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塔消防大队地址:耐人寻味的“能力危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3:18:09
总书记“七一”讲话中告诫全党的四个危险,引起了举国关注。何谓“四个危险”?即“精神懈怠的危险,能力不足的危险,脱离群众的危险,消极腐败的危险。”既然是“危险”,当然上到了“亡党亡国”的高度。因为“亡党亡国”的危机意识,自从苏联和东欧各国社会主义解体之后,就在中共党内萌生,直到江泽民总书记在公开场合把“亡党亡国的危险”这个有点耸人听闻的词组正式提了出来。不过,那时提“亡党亡国”的危险,似乎还只有两个主要来源,一个是脱离群众,一个是官员腐败。现在胡总书记把危险的来源增加到四个,可见与时俱进了许多。比如江总书记提到的那两个来源再加上一个“精神懈怠的危险”,普通智商的百姓都好理解,只要看那些党内腐败的高官们除了寻租敛财,近些年又分出了大量的精力养小蜜包二奶,或者绞尽脑汁席卷巨款外逃,就知道“懈怠”的严重程度,自然就上升到“亡党亡国”的高度。惟有“能力不足”这一条,颇为令人费解。一个人能力有大小,而且对大部分人来说,对“更加重要的工作”似乎均有“能力不足”之遗憾,也不过是遗憾而已,何来危险?已有网文调侃一个八千万党员的大党,当然人才辈出,精英云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即便不算一千万的精英党员(我党各级官员就有800万,还有高级知识分子党员),就那七千多万的群众党员中,就有不知多少组“臭皮匠”,能顶几十万诸葛亮绝对不成问题,何来“能力不足”?又何谓危险?
其实,胡总书记把“能力不足”这一条加进去,是极有见地的,而且它的实际效应绝对不比另三个危险小,应该放在首位,或者它的效应实质上就是其他三个危险效应的集大成者。只是胡总书记总结这条危险时用词过于委婉了些,似乎应该叫“能力退化”比较贴切些。
“能力不足”的危险对一个政体来说,真的这么可怕吗?为了说明个中道理,不妨先举个例子。一架飞机,坠毁的最可怕的危险来自何处?飞行员的懈怠、大意、技术生疏?非也,这些都可以提醒、教育、纠正、培训;来自于恐怖分子的袭击?非也,强化安检工作即可排除隐患;机械故障?甚至发动机核心部位出现问题?仍非也,未雨绸缪,排查修理,依旧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最可怕、最不可救药的危险,就是金属疲劳。这个重症任何抢救措施都回天无力,构成飞机各部件的整个金属内部的分子结构已溃散,完全失去了内应力,结果是各个部件在关键时刻都“不给力”,整架飞机说不上有什么大毛病,但只要一个微不足道的诱因,飞着飞着就自行解体了。
那么,对于一个专制政体而言,它的“金属疲劳”是什么呢?就是“能力不足”,或曰“能力退化”。这个能力当然不仅仅指社会公共管理的行政能力,还包括整部官僚机器自行运转的能力等等。恰如一幢老屋,梁柱檀条朽烂了,失去了整座屋子的支撑能力,一阵风,便轰然倒塌。当然,比喻仍然抽像,把一些历史真实切开,那剖面就能一目了然。大清王朝的覆灭,就是典型的“能力不足”导致的。都说辛亥革命推翻了清廷,实际上那是最后一根稻草,把清廷这个大骆驼压趴下了。而清廷的内朽,则早已病入膏肓了。不信,曾为清廷打天下的八旗子弟,就十分地不可救药。张鸣在《辛亥:摇晃的中国》一书中这样描绘革命前后的八旗:“晚清朝廷开始军事现代化,其实也想把八旗‘现代’一番。可是,练八旗洋枪队,没用。八旗老爷把洋枪锁在柜子里,看都不看,只有上面来人点校了,才发枪拄在那里,站一站,装装样子。过后,洋枪还是进柜子。一个八旗兵回忆说,他练了六年的洋枪,只放过三枪,连枪的构造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估计那可怜的三枪,也多半是仆人帮忙压子弹。……武昌起义爆发,广州的汉人官僚并咨议局的士绅不再打算帮朝廷的忙了,广州光复。尽管广州驻军中旗营占了大半,其中还有两三千新军,德国产的克虏伯大炮和马克沁机枪都有,却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江山垮台,一枪不放。开始民军还有点担心,到后来发现旗兵真正是银样蜡枪头,也就不怕了。八旗新军最大的本事,是坐在家里,等着军民前来收编后遣散。广州的八旗新军如此,北京的八旗禁卫军也如此。……”窥一斑可见全豹,以八旗军的“能力”,可以推想大清王朝其时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行能力是如何的不堪了。
那么,导致一个专制政权“金属疲劳”的主要原因,是哪些呢?我看至少有三点。第一,一个专制政府,要维持社会生活和社会秩序的正常运转,必须承担大量的社会公共管理职能,而这些职能,是由一个绝对忠于这个政府的一支庞大的官僚队伍履行的。因此,官员队伍是这个政府的政治支柱。那么,用什么保证官员的忠诚呢?一是政治信仰,一是道德力量。然而,权力是有两面性的,一面用于社会管理,另一面可以用来谋利或寻租。而在专制政体下,权力被官员用来谋利寻租的倾向本身就不可遏制,伴之而来的就是官员政治信仰和道德伦理的崩溃。当官员们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力用在以权谋私,而只把百分之二十的精神用在公共管理上,麻烦就来了,“能力不足”的种种荒诞就“乱象纷呈”了,“金属疲劳效应”就“应运而生”了。比如说我们眼下的官员们吧,你说他们能力不强吧?非也,拆起迁来真如雷霆万钧之力:对钉子户的顽抗一夜之间就可以粉碎——推土机推你没商量,哪怕对方自焚活埋也在所不惜,一年造一条繁华大街三年拆掉老城建座新城根本不在话下。对城市化官员们何以如此给力?其中至少有三大利好,一谓面子工程添光彩,二谓寻租空间利空前,三谓土地财政发大财。但是,对那些无利有损的公共管理,这些官员们的能力弱得就大发去了。你可曾听说,“三公”治理治了几十年,反而越治越烈?比如公车改革吧,“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如今每年的三公消费已达一万亿元的天文数字,这在国际社会会让人大跌眼镜的。你不会想到吧,一个拥有八千万党员的执政党,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万八千名官员席卷八千亿公款成功大逃亡,居然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至今未能有效阻止,这样的“反腐能力”会把人大牙笑掉的。还有高速公路收费的治理问题,官员财产的申报问题等等。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对毒奶品、农药蔬菜、瘦肉精、地沟油、毒豆芽等等等等的治理无能之极,政府机关圈起一块地种养“绿色”副食品专供官员享用,却搞得有声有色,这样的“能力”也太离奇了吧!可见,当一个政权的大部分官员都围绕着对自己有好处的“公共管理”给力,而对那些大量有关民生和社会公共利益的管理“不给力”,搪寒、敷衍、渎职,实际上已经致使这些社会公共管理职能处于“准”瘫痪状态了。
第二,从一个企业、一个团队、一个单位到一个国家,其事业的拓展和活力,来自于人才的聚集效应及其才能的上限发挥,而要实现这两点,一个公正畅通的人才选拔、培养机制便变得非常重要。也就是说,人才是否能够顺利地脱颖而出,他们的才能、胆识、视野、创新能力能否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并用在正道上,对一个团体或国家的各项事业,都有着生死攸关的作用。然而,如果一个企业、一个团队、一个单位或一个政权、一个国家的人才选拔机制出现堵塞,甚至出现“逆淘汰”现象,那么其各项事业的生机就会发生枯萎,尤其是国家机器的许多致命“器官”就会由于大量细胞的麻木坏死而丧失功能,“金属疲劳”效应便开始出现了。什么叫“逆淘汰”?就是用人机制的功能腐败性逆转,它不是把优秀的人才选拔上来,而是把他们淘汰出去,把平庸、无能、吹牛拍马的人提拔上来,如买官卖官,近亲繁殖等等;它不是将人的才能发挥出来,用在各项事业的正道上,而是将人的才能向歪处引导,用在有损于正当事业的歧途上。比如我们眼下的科研机制就是鼓励大量科研人员去争课题、揽项目,以套取项目经费,而不是引导科研人员踏踏实实把全部精力用在研究上。试想,以套取经费为目的的科研,其成果能不掺进大量的学术造假和滥竽充数吗?至于官场上买官卖官、近亲繁殖已经到了何等泛滥的程度,不要说中国人,就是大部分地球人也是心知肚明,这里不必要再唠叨了吧。张鸣说:“清末满人没有人才,尤其没有军事人才,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他认为,良弼就是一个非常杰出的满族军事人才。可是,良弼在清末的“逆淘汰”人才机制中的遭遇十分憋闷,得不到重用,在大清危亡的关键时刻又受到排挤,终于没能挽大清亡局于既倒,死于革命党人的炸弹和袁世凯的算计:“在晚清这样一个满人整体没落的环境里,像他这样的人才,注定恃才傲物,也注定曲高和寡,遭人嫉恨。即使在1908年满人亲贵用事之后,身为宗室的他,却没有按亲贵的逻辑一步登天,得到大用……辛亥军兴,他很是忙了一通。亲贵不派他下去统军征剿叛贼,宁肯让那个饭桶荫昌出征,在他们的小心眼算计里,也许是这样的:唯一知兵的自己人得留在身边护驾,才睡得着觉。如果当初把良弼派下去,虽然不一定能扫平武汉,至少比荫昌强百倍……”可见,晚清朝廷的这种逆淘汰用人机制,在葬送王朝的整个历史合力中,委实功不可没。
第三,人心的向背。我们知道,对于一个集权政体来说,它的社会公共管理能力中至少一半,属于从事社会动员的能力。无论夺取政权还是维持政权的各项事业的发展,都能不开社会动员能力的支撑。而社会动员能力的强弱和效率,一方面取决于当权者的公信力、威望、政策策略、方式方法,另一方面取决于民心的向背。当政权的公信力、威望开始崩溃解体,民心就开始向背了,当权者的社会动员能力也就开始逆向退化了。而民心一向背,当权者的社会动员能力一完结,那么就会出现一个很悲剧的结果:墙倒众人推。比如晚清,由于当权者一再忽悠民众拖延立宪,不仅民心相背,而且相当一部分“官(朝廷内部的立宪党人)”心也相背了。结果辛亥革命枪声一响,便有十多个省宣布独立——墙倒众人推啦!这个时侯,清王朝的社会动员能力已趋于零,只好一路退让,请出自己的掘墓人袁世凯了。在这里,人心的向背,是一个相当精准的刻度,能检测当权者社会动员能力强弱变数。换句话说,在社会动员中,是加强了政府的公信力,顺应了民心,还是丧失了政府的公信力,积累了民怨,便是这种社会动员能力趋强趋弱的分水岭。比如城市化拆迁所需要的大规模的社会动员中,民怨越积越多,社会群体事件有增无减,越演越烈,就说明你的社会动员能力出问题了,甚至属于危险的逆向退化,已经开始失去公信力和民心了。再比如,当今中国大陆体制内不少“高官”、“中官”都把财产转移到国外,以便“突然发生什么”可随时溜之大吉,这就是一个很典型很微妙的心态:连官员也不相信这个属于自己的政权了,而身为体制内人,他们自然比百姓更清楚政府的公信力已糟糕到什么程度,民怨已积累到什么程度,一旦“发生了什么”,政权的动员能力究竟能起多大作用,至少,届时他肯定是逃之夭夭,再不愿意为这个政权效力了。这就叫“官心向背”。最后,当当权者连为拯救这个政权所作的社会动员都被众人置若罔闻,如若对牛弹琴,那么这个政权真的要寿终正寝了。这样的历史场景很凄凉,也很耐人寻味。一位中国学者亲历了苏联解体的经过,在戈尔巴乔夫被迫宣布停止执行苏联总统职务的最后时刻,他写道:“我侧耳听着窗外,窗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我顾不上关掉电视,就匆匆下楼。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黑暗中的树叶被风刮起的阵阵沙沙声,居民楼上的窗户已经黑了一大片,戈尔巴乔夫在电视上的出现并没有使它们再闪烁起亮光来。对这毫无表示的夜的沉默,我不习惯,也感到惊讶。我觉得,在几近消瘦的戈尔巴乔夫的身影如此凄凉地消失之后,总该有点什么,嚷嚷声也好,唏嘘声也好,咒骂声也好,哪怕是窃窃私语声也好。是的,总该有点什么吧。可是,却毕竟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