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沃斯纪行：打倒民主！

　　 贝淡宁 著 吴万伟 译
 　　 
 　　我们非常熟悉这个似是而非的言论，即跨国公司太大，太有力量，因而不能被民选政客充分控制。跨国公司常常抱怨劳动法规过于严格，他们想拥有随意解雇工人的权利，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们就无法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幸存。而且，过去几年技术变革以指数级飞速发展，对劳动灵活性的需要变得越来越紧迫。如果严格的劳动法规阻碍了革新的需要，跨国公司将打包走人，前往更“欢迎”大公司的国家。从民主的视角看，问题非常清晰。最终的控制权应该在民众及其民选代表手里，但是这里跨国公司的权力似乎更大。国家法律必须与跨国公司的要求而不是与民众意志一致。在昨天对参众两院联席会议发表的演说中，奥巴马总统试图重申人民的权威：他说他将改变税法以惩罚那些把工作岗位转移海外的公司，奖励把工作岗位回流美国的公司。
 
 　　但是从民主视角看说得通的观点从道德角度看就说不通了，正如今天早些时候在年度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所显示的那样。在跨国公司总裁参加的两场讨论会（对媒体开放采访的）中，我感到吃惊的是总裁求助于道德（而不是严格的利润动机）论点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针对企业失掉了道德感的批评，总裁们试图转移金融危机和后来的“大萧条”造成的痛苦的责任，但这些观点不是很有说服力。美国银行总裁莫伊尼汉（Brian T. Moynihan）宣称银行试图扭转经济中的过激行为，但他没有接着说有些银行加剧了这些失控现象，因为他们明明知道后果还向消费者兜售令人怀疑的产品。美国凯雷投资集团（Carlyle Group）的执行董事大卫·鲁宾斯坦（David M. Rubenstein）说富有的金融家不应该受到谴责，因为他们交付的税率低是法律允许的，但他没有接着说那些低税率或许是由资金雄厚的游说团体为了有钱有势者的利益有效地扭曲政治体制而争取来的漏洞。合法的东西不一定合乎道德。
 
 　　但是总裁们也提出了值得思考的观点。美国思科公司（Cisco）总裁约翰·钱伯斯（John T. Chambers）认为经营最好的公司也往往从事大量慈善活动。他自己的公司去年捐款2.99亿美元。他没有解释慈善和谋利之间的关系，但他的要点是或许是拥有好名声的公司增强雇员提高生产率的动机，管理当局也更容易支持“好”公司。
 
 　　创造就业岗位的议题对总裁的道德观似乎更重要。有些总裁强调他们创造了就业岗位，应该给予他们继续这样做的条件。但创造就业岗位也伴随着破坏或中断。纽约泛欧交易所集团总裁邓肯·尼德奥尔（Duncan Niederauer）指出公司重组要求削减两万个工作岗位，但他接着说这种重组是为了更大的发展，尤其是在新兴市场。从道德角度看，某些工作的丧失可以通过它在其他地方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来辩护。不过，从民主的角度看，问题是创造出来的工作往往是在其他国家。
 
 　　但是，如果工作岗位的总数比失去的岗位更大，难道不是好结果吗？正如粮油巨头ADM公司总裁帕特里夏·沃尔茨（Patricia A. Woertz）所说，不管在哪里增加工作岗位的经济增长都是积极的。像奥巴马总统以保护本国工作岗位的名义试图阻碍这个过程的政府，从道德角度看，应该受到谴责（假设跨国公司从全球角度看确实创造了更多的工作岗位）。在不考虑国家边界，尊重人类幸福的普遍道德理性的理论角度，这种政府应该受到谴责。尊重以国家为边界的集体自决权的民主党人或许站在奥巴马总统一边，但这或许不是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冲突，而是不同的道德体系之间的冲突。
 
 　　补遗：
 
 　　1）
 
 　　必须郑重声明，我自己并不认同总裁们的道德观。我写这篇博客只是想说明有些大型跨国公司的总裁确实具有平等尊重所有人而无论人们来自哪个国家的普遍道德的动机。在此意义上，他们的道德观类似于鼓吹普遍人权者的道德观。我自己的道德观具有更多社群主义色彩和儒家色彩：不同纽带确实产生不同的义务。我们对人类整体确实有义务，但是这些义务随着纽带的减弱而变得越来越弱。在考虑到与本国国民的互动中，我们确实对本国国民有更多的义务，因此政府理所应当地通过立法为跨国公司为国民提供特殊优惠创造条件。但考虑到跨国公司的规模，确实也存在全球管理的需要。
 
 　　2）
 
 　　我与一个朋友谈到这个话题，我需要进一步修正我的回应。我的社群主义和儒家倾向让我站在奥巴马一边，但是看我为哪个社群欢呼的具体情况，我也可能站在中国人一边。坦率地说，我的心在中国人一边。我或许确实支持总裁，但不是因为从全球来说，企业转移到中国产生了更多工作岗位，而是因为我更愿意为中国的工作岗位欢呼而不是美国工作。如果净结果是总的工作岗位增加，当然更好。（当然，我意识到总裁的决定能够给美国工人带来痛苦，但是不要忘了他们也可能给中国工人带来真正的痛苦，通过为中国创造工作岗位，增加许多中国工人及其家庭的幸福。）
 
 　　译自：“Memo from Davos: Down with Democracy!”by Daniel A. Bell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daniel-a-bell/memo-from-davos_b_1232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