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航凯服装有限公司:太阳照在左脸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1 00:00:55
  单位在家的南面。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也正是我要上班的时候。于是,每天早上,——只要不是阴雨雪,我的左脸就会被丝缎一样的阳光照耀。这是象吃饭喝水穿衣一样平常的照耀,我从不把这种照耀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坐在我前面的一辆三轮车上,正对着我。冬日肃杀的寒风里,她的花型酸辣的围巾似乎根本不能储蓄什么温暖,但她紧紧地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象婴儿一样好奇地闪动着,以至于我不敢猜测她的年龄。——从体型和作态上看,她至少四十岁了。但眼睛却是那么新鲜透亮,如同两颗大大的露珠。“想要知道一个女人的年龄,只要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我一直笃信着这个标准,现在,这个标准让我开始有些怀疑。

  “我想晾晾。”女人突然说。

  “冷。”蹬车的男人说。

  “就想冷呢。”女人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是赌气。

  “随你。时间别长了。”

  女人取下了围巾,她的右脸清楚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残忍地想:如果把这个右脸上的图案截取下来,放在画廊里,肯定是一幅印象派作品。但是,当这幅印象派作品落实在一个女人的右脸上时,那只能是恐怖派的作品了。——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的皮肤尽管布满疤痕,却是完好的。

  在后面骑车的人一定都看到了女人的脸,我听见一声声短促的惊叫,然后那些车飞快地越过了女人的三轮车。在这些声音里,女人依然不动声色地坐着,她甚至微微闭住了双眼,仿佛在尽情地享受着什么。

  “好了吧?”男人说,“医生说过要注意保护的。”

  “知道。”女人说,“以前去城里卖完早菜回家,也是这个时候,太阳常常照在我的左脸上,心里烦得不得了。夏天嫌太阳照着热,冬天嫌太阳照着冷,春秋天嫌太阳照着干。经了这么一场难,才知道那时候的日子多好。什么时候能再象以前一样卖早菜,我就知足了。”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快着呢。”

  女人也轻轻地笑了一声:“是快。”

  她的笑让我也不由得笑起来。女人看见了我的笑,又围上了围巾:“我的脸可吓人了吧?”

  “挺好的。”我说。

  “坐公共汽车,着火了,烧的。”

  “留了一半好的,还不是万幸?”

  “是啊。留了命,才是万幸呢。”

  我紧蹬了几下车,越过了他们。我无从知道她在大火中曾经想过什么,但我知道她在这阳光里正在品味着什么:那就是阳光,这曾经照在女人左脸上现在照在女人的右脸上同时也照在男人左脸和我左脸上的阳光。

  有什么灾祸可以击倒我们?只要太阳还照在我们的脸上。

  有什么东西我们不可以承受?只要太阳还在照在我们的脸上。

  南走的人,北行的人,东来的人,西往的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畏惧,只要太阳还照着我们:左脸,右脸,前身,后影……有阳光就有一切,有阳光才有一切。

  生命就是用来经历的。阳光就是用来沐浴的。有时候也许没有阳光,那没关系。只要你在天底下走,阳光一定会很快和你拥抱。 

  现在,朝阳每天照着我的左脸,夕阳每天照着我的右脸,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到阳光是如此重要,如此让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