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少女李玲玉土豆:辞职去旅行：17：从尼泊尔到印度

我对自己的生物钟十分自豪。在夜里用了两个小时打包的消耗之后，还能在早上五点闹铃响了第一下之后就一个跟头爬起来，并且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借助一口冰冷的矿泉水拉了泡晨屎。之后火速背着包赶到楼下打车。

从泰米尔打车到本地的长途大巴站200卢比，由于没有对比，也不知道是多是少，反正讲完价钱之后司机挺高兴。一路上非常的冷，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大巴站。一下车我就有点蒙。好几十辆破旧的大巴横七竖八地在一片空场上停着，远处一排小房子，十几个黑魆魆的窗口就是售票处。门前横躺竖卧着好多等车的本地乘客，没有一张游客的脸。我们俩战战兢兢地趟着往前走，心里的鼓敲得震天响——这上哪儿找我们那趟车去呀？

一个把头巾围在脑袋上的大哥见我们东张西望，主动过来看了看我们的票，之后什么也没说拿着票就走了。我估计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他走吧，要不干嘛不把票还给我们呢？来到售票口，大哥把票递进去，里边买票的大叔还叼着烟呢。跟熬夜打麻将的麻将油子一模一样的。换了票之后，那个围巾大哥又帮我们找到我们要坐的车，这过程之中他始终不苟言笑。正当我们开始对该大哥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主要是怀疑他会管我们要钱，他帮我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面，之后掏出他的工作证对我们笑了笑，最后说的那句话可能也是：“希望你们在印度安全。”

等了半个小时之后，乘客陆陆续续地都来了。车上除了我们俩之外全是本地人，但是尼泊尔人民并没有像看猴子似的盯着我们看，这一点我特别欣慰。一个额流寇指甲上车之后发现我们站了他们的座位，想跟我们交涉又不会英语。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的座位是分左右的，同样的号码有A/B之分，而我们可能应该做到B座那边去，但是那边座位之间的空间非常的小，要不是担心十几个小时明豆的腿伸不开，我真想把座位换给他们。这时候人人为自己的劲头就上来，我们假装听不明白。结果人家尼泊尔家庭根本就懒得跟我们掰扯，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全都挤进B座位里去了，剩下俩孩子单独坐在我们前面，孩子们还睁着巨大的眼睛冲我们招小手儿呢，搞得我们俩这通不好意思。

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可以吃午饭的驿站。食物只有一种，就是150卢比的DAL BHAT，判断DAL BHAT是否正宗不是靠味道，而是看是否有人中途给你添一次饭菜。据说这是尼泊尔人民的一种礼节，如果你拒绝添饭他们还会很不高兴的。要是换钱的地方也有这种礼节就好了。打听好了，车在这儿停20分钟，我们尽可能地吃得又快又多，一顿饭下来反复让服务员小弟添了三次饭和菜。

不知道尼泊尔的路都长得差不多，还是我们走了之前走过的路。这里的山路特别想安娜普纳大环线上山的那条路。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平原地带，我们看到很多安静祥和的小村庄，想起罗大佑在《童年》里那句神来之笔：“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地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道彩虹……”虽然我们没有看到彩虹，但是那个已经也足够美好，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这么好的风景都留不住我，还非得要往印度跑。

十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了苏纳里，从车站出来我们的四条腿都软了，差点直接跪在地上。花了一百卢比找了一个人力三轮车把我们拉到LP上推荐的珠峰旅馆，事后才知道，我们被狠狠地宰了一刀，LP上说车费只需要20卢比。就算是几年前的攻略，涨价也不会这么狠。

在旅馆安顿下来之后问前台的小哥，游客聚集区在什么地方。小哥的回答让我们从心脏凉到脚底：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见过游客了。

抱着最后一点能够找到同行者的希望，我们在银行街转了转，确实如同旅馆小哥所说，一个游客都没有。就这还不死心，我们有趣了本地最豪华的YETI旅馆的餐厅吃饭，幻想着也许大家都在那里。结果整个餐厅除了我们之外一个食客都没有，更甭说是游客了。按说现在是印度的旅游旺季，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哇。难道大家都直接过境了？不会全都那么猛吧？

餐厅墙上的大电视里播放着印度的歌舞节目，从电视上看，这是个歌舞升平乐观祥和的国家，到目前为止也只能用这种明摆着的假象来安慰自己了。

值得一提的是昨天把我们从车站拉到旅馆的那个大哥。就因为昨天临走的时候我们无意之间说了一句，今天早上要过境，结果一大早就看见这大哥就在门口等我们，坐在三轮车上，一边等一边喝酒，估计天不亮就来了，早上奇冷无比，喝点儿酒暖暖身子。这让我们一下就对他昨天坑我们钱的事儿释怀了，干点儿体力活儿容易么，昨天也没问我们会几点钟出发，半夜里摸过来，就怕同行把生意给抢走了。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阻挡我们砍价的习惯，小刀儿过后，车费杀到200卢比。无论是否给多了我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那可是拉着俩大活人和俩大背包用腿蹬车啊。

从派勒瓦到苏瑙里在地图上只有四公里，但是人力三轮却大哥却说有七公里，坐在车上我突然就明白了，四公里那是直线距离，瞅给这大哥累的。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边境，在一个小屋里盖了离境章。在听见盖章的老头很不情愿地说了声BYEBYE之后，为了平复激动和紧张的心情，我们在两国边境大门之间抽了根儿烟才过去。期间有两个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孩子管我们要钱，本着一律不给要饭的钱的原则，我们赶紧就往印度边境那边走。

说实话，印度这边和尼泊尔那边区别不大，街道风格和人都长得差不多，而且说话的神情都一样。但是有一点把这两个国家严格地区分开来，印度边境的街道就跟刚打完仗似的，满街的垃圾，盖了一半儿跟拿炮弹轰过一样的房子，街上时不时还有人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点着垃圾取暖。走在这样的街上没法让人不紧张，就好像随时会有流弹击中我们一样，那烧垃圾冒起来的烟特别像战火硝烟，但是比那个要臭。

在战火之中，我们仔细辨认路两边的房子，最后终于在左边找到一个挂着蓝色帘子的棚子，这就是盖入境章的地方。说实在的，不仔细找很容易就错过了。屋里有俩人，一个老头负责盖章，另外一个可能是站岗的，跟门口来回溜达。老头给了我们两张表，可能是嫌我填得太慢了，干脆坐让我坐在一边，由他代劳，刷刷刷刷几下就填好了。就在我们刚要觉得印度的国门守卫者很友善的时候，这老头用很轻的声音管我们要一人一百卢比。我们当时用询问的眼神和语气说了很多中文的脏话，假装听不懂么。老头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最后在护照上盖了章，挥挥手让我们赶紧出去。当时我们都被这种明目张胆的索贿行为搞蒙了，谁也没想起来给这个门脸拍张照片，太遗憾了。

从入境盖章的棚子出来之后我们都挺气愤，有一个印度老哥一直跟着我们，刚想张嘴骂街，这老哥先开口了，说能帮助我们把尼泊尔卢比换成印度卢比。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到了前边不远处的一个杂货铺里，老板按照当天汇率把钱换给我们，随后那个老哥仍然没走。他告诉我们要去瓦拉纳西怎么坐车，车站在哪儿，还反复叮嘱我们，一定要上了车再买票等等。英语说得跟连珠炮似的，说完转身就走了。搞得我特别不好意思，上一秒还在为索贿的事儿生气，下一秒就有个好心人无偿地帮助我们。真是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我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这有点像那种有点难度但是努努力还是能通关的游戏。

但是我们谁也没记住这位好人大哥说的车站是三百米还是三公里，只记住一个三，他说得太快了。我们俩跟驴一样背着两个豁老沉的背包往前走，路两边开始还是些没开张的小店，饭馆，之后就全都被捯饬得花里胡哨的擎天柱大货车排满了，我有一个直觉，等路两边停着的这些大货车消失了，那就应该是我们的长途汽车站了。结果我们一直走出去两公里，路两边的擎天柱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两边的农田。这时候我觉得，嗯，可能是走错了。看见小马路对面有一个看上去穿着还算干净的小卖部老头正看报纸呢，上前一问，老爷子大手一挥，往回走一公里。出来之前在网上看见说印度人不仅爱开玩笑，还爱瞎指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又问了两个人，结果这俩人也是往回指：一公里。我以后要是再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就是那个！

这时候两个肩膀就跟让刀砍了似的疼，卸下背包歇了会儿，也没敢歇太久，对面有几个小青年儿已经开始看着我们笑了。赶紧背起包快步往回走。没有GPS也没有任何参照物，本着三步一米的原则，我们在两辆擎天柱之间发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口儿，里边停着几辆又大又破的客车。挨个问了一圈儿，甭管我们说什么，这些司机都说YES!YES!YES!这时候有一个穿着红上衣的小伙子英语还不错，问我们去那儿，之后说他知道有一辆车到瓦拉纳西的，马上就发车，让我们跟着他走。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么？跟着走吧。结果这小伙子见我们答应了，慢慢悠悠地从旁边买了杯甜茶才带着我们往出走。从车站后边的一片空场绕回去还有一个车站，一辆大车上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乘客，一个胸前挎着个包的中年男子像是售票员，告诉我们每人350卢比。我们按照LP上写的，把价格砍到210，最后成交。上了车给了钱拿到两张票，这心里才踏实下来。刚坐下来，带我们过来那个小伙子拍拍我肩膀：“一人20卢比，我的服务费。”我犹豫了一下，最后总共给了他20卢比，一来是走那么一小段40卢比太贵，二来是想到如果完全不给钱可能会招致本地黑社会的暴打。结果那小伙子拿了钱就走了，一点没废话。我这心里一下儿就嘎登一下子，早知那20卢比也不给了，我长得还是太面。

就在我们买了票之后我才有时间仔细端详这个车，满地的垃圾，车窗和门的漆已经剥落了，屁股底下的椅子特别的窄。我们还特意找了最前排的座位，好让腿能伸得开。结果嘿，我们上车还不到一分钟，车上很神奇地上来了无数的本地乘客，所有的行李都集中在我们腿前边那一块儿空地儿，人和行李瞬间就把一辆大车挤得满满当当。

车准时地开了起来，一路上两边的印度乡村风光非常地养眼，满眼都是绿油油地方块田，一路上就没看见过一点空闲着的土地，全都种上庄稼了。刚想感叹印度风光的时候，突然就看见有人在路边撒尿，这不算什么，国内也这样儿。但是在路边拉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们眼看着一个老头把大棕屁股对着马路蹲下了，好在车还在开着，不然这种现场直播就太恶心了。

在车上时间一长就有点想撒尿，其实一路上有无数次停车的空当可以下车撒尿，但是我们谁都不敢，就怕人一下了车车马上就开走了。

中途上来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着像个大学生，没话找话聊了几句，我的目的十分单纯，就是想知道每次停车的间隔时间。小伙子说你就跟着我就行了。果然，汽车在驶进一个小镇的时候我火速下了车，正愁找不着厕所呢。抬头一看，路边有一个瓷砖砌成的尿池子，三面露天，好多人站在那个池子前边解开裤子就尿。那可是马路旁边啊，四面八方全都是人。不管了，入乡随俗吧，火速放水。之后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瓶水，前脚刚上车，后脚车就开了。

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车上的人都不用吃饭的。我们俩从早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饿得整个人都发飘。明豆更是脸色煞白，低血糖了这是。赶紧费劲巴拉地把背包打开，掏出半袋腰果和一袋太妃糖。这腰果实在是太有用了，绝对是迅速补充体力的佳品，一人四五颗下去，立刻就觉得好多了。腰果、太妃糖就着水，算是我们在车上的一顿饭。旁边座位上做了两个印度妇女带着一孩子，孩子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把太妃糖一颗颗地往嘴里送。最后明豆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了孩子三颗糖，结果孩子只得到一颗，剩下俩那俩老妇女一人一颗，吃完了直接拿起我们的水给孩子喝了一口，盖上盖儿有放回我们旁边的座位上了，这过程自始自终我们没有听到他们说一句话，就跟这东西是她们自己的一样。不过也是，进到人家的地盘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那你点东西算什么，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给钱。

白天还可以，窗外有风景可看。天一黑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路两边全是黑魆魆的树影，常常是走了几十公里都看不见一点儿灯光。这场景非常像我在无数噩梦里见到的那样——给我吓的。当时我心里就想，这要是把我们俩随便扔在一个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路边，可怎么办呐？我一点儿辙都没有。要知道从边境到瓦拉纳西少说也得有，我都不敢想有多远。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我们背包里的物品，哪些是可以充饥的，哪些是可以御寒的，哪些是遇上坏人能僵持几秒钟用的，这些东西全都加起来我们能活多久……

来之前曾经编制过无数个应对印度的招数，遇到骗子怎么办，遇到坏人先踢哪儿，跟出租车司机怎么交涉，要饭的怎么对付等等等等，但是这些招数都是用来对付人的，就是没想过要是身处一个连个亮光儿都没有的地方该怎么办。

我这儿心里都慌得不成了，明豆倒是超级淡定，头歪在我肩膀上睡着了。眼瞅着前边有了点亮光，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嗯这许是到地方了。马路两边开始有各种小商贩，各种小饭馆，虽说破破烂烂，但是也总比没有强。行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生活。结果一问前边那戴眼镜的小哥，说不是，还得再往前走三个小时，说完他就下车了。还有三个小时呐！

六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一个停像样的汽车站，后边所有人都下了车。我们还想呢，可能这儿就是终点站吧，问了售票员大叔，大叔说这儿就是瓦拉纳西，赶紧下去吧，我们得收车了。我们背上包下了车，可能是因为到得太晚了，没有见到成群的人力车夫和骗子围拢过来问我们去哪儿。还是我们主动问的两个没穿鞋的人有没有车才知道他们就是车夫的。价钱没谈拢，他们只跟了我们两步就放弃了，跟周围的几个车夫说了我们的价钱，大伙都议论纷纷。这时候大巴上的售票员大叔告诉我们，要走远一点再打车，这里车夫开的价钱都太离谱。说完之后旁边那群车夫就有点不高兴了，印度语在我们脑袋顶上飞来飞去，我猜大概那意思车夫指责售票员大叔：你到底是哪头的呀？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售票员大叔说：你们好意思么？欺负两个这么可爱的中国人……反正大概就是那意思吧。这是我们入境以来遇见的第二个好人。

谢过了售票员大叔，我们走出了汽车站。果然外边的价格便宜了不少，而且车也多了起来。但是问了两三个人，价格还是太离谱。无奈背着包继续往前走。其实我和明豆都非常清楚，走出去的这两步完全是表演性质的，就跟在动物园买衣服似的，假装走了，后边摊主要是叫住你呢，就说明你说的价格他可以接受。

结果根本没有人叫住我们，实际上那些TUKTUK司机都懒得搭理我们俩。后来有一个老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开着车到跟前问我们去哪儿。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恒河边上一个叫Assi Ghat的区域，LP上说那是背包客聚集区。老者要价还有零有整的：75卢比。这就用到了我们的印度旅行利器：小本子和圆珠笔。明豆把价格写在本子上，特意在75后边写了个INDIA RS，这老者头儿点得跟捣蒜似的。摘包上车吧那就。

在车上明豆告诉我，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套词儿，准备在司机开到一个荒郊野岭让我们下车的时候用的。果然，TUKTUK在胡同里拐来拐去，停在了一个杂货铺门口。大爷下了车，敲开了杂货铺的门，跟店主说了几句。这时候明豆已经在运气了，结果大爷回来开上车又走了。在第三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才明白，大爷这是问路呢，甭看岁数大，可能还是一新手，不然不会那么便宜让我们上车。

最后一次问路是有效的，大爷把我们拉到一片灯火之中。下了车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昏黄的灯光下一条精致地小街就在眼前，左边是几家装饰得非常精美的小旅馆，就在车停的正对面，CHAITANYA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我们背上背包，明豆害怕对方不找钱，故意放慢了掏钱的速度，结果大爷很快就从兜里掏出15卢比递过来。我们俩当时一下就觉得自己特不是人，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赶紧跟司机大爷又握手又感谢，老头显然是对今天能做成这笔生意感到非常高兴，鞠着躬就走了。

附图：

尼泊尔大门

印度边境大门

沿途的绿色农田

这就是我们乘坐的长途汽车

下边这张特别像美国犯罪电影里边墨西哥某小镇的公共汽车，吸毒和卖枪什么的，实际上那几个只是本地乘客，他们甚至在车上都不说话，而且也不喝水不吃东西，让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