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ta2捕猎手的变节:黄埔毕业的大炮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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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毕业的大炮营长

2012-02-14 13:51:51

于海瀛这个名字,俨然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名字。

父亲给于海瀛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于海瀛的父亲是个乡村的知识分子。那天,于海瀛的父亲正在读唐诗,老婆生下了一个男孩。呱呱坠地时的哭声,让读唐诗的男人很是激动。恰好于海瀛的父亲读到了“海客谈瀛洲”,就决定自己的儿子叫海瀛。于海赢的父亲或许忘记了,烟波飘渺的瀛洲,其实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一个儿子叫这个名字,不就虚无缥缈了吗?于海瀛生在乡村知识分子的家庭,从小就读了唐诗和宋词,也读了《水浒》、《三国》。知道自己这个名字有些过于文人化,对父亲说;“改个名字吧?”父亲说:“很好听,很好听。咱们都是读书人,叫这个名字很好听。”后来城市里抵制日货,日本人占领东北,于海瀛又要改名字,对父亲说:“杨贵妃最后去的地方,是日本。我叫这个名字是汉奸的名字。”父亲说:“杨贵妃那个时候,哪有汉奸?”吴海瀛没有改成名字,最后却考上了黄埔军校成都分校,毕业后遇到抗日战争最激烈的年份,就到国军的部队当了大炮营营长。于海瀛守过长沙,战过衡阳,打过激烈的大仗。于海瀛有一个天生的毛病,就是长了一个疝气包子。过于紧张的时候,过于劳累的时候,两腿之间的疝气就膨胀起来,像是两个很大的皮球,鼓胀的难受,甚至不能走路。第二次守长沙的时候,他的大炮被日军的飞机轰炸了,他也受伤了。那个时候,蒋介石的老婆宋美龄喜欢慰问受伤的国军官兵。于海瀛被转往重庆住院的时候,见过宋美龄,并且接受过宋美龄送的礼品。那个时候,海瀛是国军,见到宋美龄,就是见到自己的国母,很是激动。但是一激动,疝气也不争气的鼓胀起来,就睡到了病床上。护士跟宋美龄说道于海赢的疝气问题,宋美龄竟然笑了起来。于海瀛住院后就离开了国军的部队,也不当大炮营营长了,回到了我们这个叫木寨的村子里,过着一个乡村地主古老的耕读生活。历史不可更改,假若于海瀛不受伤,会不会当个师长军长?会不会战死沙场?会不会和解放军打仗,一切不得而知。但是于海瀛会不会成了军长之后到台湾去?会不会在解放战争那段时间里起义,搞个少将当当?这些假设都没有意义,于海瀛回到了木寨,命运就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解放的时候,由于他离开国军的部队早,在地方也没有罪恶,就免于镇压的结局。按说那个时候,国民党部队的县团级可以不杀,而县团级以下是要枪毙的,于海瀛没有被枪毙,也算是幸运了。土改之后,于海瀛按照年龄,就理所当然的是一个地主分子,在乡村里就归属于敌人的行列。该斗争的时候,就上台上被斗争;该绑住的时候,就把于海瀛绑起来。每一次运动,无论对象是谁,在乡村里总是把这些现成的敌人先推到台子上,作为运动的开始,以便于推动运动顺利开展。于海瀛就是每一次运动的活靶子,被斗争来斗争去。人被斗争,开始感到恐惧,感到羞辱,时间长了,被斗争的人,就失去了恐惧感和羞辱感。于海瀛被斗争的次数多了,也没有见到于海瀛有多么害怕和恐惧。文化的革命期间,几个村子的地富反坏右分子集合到一起,在这几个村子里大游行,于海瀛也在这个游行的队伍里。参加游行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们分为几个等次,有的背着一个沉重的木头刘少奇,有的背着一个稻草刘少奇,有的带一个高尖帽,有的拎一个守法公约的牌子。于海瀛属于戴高帽子那个等次的,走在队伍的中间。于海瀛个子很高,在队伍里很是显眼。而且于海瀛经过黄埔军校成都分校的严格的军事训练,腰杆挺的笔直,更是显得鹤立鸡群。【王安忆曾经有一篇小说《转了一圈之后》,就是写的知识青年押着地富反坏右分子游行的。最后有的知识青年竟然对于地富反坏右有了同情和好感。可见,地富反坏右大游行不仅我们这儿有,其他地方也有。有的发明创造,各地惊奇的一致。】于海瀛从大炮营回到村子的时候,也跟人讲过见过宋美龄的事情。当时人们都很是惊奇,问宋美龄长得真的很漂亮,于海瀛说反正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没有比宋美龄漂亮的女人。本来是过往年代的话,文化大革命期间,于海瀛却因为见过宋美龄,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于海瀛的疝气经常从两腿中间掉下来,斗争的时候,于海瀛就因为疝气吃了苦头。那个时候的斗争会,第一项是学习“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跑”,接着第二项就是把某某某揪上来。有的斗争对象很聪明,在第二项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跑到了台子上,免得专门揪人的人连踢带打的把斗争对象揪到台上,少受皮肉之苦。于海瀛当过军人,不到第二项坚决不往台子上跑。到了第二项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疝气就跟着掉了下来,揪人的人就揪着于海瀛到了台子上,每一次都要受到皮肉之苦。斗争的次数多了,交代了几十遍的罪行就不新鲜了,斗争会就失去了刺激性。因此,斗争会发言的人又一次问;“于海瀛,宋美龄看见的你的汽包蛋没有?”【疝气,在农村叫气包蛋】于海瀛说:“没有。”“放屁,宋美龄不看你的气包蛋,看什么?”于海瀛说:“我抗战受了伤,他看伤员。”“放屁,你这个鳖娃,还抗战?宋美龄那个鳖娃,还看抗战伤员?”于海瀛说:“是的。”“是个鸡巴毛衣。我问你,宋美龄摸你的气包蛋没有?“于海瀛说:”没有。”“没有个球,肯定摸了。”斗争会简直成了相声表演,整个会场上都哈哈大笑。于海瀛面无表情的站着,满脸忧伤。此时于海赢的气包蛋鼓胀起来,把裤子憋了起来。人们看着于海瀛难受的样子,笑得更加疯狂了。夏天斗争于海瀛的时候,他的疝气越发明显,逗得所有人都狂笑不已。我认识于海瀛是1975年。初中毕业后,到水库拉车,于海瀛也在拉车。他的疝气始终没有好转,拉车的时候,经常掉下来,很是难受。特别是车子下坡的时候,于海瀛岁数不小了,留不住车子,就只好飞快的跑。疝气折磨他,车子折磨他,让他无可奈何。有些时候,他的疝气下来,就会找到大队的连长说:“我的气包蛋下来了,拉不了车子了。”连长就说:“气包蛋也得拉车。”于海瀛只好拉着车子飞快的奔跑。因为于海赢的身份,所有的工地上,都有他的身影。只要有拉车的地方,都有他一架车子。直到我高考后离开工地的时候,于海瀛还在拉车。我曾经问过他:“你真的当过大炮营营长?”于海瀛声音很小的说:“当过。“好像那是一个历史的污点,贴在他的身上,永远也不会消失。我也问过:”你见过宋美龄?”他嗫嚅这说:“见过。”似乎他见到的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是一个折磨他一生的妖魔。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看见于海瀛在路上行走,虽然老了,腰杆依然笔直。九十年代中期,听说于海瀛参加了地方的黄埔军校联谊会,我问:“有钱没有?”知道于海瀛的人说:“球里钱,”于海瀛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在外地工作。假若联谊会有钱,于海瀛也会稍微过的好一些。但是于海瀛或许觉得,参加了联谊会,也算是对于自己历史的承认,总比经常挨斗争要好得多。后来听说,于海瀛跟女儿生活了,离开了自己的村子。九十年代末,还是世纪初,听说于海瀛死了。在历史的缝隙里,总有一些人被扭曲,被窝憋,被侮辱,于海瀛就属于这个群体中的一个。随着时间流逝,别说是历史忘记他,别说是地方黄埔联谊会忘记他,就是自己的村庄也会忘记他。人啊,生来就是向着死的,就是被人忘记的。只是在没有死的时候,活的尊严一些,体面一些,就不错了。至于被不被人们记忆,对于普通人,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于海瀛在一些岁月里生活的没有尊严,也不体面,我至今还记得他,是因为他的经历不同于村庄其他人的经历。毕竟,他的大炮攻击过日本人的阵地,消灭过侵略中国的日本鬼子。而那些在斗争会上揪于海瀛的人,现在我却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