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肉狗:教书有法

                                           ——由《学书有法》想到

对于女儿成长，我最专制的决定就是“抓”女儿学书法。因为专制，所以心生歉意，特地陪着她学书法，感受其所感受，减少母女代沟。跟着女儿练习书法一段时间后，喜欢上写毛笔字，老师表扬我“不错，很不错”，言称不久我的颜体楷书将能在本地独步，但是，“每个字在结构方面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个“一点点”大概就是书法的要领，于是到图书馆借了几本书法方面的书来看看。

今天看的是沈尹默的著作《学书有法》。

之前并不了解沈先生，只是在翻阅时觉得书本不厚内容不烦表达不坳。今天慢慢读此书，更感受到沈先生的大家风范。那个年代的大师真让我喜欢，叶圣陶、朱光潜、吕叔湘……，每位大师的著作都是通俗易懂，把复杂的理论简单化，把抽象的道理可感化。时代进步了，现在N多著作也更加高深化、“专业”化，但是谁敢说今人就超过前辈？别的不说，“专家”们非得把理论往死里整，非得把话语弄得玄之又玄，仿佛不那样就不能扯出一面旗子来证明自己也能占一个山头，以致读者看得云里雾里，看后却学无致用。

沈先生总结了书法点画的笔法要讲究“笔笔中锋”，这是“凡是书家都因该遵守的法”。习字的方法当然先从摹拟入手，但“不主张用薄纸或油纸蒙着字帖描写，也不主张用九宫格写字”，而是提倡“心摹手追”，提醒各位练字要“备于正书”，写字要“笔酣墨甜”。最精彩的就是告诫：“一个人一味地从心所欲做事，本来是一事无成的。但是若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自然不是意造的矩）的程度，那确实最高的进境。写字的人，也须要做到这样，不是这样，便为法度所拘，那也是无足取了。”

这些书法方面的体会，简朴却不简单，让我有触类旁通的喜悦。由“学术有法”，我想到教书有法。

语文教学技能的教学与习得，同样需要“法”。

书法点画的笔法要讲究“笔笔中锋”，这是“凡是书家都应该遵守的法”。那么，语文教学技能的运用讲究什么？凡是语文教师都因遵守的法是什么？教学技能发展到今天。其研究与运用是一天比一天成熟，产生了一大批好奇立异，相信自己，不大愿遵守章法的教师，分成许多派别，各派有各派的规则和方法，并且传授给别人。但是，这些人为的规则往往听之振奋学之困难用之无效，如魏书生的“六步教学法”，还有其他的这样那样的教学“法”也有类似的情况。它们自有风致独到之处，但是师范生只能参观，以博奇趣。而没有过人的天分就想剑走偏锋则是十分危险，这样会使师范生为自己忽视理论轻视“法”度。为什么？大凡人为的规则，它本身与实践必然不能十分切合，因而它的理论多半带着空洞、缺少生命力，因而也就不会具有普遍性，因而也就不能使满意地沿用它而使它发生效力。所以，语文教学技能的讲授与习得，必须首先把握应该遵守的法！例如，课堂导入应该遵守的“法”是为课文教学铺垫、造势，而不是仅仅为了吸引学生的注意而导入，更不是为了导入而导入。这样才不会出现课文导入用自己的嘴巴强说他人话的不伦不类。

习字的方法从摹拟入手，但“不主张用薄纸或油纸蒙着字帖描写，也不主张用九宫格写字”，而是提倡“心摹手追”。语文教学技能的训练也是摹拟入手，无需教师提醒，师范生自会回想以前的就读期间老师的教学方式暗自模仿，这正是沈先生所说的“用薄纸或油纸蒙着字帖描写”；而师范生训练教案设计时寻找范文、明确格式则相当于“用九宫格写字”。这些多年来的训练方式在师范技能训练看来是必须的也是有效的，但是，为什么实习生的教案设计每况愈下？

初学教案设计，为了使得师范生有所依傍，不至于无从着手，教学会提供教案范例，若果师范生一味依傍着范例，便会有碍于个人的创造性的发挥，甚至会导致教学设计的依赖毛病的形成，以致师范生在校依赖教师、在外依赖网络，这绝对有碍于个人教学思考的锻炼。如同用九宫格纸写字成了习惯，对着一张白纸就发慌，写得不成章法。

我十分认同“心摹手追”这种具有自我的训练方式。以前总有学生问我：“老师，我怎样才能备好一节课？有没有什么好的套路？”很遗憾，我总是没有便捷、实用的招数，相反，我提出很可能让学生觉得我是推脱的观点：“备课，没有便捷，只有老老实实看课文，不要看任何参考资料，直到自己有体会，再借鉴名师名家的经验”。胸中有书，设计教案的时候自然能下笔成言，课堂教学时里自然出口成章。这个“书”，是自己的“书”。你看了，你懂了，你悟了，这个书，才是自己的“书”，而不是所谓的教案典范的“山寨书”。

语文教学技能的训练是为了运用，正如沈先生讲书法的告诫：“一个人一味地从心所欲做事，本来是一事无成的。但是若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自然不是意造的矩）的程度，那确实最高的进境。写字的人，也须要做到这样，不是这样，便为法度所拘，那也是无足取了。”教学技能是为了更好的教学，如果一味“从心所欲”，那将一事无成。只有了解并掌握语文教学技能的运用要领，然后结合个人长处，扬长避短，结合语文环境的实际，才可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自然不是意造的矩）的程度”，否则只会“为法度所拘”，导致邯郸学步，那是最无效的教学技能训练。

语文教学技能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似乎每位师范生都能掌握它，这往往使得许多人忽略了它的“法”的所在。要么认为教学技能是雕虫小技，不值得讲授没必要训练；要么认为它是技术性操作，只需讲清楚要领，然后“修行在徒弟”。在我看来，教学技能的传授，语言文字的表达是不够尽其形容的；教学技能的运用，与纸墨以外的，语文环境中的一切规律有自相契合之处。正因为如此，我希望能“教书有法”，琢磨教书之“法”与语文教学规律契合。这里，纯粹是看了沈先生讲书法的“讲究笔法”而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