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哪个公园有红叶:80后的怕与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1:23:21
中国青年杂志
你以为80后的人都喜欢读玄幻吗?都是郭敬明与韩寒吗?不然。他们的世界显然不是那么单调,他们的智商像前辈一样厚实,性格上,他们更独立,他们面临着比前辈人更多的社会现象,他们有着更多的选择。
他们不再单纯地听从被给予的指令,他们以大写的“我”发出自己的声音……无论在家长、老师、同事与领导眼中,他们是什么,该如何,都不重要。他们的怕与爱都来自于内心的真实感受:你们做的,我也会做;你们不敢做的,我也会做!
他们这些那些……就像青春,青春都是相似的,却又不一样。
故事:充满惊喜的日子才精彩
采访-本刊记者 蒋晔
莹莹,1984年12月生,魔羯座。
生命中至爱:自己与父母,亲情。
生命中最怕:生命被定局,不再有惊喜。不喜欢当公务员,不喜欢任何一眼可以看到老死的工作;喜欢变化,即使漂泊不定但总有惊喜。我爸妈很担心我这一点,他们笃定地说,等我结婚生孩子了就不会这样,我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但我觉得我会一直“死性不改”的。
莹莹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成熟的微笑时而穿透娃娃脸让人觉得她其实不小了。
在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业混了四年,读书无数,写字无数,正积极打入编剧圈内部。原先,做枪手,没有署名权,千字100、200元的低价位,逐渐地,水涨船高,价码提高了,署名权也有了。大四,立马要找工作了,但她不着急。“先多写几个本子吧,没有工作经验,也找不到影视公司。另外,编剧行业比较特殊,即使没有固定公司呆着,如果写出名了,只接活就行。”
她像大多数文艺女青年一样,抽烟,化淡妆。在她脑子里,很多东西漂浮着,呈不定型状态。第一次恋爱,大一的圣诞节,跟一个落单的男生出去玩,火花被点燃了。他很优秀,读过很多书,有远大的理想,他身上有她没有的东西,她爱上了他口中的“萨特”等名词,她爱上了恋爱本身。“真的很投入地爱了一次,这些恋爱结束后,有过一些零星的暧昧,却没有那种投入感了,或许是因为没有遇到更好的人,或者是很难再投入了,分合都无所谓了,没有大哭大喊激动的感觉,只是觉得人生太长太寂寞,总得有个人陪。”
与异性的感情相比,她更看重亲情。在她眼里,母亲是一个特别伟大的人,母亲身上几乎具备了传统女性所有的优点:忍耐、勤劳、智慧与“帮夫狂”……想到母亲从小把她和姐姐带大,种种辛苦,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很努力地去挣钱:经济很重要啊,没有经济独立就没有自由,就没有资格过自己要过的生活。
大一,她就开始努力为杂志写稿子,尝试去接剧本写。第一次挣钱是写剧本,挣了2000元,她把这钱全部交给了母亲。“记得上中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挣到的第一笔钱要全部给父母,于是我把这些钱都交给妈妈,妈妈又还给我,她说这是你这两个月的生活费。”现实教育比课堂教育对她来说更重要:小时候,父母的收入很不稳定,她看到了大人的种种艰难,她从那时就认定学历很重要,但在社会上打拼更重要。
“在高考的时候觉得这年头,没有念书就像古代的人出身不好一样,会被分成三六九等。现在看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很多并没有高学历的人照样混得很好,而学历高的人反而被学历连累,期望值太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其实,学历能证明的东西还真不多,没有人可以给你承诺:念了研究生、博士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工作、更丰厚的薪水。过于崇拜教育其实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盲从性。我邻居一个清华的姐姐在家里跟她外婆对骂,我妈非常愤怒:‘清华的学生怎么能这样?’清华的学生为什么不能这样?教育并不能说明一切。最重要的是要做自己擅长的事,自己喜欢的事。很多时候扬长避短比取长补短更重要,人是不可能完美的。”因此,她决定不考研了。
记者:你理想的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莹莹:当编剧,我喜欢比较自由的工作。希望以后的收入可以中产吧,“中产”似乎比较好听一些。常听人说,幸福美满的生活是: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动,享下等情欲。
记者:以后会一直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吗?
莹莹:不一定。可以城市呆呆、农村呆呆,厌倦了就换。我喜欢城市里的繁华,俗热的烟火气,也喜欢把自己关起来,没日没夜地看自己喜欢的书、睡大觉、胡思乱想。我相信“环境改变生活”, 我喜欢变化的生活,喜欢变化的环境。
记者:相信理想主义吗?
莹莹:理想主义?这么形而上的问题……可能我更愿意换种说法,理想主义就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记者:相信爱与灵魂吗?如果不信,你相信什么呢?觉得什么精神状态是永恒的?
莹莹:我相信。关于“永恒”我喜欢这么一个说法:大部分行星都有返回到原来位置的公转周期。人也有一定的周期——2500万年。从现在起,过2500万年,会重新经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事情,重新遇见以前相遇过的人。我喜欢轮回的说法,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一个圆——走到终点,回到原点。
保持从容的生活态度
采访-本刊记者 蒋晔
小马,1982年11月生,射手座。
生命中至爱:思考。
生命中最怕:有一天老了,脑子白痴了,连累别人。
小马的工作地点在北京CBD的一个豪华办公区,他的办公室里禁烟,在工作的间隙,他时常到吸烟区点上一支,玻璃窗外浮现的人群即刻被童年情景替代。
那是山西吕梁山区的一个小村落,四面环山,村对面是煤矿,村背后是荒山。乡村的生活安静与简单。9岁时,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前生是怎样的人,他为什么会出生在一个四面环山的村落,他有没有可能是父母捡来的孩子……他一个人坐在长满草的小山坡上一边看落日一边想。想的答案是:他终究会不属于他出生的地方。
上大学前,他不知道有社会学这个学科,他想这个学科一定比较特别。“去学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专业一定很有意思,而且在字面意思上,和社会有关的应该和现实有关联。”随后,他考取了南开大学社会学专业。
2005年,他大学毕业,很迷惘,想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经导师的推荐,他去了英国利兹大学读社会学硕士。在英国一年半,他上学、游历、打工、在自己的家里开沙龙,很自在,但心灵上比较漂泊,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于是决定回国。
在北京做影视的朋友帮他投了简历,回国后面试很顺利,于是,他成了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这时,熟练的英语与社会学都在工作中都帮了他很大的忙。好英语使他可以随时地浏览国外媒体的网站,及时有效地获取所需要的资讯。社会学专业的背景使他更关心流行背后的各种动力,以及随之出现的大众消费心理、群体认同、社会地位区别等。
他思考过的问题很多:人的理想该怎么实现?人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的?还有人生终极的生与死。
“后来,我发现理想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曾很矛盾,曾经想过自杀,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的终点是死,却还要活。后来想明白了,虽然终点是死,但需要你活这么些年来完成向死亡彼岸的过渡,所以从容地活就好了。”
决定“从容”的生活态度后,他对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也不太介意了。“所谓理想就是说它和现实永远存在距离,否则就不叫理想了。但只要有机会,我就可以努力向目标走近。我觉得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步骤,比如,我先实现在北京工作,又实现了在媒体工作这样的工作方式,以后,看自己能遇到或创造什么机会,如果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到自己最理想的职业上去,如果没有,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对我而言,理想能实现是一个很运气的事,实现不了是很正常的,毕竟生活里还有很多事都可以做。其实职业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仅解决吃饭问题,关键还是看你能不能保持一种自己理想的生活态度。”
小马看上去非常严肃,不苟言笑。一些初次见他的人都以为他是70年代出生的人,而熟悉他的朋友知道,在他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热诚与灵动的心。
记者:你的职业理想是什么?
小马:做政治评论员。但现在还没有机会实现。
记者:想清楚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后,你还相信理想主义吗?
小马:相信有理想,但不信理想主义。在我看来,理想主义和偏执狂或妄想症没什么区别,或许错的不是理想主义本身,而是那些有理想主义的人们。
记者:相信爱与灵魂吗?如果不信,你相信什么呢?觉得什么精神状态是永恒的?
小马:不信,但我希望爱和灵魂永恒。我相信佛家的宽容和从容,这是我相信可以永恒的精神状态。
记者:你推崇的人生态度是什么?
小马:我推崇人要先理智地面对问题,在解决问题的前提下讨论理想和情感。其实个体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外部环境对你的控制,所以理解现实的社会问题或现象,对理解个人的命运很有意义,说白了,每个人活着最终无非就是要明确自己命运的意义。
采访-本刊记者 陈亦佳
伏淘,1980年白昼最长的那天出生,巨蟹座。
生命中至爱:家人。喜欢真诚与信任的感情。
生命中最怕: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
伏淘喜欢穿仔裤、T恤、背靠背的球鞋,但进了办公室,西服革履是伏处长的标准扮相。一本正经甚至老气横秋的正装是他掩盖年轻的“暗器”。
2002年,大学毕业的外省青年伏淘分配到了某部委,成了公务员。“实习期工资800元,熬着等转正。转正后,全部收入加起来只是1300元。和去思科、华为的同学比工资,连他们的零头都不够。北京房子也贵,日常消费也高,真不知道怎么生活。未来,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一度想考研究生,好再重新找一份工作,可翻翻报纸都是研究生找不到工作的消息。风险太大,还是放弃了。
辗转反侧了很久。眼前只有这个工作,先立足于此吧。想到自己只有22岁,有青春还怕什么呢?
“从那个时候开始,拼命地琢磨工作。和同事搞好关系,多看多听。能做的大小事情,每件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伏淘一再强调自己没有窍门,全靠拼命。一年后,单位竞争上岗,伏淘当了副科长,干了两年,去掉了“副”字。现在他到了幸福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法律合规处,成了处长。“这是一个金融控股集团,都是重新组建的,缺人才,有无比多机会。”
“当公务员的工资连给车加油都不够。”2004年,他和同学搞了一个咨询公司,针对特定客户处理案件,主要是离婚案件的财产分割。这样的案件收入不错,他因此掘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第二个公司是一家食品公司,生产膨化食品。“因为我老家的朋友有生产膨化食品的技术,北京的市场又是无穷大,所以我们就合作开办了这个食品公司。食品行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行业,产品是要给人吃的,国家监管得非常严格。有卫生、环保、质检、工商等诸多部门监管,需要办理一系列行政许可手续,这都由我一个人来做。”
本职工作提供了荣誉感和责任,自己公司收入提供了房子和车。2003年买的房,2005年已还清了房子的贷款,去年把车送给了老爸,自己又买了辆帕萨特领驭。
伏淘不喜欢学习,却一直努力学习着。“为了一份更好的工作”,这信念支撑他认真读完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法律专业。2005年自学通过司法考试,有了律师资格。因为职业的关系,现在又开始在中国人民大学上金融学研究生。
25岁那年他结了婚,新娘是工作后认识的大学校友,一个漂亮的刑警。在这个大龄未婚青年遍地的城市里,早婚似乎有点落伍。“也想扛着不结呢,但后来发现我还是倾向于婚姻的。在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大家只能和爱人、家人相互依靠,互相在对方的信任和关怀中取得力量。在外面受伤了,有一个港湾可以依靠。如果在外面不被信任,在家里又算计,活着就没有意思了。我相信充满激情的爱情,但爱情转变成亲情的感觉更踏实,亲人,多么美好的字眼。目前两人世界过得很愉快,暂时不打算要孩子——从内心来说,我觉得自己还是孩子。”
换回仔裤、T恤、球鞋的他喜欢和同事去KTV唱歌,同事们是60年代和70年代生人——他和比自己大的人更投缘,“每天除了睡觉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同事在一起,大家互相配合,互相帮助。互相算计、穿小鞋、为一点蝇头小利弄得人心惶惶,太没劲了。这样的团队没有凝聚力,也不能开心的工作。大家都把内心包裹在铁桶内,这个世界很可怕。”
初春的时候,伏淘自己开车100多公里去了盘山。飞驰在路上的感觉很好,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更好。“我是80年代生人,我们的特点就是工作拼命,挣钱拼命,玩也拼命。用100%的力气去拼命生活。”
记者:相对于精神生活,物质在你生活中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伏淘:物质当然不是人最重要的东西。但我靠自己的努力赚了不少的钱,收入可以从相当大的程度上代表我的能力和勤奋。
记者:想到过死吗?怎么看待人的生与死?
伏淘:每个人都必然会面对死亡,希望正常死亡以前,能为亲人和朋友多做一点事情。
记者:如果给自己一个定义,你会怎么评价自己?
伏淘:努力。再努力一些。
理想造就动力
采访-本刊记者 陈亦佳
郭亮,1980年3月出生,双鱼座。
生命中至爱:亲情和友情
生命中最怕:失去亲情、友情和爱情,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用一个词概括80年代人:艰苦奋斗中寻求创新。诚恳、追求上进,始终不满足当前拥有的东西,有时候太过于自信。
郭亮和妹妹是龙凤胎,他比妹妹大半个小时。和活泼好动大大咧咧的妹妹相比,小时候的郭亮瘦瘦小小、腼腆安静。高中他爱上排球。排球水平节节攀升,他的个子也节节攀升。1.85米的他成为首都体育师范学院大一新生。
大学的时候第一次恋爱,在他看来,那个女孩非常与众不同,特别可爱。和通常的大学恋情一样,并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后来的感情经历他不再谈起。“我不是一个容易忘情的人,不是一个轻易背叛爱情的人。当真爱来临的时候,我必须珍惜。”
四年大学,得了很多奖。毕业的时候他顺理成章会是一名大学体育老师。生活像一壶开水,渐凉,连一个新的气泡都不再出现。他选择出国,以更高的学历让生活沸腾。
先是到了爱尔兰,后来转到了以体育著称的英国拉夫堡大学,学体育休闲管理。
在国外的时候,很少打电话回家。偶尔打个电话,母亲会嗔怪他是个“不念家的白眼狼”,然后拿着话筒细细说家里的琐事,一个小时都放不下电话。不想让他抽烟,可还是给他远隔重洋寄好烟,把小包装拆去,满满装一大盒。
母亲不知道,在他乡的月光下,有多少次,郭亮拿着家人的照片,默默地看很久。
出国前想过留在欧洲打天下,可三年后一拿到学位,郭亮选择回国。“当飞机将要降落在首都机场时,有些感动。这个城市里匆匆的人群,他们的压力和艰辛,和我在国外的这三年所经历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回国以后,没有做“海带”(留学海外,待业中国),良好的留学经历和优秀大学的学位让他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在赛车体育公司,从事体育赛事运营。
他的工作流水账:“1月15日,正式上班,工作和所学知识吻合,很欣慰;2月13日,回家看望家人;2月19日,转道香港、约翰内斯堡抵达德班,在南非出差;3月1日,返回北京;3月9日,到达上海,忙碌于A1赛事运作。”
“工作比较辛苦,但是可以积累工作的经验,这让我在困苦中找到了快乐。”
27岁生日那天,妹妹在故乡乌鲁木齐平静地生活,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荣升舅舅的郭亮忙碌在千里之外,依然单身。
记者:你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郭亮:理想的生活应该是在一个中小城市,譬如爱尔兰的高威、中国的珠海,安静、悠闲地生活。
记者:物质在你生活中的位置?你对金钱的需求度是多少?
郭亮:宝马、奔驰虽然只是物质的显示,但它代表理想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当然我也不需要太有钱,容易脱离社会普通人群。满足生活、娱乐的需要就可以。
记者:工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对工作状态满意吗?
郭亮:具体工作就是赛事的组织、宣传策划、赛事赞助。需要和赛事相关的政府组织、赛事推广公司、新闻媒体方面的人打交道。因为可以用上在国外所学的专业,可以接触不同行业的人,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所以很喜欢。理想的工作应该是拥有自己的公司,忙碌的工作,悠闲的假期,中上水平的收入。
记者:你相信理想主义吗?怎么理解理想主义的?
郭亮:相信,理想造就动力。impossible is nothing(没有什么不可能)。
采访、整理-蒋晔 陈亦佳
◆晓晓(1987年生,学生,乐队歌手):
冲突。人格上传统情结与反叛意识的冲突。有人选择了放逐自我的反叛道路;有人选择了传统,但心里矛盾。
◆卷岛(1980年生,记者):
惆怅,徘徊的一代人。
◆小蓝(1983年生,公关经理):
这代人很具有冲击力。
◆泠泠(1981年生,编辑):
我们还是很有理想主义的。
◆龙飞(1982年生,网管):
浮躁、不负责任、逃避、幼稚、自私、自我、不现实。
◆墨墨(1980年生,公司职员):
我们该是承上启下的一代。(我们要发展出自己的道路,但我还是想回到1980年代的生活中去。)
◆双双(1989年生,学生):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很积极向上,为了自己!
◆张靓(1985年生,食品卫生研究员):
我们生不逢时。
我们怕的,我们爱的
◆晓晓:我最爱温暖的感觉。生活无常的本性很是无情,人与人之间偶然交会或许能带来温情的感觉。我有时甚至认为,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不断得到这些温暖的体验。对邂逅这些暖意的等待,使人愿意活下去。
我最怕的是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比如断手断脚失明失聪之类。没有歧视残障人士的意思,只是就我的个人具体情况而言。我个性太过独立要强,又坚持相信人本性里的疏离与自私,所以无法想象我成为一个或几个人的附庸甚至包袱的那种生活状态。
◆卷岛:“至爱”不好说,现在只觉得生活中离不开网络;最害怕的是付出了很多,却没有答案。
◆小蓝:最爱亲人、爱人、朋友;最怕孤独渺茫,没有目标和方向,老的时候无依无靠。
◆龙飞:开始不相信没有什么不可缺少,一切真心就好。最怕没有孩子,没有能力供养家庭。
◆双双:我觉得身体和心理的健康最重要;最担心父母生病,而我远在他乡。
◆张靓:爱家人和朋友,也爱钱,有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最怕贫穷。
综述
“不是我,而是风”:80年代生人的怕和爱
文-吴志翔
每一代人的手里都有过一手好牌,那就是他的青春。但并不是每一手好牌都能打出最大的价值,很多时候,好牌砸在自己手上了,或者干脆就自我牺牲成就了别人。比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他们的个人梦想曾经被人造神话和宏大叙事的光焰所覆盖,70年代出生的人,则始终在类似于“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精神与物质的冲突”之类的永恒二元张力中受到撕扯,备感焦虑,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青春已飘然远去。
刘小枫在那篇《我们这一代人的怕和爱》里写道,他们那一代人“从诞生之日起,就与理想主义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最终却幻灭于理想的脆薄和不可靠,受伤于从伪神圣中生长出来的蛮横和无理,转而开始珍视每个人在其生命历程中发出的“怯生生的呼唤”。而当80年代生人登上这个光怪陆离的巨大“秀场”时,这个社会已经完成了一个必要的清毒过程。很多过于玄虚的、不切实际的,甚至是虚假观念的障碍被沸腾的生活蒸发了。可以这么说,80年代生人不必再经历那种身心、灵肉的拉锯战,可以轻装上阵,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现实主义的怀抱。他们似乎不再愿意加入任何与“伟大”有关的行军方阵,不太可能被某些看上去很美的东西所诱骗了。
他们怕诗歌朗诵。那抑扬顿挫的语调,那含着眼泪的抒情,那牛犊子般的温柔,曾经被视为美的大本营,如今却会让他们汗毛直竖。在慷慨激昂的高调抒情与口齿不清的低声呢喃之间,他们宁愿选择后者。他们几乎偏执地认为,类似于诗朗诵之类的东西,无非是用一种真善美的姿态来贩卖假大空,所以反而会得到一个“恶心”的评价。诗朗诵以及一切显得无比真诚的文艺腔,都不再能感动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被煽情,不会被感动,只不过那种煽情或感动的根源不是什么“形而上学台词”,而只是更切身的个人遭际,比如眼见某位自己喜爱的选秀歌手被淘汰,他们就会哭得像个泪人。在哭泣时,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变得更崇高了,变得真善美了,因为眼泪不复是精神性的,哭只不过是一种有益健康的生理现象。
他们怕没有个性。在这个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匀质化、竞争也越来越激烈的世界上,每个渴望引起注意、想要获得发展空间的人,都需要拥有鲜明的身份识别标志。这其实是一种生存策略,不使自己淹没在滔滔人海中。一个人可以没有德性,但不能没有个性。自卑的人努力追求与别人一样,自信的人则强烈希望与别人不一样。80年代生人是个从小就被告知即使一无所有、一无所长也要自信的群体。没有自信也要装出自信。所以他们说话习惯于去掉那个“们”字,他们说话更喜欢“我”字打头。“我行!”“我能!”“我可以!”“我选择,我喜欢!”“我的地盘我做主!”当然,像染黄毛、穿酷装、纹身之类的身体修饰属于很小儿科的玩意儿,玩街舞、玩滑板、玩攀岩、玩角色扮演、玩Cosplay、玩视频、玩游戏、玩赛车……这些时尚相对有点“技术含量”,似乎更能彰显自己的个性。个性化生存发展到极致往往就是沉迷于“恶搞”,从“一个馒头”到“后舍男生”,那铺天盖地的恶搞和戏仿当然是为了好玩,但同时却也折射出这些聪明的80年代生人本能地懂得,想在这个秩序化的社会里赢得一个冒头的机会,需要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无恶不作,在覆盖着他们的庞然大物上面下蛆,制造漏洞,孳生缝隙,获得证明自身存在的一线阳光。
他们怕冷落身体。身体曾长期被精神殖民,伴随着身体美学的凯旋,80年代生人也摆脱了对身体的羞耻感,开始堂而皇之地自恋起来。他们开始用心打理、推销、利用自己的身体。且不说满眼的美女在尽情展露自己的性感,摇曳出无限风情,连“芙蓉姐姐”“天仙妹妹”“二月丫头”以至“Ayawawa”之辈都成了时代荧屏上醒目的镜像,无论是褒还是贬,她们无不因为身体的在场而存在。包括很多男人,也毫无愧色地以所谓“男色”而赢得足够多的资本,如忧郁的“极地阳光”Acosta和满嘴“咩咩咩”的阴柔郭敬明以及大量的“快乐男生”“好男儿”,这些80年代生人的形象代言人,也都半真半假、半推半就地卖弄身体。“你好man!”“你好有型!”之类的赞语也从各色人等嘴里汩汩淌出,“男色消费”几成事实。至于“我裸露,我存在”的很多人,除了别有怀抱外,也以自己的举动向身体禁忌提出挑衅——当然,她们很清楚,在她们以自己的身体意象饲养了无数贪婪眼睛的同时,也成就了自身的价值。
他们怕用力过猛。即使面对现实中的丑陋,他们尽量做到不像前辈在二十来岁时那样做“愤青”,宁愿做一个略带几分玩世不恭的雅皮或者嬉皮,这样可以不使自己被愤怒灼伤,又不至于落得个很没有风度的下场。他们比较机灵,明白“改变可以改变的事情,不能改变现实就改变自己”的道理。对于现实中的冲突,他们一般会采取侧避甚至背对的姿态。对于“用力过猛”者,他们的态度是讥讽。但同时他们又要掩饰自己力量的缺乏,于是往往在虚拟世界里以暴力性的语言、咄咄逼人的攻击姿态来补偿,在网络上很多人都成了或粗鄙或凶狠的小霸王,“街头霸王”“魔兽争霸”也都成了热门游戏。各色“粉丝”的主力军是80年代生人,他们的语言杀伤力曾经令一些缺乏“娱乐精神”的前辈丢盔卸甲,以至于有人惊呼他们已经构成了一种“青春霸权”。
他们还怕什么?他们怕来自长辈的唠叨。怕被逼着进入忆苦思甜的固定程序。但他们又怕一个人郁闷,无兄弟姐妹的孤寂、快节奏的生活、高压力的环境、竞争激烈的社会,一天到晚面对电脑,总会造成许多孤僻的心理病人。他们怕被时代快车甩下,紧赶慢赶却又怕成为房奴车奴。他们怕失去中心成为一个旁观者,怕与最酷最炫的生活无缘,怕被别人称为老女人老男人,就像他们如此这般地称呼比他们大的人一样。他们怕来自长辈的嫉妒,即便他们自以为比肥腻腻的前辈要更简单更直接。他们怕丧失兴奋度,也许体能还未衰竭就已经失去了很多兴趣。他们怕自己变得太土。他们怕街道太拥堵。他们怕没有前途。他们怕吃太多的苦。他们怕,怕自己前怕狼后怕虎。
80年代生人爱什么?其实,他们所爱的就是他们所怕的反面。他们爱充满谐趣的叙事,他们爱个性张扬的生态,他们爱欲望勃发的身体,他们爱充满娱乐精神的搞笑和调侃……
他们爱感性偶像。试图纯粹以文字打动他们,将是一桩困难的事情。电子媒质对他们而言是极其熟稔的经验,如果一个人不是直接以自己的形象呈现,那他几乎接近于不存在。诗歌什么也不是,除了类似于能演化成公共娱乐事件的“梨花体”。小说什么也不是,除非它可以变成一部由哪位偶像主演的电影或电视连续剧。戏剧什么也不是,只有当它成为一个“先锋”的符号时才会成为小众追逐的对象。即便历史也要假道“百家讲坛”里的易中天、王立群等人的解读才能进入视野,即便儒道经典也要经由于丹等人烹调成“心灵鸡汤”才能下咽,即便《红楼梦》也要通过刘心武的另类诠解和“红楼梦中人”等选秀活动才引发兴趣。为偶像而疯狂自古有之,但80年代生人显然把它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狂热“粉丝”的所作所为有时候让人心惊肉跳。而那些年轻尖锐的热情,他们为偶像流淌的滚滚泪水,常常也被错误地理解为一种感性的解放,被视为这一代人内心真诚、丰盈的证据,事实上这却是一份彻头彻尾的伪证。坦率地说,只有缺乏独立自我意识的人,才会那样奋不顾身地投身到偶像的怀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
他们爱自己。爱运用拇指。爱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爱奶声奶气地说话。爱用半嘲的口气称别人为老师。跟他们的前辈相比更爱用拥抱表达感情。他们爱说“爱”,一个前辈们可能鼓足勇气也无法当众说出口的词。当然,他们的偶像韩寒说,爱是拿来做的,而不是拿来说的。但是没办法,尽管他们觉得像齐秦那样嚷嚷“我的爱情宣言”是多么老土,他们自己也还是会咬牙切齿青筋毕露地嘶吼——“死了都要爱”。
我忽然开始怀疑起来,80年代生人的怕和爱,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吗?坐在我办公桌前面的两个人,都是80年代生人,他们炒股怕套牢,恋爱怕失败,爱看NBA,爱看《武林外传》,我怎么也琢磨不出他们与我有何本质差异。我不想说“80年代生人”是一个伪造的命题,但是的的确确,他们相比之下得到了某种过度关注和过度诠释,也许这是商业的催肥,传媒也随之跟进,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实,从更本原的意义上看,作为一个最能感应时代症候的年轻人,他们的生命冲动即便相隔千年也都是相似的,他们有着同样的欲望舞蹈,有着同样的梦想色彩,然而呈现为具体形态的“怕和爱”却因所附丽的土壤和空气、因价值风向的不同而别有风貌。所以,倘若要追究80年代生人的任何特异之处,可以套用劳伦斯夫人的一句话——“不是我,而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