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活着 ed2k:最好的制度总是别人的制度

纽约“占领华尔街”运动至今已持续月余。有趣的是，这场发生在美英国家的“运动”还玩起了中文。有的老外扛起起了孙中山“天下为公”的大旗，有的拉出了五星红旗；有的手拿《中国日报》，宣扬中国政府集权的好处，批评资本主义的腐败，认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美国应该效法的。

世界上只有更好地制度，并不存在最好的制度。最好的制度总是别人的制度。不要说普通民众，在历史上，一些思想家也这么认为过。这类认识上的误区乃至错误，东西方人都有过。这种理想化的“别处”和“别人的制度”或许比现实中自己的更糟糕，但当把它们用作抨击自己制度的时候却又显得那么完美无缺。这种“别处”并不一定是地域上的，更多的时候是时间上的，所以向往过去并不意味着人们真的愿意回到过去，也并不代表复辟。在“别处”的风景遥不可及时，人们只能回过头看自己的过去。人们向往毛泽东时代是因为对现实的彻底失望。

当一个人遇到麻烦的时候容易把目光转向别人，一个国家也会如此。

欧洲启蒙时代的人们为了摆脱黑暗的教会统治，对东方中国这个不信神的国度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在他们眼里“中国在所有的方面都是优秀的，欧洲到处都是问题。就连便溺，也有优劣，中国人的小便可以滋润庄稼，欧洲人的小便毒性太大，浇到那里就会烧毁那里的植物”（《想象中国》）。

中世纪的欧洲长期被一种偏执狭隘的宗教意识禁锢着。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除了一个“公教”（基督教），一种“普遍的文化”（西欧文明）外，再也没有什么宗教和文化存在。当欧洲一些思想家看到中国这个非基督的世界后，首先感到的是震惊，震惊之后自然会产生兴趣。现代中国的儒生们用欧洲人的好奇来证明儒教的合理与先进。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引起欧洲人兴趣的事物就一定是合理的，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儒学中没有超自然的神秘信仰”，这看上去的确“要比欧洲的宗教信仰合理、先进”。儒生们又一次把欧洲人对儒教的看法当作自己对儒教的看法了。由于儒教比欧洲的宗教信仰“合理、先进”，所以，欧洲的一些思想家就打出了儒学“理性”、“天人合一”的旗号，用它作为抨击欧洲传统偏见和基督创始说的武器。但是他们所要的“理性”，仍旧是他们思想体系中的理性——即针对神权而要伸张的人性，而儒学中的“理性”则是忍让与克制，目的是压制人；欧洲文化启蒙运动反对的正是神权统治下的等级秩序，而儒学中的“理”就是“天理”，就是等级秩序；欧洲文化启蒙运动的目的是要解放人，而儒学的目的就是要禁锢人。

中国古代的“法”从来是建立在伦理基础之上的，没有欧洲人观念中的“法”，中国照样可以“自然、和谐”地存在下去。这和欧洲成文的法典和神权、酷刑统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因此，欧洲文化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们就用他们想象中的中国“开明专制”来反对教会统治。在他们看来，人统治人总要比神统治人“合理、先进”，但他们哪里知道，在中国，当人被称作“人”、“大人”、“人君”而不是“民”、“众”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要比神厉害多少倍，他们草菅人命，生杀予夺的权力不知要比欧洲的神大多少倍。

文化的局限固然是问题的一面，像伏尔泰那样对儒教的了解很不透彻，对理学几乎一无所知，但他却是儒教主要鼓吹者之一。但即便是对儒教很了解的欧洲人，比如孟德斯鸠，也知道虚构一个的“别人的制度”的重要性。那只不过是借他山之石，作为变革的依据。

伏尔泰在《风俗论》中，说到塔西陀和贺拉斯称赞蛮族风俗时，说得很明白：“两人都不了解他们所称颂的对象，他们只是要讽刺罗马而已。”

表扬他者，不过是为了批评眼下；那种激烈的措辞，只是表达了言说者的危机感和焦虑感，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自我厌倦。可见，伏尔泰并不爱中国，他只是恨教会统治。

别人的制度之所以最好，其实质是对现实的不满。

人们一旦摆脱了专制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万事大吉，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完美，人们建立的制度也不可能完美；人们追求的不是最好而是更好。民主制度可以使“更好”有可能变为现实，而专制制度由于权力没有约束只能使仅有的好也变为坏。专制之所以最总终会被民主替代是因为专制制度没有新陈代谢功能，最后免不了中毒而亡。

民主并非万能，但民主制度最大的优点是它有新陈代谢功能，仅从这一点说，民主是较为健全的生命。专制的本质是就像传说中貔貅，只长了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却没有排泄的的肛门。这样的怪物看似庞大，但无药可救，因为机体腐烂的毒液一直在体内循环，无法排出体外；生命的体征之所以看上去还很“稳定”，完全是靠药物的麻醉、蛮力的粉饰。当一个生命靠药物和蛮力维持的时候，人们当然不会再对他抱以任何希望。富人们移民是因为他们觉得不安全，那么权贵们移民到底又是为何？

移民实际上是逃避、逃跑，但最具有说服的力量。别人的制度到底如何，伏尔泰式的向往没用，打出五星红旗也没用，只有身体力行方可得出结论。如果民主国家的人民真的向往专制、极权，移民过来再说。遗憾的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那种制度更好。更不用说精明的奉行实用哲学的中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