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永清夫人:胡飞：修改“木桶理论”的高中生

胡飞：修改“木桶理论”的高中生

作者：蔡兴蓉

　　以下将要叙述的，你可以称之为现实中的梦幻，或者梦幻中的现实。短短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从16岁到18岁，从迷失网络到挑战IT，从应试教育的落魄者到鹏程万里的俊少年，他飞翔般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段奇迹：创办“楚天工作室”，接洽网上业务；撰写三十余万字的《黑客实验室》一书；兼任武汉市壹瓢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技术顾问；研发出“幻影系列软件”；经济上完全独立，除每年交给父母亲二万元之外还不断在“感恩中国”网匿名捐助弱势群体……他，就是正就读于湖北省钟祥市实验中学的胡飞。
　　
　　一、情迷网吧，误入“歧途”
　　
　　有部科普小说，里面说到科学家做了一个恶作剧式的实验，就是在海豚大脑的快乐中枢上装上电极，再给它一个键盘，于是海豚就成天抽风似地不吃不喝，自激享乐。小孩子迷恋网络游戏的情状，无疑与此相仿。
　　胡飞情迷网络游戏的那一年，正读初二。
　　他一头扎进虚拟世界，现实中的一切反而渐去渐远，形同梦境。有了网络游戏，有如平生第一次有了牵挂，有了目标，有了上进，有了信仰——这些是他的深切感受。他自知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因此就不控制。不分昼夜的迷恋，使他的游戏水平突飞猛进，很快就赢得了网虫们的尊敬。有时候，网虫中有谁遇到难题，老也“过不了关”，就会给胡飞发手机信息求救，而胡飞也总是如期而至——他或者是从学校里翻院墙出来的，或者是从家里翻窗户出来的。“蛮充实”，胡飞如是说。
　　学习成绩自然是一落千丈。
　　胡飞父母大惊失色，视这如小电视机似的铁家伙为洪水猛兽，要将他们的大儿子（胡飞还有个弟弟）一古脑地吞了去，卷了去。他们如临大敌。他们没收胡飞的手机，节假日关胡飞的“禁闭”；他们当着老师的面流泪，求老师严加管教；他们花钱请家教，父亲甚至又拾起了数学，企盼着儿子会有“不时之需”；一旦胡飞不在学校，也不在家，夫妻俩立即仓仓惶惶地奔向一个个的网吧，“搜索”他们的儿子。
　　无济于事。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实起来了”的胡飞昼伏夜出——他真正的生活已改在夜里。每天晚上，胡飞吃罢晚饭，就装出很疲倦的样子，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然后躺在床上，支起耳朵，一心一意祈祷父母快点睡着。估摸差不多了，胡飞就像影子一样悄悄下床，再花好几十分钟时间打开房门——不能弄出一点声响。仿佛过了一世纪，又仿佛只是一刹那，他来到了马路上。晚归的“摩的”迎上来，问他坐不坐车，他摇头——得省钱上网；马路两边尽是网吧，他不进去——太近。他通常步行一个小时，找个父母不容易找到或者说一时不容易找到的网吧，才走进去。
　　中考前夕，他也这样玩了一个通宵。
　　
　　二、十字路口，人生“合同”
　　
　　中考分下来了：220分。
　　从学校回家，胡飞一路只看自己的脚尖。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怪谁呢?“胡作飞为”还能有什么结果?网吧如河，将他的昨天与今天截然隔开。今后的路怎么走？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再把自己扔在床上——大概人只能在床上睡去，也只能在床上醒来吧？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的某处，仿佛只有那里才有答案。复读？不！不！这两个字使他恐怖。休学？有个老师说得好：“休学好啊。每天提一篮鸡蛋蹲在街角卖，赚的钱没准还真够打一天的游戏机。”那么，花钱上高中?他的脸一红。红过之后，他陷入更深的窘境：功课丢了两年，赶不上来，也不想赶了——真是不想赶了啊！
　　“只有读书这条路么？”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于是思维又指向电脑。电脑里面可有人生？电脑既能左右人，人为什么不能左右电脑？搜狐的张朝阳，网易的丁磊，盛大的陈天桥，腾讯的马化腾，这些大网站的CEO以负责网站的整体运作为职业和事业，不也活得很有尊严、价值和成就么？忽然又联想起前不久在报上看到的一则报道，说是有愈来愈多的人以制作网站为生，而且收入不菲。“这不是路么？”这个念头犹如遭遇大风的野火，“呼”地一下蓬勃起来。忽如其来的理想，一会儿飘然远去，一会儿近在目下。他觉得自己再也躺不住了——事实上，他早已坐了起来，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但当他将自己的人生计划禀告父母时，父母一时如听天书。“我已经这地步了，”胡飞反复祈求，“你们就让我走自己的路吧！”但不管怎样解释，父母的态度始终是：读完大学再说。鉴于胡飞“已经这地步了”，他们打算让胡飞就读高中美术班，一来胡飞自幼热爱美术，二来（这是最关键的）美术生上大学比较容易——文化分要低得多。
　　胡飞泪雨滂沱。
　　晚上父亲敲开胡飞的房门，将一碗埋有荷包蛋的面条放在桌上，说：“人是铁，饭是钢。你要真有信心，就用这暑假两个月试试吧。具体怎么办，到时再说。”
　　第二天，胡飞买回一大摞编程和网页设计的书，读起来。不出一个月，他就在飞狐上尝试着做了个个人网页，并把自己的一些习作粘贴在里面。大概是因为当时的个人网页还很少见吧，每天的访问量竟逾千人！这种成就感促使他更加疯狂地学习新技术，学习新的ASP——网页编程语言。不久，他又别出心裁，为自己的网页制作了一套“企业管理系统”，留言者甚众。其中，上海某公司有个职员留言说，看了他的网页觉得不错。“你这么小，能写成这样不容易。”并问他愿不愿意为他们公司做一个宣传网站?胡飞答应试试看。因涉及到动态图片、FLASH动画等陌生的东西，胡飞边学边做，用14个小时完成了制作。对方打电话来，说是很满意，并邀请他到上海一玩。胡飞说很忙，不能去。对方问他的银行卡号是多少，胡飞说还小，没有身份证，不能办卡。对方说那你就把你家长的卡号给我吧。下午胡飞从银行取回200块钱，举起来对父母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在网上赚来的钱！”
　　开学前几天，父母和胡飞签定了如下“合同”：
　　1.给胡飞买一台电脑。
　　2.电脑只能用来工作,不能用来玩游戏。
　　3.读完高中还要读大学。
　　
　　三、“黑客””红客”，“幻影”软件
　　
　　胡飞在高中美术班更加不能集中心思学习,除了绘画——他认为绘画艺术与网络技术的结合一定会有美好前景。
　　在这期间，央视六套放映的《玫瑰黑客》引起了他的注意：两个同学从小就关系亲密，长大后一个当警察，一个当黑客。那黑客本领了得，盗取商业机密有如探囊取物，出神入化。他想：黑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把那神秘的本领学到手？他就申请账号，登录“黑客论坛”“黑客网站”，看高手们谈论怎样入侵，怎样防范。他只看不发言。有一阵子，鉴于我国政府的网络受到了外国黑客的攻击，大家就慷慨激昂，讨论成立“红客”联盟，入侵日本网络。果然，当时日本网络包括其政府网站也受到了很大的攻击。作为新闻，报纸上也报道了此事。
　　胡飞意识到学习网络安全技术要先学习编程和高等数学。为此他买回一些关于高等数学的书，如饥似渴地自学、研究。他天天抱着高等数学，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是大学生。让他本人也匪夷所思的是，就像蚯蚓浸透干硬的土地一样，以他那样的数学底子，他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自己所需要的高等数学知识。
　　学以致用。他取名“幻影”（来无踪去无影的意思），很快就开发出与网络安全有关的“幻影”系列软件，如“幻影文件加密”“幻影文件粉碎”“木马生成器”“QQ群发大师2005”等。此外的小程序，也还有不少。
　　 网友们以为他至少有30岁。他不做声，装老。
　　
　　四、网上业务 ，公司顾问
　　
　　2005年下半年，正念高二的胡飞刚完成三十余万字的《黑客实验室》一书（目前已与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合同），就在崇牯山（钟祥市实验中学校址）下租了间二屋一厅的房子，聘请了四个大学生，挂牌“楚天工作室”，开始网上营业。他们的主要业务有：网站建设、安全维护、图像设计、软件开发。“人们愿意找我的原因，”胡飞说，“一、制作快，二、质量好，三、价钱比同行少一半还多，四、不要押金。”尽管如此，有些长期用户还是主动打来押金。具体说来，胡飞的收费一般少则1000元，多则3000元，只有上海的一家机械公司例外，因为对方要求他短时间内制作开发出OA办公系统。耗时二个月，附带卖断版权，胡飞共收了对方二万元人民币。
　呵呵，这里还有段插曲。
　　胡飞发现他就读的实验中学连个网站都没有，或者说，师生连个网络交流的平台都没有，就暗地里为学校做了个网站。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学校领导耳中的时候，大家开始还以为是社会上的什么人在恶作剧，待得知是本校学生所为时，不觉欣喜过望，要求将该网站作为学校的官方网站，还给了他1600元的制作费。校长将胡飞请进办公室，表示要将他作为特殊人才对待，还将为他的自由发展提供一切方便。
　　不久，武汉市壹瓢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好像得知了这个消息似的，盛情邀请胡飞担任公司的技术顾问，月薪3000元，其他的工作另外付酬。目前，胡飞已为该公司拟出“E匹士安全网项目可行性报告”，旨在采用异常行为识别系统对个人、企业计算机系统进行检测、规范。他很自信：“E匹士安全产品与知名安全产品相比，各方面均有较大优势。”
　　
　　五 、“感恩中国”，情系社会
　　
　　如你所知，胡飞眼下还是钟祥市实验中学高三学生。但他在经济上已完全独立：不仅每月交父母数千元，付给四个大学生工资，还屡屡在“感恩中国”网匿名捐款，迄今已捐款近万元。他的捐款有明确的指向性：专门援助那些成绩优秀或学有专长的贫困学生。对于身边的同学，他更是出手慷慨，有求必应。就在一个月前，学校为一个患白血病的学生募捐，适逢胡飞刚领到3000元工资，他当即捐出1000元，从而创造了该校学生捐款的最高纪录。
　　回首几年来的曲折与变化，胡飞的感慨太多了。他特别提到中考刚结束时的一件事：有一回吃晚饭，他弟弟——全年级高才生，家里满屋子都是他的奖状——嘲笑他说：“只有那点分，怎还好意思吃饭？”他勃然大怒，说：“成绩好不能代表一切，我以后一定不比你差！”碗一丢，奋然摔门出去了。母亲坐在一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问到他将来的打算，他说目前只想到一点，就是开发一种安全的跨平台式的绿色软件，即只有一个文件，把界面设计成符合人体美学并融入视觉艺术，可以在Windows、UNIX、Linux等多种操作平台上运行，好用，美感。这种软件，目前国内少，国外也不多。“当然，光靠我一个人也不行，还得打造一个特别有头脑也特别能战斗的团队。吊个文讲，我希望以成全社会来成全自己。”
　　高考当前，他似乎还是像两年前对待中考一样，不太当回事。
　　他说：“我不喜欢走别人给我规定的路。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又说：“正因为没有盲目从众，我才有今天这个开端。我不认为大多数人走的路一定是正确的。譬如，我也想上大学，但我上大学有个前提：我不是去被动接受，而是去主动汲取。如果大学课程与我的兴趣和志向不符，那么，北大清华对我也没有意义——我去了也会打道回府的。”
　　
　　六、“胡飞”现象，众说纷纭
　　
　　说到明年的高考，有些老师为胡飞担心，因为他的基础课除数学外，几乎都是一塌糊涂，到时恐怕落第。也有老师建议胡飞在大学自主招生期间毛遂自荐，兴许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但另一些老师对此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胡飞上不上大学“已经无所谓”——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生存和发展的平台。这是卓越的起点，许多人毕其一生，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起点。争论来争论去，大家不约而同地发现：核心问题仍在要不要全面发展。
　　有个老师语惊四座，因为他提出了“前全面”和“后全面”的新思路。他认为：全面发展当然好，否则孔子也不会提出“六艺”——礼是德育，乐是美育，射、御是体育，书、数是智育。但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人适合“前全面”，有人适合“后全面”。什么是“前全面”？什么是“后全面”？我们通常只是从时间的层面来界定，即认为在学校期间的全面发展就叫“前全面”，入社会后的全面发展就叫“后全面”。殊不知两者之间是不能截然分开的。譬如胡飞，他现在是不“全面”，但谁敢说他将来不“全面”呢？计算机技术涉及到多少方面啊！他相信，凡是计算机所需要的知识，胡飞都不会绕过，就像他现在学习美术和高等数学一样。而且，比较而言，“后全面”比“前全面”更可贵。因为“后全面”的孩子在别人“前全面”的时候，已经有了兴趣和专攻，从而能够更主动和更有目的地学习。就像将散兵游勇组织成军队一样。这样的人生更具流线型，更能把握发展的先机。“后全面”其实是“后主动”。
　　另有个老师说：根据“木桶理论”，木桶的盛水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用之于人才理论，则人必须先全面发展，而后才能厚积薄发。照你的意思，人的成功不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而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木板”喽？
　　“有个”对“另有个”说：正是。
　　“有个”老师还补充说：即使是“前全面”，也一定要以学生的自由发展为前提。要尊重学生兴趣，扶持学生特长，以使学生从“前全面”过渡到“后全面”——“后全面”才是教育的真正目的，才是让每个人终身学习、终身发展的有效途径。
　　“有个”老师和“另有个”老师各领一派，至今仍争论不休。
　　有几个老师鉴于胡飞有可能不能实现“合同”中的第三条，就去找胡飞父母，想征询一下他们对“前全面”“后全面”的想法。胡飞父母很有趣，他们用这样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心情：“老鼠掉进米缸里——一半高兴一半忧。”至于“前全面”“后全面”的问题，他们表示“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本文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如果胡飞堪称人才，那么，“木桶理论”已然被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