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王爷封号排名:吴英狱中等待宣判 民间借贷渴求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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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英狱中等待宣判 民间借贷渴求救赎

2011年08月11日 15:38  来源:中国企业家 作者:蔡钰 王子 张化桥

与其让吴英成为民间信贷的祭品,不如探讨如何对已蓬勃存在的民间信贷开闸。如果此事件中映射出的地下金融若干特性,能成为制定监管框架的依据,即是吴英之功!

吴英会死吗?

身陷囹圄第四年,吴英在金华市看守所里度过第5个生日,她30岁了。

她的崛起和陨落同样迅速。2006年,年轻的浙江东阳姑娘吴英一夜之间在本地崭露头角。她一口气设立8家实业公司,斥资数亿元划开了以本色集团命名的酒店、商贸、婚庆、地产、物流等综合商业版图。当年胡润百富榜对她资产估算高达38亿元,她的财富来源成为2006年中国商界最难解之谜。

10个月后,2007年2月,吴英被东阳公安局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刑拘。2008年,检察院以集资诈骗罪起诉吴英,2009年一审判处死刑。2010年,吴英不服判决上诉。2011年4月二审开庭时,吴英主动承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但继续否认集资诈骗罪。

二审已过3个月,判决仍未作出。那些她一手掀起的江湖风云渐渐远去,所有悬念汇聚成一个:死刑能不能改判?吴英在等待,她的家人在等待,债权人在等待,还有一些幽灵般的力量,也在等待。

“现在更多人认为,吴英二审死不了,我作为她的辩护律师,也有这样一个判断:二审应该问题不大。开庭到现在也有3个月了,迟迟没有结果,说明法院内部意见也不一致,恐怕还有重大的分歧。”吴英的代理律师、京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杨照东说。两次庭审,他给吴英做的都是无罪辩护。

实际上,民间借贷的存在比它的命运裁决者更古老。央行研究局在2008年和2010年两次对民间借贷领域调研发现,当前中国民间借贷资金存量超过2.4万亿元,占借贷市场比重达到5.6%。在江浙、山西、内蒙古等民间资金活跃的大省,自上而下的监管始终未能追上民间资金自行流动的速度及为逐利而做的创新。

对比2008年和2010年两次的调研结果,央行研究局发现,两年间,中国民间借贷存量资金增长了28%。可以想见,近两年的通胀、流动性扩张还将撑大这个盘子。

吴英案折射出了当下中国民营中小企业融资渠道狭窄、制度不健全的困境。在商业野心难以获得官方金融机构支持的境况下,吴英和她的本色集团选择在监管之外的灰色地带,求助于民间资金。对这一行为论罪与否、量刑几何,将直接成为未来量度中国民营企业与民间信贷对接自由度的参照案例。

在横跨四年的两次庭审过程中,其他事件相关者与法律界关心的问题比“杀与不杀”更基本:如吴英一般游走在中国官方金融与信用体系之外,自成一派的民间资金力量和借贷双方,罪或非罪?

收紧了勒在吴英脖子上的绳索,也就相当于扼紧了中国民间金融的喉咙。那么,是谁在拉绳子?

经过调查,《中国企业家》发现,把吴英推至如今深渊的“杀手”,包括街头巷议中那些隐形的力量,吴英本人的不成熟,还有民间信贷背后主观、偶然和脆弱的信用链。

“法律角度上,事情明明是比较清楚的。社会效果角度上,这么大一个孩子,经营当中发生了些问题,为什么非要较着劲把她杀了?如果把她杀了或判重罪,会起到什么样的社会效果?”关心此案的“中国刑辩第一人”、京都律师事务所主任田文昌评论说。

与其让吴英成为民间信贷边缘化生存的祭品,不如探讨如何对已蓬勃存在的民间信贷开闸。但在此之前,尚须完善监管框架,提供合规生长空间。如果吴英事件中映射出的若干特性,能成为制定监管框架的依据,即是吴英之功。

谁想吴英死?

东阳市人民法院门口的告示栏,旧得和巍峨的法院大楼不太相称。三米长的深色底板上密集贴着20来张公告,主题无一例外是告知去向不明的借款人,赶紧回来为自己的民间借贷纠纷案还钱,数额从5000元到10万元不等。

东阳是金华管辖的一个县级市。和江浙其它市县一样,民间借贷极为活跃,通过放贷、转借赚取利息和利差的这项营生里,参与者不乏公务员和官员。

东阳当地两大知名经济招牌是木雕和横店影视基地。虽然和义乌只有40分钟车程,但多年来,始终难望义乌项背。许多东阳人都去义乌做生意,晚上再回到东阳家中。

吴英的父亲吴永正、丈夫周红波以及多个债权人都有共识:吴英出事是因为在正确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地点。她并不是倒在民间信贷上,而是在东阳根基太浅。

“(民间借贷)在东阳不知道多普遍。东阳这么多投资公司,要抓的话,一半的人都抓进去了。”一位女性债权人说,即使时光倒流,吴英借钱也无可厚非。“她就是年纪轻。人家资格老的,借多少都没事。”

“(吴英)就不应该在东阳做生意。你看东阳这些年来招商,就没几个留住的,商业环境不好。”吴英的丈夫周红波在电话里告诉本刊记者,他曾强烈反对吴英在东阳发展,初生牛犊的吴英哪斗得过地方势力。可吴英在这件事上尤其固执,两人一谈起此事就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周只好任由吴英去,再也不提此事。

吴永正记得女儿说过,她曾因为拒交保护费而遭到本地楼氏家族的威胁。在他口中,这是一个横行东阳多年的地方势力。他还记得一段如同电影中的对白,“当时有人说,‘别看吴英现在嚣张,早晚有一天让她跪在我面前’。”

他断言,尽管并无证据,在吴英2006年遭遇的绑架案、2008年被捕后东阳公安局低价拍卖本色概念酒店等后续事件里,楼家力量都参与其中。

2011年7月14日,广厦控股发表声明称,楼忠福家族与吴英案无任何牵扯,也不存在瓜分吴英案后续财产之事,并指责吴永正炮制谣言。对此,吴永正哼了一声,“他们说保留追究我法律责任的权利,我正等着!”

本刊记者曾多次同广厦集团联系,得到的答复均是负责人出国了。

吴英的一位“姐妹”,是在东阳开复印店时与吴英认识的,她跟吴英虽然亲近,可除了借钱,从未考虑过让吴英带着自己在本地做点什么。说起东阳的商业环境,她用“水深火热”形容。“吴英这个人也不坏,又豪爽,就是年纪太轻,要是做事不在东阳就好了。她真是想为东阳做点事情,但对有些人就是竞争。”她坚持说自己不知内情,可声音听起来心有余悸。今年7月初,吴英还托人带信和她说了些家常话,抱怨“里面很难受,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也恨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一位匿名的债权人说,吴英在2006年突然密集找自己借钱,说流动资金紧张,需要钱去进货。该债权人就去找别人借来钱,再以月息2分到3分借给吴英。后来吴英事发,他也被刑拘关押了。他记得自己被抓时听到过东阳公安局的警员们半说笑地提点:“你要是不借钱给吴英,就没事了。要不是你帮,她早倒了。”

2010年吴英从看守所里递出来的检举材料里,检举了当地约10名官员和银行负责人。根据她的检举,收受过她贿赂的湖北省荆门市原人大副主任李天贵和原中国农业银行[2.67 0.75% 股吧 研报]荆门分行副行长周亮已经落马。

曾有人向吴永正透风,一审前,东阳市政府十几个人曾写联名信,要求法官判处吴英死刑。吴去向法官求证,一审法官不置可否。上文中匿名的“姐妹”说:“对吴英,我希望只要不杀她就好。但她要是能翻(案)过来,有很多人要倒掉的啊。”

吴英在上诉材料中写道,自己2006年底被债权人杨志昂、杨卫陵软禁了10天,参与者中杨卫陵之妻还是义乌市政府官员,她回来后去东阳公安局报案,却不被立案。等录完口供回到自己常住的本色概念酒店时,夹着两颗子弹的恐吓信已寄到前台。

2007年2月4日,吴英在北京首都机场准备登机回杭州时,被东阳公安局扣押,自此开始了4年多牢狱生涯。在看守所里回想遭刑拘的过程,她发现了诸多疑点:在北京首都机场,东阳公安局没有出示相关司法手续、没有说明任何理由就把她直接带到了金华看守所,并以“祝素贞、诈骗5万元”的假信息登记立案。而直到3天后,东阳公安局才发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刑拘文件。在看守所里,她疑心自己同监室的人是公安局的线人。“用引诱、欺骗、威胁的方法让我按她说的承认,做口供,离开时还带走我的扣押单和一张委托书。”

另有接近吴英的人士向本刊透露,在看守所中,曾有人向吴英输入一些负面信号,告诉她:你的死刑肯定没希望改判了,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为此,吴英一度万念俱灰。2010年6月29日,在发现自己放在看守所监室内的检举和控告材料被管教私自翻看过后,她一怒之下,喝下了大半瓶工业胶水。

在2010年8月寄给父亲的一张明信片上,吴英写道:“我如今被判死刑你们家里人也有一半的责任,不听我的话,专门听别人在那里捉弄。北京两名律师我打算不要了。”

吴永正说,2007年9月,吴英在狱中用明信片给自己发来一份委托书,委托他代为处理本色集团和吴英相关事宜。但他拒绝授权东阳公安局拍卖暂扣的资产。随后,在吴英律师一再发函要求停止违法违规拍卖情况下,东阳公安局仍把本色集团的汽车、家具家纺和本色概念酒店以低价拍卖出去。

“东阳公安局在案件侦查结束后,又多次用花言巧语蒙骗我、恐吓我同意签字拍卖财产,最终我没有同意拍卖,他们就在我一审未开庭前,没有本色公司财产合法人及委托人同意签字情况下,强行拍卖了近亿元的财产,使财产缩水十几倍。”在上诉材料里,吴英写道。

2009年4月,吴英案一审开庭,但金华中院直至12月才让吴英看厚达50多页的庭审笔录。吴英看了几页后发现很多地方跟当时情况不对。她一开始拒绝签字。在看守所反复做工作之后,才勉强签上:“以上笔录我已看过,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开庭内容又多,具体记不清内容了,以现场庭审录像和录音为准。”

在和东阳法院一街之隔的东阳市公安局里,一位警官接待了本刊记者。等待了足足一个上午后,东阳公安局对记者提出的5个问题交出了一张滴水不漏的A4纸回复:

1. 吴英案现进入二审阶段,吴英与本色集团被扣押资产清单已随案移交。

2. 对于拍卖本色集团部分资产的有关情况,中新社记者6月29日已作客观全面的采访,请参阅。

3. 对于吴英案件涉嫌罪名问题,起诉意见书上已经明确,详细情况可参阅相关报道。

4. 目前本色集团已经拍卖处置的资产主要是汽车、吴英向他人租赁房屋进行经营的酒店、商铺等,处置所得全部及时存入统一的银行账号,没有动用。

5. 一审法院认定吴英集资诈骗的金额为人民币38426.5万元,吴英方面所讲的房产卖掉足以还债,可以向二审法院提出申辩意见,由法院依法作出公正判决。

该警官说自己当年并没参与吴英案,说到吴英对公安局的种种质疑,他表示,这事在东阳市政府层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对那些事件,公安局也只是一个执行者。”

2007年2月10日,东阳市政府在东阳电视台发布公告,查封本色集团并遣散1000多名员工,成立清产核资组,清理本色集团资产及债权债务。

走在昔日本色一条街上,吴永正指着那些卷帘门紧闭的“本色网吧”、“本色建材城”说,里面的电脑、建材都已不知所踪。他质疑:“司法案件,为什么会由政府力量出面发布公告?”

东阳市政府市委宣传部新闻办公室主任陈一点则告诉记者,在二审判决下达前,东阳市政府对此事没有新的评论。

6月29日,接受中新社采访时,东阳公安局解释拍卖本色集团车辆原因说,吴英案很多债权人(很多是义乌人)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多次主动跑到东阳市公安局反映,要求警方和政府及时处置拍卖这些车辆。

东阳公安局没有公开债权人的名字,但吴英在义乌的主要债权人林卫平否认此事。“第一,东阳市政府有一个专案组,他没有做出决定前,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第二,我们自己的资产也都让公安局查封了。”

东阳公安局要求林卫平带着自己的70多个上游债权人一起来公安局签字,同意解封他的资产。林卫平拂袖而去。“这显然不可能。”

“表哥”

1981年,吴英生在浙江东阳歌山镇的一个农民家庭,是家中老大,有三个妹妹。初中毕业后,她读了个不完整的职业高中,在姑姑开在东阳的美容店里学了一年多手艺,2002年起自立门户,开了自己的美容院。凭借娴熟手艺和开朗热心性格,她积累了当地不少有身份的客户,生意迅速做大。

这一年她和东阳人周红波订了婚。到2004年两人正式结婚时,她已经在东阳有多家店铺,经营美容院,KTV、足疗店、服装店等,按她事后自陈,身家有2500万元。

如果吴英就此止步,那么今天她也许会闲坐在牌桌前、每月按时去各家店里收账,但她是吴英,最终还是成为这个故事所需要的张扬主角。她跑遍浙江,也频繁往来广东、湖北,靠转手美容用的羊胎素赚过5倍甚至更高暴利,也从“尊贵”客人口中听到过期货的内幕风声,她想做更大的事情。

2005年底,吴英通过朋友杨军认识了义乌人骆华梅,继而认识了骆的表哥林卫平—一个手里经常流转数亿元民间资金的生意人。刚一认识,吴英就热络地跟着骆华梅叫林卫平为“表哥”。

林卫平是个40岁出头的普通男人。面有风霜,却没有江湖气,就连板寸头也没能发挥出精明、挑剔、咄咄逼人的“钱庄老板”气势,面对生人,他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做资金生意,”林卫平说,“实际上就是纯粹靠自己的一个脸面,而不是说去走黑道。”2010年,浙江省内民间融资规模超过1.5万亿元,正是无数个林卫平们操持着这个巨大资金池。

2003年,林卫平开了个针织袜厂,当时他还在义乌文化局当公务员,后来生意有了起色,干脆在2005年辞掉公职。这期间,他运作袜厂不时和朋友们互相借钱周转,一开始彼此不收利息,但后来觉得麻烦:既需要请对方吃饭唱歌,还欠下人情,这些花销还不如给利息划算。

这启蒙了林卫平的资金意识,他关了袜厂,专心当起了亲友、旧同事、生意伙伴之间的资金调度人,把身边闲散资金聚集在手里,再转借给有大资金需求的借钱人,赚取息差。

在资金充裕的义乌,林不用担心资金来源。做得久了,很多朋友主动请他带自己一起发财。有的老上家手里一有闲钱,利息都没谈,就直接打到他账上。“有的钱打在我账号上,我动都没去动过。有时钱什么时候打来的,我都不知道。”林卫平轻描淡写地说。那些千万元量级的民间资金往来背后,依靠的就是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对上游放贷人,林卫平给出的月息在2分到5分不等。“资金紧张的时候,放贷人会要求高一点的利息。而有时你只帮他放出去几个月,他还不高兴,想托你把资金用久一点,利息就会稍微低一点。”

对下游借款者,他有自己原则:不碰毒品、赌博、洗黑钱。他喜欢借款者去做实业,项目看得见摸得着,踏实。

受到银行准备金率提高、硬性信用指标和贷款向国有、大型企业倾斜等政策束缚,商业银行的信贷灵活性远远不能满足中小企业和个人需求,这为林卫平们留出了庞大市场空间。对有资金需求又熟悉情况的本地人来说,担保咨询公司、寄售行、典当行、标会、企业和个人都是潜在的“银行”。而真正的官方金融机构,反而成了配角。

每到月底、年底会计结算期,义乌本地银行甚至外地银行也会找林卫平这个竞争对手借钱“周转”。这样的业务,有时林都不直接过手。他就让银行给自己一个上家开个个人账户,让上家直接把银行需要的资金按规模打过去,只存月底一天。银行资金特别紧张时,每100万元存款,利息会给到1万元。

林卫平手中的钱很少流出义乌,但2006年初,骆华梅带着25岁的东阳小姑娘吴英来拜访时,他破了例。

吴英说要在诸暨开一家投资公司,想借1000万元,盛情邀请林卫平去诸暨看看项目。另外,自己有做期货的特殊资源,还想借笔钱炒期货。骆华梅也对林卫平说,这个小姑娘在东阳做的不错,已有了两三千万元的身家。

虽然和义乌只有40分钟车程,但林卫平对东阳、对吴英都不熟悉。不过,有亲戚的人情做背书,林卫平仔细考虑了一下。“按照我的判断,一般穷到什么都没有的人,可能把钱借走随时会出风险。但资产达到两千万以上的人,犯不着去冒太大风险。公司稍微有点规模以后,不是十拿九稳(的项目),她不会去做的。”期货项目他没有接茬,但还是跟着吴英去了一趟诸暨,看到确有其事,就把钱借给了她。10天后,吴英准时归还。

2006年4月,吴英又来找到表哥。这次,她带来的消息是,自己在湖北找到了一个需要投资5亿元的旅游开发项目,想找林卫平借其中的3亿元(在吴英的上诉材料里,这个数字提高到4亿)。

吴英说,自己在湖北荆门通过农行荆门分行副行长周亮,认识了时任市政府秘书长李天贵,李答应支持她收购荆门大酒店[10.10 1.10%],并在荆门市开发房地产。2006年4月,吴英已在荆门砸下1000万元,注册成立了湖北荆门信义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准备收购市中心一处被收置为农行不良资产的烂尾楼。同月,她一改此前做美容、足疗、KTV的玩法,在东阳投资500万元注册了东阳市本色商贸有限公司—这就是本色控股集团的前身。

此时的吴英意气风发。她曾向林卫平等民间借款人借过近1.3亿元,在成立本色商贸前都已还清,自己名下还有超过2500万元资产。自此,吴英启动了集团化之梦。

在林卫平账本上,他在义乌放出去的其它资金,正好在这段时间回笼了,而上家又还不着急拿回去。他想,借给吴英,确实可以降低资金成本。

林对吴英说,抽空你带我去湖北看看那个项目。吴英答应了。一开始吴英天天催林卫平去,但林走不开。等林卫平有了空闲,吴英又每天在温州忙得顾不上。这么一拖,两人始终没去成湖北。

时间不等人,林卫平退求其次,和吴英手下负责做这个项目计划书的本色商贸总经理方鸿聊了聊。方鸿是吴英初中同学金华芳的丈夫,经济师出身,给吴英做了湖北项目方案。一聊之下,方鸿把商业计划、盈利评估分析得头头是道,林卫平放了大半的心。这期间,林又暗自看了看此时铜期货价格,确实涨了不少,按照吴英当初拉他入伙时的计算,应该已经赚了六七千万元。这么一盘算,林卫平在心里给吴英的赚钱能力加了分。

2006年6月-9月期间,林卫平分几笔给吴英支付了近4.3亿元。在这些钱背后,是66个个人和单位的放贷“上线”。林曾再三告诫吴英:“你投资多少项目,要跟我说清楚,钱不够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你不能到处去乱借。”按照行规,放贷人之间不会透露各自的生意,所以很忌讳借款人用同一笔资产作抵押,同时向几个放贷人借钱。

吴英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好的呀,这个没问题。

关于这笔款项利息高低,是个未解之谜。在吴英案一审判决书里,金华市中院记录的林卫平证言是,吴英4亿多元借款约定利率高达匪夷所思的每万元每天40元。折算成江浙民间信贷里通用的标准,这相当于12%的月息。

吴英不承认这一点。在她后来的上诉材料中,她写道:“公司投资与企业的经营我都是用林卫平借我的钱投资的,年息3分(3%),成本并不是很高,我认为自己做生意向朋友借钱也是很正常的。”林卫平也对记者说,自己给吴英的利息很低。“我当时跟她说,你把事情做好就行,利息我少赚点都没关系。”

“你只要实实在在的实业在做,哪怕企业做亏了,我就当是扶持你,但是,如果说你这个钱拿去赌博或干其它的,那我就没法交待了。”直至案发,林卫平也对司法机构否认自己被吴英“诈骗”。按行规,他认为,自己借给吴英的钱因为经营失策收不回来,是做“资金生意”肯定要冒的风险。

刹车

风平浪静一段时间后,林卫平突然从本地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东阳出了个亿万富姐,用2亿元现金买下东阳世纪贸易城三层700多间铺面;一次性购入高档汽车20多辆;部门经理年薪50万—100万元、保安月薪2100元;开出的洗车店和洗衣店都是免费的……

林卫平简直不相信眼睛和耳朵,他赶紧给吴英打电话:你怎么搞的,不是要投湖北吗?吴英回答,荆门项目的政府决策班子要来东阳考察本色集团投资实力,得先把东阳的阵势搭起来。—10月底,本色集团在东阳布置得初具规模后,吴英确实邀请李天贵、周亮到本色集团考察了一番,以求继续推进荆门项目。

一个不知内情的朋友在跟林卫平闲聊时,还将此当成谈资:我们东阳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女富婆,买了法拉利满街跑!林卫平又赶紧给吴英打电话:你买了法拉利?听说你在街上跑得很拉风?

吴英回答说,没有,那个是方总(方鸿)老婆的,我帮她担保一下。林卫平又给方鸿打电话,你老婆买了法拉利?方鸿说,我叫吴英不要买,她听不进去。

这辆价值375万元的蓝色法拉利612跑车,在吴英事后陈述中,是用作本色集团旗下本色婚庆有限公司做婚车用的。

吴英的摊子越铺越大。2006年7月到9月期间,她购买和租用了本色商贸公司所在的通江路和中山路上大量物业,密集注册了大量以本色为名的公司,业务遍及汽车美容、洗衣业、广告、酒店管理、网吧、建材、婚庆和物流。迅速打造出“本色一条街”。7月,她又斥资2100万元购入东阳地产项目博大花园55%的股份,并付500万元定金买下了博大新天地开发商品房销售权。事后再回忆,林卫平认为“可能已经收不住了”。

“她始终回避(问题),这点我对她非常不满。”林卫平说。吴英陆续还给他9855万元本金和4821万元的利息,而为了安抚“表哥”,吴英还仿照本色概念酒店模式,和林卫平合伙在义乌开了一家小山宾馆。

已经察觉到林卫平疑虑的吴英,走向了放贷人们最忌讳的那条路:从8月份开始,她瞒着林卫平,向杨志昂、龚益峰、杨卫陵、杨卫江等其他民间借款人和自己的干姐徐玉兰借钱,往来资金都在千万元量级,日息大多在4‰到5‰。在2006年4月起,连同林卫平,吴英还在东阳和义乌的14个债权人手里总计借到了7.2亿元。

吴英的思路是,成立一个以酒店连锁结合商贸的企业。在她亲自设计的本色概念酒店里,100个房间有100种设计风格,而相应的建材、配饰、家具、家纺在她的建材城里都可买到。客房的床品可以直接让洗衣子公司清洗。她信心满满,要用自己规模宏大的网吧、停车场、快餐店把东阳一条“冷街”改装成繁华的商业街。规模上亿的投资背后,没有1分钱是银行贷款。“全部是自有资金。”当时吴英说。

“吴英”的名字迅速在整个中国蹿红,惊叹和质疑同时袭来。11月,吴英一边应对本色集团的债务缠身,一边对媒体解释说,自己发家,源于做美容、炒房和炒期货3个阶段,并称“资金主要来源于期货”。12月,吴英以本色集团名义,一次性申请注册了“吴英”、“巾帼英雄”、“穆桂英”3个商标。—彼时吴英还相信:自己可以成为穆桂英式的巾帼英雄。

吴英坚信能在本色集团资金链断裂之前,盘活自己的大手笔投资,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在之前和时间的赛跑中,她总是赢家,可这次,她输了。债权人们意识到这个年轻富姐的资金链紧张,他们开始催要债款,这让吴英的资金池更显干涸,也引发后来的“绑架”风波。

2006年12月底,林卫平发现,找不到吴英了。吴不接手机,只会在他拨打无数次后,回个短信说正有要紧事,回头再给他打电话。更让他头大的是,他发现在义乌不止他一个放贷人在找吴英。

事后吴英在法庭上说,当时她被债权人杨志昂、杨卫陵软禁,并从义乌先后带到了温州、杭州、安徽马鞍山和江苏镇江,并让她在途中签署了30多份空白文件,夺走了她随身携带的330万元现金支票,数张银行卡和价值几十万元的手表、首饰和现金,公司的公章和营业执照,并要求她写了几份收条、委托书等文件。

12月28日,骆华梅通过电话定位找到吴英,去镇江把她接回了东阳。详细盘问了始末后,虽然赞同吴英去东阳公安局报案,但深谙行规的林卫平也对这事有不同解读。“我当时就跟吴英说,(绑架这事)你是有责任的。因为我是做资金的,这事我清楚。有钱就有,没有就是没有,说清楚。人家来要钱,你不能说:明天有,明天你来拿。然后人家明天真来了,你拿不出,又说后天有,结果后天还是拿不出钱。三天两头,也是你把人家逼到了墙角。”

吴英虽然平安回家,但负面消息随即在东阳传开来。她回家当天,就有人给财经媒体放风,本色集团资金链紧张,工商银行[4.30 0.94% 股吧 研报]东阳市支行正在对其催要一笔约1000万元贷款。1月初,在义乌本地网上论坛里,又有人爆料说,东阳工商银行没收了一张假汇票,面额高达4900万元,出款方为广东一家集团公司,受款方为本色集团。就连本色集团1000多个员工也人心惶惶:在1月10日例定发薪日,没能像平时一样领到工资。

吴英再次向林卫平求助,说员工工资发不出来,请他再借给自己几百万元。“这才几百万块钱?你搞得连工资发不出来,太难看。”林卫平清楚,发不出工资会加速本色集团的倾倒,他最后一次往吴英账上打了钱。

这也让林卫平彻底意识到,吴英毕竟太年轻,这事玩不转了。“他们两方在斗,我心里已经清楚我吃亏了。我一再跟她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把公司清理出来,把账目清理清楚,你亏了多少钱,我都认了。我去接管这个公司。”为了减少损失,林卫平约谈了吴英在义乌的其他债权人,说服对方一一同意,由他出手,三折收购吴英的债务包。

吴英没有接这个茬。她在积极游说并贿赂刚认识的中国农业银行[2.67 0.75% 股吧 研报]丽水灯塔支行行长梁骅给她提供异地贷款。她还去了趟上海,回来对林卫平说,自己能找到5亿元风险投资做周转。林卫平不信。“就算你找的是国外金融机构、风投,他们的钱也不是乱搞的。”

2月4日,吴英被拘捕。但因东阳公安局没有出示相关司法手续,被带到金华看守所后又是以其它信息登记立案。包括吴永正、林卫平在内,无人得知吴英具体下落。

面对吴英又一次失踪,林卫平彻底坐不住了。2月9日,他带着骆华梅,召集吴英父亲吴永正、丈夫周红波、吴英干姐徐玉兰、本色集团常务副总裁蒋辛幸等人在本色概念酒店开会,彼此商定,在吴英出现之前,本色集团授权林卫平管理。开会时,林卫平再次提出把债权转成股权,但入股比例始终没有谈拢。

开完会刚走出酒店,林卫平、骆华梅就被东阳公安局刑事拘留。第二天,东阳市政府在东阳电视台发布公告称,成立清产核资组,着手清理本色集团资产和债权债务。随后,徐玉兰、杨军、杨卫江也先后被刑拘。

林卫平被判6年有期徒刑,去年8月得以假释出狱。他自己的四辆汽车、三套别墅和现金资产仍被冻结着。他去主动找过自己所有上游放贷的朋友们,告知对方:我欠的钱,有多少,肯定会平分多少,我不会给自己先留出一部分,也不会偏私关系更近的亲戚朋友。坐牢期间,有时妻子去探望他,不免抱怨他早年没有给家里安排退路,他听得烦了,挥手跟妻子说,以后你别来了。

林卫平说,自己不再做“资金生意”。“这个不同于其它行业,做资金生意,(这事一出来)好像脸一下子就拉破了。这个市场已经不由得我再去做了。”他现在住在曾经的一个债权人借给他的毛坯房里,没事研究一下养生和传统国学。对吴英,“也没有什么爱恨交织,当然还是希望她没事。”

但在东阳街头,本色集团那些靠年轻女商人的胆识和民间信用支撑起来的资产与商业,仍被牢牢封印,解冻无望。

吴英

2009年1月,金华市检察院向金华市中级法院起诉吴英,罪名从拘捕时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变成“集资诈骗”。2009年4月16日庭审中,已被关押了两年多的吴英依然桀骜。她反驳指控说:“我做生意的钱借来的是事实,高利也是事实,但我没想骗他们的钱,我的钱都是用于公司经营的。如果没有被抓,我相信是可以还钱的。”在庭上,当公诉人质疑她没有能力管理旗下众多公司时,她脸上充满愤怒,犀利地反问:“你凭什么说我没有?”

2009年12月,金华市中院下达判决书,认定吴英犯集资诈骗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违法所得将予以追缴,返还被害人。2010年1月,吴英提出上诉。

二审开庭时,已经是2011年4月7日。从公开照片上,傲气已从吴英脸上褪去,原来一头刚硬的短发梳到脑后,扎起一个马尾。“戴着手铐、脚镣的吴英,看上去胖了一些,鼻子上面的眼镜使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法庭上,吴英似乎没有了一审时的斗志,她显得有些颓废,无心再战。”吴英的律师杨照东在自己的博客里写。

“我认为我不构成集资诈骗罪,但我认可构成非法吸收存款罪。”庭审一开始,在被法官允许辩护后,带着隐忍、顺从的神情,吴英低声说。她还向案件中那些“还没有还上债务的债权人”道了歉。

在事后接受采访时,两年没见女儿的吴永正情绪激动:“当时我听到她这句话,如果能让我过去,我就抽她两个巴掌。我可以不认她这个女儿,没有骨气!作为一个人,有罪就是有罪,没罪就是没罪,她要认这个罪,我宁愿让她死。没骨气的人不要做我的女儿!”

吴永正一生就和各种官司为伍,性情极为刚烈,从不妥协,连向人示弱也不肯。虽然为女儿的事愁白了头,但出现在记者面前的吴永正染得乌黑的头发始终梳得一丝不苟,衬衣雪白崭新,说话急躁,不容置疑。关于“吴英”的搜索页面设置成了主页。床边的大衣柜里,有序地装满了关于吴英案件的各种材料,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各种原件去复印若干份回来,但几乎不去东阳市政府和公安局,“求情”二字,不存在于他的脑子里。

这种性格遗传到吴英身上,变成了豪爽、气盛。在早年做美容奔走于广州和东阳之间时,她一心要把在广州看到的花花世界搬到东阳来。7月14日上午,带着记者走在东阳曾经的本色一条街上,吴永正不无骄傲地说:“吴英比我有商业头脑!”

“你看现在东阳家纺城都送家电,也有人做大型综合娱乐城,全国很多地方在尝试特色概念酒店,这都是吴英几年前的思路!”帮忙开车带路的年轻人,曾是义乌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娱乐部总经理,当初也是受吴英的商业思路吸引,跳槽到本色集团筹备一个大型综合娱乐城项目。他不无神往地说,如果吴英出来了,自己还会跟着她干,“她有思路!”

吴英对下属十分慷慨,曾一掷千金买下20多辆高级汽车,直接交给子公司或业务部负责人。吴永正说,除了对金华芳、方鸿夫妇出手阔绰外,吴英还送过徐玉兰一套房子。

四年来,跟吴英聊过70多次的律师杨照东对吴英的个性总结是“心大、胆大、风险意识差,符合80后的特征”。在他印象里,吴英是个想干大事的人。“以前看守所能带杂志的时候,她会让我们带。看的都是财经类的,像什么言情的,她从来不看。不过,她做什么事儿,可能就想着成功的一面更多一些,不太去考虑意外。”

入狱后,吴英让家里寄东西时,也是8条围脖、6副被罩,慷慨地分给同监室其他人。被关押的四年多里,她从监室递出各种上诉、控告和检举材料中,除了控诉自己的事,对身体虚弱的监室舍友没有得到善待、心地善良的舍友因为送给死刑犯一包白糖而被关“小笼”、监舍太热导致舍友中暑等,她也写在信中。

杨照东觉得,吴英在用人方面的问题是她失败的一个原因。“她搞这么大一个企业,身边的管理层都跟她年龄差不多,缺少沉稳、成熟的人帮她参谋。她看人也不够准。”据他透露,有一个同学,此前吴英没少帮对方,还借过钱。后来吴英出事,各方面都需要钱,吴英就带了个条给她爸爸,让他去找此人,说肯定能获得帮助,结果吴永正去找人家,对方干脆就不承认欠吴英的钱。还有人承认欠,但说要等吴英出来才能还。

刚被关押时,吴英一度对前景充满乐观。2007年10月,她给家人写信时说:“我会在这里安心改造,争取早日出去,你们要相信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会更精彩!”

12月,她又给父亲写信,说这是一段刻骨的人生经历:“我在这里挺好的,说实在的,现在很安心,以前在外心理负担很重,有些事我又不敢和你们说,只有自己扛,心里的苦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现在这些都过去了,以后只等待机会从头再来。”

被隔离在巨额产业和资金压力之外,她也恢复成了天性爱美的普通姑娘。她常常托家里人给自己寄指定品牌的护肤霜、去角质喱膏和苦瓜胶囊。2009年一审时,因为站得太久,她偷偷在庭审间脱下鞋子,光脚站了一阵。2010年8月,她以为二审即将开庭,特意在写给父亲的明信片里要求:“开庭前送双高一点的鞋子(坡跟的、时尚一点的凉鞋)。”

可超过四年的久等和隔离中,吴英的乐观和要强也在一点点瓦解。2009年2月,一审开庭前,她曾给父亲写信坚持要换一位关系过硬的本地律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怎样,我想能争取早日出去就行。”吴英写道,“如果你们都不请,我也不需要北京的律师辩护了,结果反正就是死刑。我宁愿自杀,早点了结此事。太痛苦了。”

在跟家人的往来明信片里,对律师的不信任和“让律师来见我一次”交替着出现,映射出吴英内心的纠结,这让杨照东早早意识到了吴英心态上的变化。“为什么我们去这么多次,就是担心她在里边承受不住。”杨照东说,“她经常在里边捎出话来,见见律师。也没什么事,就是到那儿陪她聊聊天。她在那里见不着自己的亲人,聊两个小时,她就舒服些。”为了给吴家节省费用,他常常当天来回,或是捆绑着同在浙江的其它案子。

被关押后,吴英曾托过妹妹向丈夫问好,也托过妹妹去问丈夫的态度,还请家里人代为处理自己和丈夫之间的事。在一封给妹妹的信中,她不无惆怅地写:“我也知道自己和他的感情已走到了尽头,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可能再有任何牵连。在我这事上我已经很是感激他,其实他承受的远远比我要多。”如今,周红波自己在做生意,本色集团和吴英的旧事,已经不太过问。他说自己给吴英写了很多明信片,却不知妻子收到过没有。

2010年递交上诉材料后,吴英继续陷入漫长无望的等待,绝望和崩溃一度达到顶峰。她撤回了上诉,不再相信任何人,拒绝会见杨照东,也拒绝跟父亲吴永正沟通,唯一肯见的只有田文昌。在吴永正请求下,田文昌来到金华看守所,劝慰了她几个小时。

“她一个女孩儿二十几岁,判死刑后手铐、脚镣一戴,觉得没脸见人了。”田文昌记得自己劝慰她说:你的父母、妹妹,很多人还指望着你呢,包括我在内,我将来干不动了,你来养我老行不行?

“不行!”吴英回答,田文昌一愣,“他们已经说我是骗子了,现在我又出不去,出不去要是我还答应给你养老,不就印证了我是骗子吗?”

田文昌心头一酸。“我是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最后她好歹答应不自杀了。”

听从律师的建议,吴英在看守所内一边研习相关法律,一边把自己案中有悖程序和法条的地方,写成厚厚数万字上诉、检举和控告材料,希望立功保命。2010年7月,这些材料提交至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这是吴英被判死刑以来第三次向省高院提交上诉材料。

吴英在二审庭上的认罪,让杨照东感觉突然,却又隐约在意料之中。在此前的会见里,吴英曾跟他说:“押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判我无罪,为了争取个好态度,我还是承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吧。”

在看守所里,吴英把自己从经商开始到在看守所内的经历写成了一本自传体小说,她托妹妹去注册了“黑天鹅”的商标,准备以此命名书稿,等待机会结集出版。她对杨照东说,将来回归社会时,想靠出书挣一笔钱还债,想托杨照东先帮她把书稿带出看守所。杨照东对她说,“这个东西你先别带了,等待终审吧。”按照法律,判死刑将剥夺政治权利,也包括出版权。

在杨照东看来,吴英的罪名根本不成立。“对吴英来说,这些人(本案十一个债权人)是一个特定的朋友群体,而非‘不特定’的社会公众。吴英向他们借款只是朋友间的借贷,而不是集资诈骗罪中的向社会公众募集资金。”杨在辩护词中说。

吴英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