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牌子的低价车:开放是俄罗斯千年难题

　　俄罗斯的三次亮剑

　　在全球化的丛林里，俄罗斯犹如一位独行侠，如行云流水般地挥洒着民族的意志，是那么的自如，又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政治外交领域如此，经济外贸领域也是如此。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俄罗斯三次亮剑，震撼了整个世界。一剑是切断通往乌克兰、白俄罗斯的天然气输送管道，为此欧洲人惊恐。第二剑是大胆批评美国外交政策，被不少媒体称为与美国的“新冷战”，让整个世界都震惊。另一剑直指俄罗斯经商的外国人，规定外国人在2007年4月1日起退出零售业。事实很清楚，因为目前在俄从事零售生意的外国商人有100多万，其中90％左右是中国人。于是，中国人开始诧异，俄罗斯怎么了？中俄难道不是战略伙伴吗？

　　当然是，但即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俄罗斯官员自有一番道理。一是整顿零售业混乱状态，规范零售业秩序；二是为了给更多的俄罗斯人腾出就业的空位；三是清理外国从业人员队伍，据说他们中间藏污纳垢、违法犯罪和传染病现象比比皆是。于是迫使他们卷铺盖走人变得顺理成章了。国内专家也为俄的行为作了种种合理的解释：或者是为了发展俄本土民生工业，减少对外国的依赖；或者说是为了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提高外国移民素质。

　　然而，黑格尔有一句名言“凡是存在便是合理的”。中国公民在俄罗斯经商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这些勤劳的华商为饱尝转型之苦的俄罗斯带来了廉价的日常生活用品，也为生活艰难的俄罗斯穷人带来了希望。他们已经成为俄罗斯普通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帮助了俄罗斯度过了那一段艰苦的岁月。正当这些中国商人期待着享受俄罗斯经济繁荣的果实时，却被告知可以打道回府了。此时此刻只有“法”的意志，却不知人间“情”为何物？

　　俄罗斯的“禁商令”代表了一种执政理念，即俄罗斯利益至上。这本身没有什么可非议之处。问题在于，在当前全球化的时代，一个国家在贯彻民族意志、维护民族利益的同时，也要顾及周边邻国的切身感受；在接纳邻国公民的贡献时，也要忍受他们的富裕，包容他们的过失。这才是一种真正的开放心态。但在“禁商令”这件事上，却没有看到这种开放心态。在俄堂而皇之地表明“禁商令”理由的背后，却掩饰着它心理上的矛盾和保守。产生这种心态的原因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与俄罗斯文明近千年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

　　“有时候是个奇怪的国家”

　　纵观俄罗斯文明的整体发展，可以发现它有三种特性在不同的时空中交互发挥着作用，构成了俄罗斯文明的主要特质，这就是俄罗斯文明的地缘性、宗教性和民族性。

　　所谓地缘文化特性是指俄罗斯横跨欧亚两大洲，同时具备欧洲人和亚洲人的特性，但又无法完全获得欧洲人和亚洲人的身份认同，这样构成了俄罗斯身份认同的复杂性，也难以融入欧洲或亚洲。正如赫鲁晓夫的曾孙女赫鲁晓娃最近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说：“俄罗斯有时候是个奇怪的国家，恰如它的国徽，双头鹰各自看着相反的方向，在中部几乎分裂开……”

　　宗教文化特性主要表现在对俄罗斯文化方向选择的影响上。俄罗斯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源头同样来自古希腊，同样信奉基督教。但基督教分裂后，俄罗斯接受了拜占庭的东正教传统观念。俄罗斯人具有弥赛亚情结，相信自己是承担着伟大的历史使命。它被赋予使命与力量来拯救人类，而西欧文明则是对东正教的损害和叛离，这样抽取了俄罗斯与西方融合的宗教文化基础。

　　保持民族文化优越感是俄罗斯文明中的重要特性。俄罗斯长期尊崇国家主义，这必然导致其对外行为喜欢使用铁腕手段。许多铁腕领导人，如彼得一世之所以被俄罗斯人记住，在于他的作风透露着一种大国精神，一种君临天下的大国气度。在这样强大的大国威权下，俄罗斯的安全得以保障，俄罗斯的利益得以扩张，俄罗斯的尊严得以维持。正是这样的地缘、宗教和文化传统，使俄罗斯的民族心态缺少了开放的气质。

　　俄罗斯与全球化的矛盾

　　这次“禁商令”反映了俄罗斯文明的一些本质特性，也暴露了俄罗斯与全球化进程中的世界之间的一些矛盾。

　　首先反映了俄罗斯身份认同的不确定性。在许多时候，俄罗斯对西方“不屑一顾”，对待欧亚地区的“兄弟”不留情面，常常会露出“不合群”的心态。

　　其次，全球化也好，市场经济也好，总有一些国际惯例或通用做法，但俄罗斯不以为然。它以“禁商令”向世人昭示俄罗斯的正统性、优越性和权威性，而这些正是俄罗斯保守化的体现。

　　最后，俄罗斯民族文化的优越感也体现在经贸领域。每当政治家需要民众支持，每当民众情绪需要发泄时，它们的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本土的外国居民。这次“禁商令”的起因就在于这种政治逻辑而不是其他的经济逻辑。

　　很明显，尽管“禁商令”在经济法律上可以有一千个理由，但不可否认俄罗斯民众的心理认知与现代化世界的发展现实存在巨大的落差。这种落差造成了忽视邻国感受的“禁商令”的出台和推行。这种局面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不仅俄罗斯消费者的利益受到损害，而且俄罗斯的战略地位也会受到损害。

　　没有全面持久的开放心态，俄罗斯就难以与周边邻国建立互信关系；如果没有欧亚邻国的支持，俄罗斯难以成就大国梦想。现在，俄罗斯的大战略是想全面地融入现代化世界。它既要加入世贸组织，又想参与亚太经合进程，更想主导欧亚区域合作进程。这番宏伟的事业需要俄罗斯拿出开放心态和大国气度，本着合作共赢的精神，在追求本国利益的同时，也要照顾到邻国民众的利益和感受。▲

　　（作者是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俄罗斯中亚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