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剧情好看的无码片:方孝孺《深虑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23:37:17
      《深虑论》跋   

    有许洋君,主《SOHO小报》笔政,其人博雅,专好命题作文——不是别人命题他做,是他命题,别人做。近日得一题曰:“我想把这个世界搞明白”。许君得此刁而酸之题,茫然四顾:倒霉蛋在哪儿?倒霉蛋在哪儿?

——在此。他的目光落到我头上,跑是跑不掉的,只好硬起头皮提起笔,且看洒家能不能对付过去。

    我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非把这个世界搞明白,这世界被搞明白了很有趣吗?还是搞明白世界显得很牛逼?

    以在下愚见,这世界被搞了而且搞明白了,肯定不是一件有趣之事。而且搞明白之日,便是我失业之时,到时候文学、哲学、科学等等学都不必有,因为一切都很明白,许洋君再提不出什么刁钻题目,《SOHO小报》也不必办,只剩下多一些、更多一些的非诚勿扰二人转——顺便说一句,我对二人转满怀敬意,我认为它是唯一面向未来的艺术,在一个被搞明白的世界里剩下的必有二人转式的傻笑。照此说来,拿起遥控器,翻一遍电视,我认为我们没准已经、早就把世界搞明白了。

    然后就是那个问题:把世界搞明白了很牛逼吗?这个问题也可以反过来问:我们心目中那些最了不起的人,他们把世界搞明白了吗?

    近日多暇,乱翻书,偶然读到明初方孝孺的一篇《深虑论》,谈的就是这个明白不明白的问题。方先生的中心意思是,历朝历代,开国雄主,都是目光如炬,都是搞了世界而且明白的人,他们都深谋远虑,为天下定下长治久安之计,结果呢,是“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防了癌症死于感冒,你说他算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方孝孺写此论,立意是为了劝皇上:别想那么多那么远,天下事你搞不明白,“智可以谋人,不可以谋天”,“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那怎么办呢?那就只有“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天可怜见,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子孙。

    这篇话里,比较有说服力的,是确实搞不明白,天下最聪明的脑袋也未曾真的明白过;比较无说服力的,是搞不明白怎么办?方孝孺开个方子是积德顺天,问题是对21世纪的中国人来说,天也不过是刮风下雨沙尘暴的天,拍它的马屁是没用的。那么换个说法,就是,搞不明白的事你不要管,只管做好你眼下明白的这点事。

    这听上去很泄气,有雄图大志的人们都不喜欢,据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陈伯达曾向毛泽东主席推荐《深虑论》,陈以为,如康有为、孙中山,皆为当世人杰,但生前死后,世事之变其实都是他们绝对料想不到的,他大概是要以此劝解毛泽东,当然主席不想听,据说,文章也没看,只说了句:“他自己都虑不到自己的命运,还谈什么深虑!”

    这说的是方孝孺后来被明成祖剥了皮。但话说回来,方自己的命运恰恰也说明了深虑之无谓,人是搞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圣上搞不明白,朱元璋生前为后事操碎了心,哪想到冒出个老四把他老人家的规划一笔勾销,方孝孺一介书生,当然也不认为自己能搞明白,他不过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认自己的那份命。

    话说到这儿,结论是,英雄豪杰也不曾搞明白,所以,“我想把这个世界搞明白”简直就是比亩产万斤粮还要惊人的豪言,说说也就罢了,然后洗洗睡吧。

    我知道,许洋君一定会给我的作文打叉,因为“不切题”,他的本意以我之愚鲁也能略有领会,他是说,我们为什么面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生活会感到困惑。但我觉得我要是照着这个路子去写,文章就应该发在《读者》上而不是发在《SOHO小报》上。我们的问题是,我们是揣着糊涂以为明白,或者揣着以为的明白而装作困惑,但其实,我们从来也没真明白过,也会继续不明白下去,明白是假的,是暂时的,是幻觉,我们唯一搞得明白而且应该搞明白的事就是,我们将永不明白,并且不得不思索如何在不明不白中活下去,活得稍有意义。

 

                      深虑论

 

                           方孝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处于智力所不及者,天道也。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可不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垄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一位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剖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主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阵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忘乱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孝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