主义主张，每一种思想都可以在街头开自己的一片店，实用主义者就是在街上逛街购物的顾客。各种各样的顾客，可以在不同的商店里购买自己所需要的商品。谁的货好，谁的货便宜，就买谁的，直到有一天，某种货色又差又贵，再没有顾客光顾，从而达到自然淘汰的结果。从前开这种店，贩卖太监文化与缠足恶俗的货色的生意在中国特别好做。后来，洋货进来，大家感觉那些货色既丑陋，痛苦万分，又十分昂贵，代价实在太大，因此大家纷纷抛弃这种思想货色。其实，这些远离了健康人生，远离了人性的丑陋的东西，之所以能够延续千年，就是靠了皇权的思想垄断。因此，思想其实只要有一个开放市场，最优秀的思想，一定会脱颖而出，从而获得人心。哪里有思想控制，哪里就是在垄断思想市场，因而哪里也就必然愚昧落后，愚民暴行丛生。所谓解放思想，其实就是开放思想市场，任由人们去选择而已。一种思想，只要你有足够的说服力，只要足够地充分自由地博弈，只要不蒙蔽人们的双眼，不睹住人的双耳，不强迫灌输人的大脑，人们一定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思想，在这里无须引导，也不怕误导，更不存在什么主旋律。即使有主旋律，也是大家不约而同选择的结果。就像大家面对苹果市场，不约而同地会选择价廉物美的苹果，而不会主动选择价高物次的苹果一样。选举会选出现有条件下最不坏的那一个，但是垄断条件下，人们无法选择，再差再烂，也就是这一个。政治市场的妙处其实也就在这里了。
 
    人类思想市场的先驱者，在人类的历史上，不幸总是扮演相对滞后的角色。当然，这里原因复杂，总的来说，其实那也是因为思想市场不够开放的结果。一种垄断的思想或者占主流的思想，它长期浸泡打磨，会产生一种适应旧思想的市场。人们的思想需求就此而生。那些靠吹捧旧思想的人，常常会拥有相当大的市场。因此，那些提供新思想的人，由于，这个思想商品实在是太超前了，以致于人们还没有有准备接受它的思想需求，也就是说，当人们还没有体验到这种思想需要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把这个思想商品提供出来了。因为，人们在现实中还没有体验到这种思想商品的妙处，也没有现实的迫切需要，因此，这些思想商品的提供者在有生之年，常常是寂寞孤独，甚至是惨遭杀害。只有在多少年之后，人们遇到了某种困惑，无法解决的时候，猛然发现数百年前的某某提供过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因此，人们发疯一样的重新把这个人高高捧起，捧为哲人、贤人、甚至圣人，他们以前被人误认为是错误的，而后来又被夸大为从来不错的。可是，这样一来，一种新的思想市场垄断又形成了。我想中国的孔孟的命运莫过于此。但是，人类思想的需要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就像人类的其他市场也总是在变化一样。当一个市场强迫所有的人都接受一种过去也许有效，现在明显过时的思想商品的时候，新的思想市场灾难又重新出现了。人类社会，总是在这样的悲喜剧中反复上演着同类的戏剧。

思想市场也存在着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在自由公开的思想市场里，就像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那样，也会有一种思想最容易胜出。这种思想就是专制思想。在中国法家代表的极权，儒家代表的专制，它们的联合将会是中国思想市场上的巨无霸,是恐龙型的思想组合。法家极权思想主内控制实权，即为“内法”，儒家思想负责外在包装，即为“外儒”，犹如市场上一把锋利的斧头，用漂亮的绸缎包裹，里面锋利无比，人们碰到就死，擦着就伤，如果就这样，人们老早就会防备，或者抵抗，或者惹不起，就躲得远远的，那个利斧的伤害性就有限，但是，现在儒家用温柔漂亮的绸缎包裹起来，人们根本没有防范之心，因此，就此抱起利锋入眠，晚上一觉醒来，已经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脱身了。如此代代相传，百代不绝，遗臭万年。思想市场上专制市场总是最容易胜出，被温柔美丽包装的专制极权，又更具备杀伤力，因为在这里，不但不劳者不得食，而且不服从者也不得食，而且不服从者也就是无劳者，就是被剥夺通过劳动获得生活资源的人。人类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就人类的趋利避害天性来说，人们在这里自然是要选择“避害”的。在这个过程中，很显然，主张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思想最没有竞争力。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是趋利的；如果一种思想让人不服从就得死，而另一种是选择的话就会得到一点好处，恐怕人们还是会选择避死的那种。但是，不死是暂时的，任何专制极权，都是要以死来制造恐惧，以达到威慑效应，从而达到统治的效果。这就是法家的法、术、势的来源。在完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外儒内法的构成的联合市场最具有垄断性。这也就是中国二千多年来，百代皆行秦政制的原因吧。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思想市场垄断的千年僵局正在被打破，每个民间小民都纷纷开动自己的大脑开始制造出一点思想的小商品，不需要多少准入的门槛儿，就可以现产现卖，因此一个众声喧哗，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新百家争鸣时代就此来临，而且再也不用担心独尊的儒术的思想垄断再次出现，这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中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说互联网是上帝送给中国人最好的礼物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