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一号基础知识:不谋求“领导全球”就够了吗？

不谋求“领导全球”就够了吗？

张 镇 强

继前几年一些自大狂发表“中国不高兴”、“中国要领导世界”等言论和大作之后，2011年10月8日，外交部发言人刘为民在例行记者会上正式表示，中国无意也没有精力谋求成为全球领导者。两相对照，这可算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既然是外交部发言人的表态，应该是严肃地表达了我国政府的外交新方针。这是实事求是的方针。

但笔者认为，目前中国的国际处境，即使不算困境，也是非常不好的，现在和将来都不可能仅靠声明放弃“领导全球”的意图就能缓解或改善的。

首先，美国的全球战略重心已经转向亚洲特别是东亚。这对中国不只是不祥之兆，而是现实的威胁。早在2005年1月20日布什连任美国总统就职典礼上的演说和新任国务卿赖斯的外交任务发言，提出将在全球推进自由与民主的纲领后，笔者就在“必须严肃认真对待的外交信号”一文中指出，美国战略重心将转向亚洲，表面上是对付伊、朗朝鲜等国，终极目标是对付中国，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因此，中国外交前景不可乐观，应有足够应付严峻挑战的准备。果然，伊拉克战争结束，阿拉伯之春顺利推进，美国正式把战略重心转入亚洲了。最近，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上发表文章，称未来十年美国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大幅扩大在亚洲的投入，包括外交、经济、战略和其他方面的投入。”而且强调，“中美关系是美国应对过的最负挑战性和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不言而喻，这是美国公开表明，要在亚洲同中国进行较量或摊牌了。

亚洲不少国家本来和中国有领海领土争执，加上商业利益和制度价值观的矛盾，多数希望美国力量留在亚洲，以制衡中国的崛起，保持亚洲各种力量的平衡。现在美国战略重心重入亚洲，自然使许多亚洲国家在对待中国的态度上飘飘然起来了。

日美、日韩在东北亚的频繁联合军事演习，表面上是对付朝鲜，实际是对付中国。日、韩在领土、领海上敢于挑战中国，不正是因为有美国的撑腰吗？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挑战中国，固然有自己的利益驱动，也有仰仗美国支持壮胆之味。越南在领土领海上敢于挑战中国主权，除了历史上的旧怨，民族利益的驱动外，更利用美中、印中、日中之间的既有矛盾，拉拢美国、印度、日本，既帮助它发展经济和国防，又助它对付中国。因为这三国都同中国或有领土争执或有经济利益和制度价值观的矛盾，更有争夺国际事务领导地位的矛盾，所以越南对中国的挑战更属必然了。近日，越南总书记和中国签订了谈判解决南海争议后，国防部长马上又访问日本，同日本签订军事防务合作协定。证明越南不会放弃挑战中国。

长期以来，缅甸是我国友好南邻，但近来缅甸由军事独裁向民主转型，外交政策也开始转向。前不久，缅甸新总统呈登盛根据民意包括原政治反对派的意见，单方面取消了中缅两国在伊洛瓦底江共建大型水电站的协议，就是一例。

印度尼西亚是亚洲和世界人口大国之一，正在向成熟的民主国家前进，显然会成为美国更密切的盟国；10月23日，新任美国国防部长怕内塔首次访问日、韩、印尼三国，第一站就是印尼，公开宣称要帮助印尼升级军事硬件。它与中国虽无领土领海之争，但它的制度和价值观肯定不是中国的盟国。一旦东盟成员国与中国发生冲突，自然会站在其盟国一边。

总之，目前我国已处于由美国主导的从东北亚到南亚的新月形包围圈中，这中间除了朝鲜和巴基斯坦仍是我们的忠实盟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靠的盟友了。舂埔案和老挝也许还可算作朋友，但它们属东盟成员国，出于自身发展的需要，必然要寻求多方位的援助，也未必能成为我们永久的朋友。缅甸就是先例。

面对这种局势，有人批评我们的外交政策软弱无力，一筹莫展，主张在南海问题上先给那些挑战者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尝尝战争的苦头。所幸外交部发言人立即出来纠正，说这只是个人观点，不代表政府的立场。问题在于政府的这种含糊立场既不能满足国内民族主义者的要求，又助长国外更加渺视中国政府意志的情绪。菲律宾媒体就公开嘲笑中国进入菲律宾海域的渔船船员胆小如鼠地逃跑了。政府仍然摆脱不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那末，为什么我们在经济上能够在相当程度上左右世界经济格局的背景下，周边环境却如此尴尬险恶呢？人们有很多解释，而我认为抛开国与国之间的争执是非不谈，根本原因在于我国政府缺乏真实而坚固的基础或支撑力量，即缺乏全体国民对政府的衷心支持。我们的经济大发展所造成的世界最大的贫富差别和社会严重不公平，使大多数中下层人群不仅不相信政府，更埋怨和背离政府，迫使政府不得不以主要精力来应对国内矛盾，保障其统治地位不被动摇。所以政府不仅不能以强大的国民力量为后盾来对付外交争端，还要防止一旦同外部发生冲突，国内矛盾大爆发，冲垮自己的权力宝座。这才是对外软弱的根本原因。以美国为代表的国际民主力量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敢大举向亚洲首先是中国挑战。

美国华府智库学者最近的看法证明了这一点。这些学者大多认为，中国执政者表面上显得很强势，内心却充满了恐惧。美国企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卜大年更明白地说：“这是混合在一起的恐惧，不仅害怕中国人民，也害怕美国，认为美国要对中国如何如何。如果我们从中国集团的想法考虑，他们认为国际体系很可怕。过去15、6年中，美国已经推翻了很多的专政政权。”

的确如此。现在中国的根本问题，不是放弃“领导全球”问题，不是同境外的“敌对势力”、“反华势力”或美国为首的西方民主国家较量的问题，更非立即动用军力打击某些东盟国家的挑衅行动以示警的问题，而是老老实实，严肃认真地缓解国内矛盾的问题。根本途径是尽早开启政治体制改革，还权于民。只有这样，才会在根本上缓解政府和民众、权力和权利之间的深刻复杂而不可调和的矛盾，才能实现国家的基本团结和社会的基本和谐。只有在这样的基础上才谈得上政民、军民团结一致，强有力地对付某种外敌，战而胜之或不战而胜之。

像现在这样，执政者既不对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所制造的无数冤案和暴行加以清理、谢罪和赔偿，反而趁改革和发展经济之机，史无前例地将国家财富占为己有，形成0.4%的家庭掌握了70%的国家财富这样一种世所罕见的财富占有格局，出现了世界上几乎没有第二例的大多数下层人群看不起病、上不起学、住不起房的困境。就凭这一点，政府还有什么民心？能有坚强坚固的民众作后盾对付“外敌”吗？

这还不算，几十年来的经济大发展，完全无视自然规律，空前地毁灭自然资源，破坏生态环境，把整个国家的空气、水和土壤几乎污染殆尽，使绝大多数国人生活在有毒气体和病菌的无孔不入的侵袭包围中，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不治而死，很多人更是痛苦、悲惨而无助地死去。这样的民众还会心甘情愿或有能力来支持政府对付“外敌”吗？

再说，任何国家，总会有一些人或相当一部分人对政府的治理包括对国家的基本政治经济制度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或不满。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政府的唯一责任和义务是耐心听取意见和批评，与民共商改进和完善之，更好地为民众服务。争取民众理解谅解，实现政民和谐。而我们的权力当局却反其道而行之，依仗权力在握，将这些人视为敌对或捣乱势力，实行监管、逮捕、起诉、判刑、关入牢房，完全置宪法所规定的民众享有言论自由、批评和监督政府的权利于不顾。几十年来，这样积淀的案件知多少，民众对政府的不满和仇恨心态又怎能估量？这样的权力又能获得多少民众的支持去对付“外敌”呢？

还有大批农民被剥夺了土地，而他们的所谓土地使用权又被低价强行征购，大批农民和城市居民的房屋被强制拆迁，让官员和房产开发商去赚大钱，变成亿万富翁，被拆迁者则变得一无所有，甚至家破人亡。这无疑是成千上万以至上亿人。这些人也会衷心拥护政府去对付“外敌”吗？

几十年来，中国的权力制造了数以亿计的冤假错案，现在还在继续这一过程。由于司法不独立，司法不公正，司法不作为，造成了难以数计的层层上访的申冤者。政府本应对此秉公处理，伸张正义，而我们的权力也反其道而行之，把这些人视作破坏稳定分子，下令各级权力机关强行将他们押送回原地，甚至游行示众，关进精神病院和变相的精神病训练班。一些人遭受这样的折磨竟达几十年。这些人也是成百上千万，他们会甘心拥护和支持政府一致对外吗？天晓得！

总之，中国的权力失民心的程度怎么估计也不过分，它已处于高山悬崖的危险边缘。如许多网民所说，现在某些决策者多少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任何外国的挑衅不敢冒然以武力或激烈言词应对，而被一些人看作软弱无力的表现。但也有决策者顽固不化，相信只要用铁腕手段压制住国内的反抗力量，仍然可以稳固其统治地位而继续迷信暴力和高压统治。这些人要么愚昧蛮干，要么完全无视萨达姆、卡扎菲等高压统治者可悲下场的教训。

某些高压统治者严重错估了民众的觉醒程度和能力，他们认为只要在物质繁荣上制造些迷人的假象，在物质生活上稍给民众一点甜头，民众就会永远服服贴贴地听命于他们的统治甚至感恩图报。他们完全不懂得民众不仅要求生活上的改善，更要求有尊严和权利。只要后者得不到满足，他们就会奋起反抗和推翻独裁统治者。这些人如果继续无视这一点，他们早晚要落入卡扎菲、萨达姆的结局。

某些决策者还严重低估了民主国家的意志和力量。他们认为主要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正陷入经济和财政危机，自顾不暇，自身难保，甚至还在经济上有求于己，无力顾及其他国家民众的民主诉求，从而继续有恃无恐地对国内民众实行暴力专横统治。但他们完全打错了算盘，民主国家永远不会放弃推广民主自由价值观，不会无视其他独裁者肆无忌惮地虐待他们的民众。欧盟集团尽管出现“财政危机，他们仍然全力援助利比亚民众摧毁卡扎菲独裁政权，建立民主政治，就是例证。尽管美国也出现严重财政危机，经济衰退，以致引发“占领华尔街”运动，美国和欧盟仍然表示，不会坐视叙利亚独裁者对民众反抗行动的镇压，提出阿萨德必须下台。

这一切就是中国当前国内外的严酷现实，改变这种现实的唯一途径是进行政治体制改革，还权于民，实现政民和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