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省车牌:拜年(散文) 孙柏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02:02:38

拜年(散文)

——闻香识故园之九

孙柏昌

 

算起来,已有30年没有在故乡过年了。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我觉得自己与故乡联结的脐带便倏然断裂了。渐渐的,故乡好象变成了一个情感符号,离我愈来愈远了。

每每回家看哥哥,我也只是住在外甥的家里。记得的,有一次,二姐与我同归故乡,她还责备我:

“柏昌呀,你连家都忘了吗?回来,也不在家里住一夜。”

我很想告诉二姐,在那个家里,我已经闻到母亲的气息了。

母亲曾经睡过的土炕,“咕咕哒哒”拉着风箱的土灶台,贴着窗花的细密着许多棱儿的木窗,还有那斑驳着许多故事的墙壁,墙壁挂着的两串或三串七月七的巧饼……还有,母亲注视我时那永恒着温暖的眼神……

没有了母亲的家、故乡,好象一下子变得陌生了。

其实,每每春节,我都会在记忆里,在梦境中,努力拾掇、恢复家、故乡那曾经的模样。尽管那安睡着母亲灵魂的坟茔变得愈来愈小了……

小时候,只要睡在对面屋里的祖母有了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母亲便会叫醒我:

“快起来,给你奶奶拜年。”

过年的新衣服是叠放在窗台上的。不管家里的日子过得多么难馑,母亲也会让孩子有一身过年的新衣。棉衣,会浆洗一新,袖口会缝上一个新袜套。裤子,有时是新的;倘是旧的,也要煮染、浆洗得像新的。至少,也是没有补丁的。

窗外,朦胧着天光。近处、远处,有疏落的爆竹声。

我迫不及待地要穿新衣服的时候,母亲会拨拉我一下:

“拜完年再穿。”

我固执地要穿,毕竟盼了许久了。

“拜年时,我再脱下来。”

“这孩子——”

母亲轻轻地舒一口气。

新正拜年,是故乡永远的礼仪。

先是在家里向长辈拜年。堂屋里蜡烛亮了。颤抖的烛光映照着袅袅升腾着的香的烟缕,映照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家谱,还有那摆放在老旧的八仙桌上的供品。八仙桌着摆着四个莆垫(是母亲用苞米皮编织的),每磕一个头,都要说一声:

“奶奶,俺给您拜年了。”

“爹,给您拜年了。”

“妈,给您拜年了。”

此刻,长辈会郑重地坐在炕头,领受着晚辈的叩拜、问候。

家里的拜年仪式结束后,便会放几个鞭炮后,匆匆地吃几个刚刚煮熟的饺子,随着一声吱呀门响,出门拜年了。

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便把村落踩响了。

拜年,也是遵从祖上不成文的规矩、顺序:先本家、再本支、再旁系。本家也要遵从先大后小。小时候,我只是随从着哥哥一家家的磕头。

年,很庄重。拜年,也很庄重。平常的日子,乡亲见面打招呼,几乎都是用一句话“‘歹’了吗?”大都是不加称谓的,无论长辈晚辈。而年时路遇,都要极庄重地加上称谓“三叔、二大爷”什么的“过年好”。凡本家,都会结成一队,鱼贯而行。每每进门,每个长辈都必须磕头的。那“头”既是祝福,也是祈求宽恕。在过年的一年里,乡亲邻里,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一个头,一声问候,也就化解了……

家家户户都会摆上四盘小菜:肉皮冻、炸丸子、黄豆芽、芥菜丝什么的,烫一壶地瓜白酒或黄米酒,供拜年的人喝。贪杯的人,往往会喝个摇摇晃晃。

记得的,每逢新正,家里的墙壁上会贴上“抬头见喜”的春联。那联是单独的。我有时会想,上联大概是乡亲们用磕头完成的:“叩头祝福”!

人的一生,到底叩了多少头?又见到了多少喜?

哦,我那遥远的记忆,曾经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