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欢乐谷里面有酒店:长歌当哭祭柏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10:11:42

呐喊:长歌当哭祭柏杨

  洋历2008年4月29日凌晨1是12分,柏杨先生去了,中华民族一把锋利的“文剑”悄然如鞘,收归黄泉。此世此间,或许再也没有了中國式的唐基可德,再也没有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再也没有了“不为帝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的“跳梁小丑”。人生的路,辉煌也罢平淡也罢、坎坷也罢顺畅也罢,伟大也罢无耻也罢,柏杨先生,您“曲终人散,精彩谢幕”了。

  知道柏杨先生是十几年前了,当时还在读大学,同学中热传一本叫《丑陋的中國人》的据说是来自台湾的禁书。抢到手中,在被窝里用电筒照明,一宵读完。之后,经夜未眠,忿满不已,心想“辱骂、鄙视、厌恶、恶心中國人者,大抵莫过于此吧。此狂叟耳,枉为中國人。私下腹诽:(彼时)台湾民主未开,專制犹在,竟能容此老贼?特别是”酱缸文化“、”酱缸蛆“一比更是深恶痛绝,绝难接受。随深恶之,但所写之事、之为、之人、之理,虽年少不更,但也隐隐觉得”似曾相识“,竟将自己的父母、亲人、老师和自己等拉进文章做一比较,以至造成”心中有鬼而不胜惶然“,几天不敢正眼看人。遂记下作者名字——柏杨。后走入社会,工作、生活、交往,结婚生子,亦随社会之波逐生活之流,蝇营狗苟的社会勾当,虚假奸巧的人际关系,耳洗目染,游刃与酱缸之中,台上说鬼话,台下鬼说话。总之是因心中几无如何做人之是非标准,所以得意也罢失意也罢,白驹过隙,恍然竟十年有余矣。有一天突然想起应该重读一下《丑陋的中國人》。于是借网络便利,不但又细读了柏杨先生的《丑》文,更大量收集研读了先生的其他文笔。掩书自思,惭愧之情不言自羞,感彼时年少,不喑世事,疑先生为”族贼“,真无知之徒尔。细想工作以来,十年人生路,无数现世剧,弄乖使假,尔虑我诈,勾心斗角的勾当,历历在目、不胜枚举,一如柏杨先生笔下的情景剧,一如中國人劣根性的刻薄表演,一如”酱缸文化“的冲天异味,我辈不是”酱缸蛆“?又是何物?

  前些日子,闻柏杨先生仙逝,心中不胜感慨,蠢蠢欲动,觉得应该写点什么以示哀敬。但忽然汶川地震,心如刀割,月余来以泪洗面时不可记数。今稍有暇,拙笔拟文。

  年轻时的柏杨先生按当下的说法,应属“愤青”一类,一个热血的“爱国”青年,一度崇拜蒋中正。19岁时,曾宣誓“愿为领袖活,愿为领袖死”。还曾担任蒋经国时期文艺部队“中國青年写作协会”总干事。这些政治经历表明,柏杨先生在青壮时,在思想观念和个人追求上,具有相当强烈的政治情结。但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已经逐渐“崭露头角”的柏杨先生(已在《中华日报》家庭版任主编)。因1967年,翻译美国漫画“大力水手”( Popeye the Sailor Man),每周五在《中华日报》家庭版上连载。其翻译文中用一段情节是:卜派(Popeye)父子流落到一个丰饶的小岛后“励精图治”,两人要各自竞选“总统”,撰写竞选纲领等,柏杨将“Fellows”(伙伴们)翻译成了“全国军民同胞们…”。这一情节,由于与当时的“蒋政权”偏安台湾的政治世像太过相似,被台当局解读为对蒋氏父子的讥讽,遂以“侮辱元首”和“通匪”罪名被判入狱。释放后又再次被捕,这次则罗织了更多的政治罪名:“假事自诬”,“思想左倾”,“为匪作文化统战工作”,“有明显意图以非法之方法颠覆政府”……等等,于1968年6月27日被判处12年徒刑(实际关押九年又26天)。这样的遭遇使人近半百的柏杨对自己的人生道路进行了彻底的、冷静的反思,让他产生了“四十年如一梦”的幻灭感。使他彻底屏弃了中國传统文化中知识分子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依附性、奴才相的丑陋和糟粕,催生了他“为人的立场和尊严说人话”的观念,奠定了他“不为君王唱赞歌 只为苍生说人话”人生理念。出狱后,柏杨先生更加关心社会、时政,深刻反思中國传统文化中的糟粕、毒孽和中國人人性中的丑陋。先生笔耕不倦,孜孜以求,我等后辈才有了能够在今世拜读到《丑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纲》、《白话资治通鉴》等让中國人象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惊世之作,他创作的杂文随笔〈倚梦闲话〉、〈西窗随笔〉、〈柏杨专栏〉三大系列达千万余言。

  柏杨文物馆馆长张清荣先生如是评价柏杨先生:“一生偃蹇困顿、颠沛流离,为民生、自由、平等几致引来杀身之祸;曾经身陷囹圄、家庭破碎、妻散子离、多数友朋形同陌路,其坚持民主、自由之精神令人感佩”。

  柏杨先生十年小说、十年坐牢、十年杂文、十年著史,著述等身,一生中留下数千万的文字;有人说,柏杨的思想中始终贯穿着对自由、人權与平等的考量。斯言不谬!

  但最是感佩的还是柏杨先生的“酱缸论”。

  中國传统文化的深层结构问题产生了“酱缸文化”的社会和“酱缸蛆”的人,柏杨先生道:“夫酱缸者,侵蚀力极强的浑沌而封建的社会也。也就是一种奴才政治,畸形道德,个体人生观,和势利眼主义,长期斲丧,使中國人的灵性僵化,和国民品质堕落的社会。”柏杨先生详细分析酱缸的构成至少是“奴才政治,畸形道德,个体人生观,势利主义,应是构成酱缸的主要成份。因为这些成份,自然会呈现出来几种现象,这就跟猩红热患者一定呕吐、喉痛、发烧、满身红疹一样。” 而且浸泡在酱缸文化中的中國人民和民族,渐渐沾染上“酱缸文化”产生的后遗症,“曰‘权势崇拜狂’,曰‘牢不可破的自私’”,曰‘文字魔术和诈欺’“,曰‘僵尸迷恋’”,曰‘窝里斗,和稀泥“ ’,曰‘淡漠冷酷忌猜残忍’”,曰‘虚骄恍惚’“。──写到这里,谨作揖致歉,盖‘曰’得太多,有信口开河之嫌。其实这只不过临时心血来潮,顺手拈出来几条。如果仔细而又努力的想上一想,可能想出一两百条,那就更不好意思。”以致中國人渐渐染成了这“酱缸蛆”后方能“有滋有味”的活命。这酱缸的“病源”——是中國推崇了几千年的儒家文化,孔孟之道。孔子和孟子被柏杨戏称为“吃冷猪肉”的“圣崽”,“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做官”成了中國文化成分中最具诱惑力和最为扇情的原动力,读书不是为了“读书”,读书是为了摆脱“劳力者”的被治而蝶变为“劳心者”的治人。正是中國传统文化崇拜权力,追求升官发财,以致千百年来中國知识分子始终沦落为依附“官家”和“权力”的帮凶和奴才,进而能够“化淫棍为圣明”,因为“一旦崇拜权势,就不能崇拜是非。有权的就有理,不但没有人敢吭一声,还更进一步的替有权的朋友制造理论根据。于是乎,有权的朋友遂洪福齐天,而化淫棍为天子圣明,化杂交乱交为正式国家的法制和社会规范。”不信?柏杨先生有证:“请看《礼记》内则原文:”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偏。”这通过“知识分子”这一礼记,皇帝老儿乱搞就成了周公之礼。天下之女“依法”均可被其乱搞且求之不得。《红楼梦》上贾元春女士不过皇帝老儿怀里一个娼妓罢啦,可是你瞧瞧她家的荣耀和感激入骨之状,真使人打呃。

  为什么中國将相人物都无耻到这种程度乎哉,这跟对权势疯狂的崇拜有关。(历代将相人物可是中國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

  中國从古代到近代,云云几亿到近现代十亿之众,对哲学的思辩、对科学的发明,对自然的发现,真的是乏善可陈.盖因中國文化的骨子里不包含哲学、不包含自然科学。只包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包含“读书做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包含“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崇拜、依附、媚奴权力的变态的酱缸文化理念。中國近代的科学技术落后,几近灭国,皆是因此所误。

  柏杨对中國人的人性批判可谓鞭辟入里。且看他的一些论断语录:任何一个社会和任何一个人,多少都有点崇拜权势,但似乎没有一个社会和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國人对权势这么疯狂,和这么深入骨髓。

  为什么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这样一个庞大的民族,落到今天这种丑陋的地步?不但受外国人欺负,更受自己人欺负──受暴君、暴官、暴民的欺负;没有包容性的性格,如此这般狭窄的心胸,造成中國人两个极端,不够平衡,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卑,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傲;自卑的时候,成了奴才;自傲的时候,成了主人!独独的,没有自尊;

  为什么中國人声音大?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中國人嗓门特高,觉得声音大就是理大,只要声音大、嗓门高,理都跑到我这里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气愤。

  这些一针见血的话,至今读起来仍振聋发聩,直觉如芒刺在背。

  祭奠柏杨先生,重读先生言论,也让我静下心来,深刻反思了一番“512汶川大地震”后,在痛失近十万同胞手足的哭泣和悲戚中,隐忍了许久的心中的不解和不爽。似乎理出了一点点为什么在13亿中國人人性觉醒,举国哀痛、奋力救灾的大环境下,先是有各路媒体的“皇民式,太监式”的令人苦笑不得的惯性报道方式,然后是无耻文痞们的“成仙论”“幸福论”等等的百般阿谀奴语。再后是灾后“英雄”辈出的团队及其“表演”或叫“讲演” 种种世象丑态层出不穷的深层原因。心中恍然如梦,凄然成泪。不耻自拙拼一小诗,但为文祭柏杨。

  先生警言尚犹在,

  人间“文剑”已归天。

  中國痛失诤言人,

  敢有歌吟动地哀。

  打破“酱缸文化”、不做“酱缸蛆”。21世纪的中國知识分子任重道远,21世纪的中國任重道远。柏杨先生一路好走。

  最后录先生的一篇“自像诗”结束此文。

  吴刚伐树我洗缸,

  古今相遇一感伤;

  千年挥斧树仍在,

  井蛙洗缸费思量;

  屈原徒怀家国恨,

  谏臣鲜血洒刑场;

  多少捶胸扼腕事,

  端赖几人不寻常。

  作者: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