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里克 埃文斯灰熊:牡 丹 赋

   李君文慧1嘱余为牡丹赋，因历代为其赋者众，难出其右而未应之。及期年，君复嘱之，有感於牡丹花之瑰丽、神之雍容、品之高雅、文化之源远流长，乃不揣愚陋而为之，赋曰：

   秀园圃兮冠群芳，出洛阳兮王天下。得天地之灵气兮，国色神韵；集日月之精华兮，天香奇葩。流光溢彩兮，风姿绰约；雍容华贵兮，端庄典雅。鼎鼎之名，无须直唤；赫赫之位，尊曰国花2。
   若夫眷恋鼠姑，谓之大雅3。《诗》以寄情4，《简》以作答5。《本草》释义6，《素问》曾夸7。晋植洛水之滨8，隋栽帝王之家9；唐空万人之巷10，宋染千家篱笆11。单父斗艳其色12，欧氏变易其花13。顾子钟情情，巧施丹雘14；舒君倾心，恭赋流霞15。秋翁为之而痴16，常生与之结发17。李白缻击春风18，欧阳箫吹月下19。枫桥济之，植以明志20；柳泉松龄，喻之入化21。总理周公，抱憾未睹22；书记江君，怀兴而察23。古今名人高士，丽藻华章，多有为之鼓簧击节，表其倾慕爱恋之意者也。
   若乃其名，琳琅纷纭。或以数别，或以色分；或冠之以姓，或依之於人；或以名花谓，或以珠宝闻；或以地名景致相称，或以吉祥富贵而云。
   譬若称之以数者：一品天香，二乔相随，三变赛玉，四旋娇媚，五彩云飘贺六蝉成对，七福神降献八宝镶翠，九蕊真珠，十样锦辉，百花妒忌，万卉羞愧，无奈千心黄魁24。
   言以色者，盖乎九珍。姚黄为花中之王，金阁显王者之尊，金丝冠王者之顶，黄袍加王者之身。魏紫称后兮紫云仙，紫袍金带兮紫云冠，紫艳风光兮紫绣球，紫香秀色兮紫玉兰；翩翩兮紫燕飞霜，熠熠哉紫霞映天。丹阳冉冉兮，洛都春艳；霞光灼灼兮，山花烂漫；花帝重楼点翠，祥云层林尽染；龙女探亲，知神都江山多娇；桃花争春，看洛城春光无限。洛粉倾国兮粉中冠，贵妃出浴兮娇容现；春晓政和，花竞帝苑；珠光西施，晨曦粉莲；婘婘兮雨后风光，融融焉瑶池春天。荳绿听之者鲜，翠幕闻之者稀，荷花知之者寡，香球见之者奇。宝蓝称冠兮於洛川，雨过天晴兮望春蓝；蓝葵垂首兮，冰罩蓝玉；金鸡报晓兮，香飘蓝田。墨泼苍穹兮墨云芳，天鹅旖旎兮麟凤翔；乌龙临兮卧墨池，青龙来兮弄墨香。金谷春晴兮，梨花逢雪；冰壶献玉兮，瑶池贯月；栖霞映玉，白鹤卧雪；太白醉酒，贵妃羞月。有花开双色之奇，无花色多变之缺25。
   冠姓依名兮，赵粉胡红，绿珠飞燕，昭君文公26。名花珠宝兮，雪莲川桃，紫玉璎珞，乌金玛瑙27。地名景致兮，彭州洛阳，玉楼春雪，昆山夜光28。吉祥富贵兮，金玉交璋，红云争辉，紫凤朝阳29。
   然则古都洛阳，花之故乡，养花育花，自古崇尚。宜之兮地脉，兆之兮瑞祥。花事之兴兮，源远流长；始在炀帝兮，盛自李唐30。墨客骚人，书画文章，或幸观而赞之，或未睹而惆怅。朝酣酒兮观花，夜染衣兮聆芳31。留守李君，年年为贡32；跛子刘公，岁岁必赏33。花之踪迹，延及四方，成都西藏，上海苏杭，广西北京，曹州龙江，英法意德，美洲东洋34。不为园圃所囿，敢冒酷寒严霜。不弃贫瘠之土，无愧膏沃之壤。媠媠兮倩影35，炜炜乎容光36。
   世逢太平，春风荡漾，花事日盛，国运日昌，京洛遗风，鼎力弘扬。每届花开，红云绿浪，色浸繁荣，香染辉煌37。玫瑰失色，芍药无光，桂虚月中，兰徒天上38。王嫱淡抹39，南威浓妆40，洛神披霞41，娥女出湘42。各路花客，倾城而赏，摩肩接踵，欣喜若狂。如痴人流，似霞花光，笑语此伏，欢歌彼扬，墨走龙凤，辞嵌华章。以花为媒，群贤竞访，广交朋友，共图富强。
   尔乃歌曰：丽质天赐兮，逸致绝伦。在高山兮自安，於平川兮不矜。处僻壤兮无悔，居宫苑兮戒媚43。使海外兮溢芳，守故土兮流菲44。
   咦！斯花斯品，吾与孰及45？是所谓屈子所云：“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46!
 

                                                            甲申仲春於盈科斋

注 释
    1.李文慧，河南林州人，一九五七年生，博於文，长於书，勤於政，嘱余为牡丹赋时，任中共洛阳市委常务副书记，后迁任三门峡市人民政府市长之职。
    2.宋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说，牡丹“出洛阳者今为天下第一”。还说，洛阳人称各种果子花曰：“某花云云，至牡丹则不曰其名直曰花，其意为天下真花独牡丹，其名之著，不假牡丹而可知也。”因此，对牡丹无须直名，只独曰为花。自唐尊其为国花。
    3.据《佩文斋群芳谱》载：“牡丹，一名鹿韭，一名鼠姑，一名百两金，一名木芍药。”对鼠姑——即牡丹的眷恋，历来是一桩雅事。
    4.《诗经?郑风?溱洧》中有“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句。诗中芍药实指牡丹，反映了早在春秋时期，青年男女就把牡丹作为春遊时传情的信物。
    5. 一九七二年，甘肃武威出土的东汉早期医简中，在记载牡丹用作治疗“血瘀病”处方的同时，还记载了芍药的药用价值，这说明当时对牡丹与芍药已经有了明确的区分。
    6.《本草纲目》对牡丹的名字作了更为明白的解释，说“牡丹以色丹者为上，虽结籽而根上生苗”，故谓之“牡丹”。
    7.《隋志?素问篇》中，以“清明次五日，牡丹华”的句子来描绘暮春三月牡丹花开时的美丽。
    8.早在东晋时，大画家顾恺之的画作中就出现了洛水之滨的牡丹，说明在当时的洛水之滨已有牡丹种植。
    9.据史书记载，隋炀帝在洛阳建西苑，诏天下进奇石花卉，易州进牡丹二十箱，植于西苑，自此牡丹进入皇家园林。
    10.唐代，牡丹种植普遍，花开时节，万人空巷，牡丹诗也大量涌现。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就是当时观花盛况的真实记载。
    11.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说：“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花开时，士庶遨游”又说“大抵洛人家家有花”。
    12.单父：姓宋，字仲儒，洛阳人，唐代著名的牡丹栽培专家。据《龙城录》载，单父精於园艺，可使牡丹红白斗艳，变易千种。唐玄宗李隆基召他到骊山行宫，培育牡丹一万株，色样各不相同，皇帝赏赐黄金千两，人们尊他为“花师”。
    13.欧氏：宋徽宗宣和年间洛阳一位姓欧的花师。据《墨庄漫录》载，欧氏用药壅培於白牡丹根下，次年花开浅碧色，人称“欧家碧”，极为珍贵，每年作为贡品供奉朝廷。
    14.顾子：顾恺之，又名顾虎头，东晋大画家。宋余仁中本《顾虎头列女传》画中画有庭院中栽植的牡丹。雘：音获。古时作画的一种颜料。《说文》释：“雘，善丹也。”即好颜色。段玉裁注：“凡彩色之善者皆称雘。”
    15.舒君：舒元舆，婺州东阳（今浙江金华）人，出身寒微。唐宪宗元和八年进士及第，授监察御史，敢於直言，文才出众，曾任著作郎分司东都（洛阳），后迁任御史中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能诗善文，为牡丹作赋始自舒。其《牡丹赋》中有“玉槛风满，流霞成波，历阶重台，万朶千窠（音棵，同棵）”句，其中“流霞成波”形容微风拂动的牡丹像流动的云霞一样美丽。   
    16.秋翁：指冯梦龙《灌园叟晚逢仙女》中人物，名秋先，大宋仁宗年间江南平江府人士，爱花如命。晨起扫花底落叶，早晚两次浇花。但有一花将开，便不胜欢悦。温酒烹茶，先向花作揖，再以酒茶浇奠，并三呼“花万岁”，然后席地而坐，浅斟细嚼，酒酣兴至，随意而歌。待身子倦时，即以石为枕，卧在花旁，自含苞至盛开，未尝暂离。若有人来折花，就良言相劝，人若不从，他情愿低头下拜，代花乞命，故人称“花痴”。
    17.常生：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葛巾》中人物，名常大用，家居洛阳。平生最爱牡丹，因闻曹州牡丹冠齐鲁，心向往之，遂到曹州，选一名园待花开而观之，每天徘徊园中，观其生长情况，盼其早日开花。期间，写《怀牡丹》诗百绝，时而吟之，自得其乐。待花开时，与花仙葛巾相遇，一见钟情，终结秦晋之好。
    18.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唐代著名诗人。据《摭异记》载：天宝年间，唐玄宗携杨贵妃在兴庆池东沉香亭赏牡丹，玄宗宣翰林学士李白进《清平调》三章，并由歌坛名家李龟年与众乐师当场演唱，诗中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句，这是我国文人最早赞颂牡丹的杰作。
    19.欧阳：即欧阳修，宋吉州庐陵人，字永叔，号醉翁，唐宋八大家之一。《风月牡丹仙杂剧》中，写欧阳修赴东京应举，至洛阳天色已晚，夜宿月坡堤张家园。时值三月春暮，满园牡丹开若云锦。欧阳修在明月之下，闹花深处，闲吹洞箫一曲，引来刚赴罢群仙之会恰回洛阳的牡丹仙女，二人闹出一场风流韵事。
    20.济之：卞氏大参公之号，苏州枫桥人，宋代官陕西参知政事，为官清正廉洁，深得民心。北宋年间，金兵入侵中原、陕西。卞氏不甘为金人效力，辞官返乡，隐退姑苏，后为避世乱，举家迁盐城东演镇（今便仓镇），将携带的洛阳牡丹红白两本栽於家中。据《盐城县志》、《卞氏家谱》载：卞氏始祖取两色牡丹之意，是植花明志。取红者，以示报国赤诚，取白者，以示为官清正。
    21.松龄：即蒲松龄，清山东淄川人，字留仙，号剑臣，又号柳泉，因著有小说《聊斋志异》亦称聊斋先生。在《聊斋志异》的《葛巾》、《香玉》两篇中，喻牡丹为仙女，达到入化的程度。
    22.据《洛阳市誌?牡丹志》载，一九五九年秋，周恩来总理来洛视察，问起洛阳牡丹情况时说：“牡丹是我国的国花，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是我们中华民族兴旺发达、人民美好幸福的象征。”还指示：“洛阳建了这么多大工厂，将来产业工人几十万，节假日要有些遊玩的去处。要建几个公园，广植花卉，大力发展牡丹。”临行还说：“我明年春天，来看你们的牡丹。”次年春天，周总理没能来。一九六一年十月，周总理陪尼泊尔贵宾再次来洛，市领导又提起总理来洛看牡丹的事，周总理惋惜地说：“又错过了季节，只好等明年春天了。”一九七三年秋，周总理陪加拿大贵宾来洛时又歉意地说：“我好像和牡丹无缘吧，怎么老是秋天来呢！”离洛时周总理再次表示“明年‘五一’一定来看牡丹”。然而，最终我们的周总理也没有看上洛阳牡丹。
    23.据《洛阳市誌?牡丹志》载，一九九三年在北京举办的第三届花卉博览会上，江泽民同志兴致勃勃地察看了雍容华贵的洛阳牡丹。 
    24.指以数字命名的牡丹，花名依次为：一品天香、二乔、三变赛玉、四旋、五彩云、六对蝉、七福神、八宝镶、九蕊真珠、十样锦、百花妒、万卉含羞、千心黄。
    25.指分别以九种色系命名的牡丹，花名依次为，黄色系：姚黄、金阁、金丝冠顶、御袍黄。紫色系：魏紫、紫云仙、紫袍金带、紫云冠、紫艳风光、紫绣球、紫香秀色、紫玉兰、紫燕飞霜、紫霞。红色系：丹阳、洛都春艳、霞光、山花烂漫、花帝、重楼点翠、祥云、层林尽染、龙女探亲、江山多娇、桃花爭春、春光。粉色系：洛粉倾国、贵妃出浴、娇容羞现、春晓、政和春、花竞、帝苑春、珠光、西施、晨曦、粉莲。绿色系：荳绿、翠幕、荷花缘、绿香球。蓝色系：宝蓝冠、雨过天晴、春蓝、粉蓝葵、垂头蓝、冰罩蓝玉、金鸡报晓、蓝田飘香。黑色系：泼墨紫、墨云芳、黑天鹅、麟凤、乌龙卧墨池、青龙卧墨池。白色系：金谷春晴、梨花雪、冰壶献玉、瑶池贯月、栖霞映玉、白鹤卧雪、太白醉酒、贵妃羞月。复色系：文中未列花名，只列特点，即一花两色，或一个花期内颜色多种变化。婘：音权，美好貌。
    26.以姓名命名：赵粉、胡红、绿珠、飞燕、昭君、文公。
    27.以名花珠宝命名：雪莲、川桃、紫玉、璎珞宝珠、乌金耀辉、玛瑙红。
    28.以地名景致命名：彭州紫、洛阳红、玉楼春雪、崑山夜光。
    29.以吉祥富贵命名：吉祥红、大富贵、金玉交璋、红云爭辉、紫凤朝阳。
    30.牡丹的原产地在中国，洛阳人有栽花、赏花、爱花习俗。洛阳自古就是中国花事活动的圣地。据史记载，洛阳牡丹的种植始於隋代。隋炀帝将牡丹引入西苑，这是牡丹栽培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据周敦颐《爱莲说》载，自李唐以来，世人甚爱牡丹。
    31.出自唐代诗人李正封“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句。
    32.李君：李相迪，唐时洛阳留守。据《河洛文化?洛阳牡丹》载，每年牡丹花季到来，李君遣专人乘驿马将牡丹作为贡花送入宫廷。
    33.“跛子刘公”句：据《冷斋夜话》载，有个叫刘跛子的人，为洛阳牡丹所迷，“拄一杖，每岁必至洛”。
    34.东洋：指日本。
    35.媠：音妥，美好的意思。
    36.炜：音纬，鲜明有光貌。
    37.一九八二年，洛阳市人大常委会作出决议，定牡丹为市花。翌年四月始，举办每年一度的牡丹花会，使其成为以花为媒，与经贸、科技、招商引资融为一体，促进洛阳经济、文化事业发展和交流的媒介。
    38.出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句。
    39.王嫱：即王昭君，西汉秭归人，貌美。元帝时选入宫中，因不肯贿赂画工，入宫数岁，不得见帝，遂自请嫁於匈奴。临行，元帝方知其美，查明原委后，乃杀画工毛延寿。
    40.南威：一作南之威，春秋时美女。
    41.洛神：洛水之神。传说伏羲氏之女宓妃，溺死洛水，成为洛水女神。
    42.娥女：据《楚辞》载，尧有二女，名娥皇、女英，许为舜妃。舜死苍梧，葬九嶷山。二妃为追随舜赶往洞庭君山，南望而哭，泪洒斑竹，投湘江殉节，化为湘水女神。
    43.“居宫苑兮戒媚”句：出自冯梦龙小说中关於贬牡丹於洛阳的故事。说的是一年冬天武则天遊上苑，见只有红梅一花独放，很不称心，遂令宫女拿文房四宝写道：“来朝遊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翌日晨，驾幸上苑，但见千红万紫，芳菲满目，唯牡丹有骨气不肯开放，武后大怒，遂贬牡丹於洛阳。这里指牡丹没有媚骨。
    44.“使海外”句：指牡丹像使者一样，出使海外，传向世界各地。约公元七二四至七四九年，通过日本的遣唐使传往日本；一八八七年，通过东印度公司的外科医生杜肯从广州引到英国，此后又先后传到德、意、法、美等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先后传播到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45.“吾与孰及”句：意思是，我们谁能比得上牡丹的品格呢？
    46.屈子：即屈原，战国时楚国政治家、诗人。“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引自他的名篇《橘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