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五度:音乐会咽炎症候群探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8:38:59

                         音乐会咽炎症候群探源

这几日天渐凉,又未到供暖期,不少人感冒了。昨晚的一场音乐会,主办方打算做现场录音,但中场休息时负责录音统筹的朋友抱怨:音乐会过程中观众席咳嗽声太多、太响,录音可能没法用了。我只能安慰他说:“没关系,这也是记录历史的一部分:告诉后人,2011年北京的秋季属于咽炎高发期”。

常去国内音乐厅、歌剧院欣赏演出的朋友可能都有体会:越是在音乐进行到静谧、微妙、细若游丝的时候,观众席中急性咽炎的发病率就越高,声声爆咳将音乐线条残忍的切割成碎段,并在乐章之间达到一个集中爆发期;而在音乐激昂、欢快、热烈的时候,这种急性咽炎症候群又仿佛瞬间集体痊愈——其实这会儿咳嗽两下倒真不打紧。这种有趣的现象显然不能完全由纯病理原因来解释,心理问题可能起更大作用。

其实这种“音乐会咽炎症候群”并非仅是“中国特色”,过去我曾在许多前苏联、意大利、德国等国家二战后至50年代的现场录音中,听到大量肆无忌惮的咳嗽声。作为历史录音痴迷者的我,还曾经将这些咳嗽声视为珍贵的“文物”:听到五十多年前某位音乐爱好者的咳嗽声,也是一种挺奇妙的感觉。后来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同时期的法国、英国、美国的现场录音中,咳嗽声就非常罕见,至少不像这般此起彼伏毫无节制呢?前苏联、意大利、德国是受二战战火摧残最严重的国家,战后的十几年经济情况也相对萧条,因此当时的国民健康水平可能不如在二战中相对损失略小的英、美、法。但我无法找到当时在这些国家感冒、咽炎、肺炎发病率的记载,并且在一千人左右的音乐会场合,这种发病率的概率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我也不能用“音乐会礼仪素质”的传统来解释这种现象,因为德国正是在这方面传统最深厚、要求最严格的国家,而在那十几年中,德国的音乐厅也是咽炎高发场所。

一段相声让我对这个难解的奇怪现象忽然有了灵感:在郭全宝的单口相声《借火》(原名《挂尸》)中有这么一段情节:“从前有人迷信,说男子头上有三把‘真火’,走黑胡同如果害怕,咳嗽完了打脑袋,一打一出火,就把鬼给吓跑了……”注意,打脑袋之前为什么要先咳嗽?原来人在紧张、害怕、尴尬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咳嗽,这其实是一种减压、“壮胆儿”的方式。相对于英、美、法这些国土没有沦陷或完全沦陷的战胜国,德国和意大利作为近乎“休克”的战败国、前苏联作为饱受战火蹂躏的最大受害国,这些国家的国民在战后的若干年中,内心上的安全感一定是相对不足的,对于压力的敏感度也会更高。其实欣赏简单、欢快、激烈、柔美的音乐是一种“减压”,而聆听复杂、微妙、静谧、忧郁的音乐则是一种“增压”。这就像我们看好莱坞科幻电影、香港武打片,整个过程虽然很“刺激”,但其实在心理上是一种放松;而观看希区柯克的悬疑片、蔡明亮那些几乎没有对白的文艺片,过程很“平淡”,但对内心其实是一种压力的积聚,只不过希区柯克的电影在最后会让你把积聚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而蔡明亮是让你抱着这堆压力走出影院,思考更多现实的问题。因此我们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音乐越安静,咳嗽声越多,音乐越洪亮,咳嗽反而停止了。越是“高级”的音乐,往往越不是单纯的“减压”音乐,而能够承受音乐的“悬念”,是需要听众有着沉稳、安定的心理素质的。古典音乐当中有着很多的“黑胡同”,如果听众“不怕鬼”,就能感受到那种神秘、微妙的意境,相反,则只能靠咳嗽“壮胆儿”了。乐章间的咽炎集体大爆发,更体现出一种“起哄”的心态——可算是看见亮儿了。

因此我在做很多次音乐会导赏时,都会恳请听众:“如果您感到咽部不适,请尽量用吞咽的方式解决,以免您咳嗽的声响打断音乐线条的进行。”但是长期让听众“忍着”并不是办法,而如何提高国民内心的“安全感”,养成平和、安宁的心态,又不是艺术家们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2011-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