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贤到南昌火车时刻表:陈洁:沉默是罪——郑也夫《抵抗通吃》读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7 17:06:26
● 陈洁
“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坚决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伏尔泰的这句名言,一般被理解为宽容异己的原则。但与之相关的一个颇“有中国特色的”问题是,如果大家都自觉地不说话、懒得说话、放弃说话呢?还需要捍卫什么权利呢? ( http://www.tecn.cn )
不说话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说话本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不是面包被窝,不能果腹暖身,不是刀枪剑戟,不是任何一种权力,可以凭借来推翻或改变什么。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任凭你口水骂干,发发牢骚如过眼云烟,甚或怒伤肝、气伤肺,又待如何?“我自岿然不动”!权力是积极的,可以有所作为,而说话只是一种权利,权利是消极的,捍卫起来千难万难,运用起来于事无补,放弃起来则易如反掌。思及此,不说也罢。 ( http://www.tecn.cn )
对于这一点,郑也夫有比别人更深切的理解。这个自称好斗的超龄愤青,写的东西火气也大。《抵抗通吃》(山东人民出版社,2007,定价28元)打开来,满纸满页的刀光剑影和火药味,满世界指东骂西,吆五喝六的,从高考政策到长假制度,从轿车养护费到节水措施,没有他论不到、批不着的。偏偏这样一本愤世嫉俗的杂文集,开篇第一回却是“我能影响中国吗”,这就实在深有意趣了。 ( http://www.tecn.cn )
郑也夫自陈“是中国最早提出反对发展私车的人”,经由他的喋喋不休和连篇累牍,认同他观点的人不知道是否多了,反正街上跑的私家车是肯定多了。他批西直门地铁的链接糟糕,浪费纳税人的钱,还侵犯了公众知情权。道理说得滴水不漏,批评也到位,但地铁就那样,难不成会为了郑教授的一句话重新改建?郑也夫似乎不能影响中国,似乎谁也不能凭几句话影响中国。 ( http://www.tecn.cn )
所以,小民小众学会了在屋檐下低头,忍气吞声,苟且度日;洞明世事的人学会了哈哈一笑,凡事心平气和。这时候冒出一个不识相的怒目圆睁者,反而给那些“成熟的人”以口实,奚落你的修养不到家,容易动肝火。可笑!也让小民们疑惑甚而愤怒,你既然不能直接改变我们的境遇,何苦多费口舌徒增我等的烦恼?可恶! ( http://www.tecn.cn )
可怜郑老夫子,落了个哪一头都不讨好。
莫非,最好是你也不言,我也不语,大家相安无事,天下就太平了?似乎是。可是,一个很浅显的离奇事实,怎么就没人怀疑过:世上受委屈的人总是多数,给别人委屈受的人才是少数。可古往今来,怎么偏偏就总是少数人能够委屈了多数人,他们何以能得逞? ( http://www.tecn.cn )
只是因为有了“沉默的大多数”。
很多罪恶,本是施恶者与受恶者的合谋。反正你横竖颠倒都能“顺受”,我怎么“逆来”不可以?所有的不合理,都在一群达成共识的沉默者的通力保护下,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不积极运用包括说话在内的权利,等于帮助别人的权力扩张。万马齐喑之际,唯一的声音自然就成了“众口一词”,唯一的心意也就成了“万众一心”,众人自觉消解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立场,任凭别人跳出来做全体人的“代表”,自弃如此,等于自己在头上插根草,另一种形式的自甘卖身为奴。不自救,谁能救之?难道寄希望于不合理制度的自我收敛和修正? ( http://www.tecn.cn )
更糟糕的是,这样的人多了,这样行事久了,再不合理、不正常的也就变得合理和正常了,等一切成了“惯例”,便积习难返了。改变行为方式和思维模式的习惯有多难,看看每个月都戒烟的烟鬼就略知一二了。 ( http://www.tecn.cn )
可见,做恶只是一粒种子,种子未必能发芽,而沉默是罪恶最好的温床,容忍是黑暗最强大的保护伞。
所以,沉默是一种罪,逆来顺受地受委屈是一种罪。大家都把自己的权利拱手相让,任凭制定制度的人按照自己的意愿长袖善舞,呼风唤雨。再哀叹制度之不合理给自己的伤害,怪谁呢? ( http://www.tecn.cn )
行人和骑自行车的人总比开车的人多,可马路建设和交通规则就偏向开车的人,连“行人和非机动车进入机动车道,撞了白撞”这样的规矩都能运行,大多数走路和骑车的人,为什么不能跟着郑也夫,提出机动车一旦进入自行车道,就“砸了白砸”?(还不论撞人是命案,砸车只是财产问题,贵贱不可同日而语。) ( http://www.tecn.cn )
发生了矿难,被媒体报道的赔十万,无声无息的赔三、五万,“自来如此”,自然而然,坐飞机和火车的出了交通事故,最高赔偿一个7万,一个4万,不同的命价,是被公然写进《旅客身体损害赔偿责定》中的,不公平?人人都看在眼里,习以为常,偏生郑也夫就提出要制定全国统一命价。 ( http://www.tecn.cn )
偶尔想去法庭旁听,大清早带着身份证赶在法院门口,却被告知旁听证发完了。如果所有的人听到解释便乖乖地掉头回去,如果所有的人如此碰壁两三回,白跑几个来回后,便聪明地从此打消旁听的念头,某种形同虚设的旁听制度便可以一直执行下去。也就是碰到了郑也夫这样的刺毛头,非要问清楚:几点开始发证?有多少旁听证?是否公示?这样问的人多了,即使为应付质疑和提问,制度也要修正和完善。 ( http://www.tecn.cn )
全国高考,一样地命题、一样地判卷,各省的录取分数线能相差100分,高校在各省的招生还有不同的配额限制。不公平?这不公平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也就要郑也夫在报上反复地“挑衅”和“抗议”,也就要有学生将教育部告上法庭,如此前赴后继,即使郑也夫的声音微弱至于“无用”,即使法院不受理此案,这样的事情多了,高考制度的改革和完善也就孕育在其中了。 ( http://www.tecn.cn )
多数人的不合作、不妥协,保持批评的姿势,维护说话的权利,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是另一种权力。一个人说话没有用,两个人说说也没用,但说的人多了,力量就不可小视了。在底层的大多数即使什么权力也没有,至少可以运用自己说话的权利,心里生质疑,发之为声。声音积攒得多了,分贝高了,便振聋发聩、能裂金石。 ( http://www.tecn.cn )
如此看来,能提醒大家都来发声,或者干脆跳起来大声说话,以作表率的,可谓意义非凡。大多数人都沉默时,说话的那个人就在为大家牺牲;大多数人都说话时,不说话的那个人在坐享其成占大家的便宜。就像郑也夫自己说的,“有人可能打不过人家,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是这种人。有人看我绝对傻B,都像你们那样聪明,就完了”。既已知说话的无用,还能在绝望中持续地、执拗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实在是悲剧性的壮烈。 ( http://www.tecn.cn )
无论说什么话,说话本身就很重要。没有了阻力,有权势者可以轻而易举囊括权力、财富、地位、名分,甚至学位,一个都不少——通吃。而说话、抱怨、质疑、发问,是防止他们通吃的第一道阻力。明了这层因果,看看郑也夫如何抗拒通吃,再发出自己的声音,均衡的、更合理、更完善、合适更多数人生存的制度才有指望。 ( http://www.tecn.cn )
郑也夫已经在那儿说话了,你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