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女螳螂捕食的视频:二野战事珍闻全记录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0:32:15

    他的确心力交瘁。一个多月里,为了对付刘伯承,他亲赴羊山集指挥作战,而后又往返奔波于商丘、郑州、徐州之间。先是煞费苦心揣摩刘邓部队的动向,接着全力部署围追堵截。结果,还是没有阻挡住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   

    顾祝同打从投军的那一天起就没这么窝囊过。北伐时,他率领的第3师出广东、福建、江浙、一路打到南京,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围剿共产党中央苏区时,他任北路军总司令,率部步步为营,相继占领黎川、广昌、兴国、宁都,进而挺进瑞金,逼迫红军放弃根据地,被迫开始长征。1941年,他在皖南略施小计,就把新四军整得几乎全军覆没,和共产党交手,他向来十分自信,可是这次……   

    顾祝同长叹,目光落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红木桌上有页纸,仿佛暮色中一张苍白的脸,纸上的一行行黑字如同白脸上暴凸的青筋。那是蒋介石两天前发给他的电报:    

    各部队行动,迟慢不前,屡失良机,任匪军平安渡过淮河,进入大别山,此为我革命军人之最大耻辱。各级司令官、部队长只知稳扎稳打,猥集一团,未能区分数纵队,不敢超越追击匪军,旬来无显著战果,何能开除匪患,挽救危亡。兹特严令申诫:如再任匪军逃遁而至平汉路以西,各级部队长、指挥官决以纵匪、祸国害民论罪。    

    顾祝同收回目光。论罪?若当真论罪,罪魁应首推主帅。自刘邓大军渡过黄河以来,蒋介石一再判断失误,把刘邓的南进看成是南窜,当顾祝同预调吴绍周部(第85师)至沙河一线布防堵截时,蒋介石却越级指挥,令吴部返回遂平,致使围堵落空。而对于这一切过失,蒋介石从不自责,只指责下面各级指挥官指挥不力。顾祝同想到这,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主帅不明,累死三军。   

    此刻,论谁的罪倒是次要的。一旦共产党在中原成了气候,自家性命,包括国民党的半壁江山,不管是蒋介石还是他顾祝同都将统统断送。因此,当务之急是进剿大别山。   

    办公桌上的机要电话响起急促的铃声。   

    顾祝同猜测到是谁打来的,赶紧抓起电话。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在大别山立足生根(2)

 

    耳机里传来十分熟悉的绍兴官话。令顾祝同惊奇的是声音竟那么轻柔、那么自信:“墨三吗?多天追剿共军,我知道你是尽了力的,虽有闪失,责任不在你。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刘邓残部消灭于大别山麓,要抢时间,抓战机,打他立足未稳,打他疲惫不堪,打他没有后方基地。这是敌人最艰难的时刻,也是进剿最有利的时机。千万记住,战机稍纵即逝。我明天即上庐山,在大别山对面等你的好消息。”   

    顾祝同感动得诚惶诚恐:“校长,学生当竭尽全力报效党国。”   

    顾祝同心里亮堂了,沉闷了多日的办公室也有了生机。他背着手在房子里急速地兜了几圈,随后传令召开军事会议,宣布了他的部署:   

    (1)张轸部遂照昨日电令行动;   

    (2)吴绍周部第85师,以一个团守备息县及其以南河防,主力即改在大林庄渡河,继续向罗山及其以南地区追击,协同罗广文兵团之作战;   

    (3)张旭东团留一个营于新蔡,主力迅回息县增防;   

    (4)罗广文部以第10师渡河后,迅解罗山之围;   

    ……   

    顾祝同挥舞手中的镀铬金属小棒,指向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诸位,大别山犹如一盘石磨,只要我23个旅数十万大军合力转动就能把共军碾成粉末。”   

    就在顾祝同调兵遣将的时候,刘伯承、邓小平已经指挥部队先敌在大别山实施了战略展开。刘伯承要求所部:“要趁敌重兵尚未到来,大别山腹地空虚之际,迅速展开,广占地盘,来一个麻雀满天飞。”   

    短短几天,第六纵队已经拿下光山、经扶、麻城、黄安,直抵长江北岸;第三纵队挺进皖西,如入无人之境,连克叶集、立煌、六安诸镇;第二纵队继占潢川之后,又迅速推进到固始、商城一线;第一纵队控制了罗山以南、光山和经扶以西广大地区;中原独立旅更是迫近平汉……   

    刘邓雄踞长江北岸,威震大江南北。   

    与此同时,根据毛泽东的指示,陈赓、谢富治率部于8月22日突破黄河天险后,直出陇海路,配合刘邓在大别山展开。至31日,先后攻占新安、渑池、宜阳、洛宁诸镇,继尔主力东向,威逼洛阳,如同侧背插进的一把钢刀,割裂了顾祝同、胡宗南东西两大集团的联系,迫使胡宗南主力第1军、第29军调出陕北,减轻了陕北战场的压力,也使尾追刘邓大军主力中的整编第15师以及青年军第206师第1旅、第41师第134旅匆忙西援,从战略上调动了敌人。   

    除此之外,华东野战军西兵团也加入其中。完成了鲁西南作战之后,华东野战军西兵团在陈毅、粟裕的率领下,6个纵队18万大军兵分五路挥师南下,越过东西瘫痪的陇海铁路,挺进豫皖苏地区,发动攻势。华野东兵团进行胶东保卫战,重创敌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攻克县城24座,歼敌l万余人,完成了战略展开。   

    在此期间,西北野战军转入战略反攻,连获沙家店、关庄、岔口追击战等大捷。   

    至此,三大野战集团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上摆出了一个大大的“品”字。毛泽东亲自勾画的刘邓、陈粟、陈谢三军挺进,彭德怀、许世友两翼牵制的全新战略格局已告形成。   

    随着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呈“品”字形问鼎于北起黄河、南到长江、东自津浦、西至汉水的广大地区,八方风雨将汇集在三山(大别山、泰山、伏牛山)四水(江、河、淮、汉)之间。   

    中原大势已定。   

    随之,晋察冀野战军对平汉路北段发动攻势,解放雄县,兵叩石门;东北民主联军在长春、吉林、四平和北宁线锦西至义县地区发起大规模秋季攻势。   

    人民解放军已经转入全国规模的战略进攻。中国的历史将很快发生重大转折。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安卵子”的会议(1)

 

    天气沉闷,大别山深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低垂而厚重的浓云翻滚着、挤压着,渐渐堆积成一片,像一坨坨厚铅往下沉,似乎已经压到了本来就很低矮的屋脊上。    

    空气被压缩了,显得愈发凝滞,仿佛其中也含了金属的成分,使人每呼吸一次增加一分沉重。   

    20多位纵队和旅的指挥员挤坐在这间不大的祠堂里,人与人靠得很近,谁也不和谁讲话,会抽烟的闷头抽烟,不会抽烟的也裹在烟海里,全没了往昔的热闹气氛。平时,他们各自独当一面,能凑到一起的时候不多。偶尔聚在一起,不是这个摸一下那个的头,道声:“还活着?”就是那个拍一下这个的肩,惊讶:“你没死?”然后开一阵玩笑,而今天却大相径庭。   

    陈再道憋得难受,敞开领口还觉得透不过气。他刚一站起来,又急忙整理军装,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来了。”   

    很快,刘伯承和邓小平走进屋,脸上的神情与背后的阴云呈同一色调。   

    20多位旅以上的干部齐刷刷站起。守在门边的几个人迎上前去,敬过礼,习惯地伸出双手。   

    邓小平还礼的手在空中一摆:“仗没打好,不握手了。”   

    他径直走到桌前,请刘伯承坐下,然后用灼人的目光审视会场,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个不握手会议。为什么不握手,我想在座的心里都清楚。”   

    祠堂里鸦雀无声,本来就沉重的气氛陡增了几分严峻。    

    进入大别山将近一个月了,随着大部队的迅速展开,难以想像的困难接踵而至。   

    “米越吃越大,路越走越小。”这句流行在部队中的话十分形象地概括了初进大别山的第一个不适应。   

    来自“四战之地”的士兵大多数是吃惯了小米、山药蛋的燕赵儿女,南方的大米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当年的第19旅山炮营副营长雷晋川现已离休在郑州,回忆起那段生活,老人说:“提起大别山,先想到一个字——饿。大米那东西呀真不叫粮食,三碗饭吃下去,两个屁一放,肚子就空了。接着百爪搔心,眼睛发蓝,从嗓眼儿往外伸小手。几天下来,一个营的北方大汉都变成了南蛮子,小脸儿蜡黄蜡黄……这还是有东西吃的时候。”   

    “开始有吃的也不会吃。把一袋子稻谷倒进大锅,怎么煮也煮不烂。行军打仗不能耽搁,管它熟不熟烂不烂,连壳带米吃下去算了。可你算了它不算,走到路上折腾你,让你肚疼拉稀。不管白天夜晚行军,那队伍就热闹了,到处‘僻僻扑扑’,屁股门儿像关不住的水龙头,走几步拉一泡。好汉架不住三泡稀,那队伍没法儿带了,一天一夜走不了几里路。别说人架不住这个,从北方带来的驮炮的大骡子吃了这种带壳稻谷也绞肠拉肚,一匹接一匹地死掉了。”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有吃的,更多的时候是饿肚子。大别山的老百姓看见队伍就跑,我们背着钢洋买不到粮食……”   

    “粮食都吃不上,油和盐就更不用说了。缺油少盐,不少战士得了夜盲症,一路走一路跌跟头,摔得鼻青脸肿。有一个连队打土豪,翻出一瓶桐油,以为这下开荤了,结果全连中毒,上吐下泻。再加上初到南方,水土不服,病号越来越多,又没后方安置,部队别说打仗,行军都很困难。”   

    谈起行军之难,离休在南京的原昆明军区副政委、当年的第三纵队第8旅副旅长史景班说:“在晋冀鲁豫大平原作战,汽车、大炮、马车浩浩荡荡,到了大别山,进山是羊肠小道,出山走田埂小路。车全扔掉了还解决不了行军问题。南方的秋天雨不停,田埂上像抹了油,一步三滑,最后连跌倒的姿势都‘正规化’了,全都是刺溜一下,两腿劈开,骑在田埂上,许多人的屁股都跌肿了。”   

    “行军问路,老乡说10里地,部队走了一夜也没走到。再打听,原来那是直线距离,山道弯弯,上坡下岗,实际40里都不止。地图上标着一个村子,定在那里宿营,到了一看,只有三户人家,别说一支大部队,一个班也住不下。南方的山区就是这样,三家一村,五家一个集,除了集镇,难得有那样大的村庄,部队累了一天,晚上只好露宿在野地,不论刮风下雨。”   

    “最要命的是南方的毒蛇,站在路边草丛树棵里看不见,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蹿起,一口就能致人死地,叫人整天提心吊胆。”   

    “从北方带来的布鞋经不住水泡,没几天就穿帮儿烂透了,只好穿草鞋。北方人没穿过草鞋,脚上磨得又是脓又是血,晚上睡觉粘在一起,脱都脱不下来,硬拽,草鞋就变成了‘皮鞋’,撕下一层血肉模糊的皮肉。”   

    南方蚊子多,部队没有蚊帐,不少人打摆子,发高烧,又没有药治,就那么硬挺着,听任疾病的折磨。除了打摆子、腹泻外,疥疮又是对部队的一个严重威胁。南方天气潮湿,加上日夜行军作战,泥里爬,水里滚,露宿荒野,身上没有干的时候,更谈不上卫生条件,不少人染上了可怕的疥疮。   

    疾病,小路,草鞋,一部艰苦卓绝的悲壮史诗。   

    战士们这样形容大别山:“一明两暗,马桶吊罐。莫(没)得莫得,可怜可怜。”   

    这段顺口溜的前两句说的是大别山的民房,后面说的是老乡见到部队,跑不脱的先摊开双手,问什么都答“莫得莫得”,问急了就答“可怜可怜”。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安卵子”的会议(2)

 

    河南、山东籍的战士说:“啥大别山,应该叫‘大鳖山’!”   

    河北、山西籍的战士说:“大别山,大别山,瞧这名字就不吉利,‘大别山’,徐向前的红四方面军、徐海东的红25军、李先念的新四军5师,都没有在这里蹲住,我看咱们这回也够呛!”   

    晋冀鲁豫那方水土的人有这样的说法:宁向北走1,000里,不朝南方迈一砖。   

    进入大别山的北方战士生了病,没别的要求,喝一口米汤,吃一口小米饭,啥病都好了。   

    他们思念故乡故土,不理解面对的一切:“跑到这鬼地方干啥?是不是打败仗啦?”“反攻、反攻,照这样子反下去,不打败仗才见鬼!”   

    “妈的,咱刘邓大军啥时候这样窝囊过!”   

    强烈的思乡怀旧情绪和对现实的不满像疾病一样蔓延,从而导致战士意志衰退,部队纪律松弛,打老乡、抓向导、拉水牛、捉鸡子、抢东西、甚至连调戏妇女的现象也屡有发生。   

    部队的非战斗减员在迅速增加,除了伤病员,更多的是开小差。开始一个人两个人地跑,临走留下一张纸条:“我回去打国民党反动派了。”   

    “我保证回去后继续干革命,保证多杀敌,杀10个顶这里的一个!”   

    “我保证不叛变,请组织相信我。”后来整班整班地跑,集体当逃兵。   

    渐渐地,“大别山好比一把剑,直插到蒋介石的心里面”的歌子唱得少了,再后来几乎听不见了。   

    9月5日,刘伯承在商城双轮间地区布下口袋阵,以第一、第二纵队主力和第六纵队第16旅围歼敌第58师。由于初进大别山,缺乏山地、水田作战经验,粮草伤员转运困难,加之个别部队行动迟缓,未能及时分割包围,战斗持续三日,终使第58师大部逃脱。   

    9月17日,第一、二纵队主力及第六纵队第16旅,于商城余子店、苏仙石、钟铺一带再次围击第58师。经过整整三天的战斗,仅在钟铺地区歼敌一个团。   

    9月24日第一、二纵队及第六纵队第16旅设伏光山,三打第58师。敌第85师迅速自光山东援。是役,虽击退援敌,却仍然未能解决第58师。   

    打三仗,仗仗不理想。从客观上讲,三仗虽然没打好,却调动大量敌人北援,使我南下部队乘虚迅速展开,直抵长江沿岸,为实现战略全局创造了条件,但从主观上分析,则不难看出部队所潜在的严重危机。   

    在9月27日召开的“不握手”会议上,不容回避的问题摆在了野战军20多位纵队和旅的指挥员面前:环境恶劣,形势严峻,纪律松懈,右倾保守,军心动摇,部队究竟能不能在大别山站住脚?   

    邓小平足足有几分钟没有讲话。他那严厉的目光从一个个指挥员的脸上划过,像一道持久不熄的无声闪电刺入每个人的心里。   

    有人咳嗽了一声,很快又静下来。刚才还被“炮筒”们搞得烟雾弥漫的祠堂清新了许多。   

    终于挨到邓小平讲话:“同志们,对于我们所执行的战略任务,过去曾强调了多次:这就是我们已经到达了大别山,下一步就要坚定不移、义无反顾地创建大别山根据地,对此不能有任何的怀疑、动摇,丝毫也不能有!”   

    “在座的都是高级干部,高级干部就应该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以身作则,鼓励部队勇敢地战胜困难,消灭敌人。否则,你这个干部高级在哪里?”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困难,但更重要更迫切的是必须增强斗志,反对右倾思想,克服纪律松懈等不良倾向。而这一切,首先我们领导干部要带好头。请大家想一想,这个头你带好了没有?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将一溃千里,只好退回黄河北,把到手的胜利再还给蒋介石。请问,哪个同志希望如此?如果有,请把手举起来!”    

    一直坐着的刘伯承,听到这缓缓地站起身。那仅有的一只眼因充血而凸起:“政委讲,这是一次‘不握手’会议。让我说,这也是一次‘安卵子’的会。我们有些干部缺乏勇气,没有卵子,不像个男子汉。怎么办呢?只好开个会,给你安上一副!”   

    刘伯承是有名的儒将,温文尔雅,而一旦气愤讲起粗话也十分惊人。他继续说:“有些同志打起仗来左顾右盼,顾虑重重,行动迟缓,错过了几次歼敌的好机会,这是不能允许的。”   

    邓小平点燃一支烟:“就像个小脚女人,一步三摇摆。”   

    “打仗像小脚女人,你的卵子都哪里去了?”   

    刘伯承用手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勇”字,接着说道:“这个勇敢的‘勇’字,就是‘男’字头上有一顶光荣的花冠。也就是说,‘勇’是男子汉的事。没有花冠就像男子汉没了卵子,还称什么‘勇’呢?……一个月来,刚付出点代价,饿了几顿饭,走了几天路,就仿佛革命没有前途了。才碰上一点困难,就怀疑能不能在大别山坚持了。这些同志眼光短浅,自己也不想想,你把刺刀捅进人家的心脏,人家才咬破你一点皮,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们进军大别山,蒋介石表现出失败情绪,可为什么我们自己也表现出失败情绪呢:好比两个人打架,你说你失败了,他说他失败了,那么是鬼胜利了?”   

    “同志们,我们共产党员在入党的时候,宣誓要打倒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要永远忠于党、忠于人民。现在具体地消灭他们的代表人物、反革命的蒋介石,我们的手不要发抖啊!”   

    刘伯承猛地止住。出现了罕见的情绪失控,一拳砸在桌子上:“现在,我们就要称一称,你这个布尔什维克究竟是否足秤?就是要排排队看一看,你是不是个男子汉!”   

    这话像千斤重鼎一样,砸在每个与会者的心头。   

    祠堂外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最后,刘伯承提议,要大家把那首歌唱大别山的歌曲再唱响起来。一道闪电,大雨哗哗而下。与此同时,歌声在风雨中响起:   

    刘邓大军真勇敢,   

    反攻歼敌六七万。   

    大别山好比一把剑,   

    直插到蒋介石的心里面。   

    ……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向大别山南麓展开(1)

 

    全面出击,创建大别山根据地   

    向大别山南麓展开   

    “过八路,过八路”,立夏以后黄鸬(一种善叫的小鸟,色黄)从南方来了,成天这样叫,叫得清楚,叫得响亮。   

    大别山一带很多村庄都听到了这叫声。每当此时,很多老百姓停下手里的活议论说:“这黄鸬叫的是啥事?叫得多好听。”   

    “叫啥?叫‘过八路,过八路’啊。叫了一夏天啦,你还没有听见过,有时候它也叫‘杀光棍,杀光棍’(当地老百姓称有钱有势、欺压百姓的人叫光棍)。”   

    有人接着问道:“八路军到底来不来呀?”   

    “黄鸬这鸟是灵鸟呀,可不是胡说八道。抗日时候‘看不岔’(也是一种善叫的小鸟,色黑,尾长而分岔)不是叫‘打倒日本,杀敌,杀敌’吗?叫了两年,就把个日本打投降了。”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谈论起来了。这个人说谁家的儿子又被抓去当兵了,那个人说某家的闺女被镇长叫去帮忙“做活”了……   

    说话的人都担心,要是黄鸬也叫两年八路才来,那老百姓都活不成了,因为蒋介石祸害老百姓比日本人还厉害。可没想到罢秋不几天,八路军就来了。   

    这就是挺进大别山正在实施战略展开的刘邓大军。   

    雀园会议后,各部队从领导干部带头,坚决向右倾情绪和违法乱纪现象展开斗争,大大调动了部队的积极因素,增强了全军的斗志,使指战员们勇于面对当前的困难。于是,大别山的局面很快有了改观。   

    与此同时,企图围困刘邓大军的国民党军却连续在光山、经扶等地区受挫,围剿计划失败。顾祝同感到大事不好,急忙给蒋介石打电话,请求调兵加强“围剿”。蒋介石获知上述情况后,急令国防部调鄂东的整编第7、第40师,皖西的整编第48、第46师,与原在大别山以北地区的整编第85、第58、第52师共7个师的兵力,疾赴大别山北麓。   

    由于敌聚集重兵于大别山北麓,便造成了大别山南麓兵力的空虚,仅有国民党军整编第7、第202、第52、第65师各一部兵力守备,使刘邓有机可乘。刘邓立即召集指挥部成员及在大别山北麓作战的各纵队指挥员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在会上,邓小平政委首先介绍了当前形势。接着,刘伯承分析了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利弊。为了活跃会场气氛,他以一个饶有趣味的故事来作形象的说明:“我记得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的一次集会上,贵族们纷纷议论说发现新大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哥伦布听后就拿起一个鸡蛋问道:‘先生们,你们谁能把这个鸡蛋在桌上立起来呢?’贵族们面面相觑后,便纷纷拿起鸡蛋一试,但都失败了,便肯定地说:‘鸡蛋怎能在桌上立起来呢?’只见哥伦布拿起鸡蛋,在桌上轻轻一磕后,便稳稳当当地将它立在了桌上。贵族们见状,喧哗道:‘你把鸡蛋磕破了,当然容易立起来!’哥伦布说道:‘是啊,当你们掌握了每件事的奥妙后,它便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说到这,会场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渐息,邓小平便接话道:“刘司令员的意思,就是要叫大家注意掌握作战的有效方法。目前我们面对敌人的重兵包围,机动是我们生存与发展的重要手段,我们要以灵活机动的战术对付敌人,使他处处被动。我们要学习哥伦布巧立鸡蛋,当前的敌人是强大的,如果硬要把其打碎,还没有那个力量。但是,倘若我们集中力量打破它一两个缺口,那便让水自然流出来。这便是刘司令员常说的,要变敌人的包围圈为一条我所能利用的利害变换线。”   

    刘伯承接着说:“是的,我们要掌握敌人包围圈尚未全部合拢时的‘利害变换线’,或集中兵力歼敌弱小一部,或留小部队在内线迷惑敌人,而将大部队从敌围拢的缝隙中跳至外线,在敌后宽大的战场上机动往来,调动敌人,创造战机,各个歼敌。这就叫做敌进我亦进。”   

    会议对当前形势的深刻分析与发扬军事民主后,作出了乘敌之隙,向大别山南麓展开的决定。基本行动方案是:以第一纵队第20旅、第二纵队第5旅,留在大别山北麓商城、罗山地区,伪装主力,牵制和迷惑国民党军主力,并开展地方工作;以第一、第二纵队主力和第六纵队1个旅、中原独立旅,南下鄂东,会合已在该区的第六纵队主力,沿长江北岸展开,调动敌人,寻机歼敌;以第三纵队继续在皖西展开。并决定在黄岗、蕲春、广济、黄梅、宿松、大湖、潜山一带富庶地区,发动和依靠群众,解决全军的冬装困难。   

    刘邓大军南下鄂东、鄂南的各纵队,乘敌兵力空虚无暇顾及之机,横扫沿途分散孤立敌据点和土顽杂牌军,连克长江北岸团风、浠水、广济、英山、武穴等城镇;第三纵队也乘张家店之役的胜利之势,继续攻占舒城、庐江、桐城、潜山、望江诸城,进至长江北岸望江以东的华阳镇。   

    “真是送上门的大块肉!”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向大别山南麓展开(2)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为何听任奸匪谣言惑众,闹得人心恐慌?”蒋介石厉声喝问垂手站立的董显光和邓文仪。   

    刘邓大军主力兵临长江北岸,控制了东起华阳镇、西至武穴的150公里长的长江北岸。直接面向南京、武汉之间,直指国民党军长江防线的战略敏感区和要害。国民党军统帅部大惊失色。   

    刘邓陈兵江岸、拟渡江作战的消息,在南京、武汉、上海等沿江两岸的城镇、乡村广为传播,人们纷纷议论刘邓大军的势不可挡。这使得那些临江城镇的国民党上层显要和达官贵人们深感不安,有的甚至早早携带家眷和财物远走他方避难。   

    各种传言甚多,国民党南京警备司令部被迫匆忙下令对南京长江一带实施戒严;武汉行辕也匆匆组织所谓“义勇警察总队”准备保卫武汉,并宣布汉口至九江间沿江口岸实施戒严。   

    国民党上下人心惶惶,正在北平的蒋介石呆不住了。他匆匆赶回南京,对统帅部成员大加训斥,并特地召来行政院新闻局长董显光和国防部新闻局局长邓文仪进行质问:“说,你们为何不宣传我们在大别山的胜利?”   

    董显光和邓文仪垂着头,聆听教训。   

    二人不敢怠慢,回去之后,立即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共军流窜大别山,造成一种印象,以为他们多么活跃,其实这种印象毫无根据。刘伯承邓小平所部强渡黄河乃为解救山东陈毅,是出于不得已;解救不成,拟接应陈部窜逃河北;复不成,被迫南窜。沿途经过黄泛区、沙河、淮河等五条大河,遭国军围追堵截,兵力消耗殆尽,进入大别山的残匪为数寥寥无几,实不堪一击,不久即可肃清。”   

    蒋介石在南京大发一通脾气,深感心力交瘁,又做出了南到庐山休养的决定。行前,他电令国民党青年军第203师一部从九江北渡至蕲春、黄梅警戒,以新编第17旅在海军配合下进攻武穴;并急调位于鄂东北的整编第40师和第52师第82旅共5个团向广济疾进,以攻击刘邓大军侧背,阻止刘邓渡江。   

    10月23日,鄂东北的国民党军整编第40师率第30旅(欠一个团)、第106旅和第52师82旅,在蒋介石的督令下出发了,迅速进至渭水地区。   

    “真是送上门的大块肉。”刘伯承站在地图前说。整编第40师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刘邓大军交手了,两年前,在平汉战役中,这支部队曾受过歼灭性打击,这次又孤军前往,因此,刘邓决心把握战机,将该敌诱至有利地形歼灭掉。   

    刘伯承准备打一个大仗。为了察看地形与选择战场,刘伯承司令员特意登上了浠水附近的三角山。为了让司令员不受累,司令部工作人员专门雇来了一辆滑竿。但刘伯承却执意不肯坐,他拄着一根竹竿,同警卫员等一道步行登顶。   

    登山乏味,警卫员们哄着刘伯承讲故事,讲打仗的故事。   

    刘伯承就讲:“我们成都的乡下有一条坡路,狼专门候在那里,等推手车的人走到半坡时,就扑上去照准他的屁股吃一块肉。推手车的人可怜哟!车子是他的命,一松手就会掉下山坡,倾家荡产。这样,人想跑也跑不了,只好乖乖地让狼吃了一块肉。好大的一块臀尖肉哩。我们不做那种舍命不舍财的推车人。你们看,我们丢下坛坛罐罐,一身轻松来到大别山,至今连件棉衣都没得穿。为什么?就是为了让蒋介石把我们丢下的坛坛罐罐所有的包袱统统背起,然后再吃掉他!所以战术有三种:第一,牛抵角;第二,马踢蹄;第三,狼的战术。牛抵角是笨拙的,消耗太大,两败俱伤。马呢?不管蹄子甩得多么凶,最终黔驴技穷,免不了被老虎吃掉。还是狼的战术最高明,就是我们四川的那种狼。”   

    不知不觉,已经登上半山腰,刘伯承的军衣全湿透了,没人再哄他讲故事了。   

    登上了海拔1,600多米的山顶后,周围地形一揽眼底。刘伯承称赞这一带是能攻易守的好地形。当他听山上寺院里的和尚说,过去曾有军队在这里遭到过失败后,便更加仔细地察看周围地形。最后,决心选择地势险要、敌人必经的高山铺为设伏歼敌的战场。   

    10月25日,进犯之敌国民党整编第40师5个团的兵力,由浠水继续东犯,直奔广济,企图压第一纵队于广济江边予以歼灭。第40师部队系蒋介石的一支“精锐”部队,全部为美式装备,战斗力较强。该敌原长期活动于平原地区,曾多次与刘邓所部作战,并在1945年的邯郸战役中受到解放军歼灭性打击。但此后又以教导团为基础进行扩编,重新组建。该师官兵长期受国民党反动宣传与教育,思想上非常顽固,成为一支效忠于蒋家王朝的嫡系部队。该师以所谓“擅长攻击”而著称,师长李振清因此得了一个“李铁头”的外号。当刘邓在跃进之初进行鲁西南战役的时候,该师即离开安阳,被蒋介石空运到陇海线上。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后,该师又跟踪刘邓到大别山区,并在刘邓所部打到麻城、黄安时,与敌新7师一道继续跟踪南下;当刘邓北返商城进行中铺战斗时,该师又和新7师跟着北上;在刘邓所部再次南下、一直打到长江边时,该师又一路追赶而来,真是一条甩不掉的癞皮狗。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向大别山南麓展开(3)

 

    25日晚,分布于广济以南和长江沿岸的第一纵队和中原独立旅,便由各集结地开始向预定歼敌地区汇集了。   

    26日拂晓,各部队已进抵清水河和高山铺地区,并根据预先计划,分别进入公路两侧的预定阵地。   

    早饭刚过,便下起了毛毛细雨,这雨多少带来了几分深秋的寒意。但参加作战的解放军指战员们却热情高涨,加紧进行伏击部署与战斗准备,只待将不速之客——敌第40师及其所指挥的部队请进瓮中来捉鳖了。   

    这时,奉命前往“请客”的中原独立旅派出了一批侦察员,特意换上便衣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破军装,专门收罗了一些各式各样的旧步枪,摆起漫不经心、松松垮垮的架势,顺着公路直向漕河镇走去。在漕河镇不远的地方,这些貌似“土八路”的侦察员与敌人的尖兵遭遇了。他们眼疾手快,先敌开火,敌尖兵来不及反应,便被打得狼狈逃窜。   

    正在向前开进的敌前卫部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蒙了,被迫停下来,仓皇应战。为弄清情况,几名军官爬到公路旁边的高地上观察,只见公路上不过有百十多个身穿杂色衣服、队形混乱的“土八路”。细听其枪声杂乱,皆为“老套筒”和破“三八式”。敌军官不禁喜上心来,断定这是“八路军的地方游击队来捣乱”,不足为患,便一面把情况上报后面本队长官,一面以一个营追了过来。   

    敌第40师师长李振清率本队正前进,忽闻前方枪声急起,正在纳闷儿是否遇上了共军主力,即得到前卫部队报告,是小股共军,便驱赶着大队人马加速跟了上来,企图一口吃掉这股共军。   

    侦察员们见敌人已经上钩,便扭转头“请”“客人”跟着走,但敌人走了大约三四里地便停下来不追了。   

    “怎么?你们不想来了么?那可不行!前面早已给你们摆好了‘酒席’,等着你们呢。”我军侦察员们想:既然你们客气,那我们就再催促一下。于是,便返回来,停下来朝敌人又是一阵猛烈袭击。敌人前卫部队死的死、伤的伤,一下子倒下去一二十个人。军官们气得发了火,带着部队又继续追过来。   

    就这样,“客人”们紧紧地在背后追,侦察员们不即不离地在前面引。“客人”们停下来不跟了,他们就再来“催请”,直到把敌人逗火了,又追踪下来。   

    经此反复折腾,把个整编第40师搞得精疲力竭,他们一边追,一边不停地大声咒骂这些“土八路”可恶。这样,渐渐地他们就被“请”到了高山铺地区。   

    一场恶战随即展开。敌整编第40师猝不及防,顷刻间被打得人仰马翻。   

    9时,杨勇接到纵队副司令尹先炳从前指打来的电话:“敌40师指挥部位置在清水河边。”   

    “你有根据吗?”   

    “前指情报台的张台长与40师电台台长原是同学,十分熟悉对方的指法。刚才张台长在电台上监听,正好听到他们的指挥部在与飞机联络,所以判断出40师的指挥部位置。”   

    “这个情报很重要。请你相应调整一下部署,待总攻发起后,首先摧毁敌人的指挥中心。”   

    杨勇刚放下电话,作战参谋又来报告:“刚刚接到一旅杨旅长的电话,说2团正在扫清阵地前的障碍……”   

    报告尚未结束,第1旅旅长杨俊生的电话就追来:“敌人溃退了,我已命令2团出击。”   

    杨勇从作战参谋手中要过望远镜。镜头里,敌人恐慌万分,队形混乱,完全失去了指挥。   

    时机到来了。杨勇当机立断,提前发起总攻。   

    各部队以迅猛之势由四周向伏击区内的敌人展开全面攻击。其中,第一纵队第1旅由东及北,第2旅由东向南,独立旅由南向北,迅速勇猛地插入敌战斗队形内。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敌无心恋战,四处溃逃。   

    一直与敌进行激烈争夺的第1旅1团所部更是所向披靡,该团第2营从山上猛扑下,追歼逃敌;第1营插至公路后,沿公路直向敌大队人马攻击;第3营则从第2营右侧加入战斗,协同友邻迅速将敌人分割成几块。   

    敌人完全丧失战斗力。数以千计的溃败之敌乱糟糟地拥到大路上,或跑到路两侧的农田里,犹如泥猴一样在田里乱窜,完全置于解放军的火力杀伤之中。人、马、炮、车挤在一堆,乱冲乱撞,乱喊乱叫,许多人来不及爬起来便被活活踩死。   

    没多久,敌人便纷纷缴械投降。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向大别山南麓展开(4)

 

    高山铺一战歼敌第40师1.2万余人。这次战役是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后取得的一个十分重大的胜利,对大别山根据地的创建具有重要意义。   

    高山铺大捷使陕北的毛泽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对周恩来说:“高山铺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消灭了1万多敌人,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它的全部意义在于我军已经能够在大别山进行大兵团作战,刘邓已经在那里站住了脚。”   

    “前进一千里,再前进五百里”   

    严冬的大别山,雪花飘飘。   

    12月10日夜,这是不同凡响的一个时刻,在距汉口仅100多公里的王家湾,刘伯承、邓小平、李先念、张际春、李达等野战军指挥员聚在一起讨论行动方案。   

    此时,军情紧迫。   

    围剿大别山连续失利,蒋介石气急败坏,11月3日、4日,他连续两天在南京国防部召集国民党统帅部成员,研究大别山的作战问题。蒋介石这次动了真格的,他不顾连日劳累,亲自草拟了《对大别山剿匪军事的指示》,决心乘刘邓所部在大别山地区立足未稳,根基未固之际,集中优势兵力,“造成一次大规模的歼灭战,一举歼灭刘邓,消除隐患”。蒋介石煞费苦心,亲自给宿敌白崇禧打电话,请他出任总指挥,统辖各路人马,妄图一举歼灭刘邓大军于大别山地区。11月22日,国民党成立“九江指挥部”,由白崇禧任总指挥,统辖区内所有军队,指导豫、皖、赣、湘、鄂等五省省政府,并指挥各省的保安团队、水陆警察,在津浦路以西、长江以北、平汉路以东、淮河以南大别山地区,围剿刘邓大军。   

    蒋介石这次进攻大别山所动用的力量之大,是以往的“围剿”无法比拟的。而且,为了支援地面作战,国民党军还以其空军第4军区在汉口设立了指挥所,负责对由徐州和南京调往武汉的2个飞行中队及原驻徐州地区的1个飞行大队的指挥和协调。   

    从12月初开始,白崇禧坐镇九江,指挥大部队开始向大别山解放区实施围攻。   

    各路蒋军两个师或三个师紧相靠拢,齐头并进渐次推进。   

    这是白崇禧对付刘伯承的“撒手锏”。   

    蒋军推进到哪里,就把国民党政权恢复到哪里。   

    于是,新生的中共红色政权惨遭杀戮,顿时,大别山血雨腥风……   

    白崇禧指挥的各路蒋军来势凶猛。   

    地上,步、炮、工兵等多兵种集团逐村逐山地齐头并进。   

    天上,侦察机、轰炸机、战斗机轮番飞临刘邓野战军行动地区,不停地向地面蒋军报告情况。一发生战斗,飞机则配合地面部队一起攻击。   

    实行“三网”、“三光”政策,国民党军及其地方政权卷土重来。   

    大别山,在流血。   

    面对严峻形势,刘伯承提出了“敌向内,我向外;敌向外,我亦向外”的部署。即:以刚抵达大别山不久的第十、十二纵队分别西越平汉路,开辟江汉、桐柏根据地。其中,第十纵队向桐柏地区展开,第十二纵队和中原独立旅向江汉地区展开,乘该地区无敌主力之机广占县城,扩大己方的势力范围。将野战军指挥部一分为二,并以“后指”率第一纵队北渡淮河,协同陈粟、陈谢牵制敌人,开辟中原战场;以“前指”率第二、第三、第六纵队留在大别山区,寻机歼敌,巩固根据地。   

    部署确定后,在谁留在大别山指挥部队坚持斗争问题上,刘伯承与邓小平发生了“争执”,他们谁都提出要留下来,以承担更重的担子。   

    刘伯承说:“我留下来比较好。”   

    邓小平则说:“两副担子,哪个也不轻。更何况我的年纪比你轻,身体也好,适合留在大别山。”   

    刘伯承说:“年轻,光年轻也不见得就合适,还是我留下好。”   

    邓小平说:“你有影响力,敌人害怕你,你到淮西指挥全局,这也是从实际出发嘛!”   

    这两位朝夕与共多年的战友,心里都非常关心对方,也都很尊重对方。因此,经邓小平这么一说,刘伯承也不再坚持己见了。他说:“警卫团都给你留下,我带一个排就行了。你在大别山行动颠簸,我带电台在淮西给你提供敌情。”   

    邓小平接着说:“分开以后,我们对上对下行文,还用刘邓的名义。”   

    两天后,即12月12日,留在大别山区的邓小平与李先念、李达为即将出征的刘伯承等人送行。   

    行到一个岔路口时,两股人马各朝一边走了,刘邓即要就此分手,他们一时间还真有些难舍难分,总觉得有许多话要相互倾吐。邓小平陪刘伯承走了好长一段后,刘伯承站下了,他拉着邓小平的手说:“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再送,就要送过淮河了,我们分手吧!”   

    邓小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要多保重!”并对张际春叮嘱道:“你要多操劳些,照顾好司令员。”   

    刘伯承也对陪送的李先念说:“请你协助邓政委指挥好部队。”   

    依依话别后,这些生死与共的战友们便各自分头追自己的部队去了。   

    刘邓大军北撤,凡是帮助过刘邓大军的老百姓,都难逃劫难……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向大别山南麓展开(5)

 

    山民们,那恍惑的眼神,带着失望。有的甚至直接质问即将撤走的野战军战士:“不是说好你们这回来就不走的吗?怎么说话又不算数?”   

    野战军主力刚向北撤退一天路程,就有一些干部大发牢骚:“千里跃进大别山,跃进一千里,后退五百里,算什么来着?”   

    “大踏步前进,又大踏步后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这一走,老百姓再不相信我们了。下次就是打回来,也没人敢帮我们了……”   

    听到这些牢骚,邓小平批评道:“什么前进了又后退,我的数学不高明,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是前进了一千里,又再前进了五百里!”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对中原战场的战局发展极为关注,因为刘邓在大别山是否立得住脚,是中原解放区能否最后确立与巩固的关键。因此,非常重视刘邓关于三军协同作战,粉碎敌对大别山“围剿”的建议。毛泽东专门给刘邓发来指示,并告陈粟、陈谢说:“大别山根据地的确立和巩固,是中原根据地能否最后确立和巩固的关键,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因此,南线三军必须内外线紧密配合。由大别山的刘邓野战军主力坚持现地斗争,由华东野战军和陈谢兵团向平汉、陇海线展开大规模的破击作战,寻机歼敌,调动和分散围攻大别山的敌人,直到彻底粉碎敌人的围攻为止。”   

    同时,中央军委紧急指示晋冀鲁豫军区派第十、第十二纵队迅速南下大别山。其中,李先念亲自率领第十二纵队于11月27日到达大别山,与刘邓实现了会合。而晋冀鲁豫军区第十一纵队和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则奉命护送晋冀鲁豫军区征集、返队的新兵和伤病痊愈的官兵及携带的大批弹药、药品、银元到大别山。   

    这对即将迎击敌人“围剿”的刘邓所部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舞与支持,从而更加坚定了全军团结一致战胜敌人的信心。   

    12月16日,刘伯承率“后方指挥部”和第一纵队冒雪渡过淮河,并于18日进抵息县,随即收复县城。23日,在豫皖苏独立旅配合下,收复汝南城,歼敌河南省保安副司令温汉卿以下1,800余人。27日,指挥部进驻杨埠附近的韩老家。这里处于沙河与洪河、汝河之间,虽然几面环水,但却处于敌人的结合部,相对安全稳定。在这里,刘伯承又筹划了一系列出击敌人侧背的作战行动。仅十来天时间,便开辟了息县、临泉、项城、上蔡、正阳等10余个县的地区,成立了豫皖苏军区第4军分区,使豫皖苏同大别山两区联成了一片。   

    邓小平率领“前方指挥所”,指挥留在大别山区的第二、第三、第六纵队,与“围剿”的国民党军展开了兜圈子的机动作战。他们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钻敌人的空子,以小规模作战消耗着敌人。   

    第三纵队于12月16日解放岳西全境。随后,在皖西地区辗转机动。   

    第六纵队于12月3日,乘敌整85师西移、宋埠空虚之际,突然围攻宋埠,歼麻城伪县长以下地方团队2,000余人。随后,该纵队在大别山南地区活动。12月24日,第六纵队第16旅以急行军跳出内线,突袭广济县,全歼敌青年军203师第2团1,800余人。待敌以整7师回援时,该部即转向木子店。待敌人驰援时,该部又跳出敌合围圈。   

    除刘邓亲率的部队外,其余部队也按计划开展了积极的反“围剿”斗争。其中,第十纵队于12月6日从信阳以南地区跨过平汉路,向桐柏区展开,并成立桐柏军区。15日,该部解放桐柏县城,歼敌保安团700余人。16日,该部又解放枣阳县城,22日,再解放新野县城。   

    第十二纵队于14日跨过平汉路向江汉地区展开,并与中原独立旅组成了江汉军区。12月20日,江汉军区部队解放天门等地。22日,又解放钟祥城,歼敌湖北保安第2总队4个大队,俘敌1,600余人。继而,再解放潜江县城。   

    至12月底止,桐江、江汉两军区部队,共歼敌4,000余人,解放桐柏、枣阳、泌县、唐河、新野、京山、钟祥、天门、潜江等县城,完成了战略展开,迫使敌人从大别山区内抽调整编第85师增援江汉地区,有力地策应了大别山区的反围攻、反“清剿”斗争。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艰苦作战,刘邓大军在陈粟、陈谢两军的配合下,内线、外线都取得了重大胜利,开辟了桐柏、江汉两区,并在豫鄂、皖西区歼敌11万余人。   

    蒋介石策划的全面围攻大别山区的计划再次破产了。   

    后来走马上任中原野战军副司令员的陈毅在与中原野战军干部战士见面会上,激动地挥舞着手,说:   

    “……毛主席和中央是很关心中原部队的,因为你们大别山兵团无后方作战一年,战略上成就最大,吃的苦也不少;第二是陈谢兵团,四、九两纵过黄河也是无后方作战。中央给我任务,要我代表中央向中原全体同志致敬……   

    “去年八九月我们挺进中原,转入战略进攻从内线转入外线作战。这一伟大的军事行动,造就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伟大的转变……   

    “十二月会议总结从1946年6月中原战争爆发,到1947年年底,一年又半,整个人民解放战争,提出了新的作战方针。特别是根据中原的经验,根据中原各兵团已站住脚跟,整个形势稳定,来探讨全中国的形势,提出‘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的纲领。毛主席亲自讲:‘我在大别山各兵团没有站住脚,我们不敢开这个会,我也不敢讲这个话,不敢写这篇文章,不敢讲伟大的转折点,蒋介石可以打倒。这篇文章要等一年半载再写。因为中原的部队站住了脚,胜利靠得住,现在我们要开会分析,估计,大胆地写文章,向全国人民号召,准备在几年内取得全国的胜利。’”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造势作战,刘邓大军问鼎中原

 

    造势作战,刘邓大军问鼎中原   

    转出大别山   

    风雪大别山,满山皆白,大自然的一切都在冰封雪盖之中。然而,那些扎根并且拥抱大山的冬青松柏却听到了冻土底层哗哗的流水声,闻到了春的气息,感受到了春的涌动。   

    1948年2月24日,元宵节。   

    当晚,邓小平将率领“前指”到达韦寨,与“后指”会师。   

    早在2月7日,中央军委就电请刘邓率指挥部和野战军主力转出大别山,进至淮河、陇海路、沙河、伏牛山之间,设立南线指挥中心,统一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陈(士榘)唐(亮)集团,展开中原作战。   

    2月9日,正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为对付敌人的残酷扫荡,并部署主力转移后的工作,野战军主力须留大别山再与敌打一个圈子。   

    2月22日,邓小平在大别山部署主力转出后的工作,要求作好反“清剿”准备,而后以中原局名义发出《关于开展游击战争的指示》,要求在主力转出后,军区部队和地方武装要以更广泛积极的游击战争,独立自主地坚持大别山战略阵地。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刘伯承和邓小平才依依不舍地转出大别山。   

    谁也不会怀疑,刘邓大军在这里扎下的脚根再也不会动摇!   

    此时,刘伯承早已等候在韦寨村外的野地里。他穿着一身在大别山自制的,稻草灰染的灰棉衣,有的地方都磨白了。人也显得老了。但他腰扎皮带,头戴军帽,衣冠整洁,精神饱满。   

    刘伯承身后是两排长长的欢迎队伍。刘伯承在踱步,眼睛始终盯着前方。75个日日夜夜虽不算漫长,但这毕竟是刘伯承和邓小平最久的一次分别。   

    “邓政委来了!”一个战士喊起来。夜色中,马蹄哒哒。   

    刘伯承看不清,向前走几步,停下,突然大步走上前去。   

    邓小平远远地跳下马,朝刘伯承奔来。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语言显得多余,两双紧握的手包容了全部的情感。时间,在这双手相握的一瞬间凝固了。   

    良久,邓小平望着刘伯承满脸的皱纹和银白的发丝,沉甸甸地说:“司令员,你的白发又多了。”   

    刘伯承幽默地说:“没啥子事■,这回出山可要与蒋介石、白崇禧周旋一番了。”   

    说完,刘伯承上上下下打量着邓小平:“邓政委,你……瘦了。”   

    邓小平微笑:“总而言之,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蒋介石最头疼的问题。”   

    刘伯承开怀大笑:“记得进大别山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刘伯承还不想死,我还要睁着一只眼睛,试看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如今,离这一天不远了。”   

    从大别山转出的部队泪水洗面。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如果不是他们依旧雄赳赳地迈着整齐的步伐,这已经难以称之为“部队”了。自制的棉衣裂开一道道口子,露出带着棉籽的棉花;草灰、树汁染成的棉布早已褪色,现出红的、绿的、花的“原形”……   

    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乱发蓬松,须如荒草,形若一队浩浩荡荡的“叫花子”。在这一形象后面,隐藏着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进大别山前,即1947年7月,晋冀鲁豫野战军出征时的实力统计:   

    第一纵队32,357人,   

    第二纵队31,000人;   

    第三纵队26,468人;   

    第六纵队26,322人;   

    野战军直属队6,370人,   

    总计南下122,517人。   

    坚持大别山斗争到1947年11月29日,野战军司令部向军委汇报实力统计:   

    第一纵队23,000人;   

    第二纵队19,000人;   

    第三纵队24,000人;   

    第六纵队22,000人;   

    野战军直属队3,000人;   

    共计91,000人。   

    此时比南下前减员31,517人。   

    主力转出大别山后,未经补充时的实力:   

    第一纵队15,363人;   

    第二纵队11,627人;   

    第三纵队15,384人;   

    第六纵队14,280人;   

    除去野战军直属队不计,尚存56,654人。   

    主力转出大别山时,留下一批军区部队和分遣开展地方工作的人员,姑且计万余,即便加上此数,亦不足70,000人。   

    由浩浩荡荡的12万大军变为不足7万人马,不需再举更多的例子、发更多的感慨了。仅此冷冰冰的数字,足以使人体味到,为了实现伟大的战略转折,刘邓大军所付出的艰难、困苦、英勇和牺牲。   

    从出击陇海到南渡黄河,从鲁西南大战到抢渡汝河、淮河,再到大别山战略展开和反围剿,刘邓大军的指战员用鲜血染红了中原大地,也把全国战局从防御带入进攻。   

    鲜血没有白流,汗水没有白洒。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下洛阳问鼎中原(1)

 

    时令进了3月,陕北的风依旧又硬又冷。连下了两天雪,傍晚时突然放晴,大风却没有止,卷起冰碴子般的雪粒漫天呼啸,“唰唰”地往窑洞的窗棂上扑。   

    毛泽东的棉衣打着补丁,他解开领扣,拉下脖子上的围巾,一手卡在腰,一手夹着香烟,灯光映着他的脸,目光从案头上的电文移开。   

    电报是刘伯承、邓小平2月12日发来的。近一个月来,毛泽东读了又读,放不开手,屡次研究上面的内容。   

    电文说:    

    根据总的任务,我们三军确定向西……战役组织,应以陈谢、陈唐两部先向西进,吸引(敌)10师、11师向西,以便大别山部队集结,迅速补充新兵,尾10师、11师之后,吸引大别山之敌向西进……第一次战役,须侯情况了解,才能确定……总以既能歼敌,又能调动敌人为原则。    

    毛泽东又一次用红笔在“向西”二字下划了粗线,猛吸一口烟,脸上泛着微光,自语道:“好个向西方略。”   

    到1948年初,随着围攻大别山的失败,蒋军在全国其他战场上也迭遭严重打击。为了应付人民解放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势,蒋介石不得不收缩战线,由全面防御改为重点防御。除企图继续坚守东北、华北外,对于生死攸关的中原战场,更是尽力纠集重兵建立重点防御体系:津浦、陇海、平汉之间的豫皖苏地区,有陆军总部徐州司令部顾祝同部17个整编师;大别山、江汉、桐柏地区有国防部九江指挥所白崇禧部16个整编师;陇海路潼关、洛阳段有西安绥署胡宗南的1个整编师。共计34个整编师54万人,约占当时国民党军队作战部队1/3的兵力。这些部队,主要活动于津浦、平汉、陇海三条铁路沿线,尤以这三线枢纽郑州、徐州、武汉为重点。   

    蒋介石之所以置重兵于中原战场,是由当时全国的战略形势和中原地区的特殊战略地位决定的。从1947年7~8月间,解放军发动战略进攻以来,战线步步向国民党统治区域推进,解放区得到巩固和发展,解放军力量日益壮大。在中原地区,晋冀鲁豫野战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把敌人这个既重要而又薄弱的战略后方变成了解放军继续前进的战略基地。解放军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南可进退长江,钳制南京、武汉,威慑国民党统治的中心;西可直出汉水、大巴山叩击川东门户。因此,蒋介石唯有放弃围攻大别山的计划,回兵巩固铁道线与中等以上城市。   

    一场全国性的战略大决战即将开始。   

    全国战局一盘棋。毛泽东犹如棋圣高手,宏观博览,以他军事家的胆略、政治家的洞察、文学家的浪漫,大手一挥,形同九天揽月,又准备走第二步棋。这就是第二个跃进:令粟裕率华野的三个纵队南渡长江,直捣闽浙赣,把解放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的后方。   

    现在,粟裕大军已集结濮阳,正为南下渡江厉兵秣马。   

    刘伯承纵观中原战局,决心采取“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法,把攻击目标首先选择在洛阳,以此调动敌人,掩护野战军主力出山。   

    洛阳系九朝古都,位居陕、晋、豫三省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当前,它是陇海线上的军事重镇,又是连接中原和西北的战略要点。本来蒋介石派有西安绥靖公署的裴昌会兵团在潼(关)洛(阳)间守备,另遣青年军206师担任洛阳城防。3月初,西北野战军宜川大捷,胡宗南告急,蒋介石将裴昌会兵团调回西安,令206师改隶郑州孙元良兵团。孙元良迫于华野西兵团兵临许昌一带,正忙于守备郑州,无暇西顾,只派出少数兵力进至洛阳东面的黑石关担任警戒。这就造成了陇海线郑(州)潼(关)段的空虚。   

    刘邓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果断地发动了洛阳战役。战役由华野陈唐兵团和陈赓兵团实施。3月7日,参战部队冒雨突然行动。右路华野陈唐兵团八纵队连夜插向洛阳以东,于翌日拂晓袭占黑石关要地,准备阻击胡琏、孙元良西援;第三纵队于当夜进抵洛阳以东及东南,准备攻城。左路陈赓兵团第九纵队于8日凌晨袭占新安等地,阻击裴昌会兵团可能的东援,四纵队于当夜进至洛阳以西以南,协同华野三纵队形成了对洛阳的包围。9日黄昏开始攻击,经五昼夜激战,于14日攻克坚固设防的洛阳城,全歼守敌青年军206师近2万人,俘虏少将师长邱行湘。   

    洛阳城头炮声骤起,蒋介石急令郑州孙元良和胡琏火速援救。时值豫西山区春雨连绵,胡琏兵团跋涉于泥泞之中,饱受风寒饥疲之苦,士兵叫苦不迭。孙元良是国民党军队里闻名的保存实力“专家”,他前怕解放军在黑石关设伏,后怕郑州空虚有失,只派出小部队向西虚张声势。11日,蒋介石闻报洛阳东门失守,急令各路援军加速行动。胡琏企图邀功,率整编11师强行军,但在登封一线遭到解放军阻击,至16日晚才进抵洛阳南郊的伊河岸边,不过为时已晚。胡琏企图连夜组织渡河,对解放军攻城部队实施反包围。怎奈连日大雨,河水暴涨,渡河器材无着。    

    经通宵折腾,胡琏未能渡过一兵一卒。当时任整编11师11旅旅长的王元直,在日记中发出这样的哀叹:“伊、洛两河在洛阳附近,原可随处徒涉,不料近日来天降大雨,山洪暴发……今年系特殊例外,天意欲失洛阳以助共军,岂人力能为。”   

    洛阳战役一打,中原敌军调动频繁、处处被动,原有的战略布局被打乱。   

    不久,在中原地区就流传开这样一个传说:说刘邓大军打洛阳,是来问鼎中原的;还说鼎已落在陈赓手中,陈赓交给了邓小平,由邓小平把鼎运给毛主席了。意思是要改朝换代了,人民要坐江山了!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下洛阳问鼎中原(2)

 

    鼎,是古代烹煮用的一种器皿,多用青铜制成,圆形三足两耳,也有方形四足的。   

    《庄子·徐无鬼》中说:“吾能冬爨(音‘窜’,烧火煮饭)鼎而夏造冰矣。”   

    古代曾以鼎作为传国的宝器,以喻王位帝业。《宋书·武帝中》说:“鼎祚再隆。”这指是的改朝换代。   

    问鼎故事很快就在中原一带传开来。人们纷纷议论说:“不管是真是假,是传说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代表了民意。”有的把民意说成是天意。总之,传来传去,一句话,独裁统治该土崩瓦解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到了。   

    4月中旬,刘邓率中原局、野战军领导机关进入豫西,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环境。他们抓紧时机进行了整训和补充。5月9日,中央决定加强中原局的领导,以邓小平为第一书记,陈毅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以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李先念、粟裕等12人为委员。并决定再建中原军区,任命刘伯承为司令员,陈毅、李先念为副司令员;邓小平为政治委员,邓子恢、张际春为副政治委员。中原军区下辖鄂豫、皖西、豫皖苏、豫西、桐柏、江汉、陕南等7个军区。晋冀鲁豫野战军改名为中原野战军,下辖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九、第十一等7个纵队。   

    中原局的加强和中原军区的重建,标志着中原逐鹿的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中原局势朝着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敌徐州“剿总”向南京大本营连连告急,叫嚷“徐州会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毛泽东:“战争形势的新转折已经到来了!”   

    7月7日,襄樊的上空烈日炎炎。万山顶上怪石嶙峋间,半人高的灌木遍山丛生。八九个身穿灰、黑两种军装的人在这里站了两个多小时。8里之外就是襄阳城。   

    一个眼睛不大、身材不高,壮似小钢炮的人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左右:“襄阳城有什么远射程炮和重炮?”   

    “除八二迫击炮,威力最大的就是8门化学迫击炮了。”   

    “嗯,没有远程炮,这就好!”他甩了一把脸上的汗,又问:“敌人大山上的重机枪火力,能不能封锁我们东西进攻的道路?”   

    “几个主阵地上的火力都被下面的小山挡着,不能直接封锁我们的进攻道路。对进攻道路威胁最大的是琵琶山、真武山、文壁峰。”   

    “哈!哈!……现在康泽算落到我们手中了!”他笑着猛地击了一下掌。   

    这个人就是六纵司令员王近山。他在豫北战役时负了伤,刚刚伤愈,就接到攻打襄樊的命令。   

    打下洛阳后,为调动敌人,掩护粟裕大军向中原地区集结,从4月中旬开始,中原野战军发起声势浩大的宛西、宛东战役,至6月初战役结束。在此期间,华东野战军粟裕率部于5月31日渡过黄河南下,进入鲁西南。经过洛阳、宛西、宛东战役,特别是华东野战军挺进中原,中原地区面貌发生根本变化,中原解放区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在此情况下,敌人不得不放弃许多中、小据点,大部分兵力困守在徐州、郑州等几个孤立的战略要地。其三大机动兵团,除鲁西南地区的邱清泉兵团主力整编第5军以外,在南阳地区的张轸兵团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在沙河店、驻马店地区的胡琏兵团主力整编第18军顾此失彼,忙于应付,亦受到了相当的削弱。国民党在中原地区的防御体系已经支离破碎。当时国民党报纸一片哗然,连连惊呼:“两宛之战,中原垮台了,中原的情势,已成不可收拾之局。”   

    为进一步发展中原战局,配合华东野战军主力在鲁西南地区寻歼敌整编第5军,中央军委指示中原野战军钳制南线之敌。   

    根据这一指示,刘伯承、陈毅和邓小平决定发起襄樊战役。从当时战局形势来看,襄阳对于蒋介石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它是川、陕的屏障,武汉的后院,防守长江的前哨阵地。蒋介石要是丢了襄阳,不只他的武汉后方会受到威胁,而且我军一旦控制了襄阳,便于从长江中游南渡湖广,西进川陕。因此,蒋介石特意把它最亲信的特务头子康泽,派到襄阳担任绥靖区司令官。康泽是蒋介石手下最著名的特务头子,国民党的中央委员。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蒋介石曾派他去德国。回国后,他组织别动队,残害苏区的劳动人民,屠杀了无数革命志士。抗日战争开始后,蒋介石又派康泽组织臭名昭著的三青团从事恐怖的特务活动。   

    6月5日,中原野战军在河南南阳影新庄召开纵队领导干部会。会场在浓绿的树丛掩映下,显得很有生气。像往常一样,刘伯承军容齐整、正襟危坐,用犀利的目光环顾四周,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已到齐,便向邓小平小声地征询了几句,然后示意主持会议的李达宣布开会。李达简要地讲了会议的内容和程序,就宣布:“现在请刘司令员作报告!”   

    一阵响亮的掌声过后,会场立刻静了下来。与会人员本来以为刘伯承先要做宛东战役总结,不料,一开头他就讲形势和任务:“同志们,我们中原区的任务是将战争引向蒋管区,利用敌人的人力、物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并把这个区域变为向东、向南、向西进攻的基地。”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下洛阳问鼎中原(3)

 

    接着,他开始分析敌情:“敌5个集团战略布局上的5个点……白崇禧集团是其战略守势的最后防线,此点突破必将全盘瓦解。敌人有三怕:一怕进关,二怕过江,三怕入川。中原区就有敌人的两怕。在顾祝同、白崇禧、张治中集团联合防线上,汉水区是其最大弱点。此地既可渡江,亦可入川,且是敌之接合部,无法弥补。”   

    紧接着,他作了一段精彩的地形描绘:“中原区有三山(泰山、大别山、伏牛山)、四河(江、淮、河、汉)。我们依托三山逐鹿中原,把四河变成我们的内河。黄河、淮河已变成内河,应背靠武当山向东南发展,白河、汉水流域是古战场。将郧阳、均县、房县划归豫陕鄂,南漳、保康、谷城划归桐柏,当阳、远安、荆门划归江汉,就是将汉水变为我们内河的开始。长江也会像黄河一样变为我们的内河。”   

    随后,他讲到了战场情况:“我们有三个较好的战场:一沙河,二豫西,三豫鄂陕。三个战场中以豫鄂陕为最好,有伏牛山、武当山之依托,有桐拍、江汉的前进阵地,水寨较少,没有大山,适于部队运动和作战。在敌方因汉水、长江及大巴山之障碍,部队运动困难。”   

    经过这一番透彻分析,野战军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已是十分清楚的了。   

    于是,刘伯承最后道出了他的打算:“下一个战役,向襄樊、老河口行动,先侦察情况,看准后突然捕捉守敌围歼之。”   

    一声令下,部队就像离弦之箭,飞速向新野开进。   

    人称“王疯子”的王近山并不是草莽之辈,接受任务后,他亲临前线观察地形,并和王宏坤详尽地分析了敌我情况,精密地运筹之后,于7月2日一举拿下襄樊的外围老河口。7月4日,桐柏3分区部队包围了汉水北岸樊城,其余各部沿汉水南岸逼近襄阳,完成了战役第一阶段。   

    7月6日,战役第二阶段开始。   

    两天后,王近山请来了王宏坤和他的几个旅长。他说:“我要破破例,撇开大山,从山下走廊直捣西门,攻破襄阳!”   

    襄阳是一座历史名城,依山而建,地形险要。襄阳北面与樊城隔汉水相望,城南群山耸立,易守难攻,素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之说。历来兵家认为,欲夺襄阳必先夺南山;山存则城存,山失则城亡。白崇禧曾派85师23旅在城南羊枯山、虎头山、十字架山等制高点,构筑了大量堡垒据点工事,居高临下,凭险据守。康泽到任后,继续加以增修改建,并在交通要道、火力死角及开阔地带,密布地雷,构成坚固防御体系,自吹“铁打襄阳,固若金汤”。   

    王宏坤倒吸了口气,未语。历史上,打襄阳都是先夺山后攻城,襄阳的天然地形是稳当的攻城之道。   

    中野指挥部接到王近山“撇山打城,主攻西门”的作战方案报告,很是赞赏。   

    刘伯承满脸是笑:“襄阳已在我掌中了!这个王近山,真机灵!”   

    陈毅用扇子敲打着桌子,说:“这个‘王疯子’,还是下险棋的高手嘛!”   

    中野当即回电王近山:“完全同意作战方案,白崇禧主力被钳制在周家口一线;对南阳王凌云,已派二纵队前往监视和阻击,10天内援军保证到不了襄阳,后顾之忧可完全解除,望按计划加紧攻击。”   

    王近山接命即动,战斗布置如下:   

    第17旅一部攻占琵琶山、真武山,集中主力于西门实施主要突破;第18旅待命插入东关,钳击敌人;第16旅为预备队;陕南第12旅和桐柏3分区部队继续佯攻南高地,迷惑、牵制敌人。   

    王近山命令部队,襄樊战役不获全胜决不罢休,不完成三项任务不算全胜:一,抓万名俘虏;二,缴获化学炮;三,活捉康泽。   

    刀劈“三关”的第17旅旅长李德生担任破城指挥员。他带着副旅长一直深入到最前沿,详尽地观察之后,将敌人城上的地堡、炮楼、火力点绘成平面图,编上号码,再根据攻击目标及自己部队的火器性能分工对号,一个周密、有条不紊的作战方案就出来了。   

    王近山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笑了:“哈!你这个李德生,挺科学的嘛!”   

    生着阔阔脸膛的李德生此时30刚出头,他楞楞地回答:“刘邓的兵嘛!”   

    此话很中肯。无论是王近山,还是李德生,他们的部署、战法都体现了勇、猛、准,是典型的刘邓部队战斗作风。   

    炎炎盛夏,城外严严密密围着重兵,襄阳城内三个旅龟缩成一团。   

    刘邓大军兵临城下,康泽在无望中挣扎着。   

    晚饭时,坐镇杨家祠堂指挥部的康泽喝了半斤老白干,大汗淋淋。军情紧急,他连续向蒋介石发报求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结果蒋介石只发来几封无关痛痒的安慰电。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下洛阳问鼎中原(4)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成功即成仁。康泽想到这,命令卫兵紧闭门窗,开始草拟给蒋介石的电报:    

    “卑职当仰体座训,坚忍镇定,团结军民,严明赏罚,誓以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期达固守待援之使命。”    

    他期盼援军顷刻到来。越盼越心焦,难道真要等到“校长”来电中所说的“最迟”之7月20日?据现在的情形看,襄阳城又怎能坚守到20日?   

    门开了,胡学熙轻手轻脚走进来。   

    “钧座,城外静得很。”   

    康泽不语。   

    胡学熙怕司令官热出毛病,伸手欲推窗。   

    康泽喝住:“不开!”   

    他转身又要去掌灯。   

    康泽又是一声:“不点!”   

    胡学熙正不知所措,郭勋祺疾步走了进来,匆忙地对康泽说:“司令官,城外没有动静,不妙啊!”   

    跟在郭勋祺后面进来的副参谋长易谦随声附和:“会不会是共军今晚要攻城?”   

    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只觉得头懵地一下,似乎屋顶向他们压来。就在刹那间,大地齐鸣,震天动地。   

    易谦惊恐地喊:“真的攻城了!”   

    郭勋祺对着窗外冲天的火光,骂道:“妈的,老子还没见过这种阵势,简直是疯了!”   

    胡学熙说:“上当了,共匪攻的还是西门。”   

    巨大的轰鸣吞没了一切声音。    

    康泽指着胡学熙,嘴唇翕动。胡学熙走到他跟前,俯身下去。   

    “快!快问问西门怎么样?”   

    胡学熙摆摆手,凑到他耳边说:“啥也听不见,等炮火减点儿势头再问吧。”   

    炮火一直持续了20多分钟,接着是激烈的机枪声。   

    胡学熙终于要通了西城守军的电话。城防仍在,只是形势很紧。   

    康泽看看郭勋祺,口气很婉转:“郭副司令,你看我们两个,哪个到西城看看去?”   

    “当然,当然是我。”   

    郭勋祺带着胡学熙出了司令部,走到十字路口,听到不远处有枪声,一惊,忙同西城联系,说西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口,进来一部分共军,人不多,几十个。   

    郭勋祺命令:“组织力量,拼死堵住,进城的共军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胡学熙问:“郭副司令,不到前面去吗?”   

    “再往前走走吧。西门一攻破就全完了。”   

    康泽在司令部等消息,见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此人一见康泽浑身筛糠般嚎啕大哭:“报告司令官,我该死!该死!我把炮丢了,我的炮全丢了呀!他们的人不知从哪里来的……”   

    化学炮连连长的报告如五雷击顶,一下子把康泽击蒙了。这可是康泽对付共军的一张王牌。没有化学炮,这怎么了得?康泽立刻命令易谦:“赶快!派人夺回来,一定要夺回来,快,赶快!”   

    化学炮是康泽的命根子,特务营奉命而去。此去非但化学炮没有夺回来,连特务营也给“搭”进去了。   

    郭勋祺、胡学熙仓皇回到司令部。   

    “西门完了。”郭勋祺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胡学熙用电话联系南城,开始说顶不住了,再联系,电话已经中断。   

    除了司令部范围,外面的一切情况都不明了。康泽让卫士点灯,用颤抖的手指拟了急电,分发给蒋介石、顾祝同、白崇禧:“襄阳已陷,我已尽最大努力,现仍集中最后力量固守核心工事,待援!”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下洛阳问鼎中原(5)

 

    康泽心灰意冷:援!援!援!都说来援,谁派的援兵都没到,再求再催又有什么用?他冷笑一声,把刚拟好的电文稿伸向烛苗。   

    郭勋祺说;“我到碉楼去指挥!”   

    司令部所在地是一所四周不邻民房的旧式祠堂,四个角筑有十分坚固的两层碉楼,大院中心筑有更坚固的三层主碉楼。司令官、副司令官的住室与中心碉楼有坑道相通。康泽认为这秘密坑道最安全,所以要进坑道。临走还吩咐卫士给他找一顶钢盔。   

    襄阳城四门全部突破,第六纵队接到刘邓指示:“康泽只能活捉,不能抬来,要活的!”   

    王近山对旅长们说:“康泽是国民党的中央常委,大特务头子。从他这里得到的情报、密电、密码,格外有价值。要活捉康泽。康泽司令部所有的资料,一张纸片也不能漏掉!”   

    天刚亮,一夜未合眼的胡学熙带着崩溃的神情对郭勋祺说:“我刚才到碉楼顶层看了,城墙、城内几个据点都挂上了白被单,我们彻底完了,就剩下这巴掌大的一块了……”   

    郭勋祺未接话茬儿,走到司令都正厅门前,对守卫司令部的部队喊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凡是拿起枪保卫司令部的,一律重赏金券10万元。”   

    抬来了一大箱新印的金券,当众开箱。开始还点数,发到后来索性让大家随便拿了。   

    康泽戴着钢盔从坑道出来,很反感地皱着眉头,径直走进正厅。   

    来了一封蒋介石的电报:吾弟未经过大仗,这次在襄阳同优势敌人作战,可磨练胆识。   

    康泽一声不吭,夺门朝坑道跑去。   

    攻击的炮火开始还不太激烈,一会儿就铺天盖地了。炮声间歇,四面八方都有共军喊话。   

    正在顽抗的士兵被这声势彻底震住了。整个司令部都在动摇,军心完全崩溃。一个军官摘下帽子,大喊:“我们要投降!我们不能为他们送命,他妈的,他们发财,在南京享福,我们为的什么?”   

    一呼百应,几百人随着喊:“我们要投降!我们不打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有人喊:“共军进院子啦!”   

    康泽等人拔腿即跑。刚钻进司令部,郭勋祺等就被蜂拥而入的解放军活捉了。   

    一批批放下武器的敌兵举着手走出碉楼、坑道,就是没有康泽。   

    率部打进司令部的第54团团长急了:“必须抓到康泽,抓不到特务头子,就不算完全胜利。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司令部各隐蔽处、坑道里里外外翻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康泽。   

    最后通过翻尸体,在坑道里横七竖八的死人堆里找到了康泽。借着黄昏的光亮,指战员们仔细端详,看到这个大特务美式将军服上满是鲜血和污泥,头上脸上手上脚上也都抹遍了污泥和死人身上的鲜血。涂抹的痕迹十分明显,真是出尽了洋相。   

    康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推也不动。   

    指战员们喝令康泽站起来,但康泽就是赖着不肯起来。有个战士生气极了,大声呵斥说:“你这个大特务头子,别装死了,你再不起来,老子就揍你!”   

    康泽一听说要揍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一骨碌爬起身来,口中喃喃地说:“我投降!我投降!”   

    看他那一身血污,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解放军战士端来一盆水,让他洗。康泽一见水,端起盆子就喝。   

    襄阳战役后,华野发起济南战役,使华东、华北、中原三大战略区连成一片。中野、华野两大主力完全控制了中原和华东战场的主动权。中原处于全部解放的前夜。   

    至此,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已见分晓。   

    前线捷报频传,毛泽东兴奋异常,打着手势说:“解放战争好比爬山,现在我们已经越过山坡,爬过山顶,最吃力的阶段已经过去,战争形势的新转折已经到来了!”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毛泽东:“蒋介石败局已定!”(1)

 

    运筹帷幄,淮海大战一触即发   

    毛泽东:“蒋介石败局已定!”   

    在离中原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子,北京西南河北省平山县的西柏坡村,毛泽东在日夜思考着中原战局。   

    至11月初,人民解放军秋季攻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济南战役歼敌10万人,辽沈战役歼敌47.2万人,并解放了东北全境,使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时,国民党军的总兵力已下降到290万人,北线“华北‘剿匪’总司令部”总司令傅作义集团正被压缩在几个主要城市,南线西北战场的胡宗南集团被挤到关中一隅,中原战场的刘峙、白崇禧两个集团共93万人被孤立在徐州、武汉及其周围。刘峙集团辖邱清泉(第2兵团)、黄百韬(第7兵团)、李弥(第13兵团)、孙元良(第16兵团)等4个兵团,以及第1、第3、第4、第9等4个绥靖区部队,以徐州为中心相互靠拢,企图固守徐州、控制陇海路商丘、海州段和津浦南段,屏障南京。白崇禧集团辖张淦(第3兵团)、黄维(第12兵团)、宋希濂(第14兵团)等3个兵团及第5、第13、第16等3个绥靖区部队,控制平汉南段,扼武汉、信阳、襄樊,屏障华南。   

    敌人各个集团不仅不能构成完整战线,而且已经陷入被动挨打、面临覆没的境地。   

    这几天,毛泽东总是睡不安稳。东北战场大局已定,他本该放松几日了。但是,迫在眉睫的淮海战役使他夜不能寐。那里的情况比东北战场复杂。淮海战役是在蒋介石的家门口较量,敌人的抵抗会更加顽强,后勤保障、兵力支援也极为便利。而这一仗成败,将直接影响到中国革命的进程。   

    桌子上放着两份电报,都是粟裕发来的。一份报告说淮海战役已准备就绪,整个战役希望能由陈毅司令员、邓小平政委统一指挥。对此,毛泽东已经代表军委答复,同意了粟裕的要求。另一份电报是粟裕和谭震林就部队的兵力部署和攻击时间提出的具体意见。   

    毛泽东坐到刚从石家庄运来的旧式沙发上,把电报和地图摊在腿上。他的脑海里翻滚着徐淮大地的战争风云。他反复思索着关于首歼黄百韬的战略决策。这极其重要的一步会被蒋介石及其参谋部识破吗?万一黄百韬缩回徐州,战略态势又将出现什么变化?   

    他不停地抽烟,一口接着一口……   

    现在,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决战迫在眉睫,东北野战军即将入关,怎样才不会惊跑北平、天津一带60余万国民党华北军队呢?   

    屋外熟悉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思中的毛泽东。是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周恩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以及叶剑英等作战指挥部的同志来了。   

    一个至关整个战局的军事会议在西柏坡简陋的农舍里严肃、紧张地进行着……   

    毛泽东用他浓重的湖南口音说:“我看就这么定了。十几年前,蒋介石在中原赢了各路军阀诸侯,今天,一定会在中原输给共产党人,输给人民。我立即写电文,电令粟、谭(即谭震林),并告刘、陈、邓,要求他们于11月7日或8日的晚间,在各处同时发起攻击,给敌人造成淮海战场处处是解放军主力的假象,使他们各怀惶恐,不敢互相支援,以利于解放军乘机迅速割歼黄百韬。”   

    11月14日,毛泽东挥动如椽大笔,书就《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满怀信心地指出:“中国的军事形势现已进入一个新的转折点,即战争双方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人民解放军不但在质量上早已占有优势,而且在数量上现在也已经占有优势。这是中国革命的成功和中国和平的实现已经迫近的标志。”“一这样,就使我们原来预计的战争进程,大为缩短……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同日,中共中央指示中原野战军立即东出徐蚌。并于16日决定成立淮海前线总前委,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5位同志组成,邓小平、刘伯承、陈毅为常委,由邓小平任书记,统一领导与指挥华东、中原两野战军,在原拟淮海战役计划基础上,以徐州为中心与蒋介石最大的战略集团进行大规模决战,准备以3至5个月的时间各个歼灭敌人于淮河以北地区。   

    毛主席在决定中指示总前委说:“淮海战役为南线空前之大战役,此战役胜利,长江以北局面即可大定。”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   

    1948年11月5日,徐州机场。   

    一万多官兵默然无声,灰蒙蒙的一片,成方队整齐排列。   

    刘峙在兵团司令官和随从们的簇拥下疾步前行,两眼环顾整个机场。   

    机场上上万人的目光此刻全都投向他。这位曾经在北伐和抗战期间先后担任过国民革命军第1军军长和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上将总司令,胸前的军功标记好大一片。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毛泽东:“蒋介石败局已定!”(2)

 

    数日前,南京国防部向他透露:白崇禧将来徐州接替他的职位。他觉得很难堪。他手下的高级幕僚更是难以接受,时不时在刘峙面前发牢骚。刘峙气得连喝了几天闷酒。后来听说白崇禧不来了,刘峙顿时喜形于色。三天前,南京方面通知刘峙,蒋介石要亲自到徐州安排战事。刘峙既紧张又兴奋,连夜调动万余部队在徐州机场演练,准备接受蒋介石检阅。   

    今天上午,国防部来电说,蒋介石因有要事滞留南京,改由参谋总长顾祝同衔命前来徐州召开军事会议。   

    蒋介石不来徐州,刘峙有些失望。但顾祝同也不是等闲之辈。让顾祝同亲眼看看徐州的军威,回去向老头子报告,老头子自然会高兴。所以,当参谋问他机场阅兵还搞不搞时,他未免有些生气:“这还用问?不但要搞,还要搞得更好!”   

    西南方向传来飞机轰鸣声。   

    机场上的每个头颅似乎都被天空中一根无形的绳索套住了脖子,一起吊起来。   

    在国民党军高级将领中,最具风采的恐怕要数参谋总长顾祝同了。当他在矮小墩实的作战厅厅长郭汝瑰的陪同下,一步步走下飞机,众星捧月般的出现在一大群高级将领之中的时候,他那适中的身材、洒逸的风度更显得鹤立鸡群。   

    ……顾祝同的目光越过周围的将官,平视过去,只见机场上等待受阅的队伍在寒风中穆然不动。放眼远眺,云龙山、古黄河、徐州市若隐若现……哦,徐州!顾祝同的心弦颤抖了一下。这里又要变成战场了。   

    10月下旬,中原野战军主力解放郑州、开封后,国民党统帅部判断:华东野战军可能南下苏北,中原野战军主力4个纵队有可能东进。若华东、中原解放军联合发动攻势,“中原会战将在徐州方面进行。”因此,10月23日,蒋介石在南京主持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制订了“徐蚌会战计划”,其基本构想是:徐州“剿总”除留一至两个军坚守徐州外,陇海线各次要城市一律放弃。主力于徐州至蚌埠间铁路两侧地区实行攻势防御,集中全力寻求由平汉路东进和津浦路南下的解放军,进行决战。   

    徐州古称彭城,是我国著名古郡之一。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   

    这两句诗,概括了徐州的战略地位,也道出这里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徐州地处苏、鲁、豫、皖四省的交界处,从古至今都是扼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京杭大运河开通之后,它又是连接南北的必经之地。交通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徐州素有“军事重镇”之称。尤其在疆域分裂,南北对峙之时,徐州更显得重要,真是:“九里山下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自春秋战国时起,徐州介于齐、鲁、吴、越、宋诸国之间,这里一直是诸侯争霸中原最注目之地。从公元前573年起,楚、郑伐宋夺取徐州;晋、鲁、卫干涉围困徐州;越王勾践北上徐州;齐、魏,齐、楚争徐州,真是连年战争不已。到了东汉末年,徐州又成为必争之地,如曹操攻陶谦,唐代统治者与藩镇战徐州。宋代以后,徐州地近京畿,地位更加重要。古往今来,这儿一直在龙争虎斗。据文字记载,从夏帝15年到如今就有400余次战事。而刘邦、项羽的垓下大战更是悲风千古,震撼史籍。辛亥革命元勋、卓越的军事家黄兴说得更透彻:“南不得此(徐州),无以图山东;北不得此,无以窥江东,是胜负转战之地。”   

    徐州“剿总”中将参谋长李树正威严的口令声和报告声将顾祝同的思绪召唤回来。军乐响过,阅兵正式开始。刘峙和顾祝同并肩走向受阅部队。刘峙比顾祝同年长四岁,可看起来要苍老很多,两人最大的相似之处是宽容大度。刘峙总是以元老自居,看到年轻军官一个个飞黄腾达,从不嫉恨。“你们是我的学生,尊我一声老师就行了!”就像蒋介石总忘不了他曾是黄埔军校校长一样,刘峙最得意的是担任军事教官的经历。顾祝同对下级的宽厚则往往让下属们吃惊。他不禁官兵赌贿,只要能打仗就行。正因为如此,顾祝同的麾下汇集了那个时代最出色的军人和最下流的恶棍。杂牌军将领黄百韬也因投靠他,才得以消灾免祸,平步青云。   

    听到刘峙沉重的喘息声,顾祝同渐渐地放慢了步子。他想起在飞机上郭汝瑰的一句笑语。十几分钟前,飞机快要落地时,郭汝瑰问顾祝同:“总座司令,内部颇有微词,你听到了吗?”   

    “没有。”顾祝同想听听。   

    “大家说,徐州是南京的大门,应派一员虎将把守才是。就是不派一虎,也应派条狗看门。如今只派头猪,怎么守得住呢?”   

    顾祝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委婉地说:“‘徐州剿总’的人选,我们考虑过两个人,一个是刘经扶,一个是蒋铭三。蒋铭三日嫖夜赌,不理事。比较起来,还是刘经扶好些吧。”   

    刘峙此刻皱起眉头,他似乎焦虑地期待着什么。突然,受阅部队一声爆喊:“效命党国,保卫徐州!”刘峙的双眉舒展开来,眼光转向顾祝同。顾祝同笑了。   

    顾祝同身负老头子密令,倍感责任重大。于是,当天上午便召集邱清泉、黄百韬、李弥、孙元良等兵团司令官及可以离防当徐州的军、师长,在徐州“剿总”司令部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毛泽东:“蒋介石败局已定!”(3)

 

    此刻,会议室里云集了徐州地区的大部分高级将领。一排排纽扣和肩章闪闪发光,密密麻麻如星汉灿烂。   

    刘峙陪顾祝同在会议室的中心位置坐下。刘峙总是笑眯眯的,像大庙里的哈哈佛。但细一看就会发觉,他的眼皮今天有些发亮的水肿,动作也显得迟钝疲倦,还不时咧咧嘴,似压迫着无数个哈欠,眼里竟憋出许多泪来。   

    他昨晚一夜未睡。   

    顾祝同总是显得精力充沛,挺直的腰板始终保持着军人良好的姿态。在肃穆的气氛中,顾祝同的目光从与会的将领们脸上一一扫过。这些将领顾祝同大多熟悉。他和他们微妙地交换着眼神,有的还互相颔首致意。当他和端坐在他的左手、已经略微秃顶的黄百韬四目相对时,他觉得黄百韬的眼中有一种凄苦之情。昨天在机场时,他就发现黄百韬有点异常。其实,黄百韬这几天只不过是闹起了胃病。顾祝同的目光在黄百韬的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在座的这些将领中,他似乎和黄百韬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黄百韬年轻时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但大约和出身寒微、营养不足有关,身材比较瘦小。他早年是北洋军阀李纯的传令兵。李纯看他勤敏好学,送他到金陵军官教育团学习。从此,他开始了军事指挥员的沉浮生涯。军阀混战中,他最终投靠蒋介石。蒋介石解除杂牌军将领兵权的惯用手段是保送到陆军大学学习。于是黄百韬成了陆大学员。但黄百韬不死心,仍然兢兢业业地研究军事,以期东山再起。果然,在他任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时,因为写了一篇极为漂亮的军事论文,备受当时的军政部部长何应钦的赞赏。黄百韬因此与蒋介石系统有了瓜葛。1941年他进入顾祝同的圈子,当了顾祝同第三战区的参谋长。但黄百韬终非中央军嫡系,在以后的时日里,他的命运就如狂涛中的一叶轻舟,一会儿被甩进谷底,几遭杀身祸;一会儿又被捧上巅峰,备受恩崇。几乎中原战场的每一次战役都把黄百韬推到幕前,充当最富有戏剧色彩的主要角色。   

    这一次大战,他的命运又如何呢?顾祝同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目光告别黄百韬,向右移去。   

    第2兵团中将司令官邱清泉端庄而坐,注视着顾祝同。邱清泉是顾祝同在黄埔时的学生,顾祝同太了解他了。他不像黄百韬,这家伙从少尉排长一步步升到中将兵团司令,一直为蒋介石所宠信。昆仑关一仗,曾得过宝鼎勋章。此后他统率王牌5军,以他手书的“头经刀砍始为贵,尸不泥封方为否”作为信条,东征西讨,成了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精锐中的精锐。他那受过伤的嘴唇被缝了数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痕,一说话嘴就歪。   

    这时,国防部中将作战厅厅长郭汝瑰开始宣布徐蚌会战计划。   

    “孙元良兵团由商丘转移至蒙城地区,保障津浦路徐、蚌西侧的安全;邱清泉兵团在砀山、永城地区集结待机;李弥兵团由碾庄向灵璧、泗县地区转移,担任机动任务;黄百韬兵团由新安镇转至运河以西集结;冯治安放弃临城、枣庄……”   

    当邱清泉听到“第2兵团以永城、砀山为中心集结”时,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的部下眼下驻守河南商丘。尽管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早年就读于上海大学,后又到德国深造,素以儒将自居,但他信迷信得很,他觉得商丘这个地名与他的姓氏相克,是“伤邱”的谐音。现在要离开那个不祥之地了,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郭汝瑰继续宣读着:“第7兵团应确保运河西岸,与第1、第3绥靖密切联系……”   

    作战方案是顾祝同参与拟定的,他自然不用听。此刻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用锋利的目光打量着会场上的每个人。   

    李弥,黄埔四期生,眉宇间透出机智的灵气。当年他指挥第八军,曾经在滇缅路上风光一时。后来又是这个李弥,在滇缅金三角地区,招兵数万,自成独立王国,成为全世界有名的“武装毒枭”。他早就听人讲过,在“国军”中要吃得开,得具备两个条件:头戴绿帽(陆军大学),身穿黄袍(黄埔系)。他身边的“剿总”副总司令兼第4绥靖区中将司令官刘汝明是河北大汉,看起来一副憨厚相,其实城府颇深,貌似平庸却心地敏慧、办事谨慎,从来不吃亏。至于坐在最边上的“剿总”副总司令兼第3绥靖区中将司令官冯治安,虽然也堪称仪表堂堂,但眉宇间的浑浊之气足见此人明于外而暗于里,遇事总是优柔寡断,他似乎还没有察觉,整个淮海决战国民党兵败如山倾,将从他身边的一场大兵变而起……   

    郭汝瑰讲完了,退到一边。顾祝同毫无表情地提出,想听听在座各位的意见。   

    会场上出现了瞬间的沉寂之后,黄百韬站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职部坚决执行命令。但据侦察报告,这次陈、刘二匪合流,野心在于围我第7兵团。我已发现共军主力正从临沂一线向我扑来……”他认为第7兵团远离徐州,地处孤立,易被击破,而且目前各军又分布于陇海路两侧,兵力分散,“备左则右寡,备前则后寡,无所不备而无所不寡。”“唯有仿效拿破仑的集中法,将第7兵团收拢于徐州近旁,方能解除共军的威胁。”应该说,黄百韬是意识到了他的危险处境的。   

    “不对!”只听一声大叫,邱清泉几乎拍案而起,歪咧着大嘴,不屑地斜了黄百韬一眼,说:“总座,我已抓住共军第三纵队侦察员,目前陈、刘二匪数十我部形成东西夹击态势。”   

    “总座!”李弥站起来,目不斜视,一字一顿地说:“我部也侦察到共军主力正向我部逼近。”   

    冯治安吞了口唾沫,欲言又止。他深知他的部队才处在最前沿,要说受到共军威胁,首先得是他。但他不好说,自己的部队是杂牌军,历来就是当炮灰的,命该如此,说也没用。黄百韬能征惯战,尚且受邱清泉等辈的轻视,何况自己呢?   

    比冯治安更高明的是第16兵团中将司令官孙元良。他虽然出身黄埔,血统高贵,却从不仗势欺人。像这样有伤和气的争论,他从不参与。所以,他的人气非同一般。早在江西“围剿”红军时,因为他打了败仗,蒋介石一气之下下令杀掉他。奇怪的是,十多年后,蒋介石设宴招待有功将领时,面前却站出了个孙元良。蒋介石背过脸去,问一位将领:“这个人不是杀掉了吗?”这位将军说:“校长,他也是你的学生,很能打仗的,我们瞒了你把他放了。”蒋介石听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各位,共军真正垂涎的乃是徐州!”刘峙出来讲话了,他那苍老的声音在会场上嗡嗡作响。“徐州是‘剿总’所在地。徐州不保,群龙无首。因此,城内必须拥有雄厚的兵力,万万不可大意?”   

    共军主力到底在哪里?他们的作战意图何在?顾祝同见高级将领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只得草草散会。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中原大地响起隆隆的炮声(1)

 

    钳制打援,配合华野围歼黄百韬   

    中原大地响起隆隆的炮声   

    10月中旬的中原大地,已经进入初秋时节。庄稼大部收割完毕,空旷的田野上吹着一阵阵凉风。郑州周遭的树木,已经出现斑驳的黄叶,秋蝉在黄叶间发出哀鸣。   

    此时,中原野战军的4个纵队正踏着劲吹的秋风向郑州方向前进。   

    蒋家王朝临近末日的时候,也仿佛一天到了黄昏,一年到了秋天。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第二年又取得了伟大胜利。在军事上,歼敌正规军94个旅,加上非正规军共152万余人;解放土地15.5万平方公里,城市164座,人口3,700万,解放区面积已扩展到235万平方公里、城市579座,人口1.68亿;人民解放军已发展到280万人,其中正规军149万。敌我兵力对比,已由战争初期的3.4:1缩小为1.3:1。经过两年的战争锻炼,全军的政治素质、战斗力特别是攻坚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已发展到可以集中兵力打大仗,可以打集中强大之敌,夺取大城市。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已经处于摇摇欲坠和土崩瓦解的边缘。   

    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其给美国国务卿马歇尔的报告中不得不承认:“局势的恶化已经进展到接近崩溃的地步。”   

    蒋介石也哀叹:“国军处处受制,着着失败。”   

    为了夺取全国的胜利,中共中央于1948年9月间召开政治局会议。会议根据过去两年作战的成绩和整个敌我形势,提出建设500万人民解放军,在大约5年左右的时间内(1946年7月算起)歼敌500个旅(师)左右,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的反动统治的总任务,并决定战争第三年解放军仍然全部在长江以北和华北、东北作战。   

    中央军委依据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规定的任务、方针,确定战争第三年歼敌正规军115个旅(师)左右,将革命战争继续扩大和深入到国民党统治区,并指示全国各战场发起秋季攻势。要求中原野战军协同华东野战军作战,歼灭中原敌人,解放全中原,尔后协同各兄弟野战军,继续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的后方。   

    由此,从1948年9月开始,人民解放军先后在东北、华东、中原、华北、西北战场上,发起了规模空前的秋季攻势。在此期间,白崇禧以郑州之孙元良兵团与平汉线南段之张轸集团南北对进,寻我主力作战,并企图破坏我豫西后方。为了打击敌人的这一企图并配合华东野战军进行济南作战,中原军区和中原野战军部队于9月16日在宛(南阳)、确(山)地区对张轸集团发起进攻,歼敌1,000余人。随后白崇禧又以张淦(第3兵团)、黄维(第12兵团)两兵团约20万人向宛东进犯。中原野战军遂采取南北分兵,拖散敌人,寻机歼敌的方针,以第二纵队和江汉、桐柏军区主力将张淦兵团拉入大洪山区,以第六纵队、陕南军区第12旅抑留黄维兵团于桐柏山区,使两敌不能东调,有力地策应了华东野战军攻济作战。以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北进禹县、襄城、叶县地区,待机歼敌。   

    9月24日,华东野战军攻克济南。9月25日,中央军委决定华东野战军举行淮海战役,提出第一步作战应以歼灭即将自徐州调返新安镇地区的黄百韬兵团为目标,然后再歼两准和海州、连云港之敌,歼其十几个旅,打通山东与苏北的联系,以利于下一步进行徐州、浦口线上的作战。   

    10月11日,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发出了《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的指示,明确规定:“本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心,是集中兵力歼灭黄百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占领新安镇、运河车站、曹八集、枣庄、临城、韩庄、邳县、台儿庄、临沂等地。”   

    第二阶段“攻歼海州、新浦、连云港、灌云地区之敌,并占领各城”。   

    第三阶段准备在淮阴、淮安方向作战。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中原大地响起隆隆的炮声(2)

 

    毛泽东在电文中指出:预计战役开始后敌孙元良兵团将东进,为此,中原野战军应即速部署攻击郑州、徐州线,钳制孙元良兵团。   

    高耸于秋日晴空中的中岳嵩山,依然是那样安详。但在嵩山脚下,却在紧张地进行大战前的准备。   

    中央军委发起淮海战役的电报已到,连日来,邓小平与刘伯承、陈毅不断开会,共商作战部署。   

    中原野战军主力在大别山拖瘦了,但却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经过仔细商量,刘邓和陈毅决定首先攻取郑州,以吸引孙元良兵团回援,或吸引邱清泉兵团一部向西,配合华东野战军作战。   

    关于郑州战役的具体部署,确定由陈赓和陈锡联统一指挥中原野战军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及豫西军区、豫皖苏军区武装,在华北军区第十四纵队的配合下,于10月下旬发起作战,并责成陈赓和陈锡联制定详细作战方案。10月13日,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的司令员杨勇、陈锡联、陈赓、秦基伟制定了郑州战役作战计划,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看了十分满意。   

    18日,刘陈邓下达郑州作战的基本命令。具体部署是:以第一、第二纵队为东兵团,在郑州城南至东北方向实施突击;以第四、第九纵队为西兵团,由郑州西南至正北方向实施突击;以豫皖苏军区第1、第5军分区的3个基干团兵力,位于开封以东、以西地区,破坏陇海铁路,牵制和阻击可能由开封西援之刘汝明部,并截击郑州可能东逃之敌;以豫西军区第4军分区基干团和九纵第77团组成北支队,直插平汉路黄河以南,阻击新乡南援之敌,并防郑州之敌北逃;华北军区第十四纵队则在黄河北岸新乡至黄河铁桥之间发起攻势,协同作战。   

    这时因济南解放,徐州吃紧,驻郑州的孙元良部队已东调,以驻新乡的第12绥区司令部率40军一部接替它的防务。当时郑州之敌计有第146师(欠317团),第228师(辖3个团,原为暂编第26旅,改师后归99军建制),第39师之115团,及汜水、荥阳、新郑、郑县等保安团共1万余人,分驻郑州至黄河铁桥之间。   

    郑州已成了孤零零的十字架。刘伯承司令员幽默地说:“蒋介石是信奉上帝的;总有一天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10月21日夜,郑州战役发起。第一纵队和第九纵队奉命首先完成对郑州之敌的包围,尔后由第九纵队在城西北角突破。40军是刘邓的老对手。1945年在平汉战役中,它就被刘邓全歼。这个军的106师师长李振清(又叫李铁头)被俘后释放回去,又把它重建起来,改称整编第40师,驻守安阳城。刘邓挺进大别山,它被调到高山铺地区,再次被我歼灭。想不到它又被重建,恢复了军的番号,成为绥靖部队,驻守郑州。   

    10月22日凌晨3时,我右翼第一纵队旅长杨俊生率领的第1旅第2团,攻占了郑州东北3公里处的祭伯城,豫皖苏军区第5军分区部队占领了开封、郑州间的中牟县城,九纵26、27旅主力分别进入预定阵地。郑州之敌发觉被我主力包围,不敢固守,于22日6时倾巢弃城北逃。   

    至22日17时,郑州逃敌全部被歼,郑州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接着,10月24日夜,中原野战军和华北军区密切配合,同时向黄河铁桥南北桥头堡垒攻击,全歼守敌,郑州战役胜利结束。   

    “郑州的得失,常常决定中原战局的成败。”   

    郑州战役的胜利后,开封的守敌不战而逃。陇海路上串珠般的三大名城——洛阳、郑州、开封全部获得解放,影响极大。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淮海战役的枪声打响了(1)

 

    河南开封城外,有几支铁流在默默行进。邓小平和陈毅乘坐一辆中型吉普车,率领着中原野战军的几路纵队由西向东,向徐州方向转战。   

    郑州战役后,根据中央军委的部署,华东野战军开始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作战行动,即集中7个纵队担任割裂、围歼新安镇、阿湖地区的黄百韬兵团;以6个纵队从东、北两面紧逼徐州,阻击可能由徐州东援之敌;中原野战军主力在郑州作战后,迅速东进,举行徐蚌作战,斩断敌人交通中枢津浦路徐蚌段,以孤立徐州之敌。   

    10月26日,邓小平、陈毅率领中原野战军第一、第三、第四、第九4个纵队从郑州出发,沿陇海路东进,奔赴淮海前线。   

    当部队经过开封,进至商丘东南地区时,传来了辽沈战役胜利结束,东北完全解放的消息。陈毅和邓小平来到古都汴梁,登上城头。   

    向东望去,在铜山、两淮、海州的上空,已不是一股一股初起的乌云,也不是频催山雨的风,而是绵延千里广漠无垠的密云正在凝聚,只待天风吹来,倾盆大雨就将下降。天风海雨逼人!   

    向后看去,开封府金碧辉煌的大相国寺,残垣破壁的灰色城墙,满是污水的护城河,都隐没在落日余晖里。    

    天色渐暗,战士们心里却在展现着一幅壮丽的图画。他们知道,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决战,就将在古战场上展开。为了迎接这场大战,此刻,从中原大地到淮北平原,几十路大军正向着一个目标奋勇前进,几十万人马在昼夜不停地奔驰。   

    在豫西,刘伯承司令员正率领着王近山、陈再道等中野的两个纵队和20旅、豫皖苏军区的队伍,与国民党白崇禧桂系的几个兵团在中原战场上周旋,拖着他们的鼻子向西牵。   

    粟裕代司令员,谭震林副政委正率领着华野的韦国清、王建安、滕海清、孙继先、叶飞、陶勇、王必成、宋时轮、成钧、张仁初、聂凤智、胡炳云、谢振华、周志坚、曾生等十几个纵队从鲁西南到东海岸,在600公里宽的土地上铺开,浩浩荡药地向南推进,准备包围黄百韬兵团,展开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战斗。   

    中野的杨勇、陈锡联、陈赓、秦基伟等4个纵队正在紧追着东撤的邱清泉、孙元良兵团,挥戈东进。   

    陈毅健壮的身躯靠在车座椅背上,望着窗外奔腾的铁流,感慨万千,眯缝着眼睛,嘴里轻轻地吟诵着诗句:    

    几十万,民工走不通,骏马高车送粮食,   

    随军旋转逐西东,前线争立功。    

    担架队,几夜不曾睡,稳步轻行问伤员,   

    同志带花最高贵,疼痛可减退?    

    吉普车,美蒋运输来。闪闪电灯红似火,   

    ……    

    “好诗!”邓小平笑了,“陈司令员,你应该当诗人,古词、新诗、民风熔为一炉,别具风格。”   

    陈毅谦恭地说:“过奖了,将军诗人古来有之,岳飞的《满江红》气势磅礴,曹操的《蒿里行》把汉末动乱年代人民的苦难描述得淋漓尽致。”   

    邓小平说:“我不懂诗,可是我更喜欢曹操的《短歌行》,‘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求贤如渴。只可惜,中国历代皇帝只爱诗词歌赋,不爱科学。”   

    陈毅有所同感:“是呀,这就是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落后于世界之林的一个重要原因。科学是属于人民的,一旦我们人民当家作主,我们这个有五千年灿烂文化的古国就会兴旺起来!”   

    邓小平满腔热情地说:“这个日子不会太遥远了,从当年我们一起在巴黎公社旗帜下宣誓,到现在这场决战,中国革命已经走过了艰难的历程,我相信这场淮海大战就是新中国的奠基之战。”   

    陈毅越发感慨:“‘三十功名尘于土’,我们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八千里路云和月’,每一步都要用血的代价去换取。”   

    邓小平一阵沉默,望着车窗外茫茫夜色若有所思地说:“是呀,我在动员会上说过,破釜沉舟,在所不惜。为了解放战争的彻底胜利,中原野战军付出最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两位志同道合的战友谈古论今,吉普车载着笑语在月夜里飞驰。突然,车灯前猛然闪出几个战士招手拦车。驾驶员将车猛地刹住,伸出头来,冲着拦车的战士发起火来:“干什么?也不看看是谁的车?”   

    陈毅和邓小平一起走下车来,和蔼地询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事吗?”   

    原来,战士们看到灯亮,还当是来了辆大卡车呢,这时才看清是辆中吉普,坐有两位首长,心里不免后悔,显得十分不安。停了一会,有位班长胆子稍大点,上前敬礼,说道:“首长,打扰了,我们只看到灯亮,不知是首长的车子,我们连长打开封时负了伤,但他坚持要和我们一起行军,路上晕过去几次,我们几个照顾连长掉了队,怕追不上队伍,这才……没想到耽误了首长……”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淮海战役的枪声打响了(2)

 

    陈毅的目光朝战士肩上扫去,见他肩上趴着一位伤员。连忙说:“同志,没关系,请伤员上车吧。”    

    负伤的连长苏醒了,猛地从战士身上跳下来,吼道:“谁让你们背我,快!往前进!不知道吗?进攻的队伍是不允许停下来背伤员的,让孙元良跑了那才是罪过!”   

    邓小平赞赏地看着这位连长,打断他的话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志,对新同志说话,要注意态度啊!”   

    连长听着这说话的人是四川口音,一下子认出了站在面前的是邓小平政委,赶忙立正,敬礼:“邓政委,三纵7团6连连长高玉娃向您报到!”   

    “邓政委!”几个战士瞠目结舌,立正,敬礼:“首长,我们错了!”   

    邓小平微笑着向战士们打个招呼:“你认识我?”   

    高玉娃说:“首长,我是高玉娃呀!您忘了,去年在大别山,是您和刘司令员救了我。”   

    陈毅打趣地说:“啊,你们是老相识了。”   

    “高玉娃……”邓小平一时回忆不起来。   

    高玉娃连忙解释:“首长,去年夏天在大别山,我也是负伤掉了队,是卫生员扶着我走到个山口上,正碰上您和刘司令员。当时,是您让参谋给我倒水喝,刘司令员还把你们的几包八封丹留给我。开始,我也不知道是您和刘司令员,还特地让卫生员去打听您所在部队的番号,想回去给我们团长报告,给您写表扬信呢!等后来我知道了真情,可急坏了,山里的药那么珍贵,我怎么能把首长的药给吃了呢?剩下的两包我一直收着,指望哪天还给您,没想到今天……”说着,高玉娃流着泪水从兜里掏出两包八封丹捧了过去。   

    邓小平听着高玉娃的叙说,沉吟着,他想起了大别山的艰辛生活。   

    陈毅深情地说:“你们在大别山折腾得够苦的,同志,这八封丹你留下来作个纪念吧,让后代人都记住你们大别山的艰难日子。”   

    邓小平把陈毅介绍给战士们:“认识一下吧,这是陈毅司令员!”   

    “陈司令员!”战士们惊喜地喊了起来。   

    邓小平、陈毅和战士们一一握手告别。陈毅拉着高玉娃的手,要他上车坐上一段路,可高玉娃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耽误首长了,带着战士抢在车子前面,风一般地去追赶队伍。   

    和士兵的会见给邓小平带来了愉快,但随着车轮滚滚的声音,他的心思又回到了眼前的战争中来。自接到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下达的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命令后,中野上下像点着了一把火,等待了许久的决战终于到来了。谁都知道这场决战关系到中国的命运。作为中原局书记的邓小平自然知道这次决战的分量,知道担负在他肩上的重任。开完动员大会后,中野兵分两路,一路由刘伯承率领去豫西,一路则由他和陈毅率领东进,牵制邱清泉、孙元良兵团。几日来,战斗的进展是神速的,郑州、开封相继解放。但是,并未和敌主力兵团交上火。邱清泉、孙元良已从这两座城池撤走,显然,敌军也在收缩兵力,企图猥集徐州。眼下,对于中野这几个纵队来说,能否尽快地追上敌主力兵团,狠狠地打击他们一下,造成兵逼徐州的态势,声西击东,把徐州刘峙集团的注意力吸引到西线战场上来,从而隐蔽华野围歼黄百韬的作战企图,保证华野完成第一战役首歼黄百韬的作战计划,这是邓小平现在思虑的主要问题。   

    天色微亮,参谋前来报告:“邓政委,陈毅司令员,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和刘汝明的181师接上火了!”   

    淮海战役的第一枪终于打响了!   

    邓小平一挥手:“告诉先头部队,要全歼181师。通知各纵队,凡是和敌人接上火的,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地打!我们这里打得越热闹越好!”   

    陈毅从皮包里掏出地图,仔细地看了看,说:“刘汝明的181师在商丘,离徐州不远了,打听一下,华野粟裕同志到了哪里?”   

    邓小平补充道:“据西线战况,敌人正在收缩兵力,即转告粟裕同志,要他放心地去对付黄百韬兵团。”   

    “是!”参谋响亮地回答。   

    邓小平对司机说:“去商丘!”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牵住黄维的鼻子

 

    当陈毅、邓小平率领中原野战军主力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东进之际,刘伯承、李达则指挥第二、第六两个纵队和江汉军区、桐柏军区部队在西线把黄维、张轸两兵团拉进这两座大山区去,同白崇禧的部队进行捉迷藏式的战斗,揪住敌人的尾巴,并寻机歼灭弱敌。   

    10月22日,刘伯承、李达飞电报告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    

    (一)白(崇禧)敌企图在随枣桐唐间地区围歼我二纵、六纵及桐柏、江汉主力,从18日起即以3兵团由应城地区沿随枣公路及以北地区西进,昨(21)日进到随枣间之随阳店、厉山之线及以北地区,今(22)日继向枣阳及其西北前进。12兵团由沙河店、牛蹄、贾楼经泌唐向平氏、湖阳进犯,该军主力昨(21)日己进到唐河、泌阳之线。13绥区第2军、第15军主力出新野、邓县,该敌主力昨(21)日进至瓦店、歪子镇、急滩镇,并以一部结合保安团队向南扫荡。20军134师率两个团出枣阳西北,昨日到达枣阳西南地区,另一个团由樊城北出吕堰镇。   

    (二)我为摆脱敌之合围圈,乘歼弱敌,以抑留白匪计:   

    甲、已令二纵、桐柏、江汉主力20日夜转移至随县以南之尚家店、三阳店地区,拟南下钟祥地寻歼弱敌,以拉张淦向南。   

    乙、已令六纵于21日夜转移至新野西南之新店、桓铺南北地区,捕歼向邓县地区之15军部队,目的是抑留黄维在西。    

    于是在这两个山区里,捉迷藏的“军事游戏”开始了。   

    结果,陈再道、王维纲率领的第二纵队和张才千、刘建勋率领的江汉军区主力攻占应城、安陆,歼敌28军军部等4,000余人,将敌张轸兵团吸入大洪山区;鄂豫、桐柏军区主力并结合群众破击平汉路南段,威胁武汉;王近山、杜义德率领的六纵队,刘金轩、汪锋率领的陕南军区12旅,围攻南阳以南之下薛集之20军,抑留黄维兵团于桐柏山区。   

    刘伯承调虎进山之计果然奏效。白崇禧见中原解放军攻势突然增强,误以为刘伯承犯了分兵之忌,给了他重兵围歼的可乘之机。因此,严令张轸和黄维穷追到底。张轸、黄维不敢怠慢,一个向南深入大洪山,一个向西深入伏牛山,艰苦跋涉于崇山峻岭之间,离开交通线越来越远。   

    黄维率领全部美式装备的12兵团本想在豫西大展身手,但沿途扑空,最后不得不返回确山、驻马店一带休整。   

    对这次阻截和打援行动,国民党华中“剿总”作战处长覃戈鸣在被解放以后写道:    

    “白崇禧指挥的黄维兵团、张轸兵团等20多万机动部队,正在豫西及鄂北地区被刘伯承司令员牵着鼻子作捉迷藏式的周旋。白崇禧把他的主力集中于驻马店等地区,企图进犯豫西解放区,刘邓大军之一部南下绕攻应山,威胁白崇禧的后方大动脉平汉路,白被迫转运张轸兵团到应山,刘邓大军之一部却早向豫西转移。白企图在新野、邓县一带围攻刘邓大军的主力,结果扑了空。”    

    毛泽东对刘伯承在中原西南进行的牵制行动,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在10月22日专门给中原局发来电报,指出:“目前极好的形势是白崇禧部黄(维)张(轸)两兵团被我二、六、十纵队吸引到桐柏山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可能回头进到黄泛区,威胁东面我军行动,有利于我陈(毅)邓(小平)在郑州胜利后……以主力于邱(清泉)李(弥)两兵团大量东援之际举行徐州、蚌埠作战,相机攻取宿县、蚌埠,坚决、彻底、干净、全面破毁津浦路,使敌交通断绝,陷刘峙全军于孤立地位。”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60万战80万(1)

 

    攻取宿县,拦腰斩断徐蚌线   

    60万战80万   

    1948年11月10日下午,南京黄埔路的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顾祝同、杜聿明、郭汝瑰、侯腾正在开会。   

    此时,蒋介石号称的徐蚌会战,在以徐州为中心,东起海州,西抵商丘,北自临城,南达淮河的广大地区,战事正激烈地进行着。   

    蒋介石把徐州作为中原战场的战略中心,一直把它作为进攻解放区的军事跳板,因而徐州是蒋介石军事物资集散地,是他重要的战略据点。   

    此时,徐州“剿总”一片混乱。11月6日夜,华东野战军主力在徐州以东突然发起进攻,准备围歼由新安镇西撤的黄百韬兵团。8日,国民党第3绥靖区副司令官何基沣、张克侠两个军起义,华野山东兵团得以顺利南渡运河,越过该部防区,直插徐州以东地区,把黄百韬与徐州分割开来。接着歼灭了敌第63军。把黄百韬合围于碾庄地区。同时,陈毅、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中原野战军在攻取商丘后,解放了徐州以西100公里的砀山,控制由此至郑州的300公里铁路线,直逼徐州。   

    华东野战军主力多路向徐州推进及何基沣、张克侠率部起义,完全出乎蒋介石、顾祝同、刘峙意料之外,南京一片震惊。徐州更是惶恐不已,都认为解放军势在夺占徐州。为确保徐州不失,徐州“剿总”司令刘峙于11月9日紧急调整兵力部署:   

    令李弥兵团改向徐州东北大湖、荆山铺、茅村车站地区集结,黄百韬兵团集结徐州东南徐山村、潘塘地区。李、黄两兵团“各以有力一部占领阵地,阻断匪军,以主力集结适当位置,机动击破来犯之匪。”   

    令邱清泉兵团仍位于徐州以西地区,对付从鲁西南向徐州前进的华东解放军。   

    令孙元良兵团由蒙城地区昼夜兼程向宿县地区集结,务于11月10日前抵达待命,其第99军留守蚌埠。刘汝明第4绥靖区部队以主力守备怀远,一部在定远、风阳地区布防。   

    令第72军加强徐州守备。   

    11月9日,黄百韬兵团紧急向徐州东南转进。当晚,该兵团4个军集结在碾庄野地区,队形混乱。黄百韬认为,已经摆脱解放军的追堵,决定兵团部队在碾庄休整一天,再行西撤。他电告蒋介石、顾祝同、刘峙说:渡运河西撤行动“仰赖总座德威,幸未遭匪算”。   

    就在黄百韬暗自庆幸之际,华东野战军7个纵队从碾庄北、东、南3个方向向该兵团迫近。各部队在“全歼黄兵团,活捉黄百韬”等战斗口号的鼓舞下,忍饥耐寒,昼夜兼程,穷追不舍,于10日晚将黄百韬兵团包围压缩在碾庄地区。   

    黄百韬兵团被围后,刘峙惊慌失措,一筹莫展,拿不出决心和处置方案。   

    徐州连连告急,蒋介石以刘峙指挥不力,紧急召回在葫芦岛的杜聿明来南京出席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国防部二厅厅长侯腾汇报战况:“共军华野主力已占领贾汪,截断碾庄后路,中原主力在徐州以西的黄口附近,与邱兵团接触。……目前徐州情况吃紧,南京秩序混乱,街上到处抢粮!警察袖手旁观……”   

    刚说到这里,蒋介石怒气大发,指着侯腾大骂:“你造谣,胡说,胡说!”   

    停了一会,蒋介石才与杜聿明等人重新讨论徐蚌会战作战计划。   

    “要打开国民党军到处挨打被消灭的危局,必须争取主动,先发制人。”   

    蒋介石忿忿地说道,他准备集中国民党军徐州方面主力,趁共军华野、中野东西两离之际,歼灭华野一部分力量,牵制中野,以振奋士气。   

    接着国民党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报告了作战计划:   

    (甲)双方兵力:    

    1.共军方面:华野16个纵队,中野7个纵队,华东、中原军区及冀鲁豫军区的地方武装,共约60万人;   

    2.国军方面:徐蚌一带3个绥靖区5个军,4个兵团12个半军,总计24个军70万人。   

    共军数量少于我军,装备劣于我军,对方没有火炮、飞机、坦克,只迫击炮、手榴弹与我军相等,我军集中兵力兵器,待先击破华野之一部分,即可以振奋士气。   

    (乙)双方态势:   

    1.共军:自豫东攻势结束后,中野主力在豫西整补,华野主力在鲁西南整补。共军区内已有“消灭黄百韬,再打邱清泉”等标语口号,预计再过20天或1个月,共军将发动攻势。   

    2.我军:自区寿年兵团在豫东被吃掉后,我军主力集中徐州、商丘、海州、台儿庄一带,济南失陷,徐州我军未及参加战斗,仍有充沛精力。   

    蒋介石静静地听完郭汝瑰的汇报,说道:“一定要解黄百韬的围。在共军中野、华野东西分离之际(由豫西到徐州附近行程约十日左右),我军可能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争取主动,包围消灭华野之一部。”   

    会后,蒋介石严令刘峙尽量减少徐州方面守备部队,彻底集中兵力向东推进,要邱清泉、李弥两兵团立即行动,迅速向碾庄地区攻击前进,解黄百韬之围。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60万战80万(2)

 

    不难看出,国民党摆出了决战的架势。此后徐州“剿总”集中了7个兵团及其他直属部队共80万人,分布在津浦、陇海交叉的十字架上,要与解放军决一死战。而此时,集中在中原地区的解放军总共不足60万人。   

    60万战80万!淮海战役必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决战。   

    攻占宿县,斩断徐蚌线   

    傍晚,晚霞绚丽,暮色已在炊烟里飘然而来,但位于临涣集东南十余里路的小李庄,却似乎是在清晨时分。习惯于夜间工作的人,是经常将晚霞当作朝霞的。   

    邓小平和陈毅自从率领中原野战军4个主力纵队解放郑州、开封后,7日,在商丘消灭了刘汝明第4绥区的181师,活捉师长米文和,打响了淮海大决战的第一枪。随后,他们继续东进,于10日赶到了小李家村与刘伯承会合。指挥所就设在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里。   

    邓小平和陈毅走下吉普车进了座门朝东的三间套房,等候在这里的作战参谋见他们来到,立即送上几份电报。   

    陈毅接过电报,饶有兴致地看着,脸上洋溢着喜说。邓小平道:“是华野来的电报!”   

    陈毅说:“粟裕已于两日内包围了黄百韬兵团,吸引住了邱清泉、李弥两兵团。”   

    邓小平笑道:“粟裕好快啊!”   

    陈毅又打开两封电报,道:“毛主席和中央军委连来两份电报,要我们‘务须不顾一切攻取宿县,切断徐蚌路,愈快愈好,至要至盼’。”   

    邓小平扬起眉梢,道:“这是刘伯承的建议,但是,毛主席选择的这个时机太好了。现在,华野粟裕吸住了邱、李、黄三个兵团,刘司令员牵制住了黄维兵团,我们乘此机会攻克宿县,淮海战役这一仗就热闹了。”   

    说着,掏出烟卷,点燃后猛吸一口,边吐着烟雾,边对参谋长说:“通知各纵队司令员立即到小李家,召开作战会议。”   

    因战场形势发生变化,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已经决定在歼灭黄百韬兵团后,不必再按原计划,以主力向两淮(淮阴、淮安)进攻,而应转向徐蚌线进击,遗留敌人于徐州周围,分割包围,各个歼灭。这样,原来仅限于两淮、海州地区的作战,扩大到徐州、蚌埠地区。   

    “小淮海”变成了“大淮海”,即不仅歼灭黄百韬兵团,而是要歼灭整个刘峙集团。要实现“大淮海”的战略意图,必须迅速攻占徐蚌线上的战略要地宿县。   

    11日,杨勇、陈锡联、陈赓、秦基伟奉命赶来。邓小平愉快地向大家问好。见这几位纵队司令员,虽然连日行军,长途跋涉,辗转作战,但却精神焕发,正在急切地盼望着接受这场决战中任何艰巨的任务。当然,战争的痕迹在每个人身上也都很明显,战火硝烟熏黑了每个人的脸,军服上沾满了淮北平原的黄沙土,突出的标志是嘴唇上的胡须,其中又数陈赓的最浓密。看到这里,邓小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笑。   

    战友相见,分外亲热,陈赓握着陈毅的大手,说道:“陈司令员,这一路上又有不少好诗了吧,别忘了给我一册。”   

    陈毅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几位战将,心里越发充满了喜悦,不由地激动起来说道:“有首诗,不知诸位读过没有,是明世宗的《送毛伯温》,今天,我想把它奉送给诸位。”说着,背诵开了: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陈毅穿着一件敞领皮夹克,他摸摸纵队司令员腰间的手枪,继续吟道: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听着陈毅朗诵诗,室内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陈赓道:“陈司令员,我可不想脱掉战袍,说实话,我倒是愿意‘马革裹尸还’呢!”   

    谈笑间,四位纵队司令员走到两条长凳前,隔着中间的一张长桌,和邓小平、刘伯承、陈毅对面坐下,窗外寒冷的西北风还在不停地呼啸着。   

    邓小平主持会议。会议开始前,他先让几位纵队司令员传看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拍来的两份电报。电报似烈火般燃烧着纵队司令员们的心。当时,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急切的目光等待着。   

    邓小平将烟卷掐灭,神情严肃地说:“攻占宿县,切断徐蚌路,这是刘司令员非常高明的一着棋。这既可北拒徐州,切断敌人的南北联系,孤立徐州,断其陆地补给,置徐州集团于死地,从而也迫使邱清泉兵团南顾,保障华野歼灭黄百韬的战斗顺利进行。同时,又南可打援,相机歼灭来自蚌埠或中原的援敌,形成会攻徐州之态势,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兵力,使其顾此失彼,最后蒋介石的看家兵力全部集中到我们周围,南线决战会有个可观的局面……”   

    邓小平停顿了一下,环顾几位纵队司令员眉飞色舞的神态,提高了声调:“攻占宿县,隔断敌诸兵团,我们就位于主动,逼着蒋介石穷于应付,我们则以逸待劳。”   

    “这一行动,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有很大的限制。目前华野正在北面包围黄百韬兵团,黄维兵团被刘伯承阻截在阜阳一线,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但是,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地解决战斗,不仅不能达到预定的战略目的,反而会有受敌诸兵团合击的危险。为达这个目的,还是那句老话,‘破釜沉舟,在所不惜!’只要歼灭了敌人主力,才能赢得全国各个战场上我军的胜利,就是把中野打光了,这个代价也是值得的。”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60万战80万(3)

 

    诸位纵队司令员掂着邓小平政委这番话的分量,望着他那双坚定、沉着、神采奕奕的眼睛,心里都在暗想:邓政委是以何等的气魄与毅力在指挥这场决战呀?斩断陇海线,攻克宿州府,没有擒龙伏虎的气魄,是难下这个决心的。中原野战军目前的力量并不太雄厚,所有纵队加起来也只有12万人马。挺进大别山时,连炮都炸光了,后来克郑州夺开封,也没有补充到更多的武器。一旦攻占宿县,切断了徐蚌路,敌人能不拼命来反攻吗?到那时,宿县将四面受敌,北有邱清泉、李弥兵团,东有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西南有孙元良兵团,若黄维兵团12万人马再从南面打来,敌我力量的悬殊就太大了。“破釜沉舟,在所不惜!”这是邓政委的决心,也将是中原野战军的每个将士的决心。   

    一场生死搏斗的决战已经来临,邓小平站起来,严肃地说道:“命令:陈赓和华野三纵、两广纵队攻占符离集、夹沟,逼近徐州,追击孙元良歼其一部;秦基伟主力和豫皖苏20旅、豫西二纵、六纵从宿县往南,占领固镇,堵住任桥方向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迎战黄维;三纵和九纵一个旅,攻占宿县。”   

    纵队司令员们默默地记录着,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像细雨淅淅沥沥。   

    会议完毕,四位纵队司令员向邓小平与刘伯承、陈毅敬礼告别,举手、注目,所有誓言均在其中了。   

    翌日,三纵和九纵的一个旅包围了宿县县城。15日黄昏,攻城战斗打响,邓小平坐镇小李家指挥所掌握全线战局,陈毅则去陈锡联指挥所观察攻城战斗的进展。   

    宿县,古称南宿州,是徐州南段和蚌埠之间的交通枢纽,也是徐蚌会战蒋军的重要补给线。宿县城墙高厚坚实,墙上可并行汽车,护城河三丈宽,深两三米,不能徒步涉过。在四道城门周围构筑了坚实的碉堡。城墙内全部掏空,筑成藏兵工事,数不清的小炮、轻重机枪、步枪,密布在四周的工事内。城门外是一条宽阔的护城河,连着护城河的是城关哨卡。东城门外还有一条东关街,东关街往前延伸四五里长,顶端有座日本侵华时修建的兵营,俗称“小东京”,因而成为宿县城的前卫哨卡。宿县城工事坚固,兵精粮足。宿县驻扎有国民党一个正规师,一个交警总队,一个装甲营,共有1.3万多人,且武器精良。公路上有装甲车横冲直撞,铁路上有铁甲列车日夜巡逻。南有蚌埠为屏障,北有徐州几大主力兵团作掩护。电报、电话联络直通国民党国防部。要想攻破宿县城,谈何容易!   

    也是傍晚,在津浦路护路司令部里,兼宿县最高指挥官的中将副司令张绩武,正在给南京报告:“宿县固若金汤,请总裁放心。共军屡次进攻受阻,南宿州可确保无恙。”   

    话未终了,东城外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震得房屋摇晃,尘土飞扬,摆在张绩武手中的电话耳机也摔出好远,耳机里还传递着恐怖的呻吟。   

    “报告司令官,小‘东京’失守,共军逼近东城关。”张绩武望着站在身边的参谋长,只觉着天昏地暗,呆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捡起耳机,放到电话机上。   

    “丁零零……”铃声再次响起:“报告指挥官,西关遭受共军袭击,难以支撑!”   

    张绩武只冷森森地说了一句:“给我顶住!”便放下了电话。但电话像按在自动电铃上一般,刚放下,“丁零零……”又一串铃声响起,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报告情况。   

    “报告指挥官,东关发现共军聚集。”   

    “报告指挥官,南关失守,共军逼近护城河!”   

    “给我顶住!”张绩武咆哮地吼着。放下电话,他向窗外望了一下,天渐渐暗了,爆炸的火光格外耀眼,东南西北四座城门都遭到了袭击,真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了。张绩武定了定神,心里在盘算着:宿县的城墙宽厚,工事坚固。共军并没用多少炮击,主要是使用炸药包、刺刀、手榴弹,仅靠这些,他们也难攻破这固若金汤的城池。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徐州周围发生的战况,仔细思索后,他认定黄百韬被围的关键是因为兵变发生,这次兵变为共军提供了一条切断黄百韬逃生的道路。现在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于是,他灵机一动,对参谋长吩咐道:“通知各师师长、副师长立即到教堂来,以便集中指挥。”   

    参谋长听到这个通知,不由一惊,不解地问道:“司令官,共军兵临城下,各城关火急万分,此时此刻,让各指挥官离开指挥阵地这……”   

    张绩武漠然地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堡垒易从内部攻破,难道这个道理你也不懂?没有张克侠、何基沣兵变,黄百韬何以被围?宿县不能出现第二个贾汪!”   

    参谋长貌似恭敬,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说:“司令官,我们这里不是贾汪,也未有任何兵变的迹象,让前沿指挥官集中于此,势必引起军心动摇,何以固守?”   

    张绩武被他的话激怒了:“前沿指挥我自有安排,参谋长,你传达命令吧!”   

    参谋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好传达了命令。   

    不消片刻工夫,各师师长、副师长面带惊异的神色走进教堂。城外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唯有这里显得死一般地静寂,求生的意念强烈地藏在每个人的心里。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60万战80万(4)

 

    唯有张绩武身处火光之中,却并不相信会有死神到来。他按照自己的逻辑思维在推算着,认为“小东京”的失守,只不过是因为它像龟头一样暴露在外面,难免被一刀宰割。而宿县这座城池工事坚固,守军众多,易守难攻,但此地对整个徐蚌战场极为重要,牵扯着各大兵团自己的利益,他们不能不来救援。只要内部指挥官不怀异心,团结固守,各大兵团派来救兵,到那时候,攻城的共军就必然退走了。由于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他一面发报求援,一面派出自己的亲信坐镇指挥,而自己却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   

    宿县城外交战依旧,弹雨笼罩着护城河,无数弹片掠过城墙。一批批解放军战士前赴后继,从四面八方向宿县城冲去。中野三纵的进攻是神速的,从日落算不到一个时辰,已攻克了“小东京”一座兵营,接着,乘势挺进,夺取了五里长的城东关大街。   

    一辆铁甲车来到城墙下,车上走下中野三纵副司令刘毅昌和政委阎红彦。   

    刘毅昌借着火光向河对面望去:城门口的地堡更为密集,火力交叉封锁,堡身高约一米,每个地堡前面有两三个射口。他心里不由踌躇起来,对于这样的暗堡,本来可以组织爆破,但是,地堡筑在河边,占着有利地形,爆破必然要带来大量的伤亡,而且耽误时间。最好的办法是用炮轰。   

    想到炮轰,刘毅昌暗想:哪有那么多的炮弹啊!   

    刘毅昌正在踌躇,电话铃响,他拿起耳机就听得耳机里传来洪亮浑厚的声音:“我是陈毅!”   

    “陈司令员,我是刘毅昌……首长,您好……”刘毅昌脑袋里正考虑着作战问题,没有想到司令员会在这时给他打电话,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因而回答前言不搭后语。   

    陈毅冷静地问道:“你们现在进攻县城了吗?”   

    “首长,我们已扫清外围,正朝城关进发!”   

    “兵力够不够?”   

    刘毅昌回答:“够了。”   

    陈毅追问了一句:“要不要增加点兵力?”   

    “不要了!首长……您……”刘毅昌不愿给领导增加麻烦,欲言又止。谁知,陈毅却已在电话里问道:“是不是要点炮?”   

    “炮!”刘毅昌惊呼起来,半晌才说出了心里话:“首长,如果有炮弹的话,请……”   

    陈毅打断他的话头,爽快地说:“刘毅昌,你应该早点提出嘛,我马上派人把炮弹给你们送去,再给你们增加一个旅的预备队!”   

    “谢谢首长!”   

    陈毅大笑道:“应当感谢的是你们。攻城的突击队定了吗?是哪个连?”   

    刘毅昌忙说:“八连,连长高玉娃。”   

    “高玉娃?”陈毅仿佛听说过这个名字,想了一想,“知道了,东进路上我们还见过面呢,请转达我的问候,告诉他,邓小平政委正等着你们的捷报!”   

    “是,首长,请放心,我们一定完成攻击任务!”搁下电话,刘毅昌看见宿县城关下冲出一支人马,赶忙迎了上去,这支人马便是攻城突击队。   

    连长高玉娃举着一面弹痕累累的战旗,旗角下的突击队员们挺着胸膛,排成两排。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烈火饶焦,衣襟上沾着油渍,像穿着威严的铁甲。他们一手提着根竹竿,一手握着枪,身上斜背着个篮子,竹篮子里装着手雷、手榴弹。其中,高玉娃的口袋里又还比别人多一件东西,那是东进路上掏出来看过的两包八封丹。   

    刘毅昌走出指挥所,和突击队员们握手相见:“同志们,这正是你们为人民立功的时候!陈毅司令员刚刚打来电话,问候你们,邓小平政委在等着你们的捷报,祝你们旗开得胜,用炸药包,用手榴弹,不,用血肉,捅开宿县城墙!”   

    连长高玉娃呼喊着:“破釜沉舟,在所不惜!”   

    “出发!”    

    “是!”高玉娃带着战士们吼叫着冲出去。大炮顿时吼叫起来,火舌在天上织起上百道彩虹,化在灰烬之中。   

    霎时间,上百门大炮同时砸向城河边的地堡。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60万战80万(5)

 

    “冲啊!”高玉娃带着战士飞上木桥,向刚炸开的城墙缺口冲击,他手抓竹竿顶端,由几个战士托举起竹竿,凭借着力量像苍鹰展翅般掠上城头。突击队员们照此样子,迅速飞上城墙,占领了缺口,向城墙上的守敌进攻。上了城墙,战士们从篮子里拿出手榴弹向敌人掷去,接着操起了机枪、步枪一齐对敌人射击,墙上墙下掉下了一大片敌人的尸体。   

    刘毅昌在指挥所里看到这个场面,嘴里连喊:“好!好!”   

    随即转过头命令参谋:“给邓政委、陈毅司令员报告,突击队已攻上了城墙。”   

    “是!”参谋喊道。城墙上一场血战方兴未艾,猛然间,爆炸后的城墙土石松动,“哗”的一声塌下来。突击队的战士们一齐随着敌人的尸体掉下来,整个突击队就剩下18个人,几乎每人都负了伤。一排长的嘴巴被打裂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机枪手的两个手指被打破了。二班长被敌人的尸体砸昏了过去,司号员的左肩上撕开了一道血口,就连高玉娃的胳膊也受了伤。然而,这位年轻的连长仍用嘶哑的嗓门喊着:   

    “同志们,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墙上,不能死在墙下,和敌人决一死战,杀呀!”   

    “杀呀!”“杀呀!”“杀呀!”……   

    战士们跟着连长一齐吼叫了起来,高玉娃用他那条受伤的胳膊挟着机枪,掩护同志们冲击。昏倒的战士惊醒了,机枪手用断了指头的手握住了另一挺机枪向城头扑去,司号员吹起了嘹亮的军号,勇士们冲上去,他们和几百个敌人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子弹打光了,用手雷炸,手雷炸光了,用砖头、石头砸。敌人的手榴弹扔了过来,他们捡起来就扔了回去,出手之神速,比风疾,比雨速。   

    星月之下,只见刺刀相碰,火星四溅,血肉横飞,惊心动魄。   

    宿县的东门、西门和南门同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几路人马突破城墙杀进城里,和敌人展开了巷战。   

    张绩武听说城门已被攻破,坚固的城池一夜之间成了破壁残垣,解放军已开进城来,这才后悔不该把师长们集中到福音堂里来。这时,福音堂只有两个连队的人,何以抵挡大批共军?他急忙乘着混乱厮杀中,带着一群人出了福音堂,想突围出城。   

    谁知,他这个“城防司令”到了城中却迷失了方向,到处是共军的喊杀声。吓得张绩武走到路边的一个院子里,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一头钻了进去,回身就喊:“快!快关上大门!”   

    门已关上,只是不是卫士们关的门,而是解放军战士的机枪把门封住了。封门的正是八连连长高玉娃。原来,张绩武一伙在街上奔跑时,高玉娃就在后面追赶着,见他们进了院子立即来个关门打狗,端着机枪向门内扫射。这一扫,几十个敌军官兵应声而倒,其余没打死的也都举手投降。俘虏们一个个走出后院,高玉娃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个刚才叫嚷着关门的指挥官。他忙走到院里,一眼就见张绩武正缩在墙角,一伸手就把他抓了过来。   

    15日24时,宿县战斗胜利结束,守军敌第25军之第148师、交警第16总队和第2总队3大队、装甲第7营等全部被消灭,津浦路护路司令张绩武以下官兵共1.2万余人被俘,还缴获大批物资。   

    与此同时,豫皖苏军区独立旅、军分区部队和豫西军区两个团,占领蚌埠以北的固镇,并破击了曹村至固镇的铁路百余公里。   

    至此,中原野战军控制了以宿县为中心的徐蚌间广大地区,斩断了徐州与蚌埠敌重兵集团及其与南京大本营之间的联系,完成了包围徐州的战略任务,有力地保障了华东野战军围歼黄百韬兵团。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杜聿明以赴刑场之心情上战场

 

    蒋介石在参谋总长顾祝同的陪同下,走进黄埔路官邸的小会议室。此前,这里是宋美龄宴请客人跳舞休息的所在地。后来由于战事紧张,便临时改成蒋介石的作战室。一进门口,正中墙上挂着1:100,000的徐、蚌会战图。津浦路陇海路由于涂了重色,颇像黑十字架。   

    蒋介石一看,不禁打了寒战,他十分忌讳这样的十字架。他早就从别人口里听说,刘伯承曾把中原战场比喻成一个十字架。   

    一连数日,蒋介石把何应钦、顾祝同召在一起商讨局势,决心改变这种十字架般的兵力部署。他决定使徐州、武汉来个“两总”联合,部署“丁”字形作战方案,把“两总”130万兵力,统归小诸葛白崇禧指挥,用全部中原战场的兵力,投入对解放军的总决战,挽救黄百韬兵团,扭转徐州战局。   

    蒋介石在这关键时刻要白崇禧指挥“两总”,明摆着是要把桂系部队送到解放军炮口下。白崇禧是有名的小诸葛,他哪里肯就范。黄埔系与桂系向来不合,这是谁都知道的。白崇禧决不肯拿桂系的老本去为蒋介石卖命。   

    蒋介石想用自己手中“总统”的这根权杖,调出武汉“剿总”的一部分精悍的兵力来。   

    蒋介石拿起电话对白崇禧说:“健生,我们事先说好了的,两剿总统一协调,由你共同指挥。”   

    蒋介石事先听何应钦、顾祝同说白崇禧变了卦,早就气不打一处来。电话一开始,他压住冲天怒火,口气尽量放得平和而又婉转:“我看你就不要谦虚推辞了吧!”   

    “不,不,总统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不是什么谦虚,是委实干不了。”   

    白崇禧不再转弯抹角,一下亮出底牌:“刘经扶是位福将,以他60万之众,抵挡刘邓没有问题,我愿率部全力以赴为后盾。至于指挥两总,恕我朽钝,不堪当此重任。哈哈……”   

    “我们这是早说好了的……”蒋介石脸色早已煞白,只是还不肯撕破脸皮,又说:   

    “徐、蚌作战的总指挥一职,我看是非公莫属!”   

    “我是奈难从命……”   

    “你突然改变主意……这是落井下石,见死不救!”蒋介石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了,气愤地说。   

    “这怎么能行呢?”蒋介石“啪”的一声把电话摔掉,白崇禧也跟着把电话扔在桌子上。蒋介石气哼哼地说:“这是存心拆台,实在可恶!”   

    “这样也好。”还是顾祝同这个心腹,贴近蒋介石的耳朵根子,说了几句话,才使蒋介石消了气。他马上自圆其说:“白健生不答应也好,省得敬之和他弄在一起。”   

    顾祝同是怕白崇禧兵权太重,何应钦和白崇禧再弄在一起,就更不好对付了。蒋介石听到这里,才把这件事撂开。   

    鉴于白崇禧执意不肯统一指挥“徐蚌会战”,蒋介石又要求陈诚出来指挥。陈诚则以身体有病为由力辞,于是紧急将杜聿明从葫芦岛派往徐州。杜聿明深知徐州是一个烂摊子,也以各种借口推辞。蒋介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于是告诉杜聿明:“指挥徐、淮决战,由我亲自负责!你只在前方负责协调各方面战事就行,一切责任由我来负责!”   

    这样一来,杜聿明无法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任。杜聿明后来说:“我是以赴刑场之心情上战场。”   

    蒋介石为挽救徐州败局,决定由李弥兵团换孙元良兵团守徐州,把孙元良兵团调出来,协同邱清泉兵团组织成为“南进兵团”,配合由蚌埠北上的李延年兵团,再命黄维兵团东进,南北对进,东西夹击,企图打通徐蚌交通线,扭转徐淮战局。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1)

 

    诱敌深入,黄维被围双堆集   

    飞舟阻黄维   

    豫东平原经过几天的绵绵细雨,天气乍晴,月朗星稀,道路仍然泥泞。在一条土公路上有辆半旧的吉普车,在泥水里跋涉。车里坐着年过半百的刘伯承。吉普车正在行进中,突然刹住。原来,前面有辆大卡车陷在泥坑里,挡住了去路。刘伯承跳下车来,卷起衣袖,招呼参谋们赶快推车,自己也跳进泥水里,用肩膀顶着车轮。   

    “吁……嘘!”公路上飞来两匹大白马,马蹄甩出团团泥浆。豫皖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星夜奔来。   

    张国华走到汗水淋淋的刘伯承面前,望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首长,心里一阵激动,他敬了个军礼:“首长,辛苦了。”   

    刘伯承握着他的手,问道:“国华同志,你来得正好,阻击黄维有把握吗?”   

    张国华蛮有信心地汇报:“司令员,黄维正和我们抢时间,他接连渡过洪河、颍河、涡河,直奔宿县,我已命令各分区沿途破坏敌人前进的道路和桥梁,撤走河中所有渡船,并按照您的指示,派出20旅伏兵于洪河沿岸,不惜最大牺牲,阻击黄维……”   

    刘伯承未等张国华说完,急促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星夜赶来吗?”张国华茫然。刘伯承继续说:“你发现没有?我们的阻击计划有个漏洞。”   

    “漏洞?”张国华紧张了,他在仔细地考虑着自己的安排。   

    刘伯承欣赏这种沉默,他历来主张指挥员要冷静过细,启发着道:“国华同志,黄维是狡猾的,要把情况想得复杂一点,每战之前弄清任务、敌情、我情、地势、时间,这是我们的五行术,你想,假若黄维……”   

    张国华想起来了:“司令员,你是说黄维有可能不经洪河,绕道而行,直插颍河……”   

    刘伯承道:“黄维也会想到这一步棋的。他虽然在五次反‘围剿’以后就去当陆大校长了,缺少实际战斗经验,但他有军事知识,用兵之道是懂得的,手下也不乏谋士,何况在豫西他吃了我们那么多苦头,不会不谨慎从事。”   

    张国华脱口而出:“这样一来,我们20旅就会被黄维甩在后面了,而且他走的是一百里弓弦,我们要走二百里弓背,根本追不上他,我们的阻击计划即要全盘落空……”   

    说到这,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刘伯承却似若无其事一样,指着天空:“国华同志,你看到没有,月亮周围都是云彩,前几天老天给我们送了场雨,今天突然转暗。明天,天就要冷了。”他像是在欣赏风景,又似乎是在说气象。   

    张国华焦急地问:“司令员,你的意思……”   

    刘伯承爽朗地笑起来:“天助我也,国华同志,陆地走不赢,我们水上走,你看是不是这样……”   

    张国华听完刘伯承司令员仔细交代,打心里佩服刘司令员的神机妙算,说道:“刘司令员,当年诸葛亮借东风火烧赤壁,今天您是让我们借西风围堵黄维呀!”   

    刘伯承说:“诸葛亮设坛祭东风,并不是他能呼风唤雨,而是他懂得天文知识,因而,把周瑜骗过去了。东吴也有能人,陆逊就看出了破绽,他也懂得天文知识,但为了维护东吴和西蜀的联盟,不便点穿。诸葛亮毕竟高人一筹,他也觉察到陆逊已识破此中奥妙,所以建议孙权派陆逊去合肥作战,实际上是把他支走。自古以来,斗志和斗法是用兵的把柄,如无斗志则一切都谈不上,且有覆灭的危险;而斗法是建立在斗志的基础上。我们,不仅要有勇猛的斗志,也应有变化无穷的斗法。”   

    张国华充满信心地说:“刘司令员,我们这就去和黄维斗志斗法。”   

    刘伯承提醒说:“国华同志,请记住,你们目前的任务是阻击和诱敌深入,在敌人的精力尚未大大消耗之前,你们担负的任务是挫其锐气。所以,在宿县尚未攻占、我们还未同主力纵队汇合之前,暂不与敌决战!”   

    “是!明白了!”张国华带着刘伯承的锦囊妙计奔向前沿。   

    翌日,在洪河东岸的庙湾河滩上,埋伏着一支队伍,这就是中野第一纵队20旅。   

    旅参谋长梁国栋举起望远镜,不时地向前眺望着,他心里急成一团火。部队趴在西北风呼啸的沙滩上已经4天了。两天前就听说黄维兵团离这里只有几十里路,可是这两天,除了每天清晨来几架敌机,无目标地轰炸一番外,连个黄维兵团的影子也没有。这时,旅长吴忠也悄悄来到他的身边,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眼神一样焦灼。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2)

 

    “砰,砰,砰!”河对岸的远处响起枪声。没等梁参谋长发出命令,战士们便一齐扑向阵地,机枪扳开保险,步枪拉开枪栓,刺刀壳出刀锋,手榴弹拧开弹盖,炮弹装进了炮膛,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敌人来临。但梁参谋长和战士们在一起等了好久,岂料,过了一会,敌兵一个也未来,枪声却已停止。天地依然静得出奇。   

    猛然,从远处跑来一位受伤的战士,刚把情况断断续续地讲完,就牺牲了。梁参谋长跑到吴旅长跟前,愤怒地喊道:“妈的,黄维两天前就绕过我们,从下游过了洪河,我们派出的骑兵侦察员都牺牲了,游击队几次来人送信,也都牺牲在路上,刚才的枪声只是为了迷惑我们!”   

    “妈的!”吴忠煞是气恼,大吼一声:“追!”   

    “追呀!”战士们呼喊着狂奔起来。所有的报话机全部打开,明语通话,报话机里也传来黄维兵团杂乱的呼叫:“火速前进!”“快!快!”   

    双方都在抢夺时间。   

    梁参谋长一边跑,一边量着地图,量来量去,一寸也不少了,黄维从河南新蔡到阜阳是200里“弓弦”,20旅从庙湾到阜阳是200里“弓背”,而且比黄维兵团落后了两天。战士们的意志虽如钢铁一般,腿可是肉长的,肉体是有极限的。   

    他越想越急,满头都是湿漉漉的汗水。突然,他眼前一亮,紧跑几步,到了旅长身边,说道:“旅长,这样走不行!”   

    吴忠忧郁地说:“不行也得走呀,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用马吗?全旅集中起来不过二十来匹,一个连也不够用,就是够用,马也追不上呀!”   

    梁参谋长不容吴忠说完,急切地说:“不!我是说用船。”   

    “用船?”   

    “对,你看,今天这么好的西北风,船,顺风而下,先送一个团到阜阳渡口,我们就能赢得阻击的时间。”    

    吴忠仔细再一想,不行。便说道:“老梁,颍河往常是一条通道,商船来来往往,可是,眼下战斗这么激烈,蒋军如狼似虎,一般群众谁敢在河上航行呢?现在到哪里找船去?”   

    梁参谋长闻听,惋惜地说:“这时要真能像神话里所说的,‘呼’地一阵大风把我们卷到天上,达到阜阳渡口,那该多好啊!”   

    吴忠无奈地说:“神话毕竟是神话,天不随人意呀!”   

    夜,渐渐黑了。风凄厉地呼叫,两个人的心里都像压了千斤重担一样。   

    “咴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豫皖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纵马赶来。两人正要汇报,张国华摆了摆手:“不用了,陆上走不赢,水上走,他们有车,我们有船!”   

    “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张国华笑道:“司令员两天前就估计到这着棋了,让我在界首渡口为你们准备好了船只,船正等着你们呢!”   

    “刘司令员!”梁参谋长激动地喊着。   

    “有船了!”“有船了!”20旅的战士们听到梁参谋长的传达,呼喊着奔向界首渡口。   

    船扬帆起航了,顺风顺水,破浪而行!很快就到了阜阳渡口。   

    这时,天色刚刚微亮,启明星远远地闪现在天际。吴忠随同梁参谋长走下船来。   

    “砰,砰,砰!”远处又传来一阵清晰的枪声,枪声像是从先头部队方向传来的。吴忠和梁参谋长微微一怔,不约而同地暗想:是黄维兵团已经抢在我们前头过了运河,是黄维兵团正在过河,和我们狭路相逢,短兵相接?还是黄维兵团尚未过河,只是和他们的搜索队接上火了呢?   

    情况不明,很难判断。两人立即跨上战马,朝枪响的地方奔去。   

    天已大亮,在颍河东岸的河堤上,走来一位国民党将军,40岁左右的样子,瘦削的脸始终紧绷着,冷漠而毫无表情,唯有眼睛里显露出孤傲、骄横的神色。他身材不高,披着美式呢子大衣,戴着洁白的手套,裤缝笔挺,一双皮靴擦得铮亮。他就是国民党第12兵团司令官黄维。   

    现在的黄维,心情很不平静。他的第12兵团是今年9月才成立的,所属有4个军,除吴绍周的85军是西北军旧部外,其他10军、14军、18军均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加上全副美械装备的快速纵队共12万人马,军官也都是清一色的陆军学校毕业生。其实力之雄厚是应该让他高兴的。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3)

 

    但黄维自己知道,他出任司令官,曾在国民党高层将领内部引起过一场争论,早就觊觎这个职务的胡琏得知他出任兵团司令而自己只担任副职后,一气之下托病去上海、南京长期疗养。部属中虽多数是黄维的学生,但知道他性情孤僻,严峻寡思,都敬而远之。不仅如此,由于人们都知道黄维从井冈山五次“围剿”后,就脱离了部队,听说这位纸上谈兵的军事家来当司令,谁都担心自己的性命会丧在他手里。的确,将黄维放在这个位置上,并不适合。但白崇禧与胡琏不和,蒋介石为缓和矛盾,又不得不启用他来当司令官。对接受这个职务,黄维自己倒还是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在陆大讲学那么多年,精通古今中外兵家之学,是能够干出个名堂来的。但他也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不得不抚慰他的部署,对他们说:“我只当六个月的司令官,等胡琏来后就走。”   

    三个月过去了,也许是由于命运不佳,他从上任那天起,就和刘伯承打上了交道。起初黄维虽也知刘伯承精于用兵之道,但他以为刘伯承带的不过是些游击队并未经过正规训练,不堪一击。所以,他自恃装备精良,机械化程度高,实力雄厚,从豫东到皖西,到处寻找中野主力决战。不料,却被刘伯承牵着他的鼻子转圈圈,拖得他损兵折将,疲倦不堪,还没打上个正规仗。直到蒋介石命令他调兵东进,这才如梦初醒,知道刘伯承的厉害了。然而,黄维却还没有想到,在他奉兵东进后,刘伯承却又尾追而来,前堵侧击,加上连日阴雨,机械化失去了功能,快速纵队成了慢速纵队,竟使他陷于如此狼狈的境地。刘伯承究竟是用了哪家兵法?黄维这位军事理论家是一点也不清楚了。快到洪河时,黄维倒是估计到可能有共军在此拦阻,命令部队绕道而行,一路苦苦折腾,直到这时才来到颍河边上,黄维方松了一口气。   

    黄维望着身后滚滚烟尘中的无数门大炮、坦克、汽车、辎重武器遍野散开,戴着绿色钢盔的士兵铺天盖地涌向河边。他欣赏地对从后边走上前来的18军军长杨伯涛说:“大兵团行动就是不一样啊!”   

    杨伯涛是来报告消息的:“总座,据搜索队侦察报告,河对岸有共军埋伏。”   

    黄维不相信,举起望远镜向前看去,五百多米的河面上一片平静,河水自然地流淌着,河对岸除了荒脊的土地,低矮的树丛,稀疏的村庄,看不出有伏兵的迹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里不可能有大部队隐藏,于是对杨伯涛说:   

    “杨军长,昨天我接空军侦察报告,阜阳渡口并无共军,顶多是地方游击队干扰,不必担心,刘伯承现在还在沙河等着我们呢!”   

    杨伯涛说:“不!游击队没有大炮,据搜索队报告,对面敌军有大炮在运动。”   

    “知道了!”黄维不屑一顾:“杨军长,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就算刘伯承有炮且把他的大炮全都搬来,也无法阻挡我的12万大军,你马上组织架桥。”   

    “是!”杨伯涛只好应命。   

    在一阵炮火向对岸袭击后,架桥的士兵登上了橡皮舟,向对岸划去,准备过河去架桥,但是,橡皮舟划到了河中心,对岸的枪炮声骤然而起,工兵应声而倒,只好又划了回头。   

    这枪炮声来自解放军中野第一纵队20旅,他们乘船赶到渡口后,听到一阵枪声,吴旅长和梁参谋长纵马赶去,知道是先头部队和杨伯涛18军的搜索队接上了火。消灭了搜索队,即组织部队构筑工事,筑造一个个“濒水碉堡”,这些碉堡既不在河堤上,也不在河滩上,而是筑在和水面平行的河堤肚里,飞机炸不到,炮弹击不着,黄维的望远镜当然也看不到了。但是一旦黄维的士兵出现在河面上,暗堡里就可以平行射出枪弹,封锁整个河面。   

    黄维对杨伯涛吩咐完毕,即回到临时指挥所坐下,还没来得及替他把背包打开,杨伯涛闯进来了。   

    “总座,工兵遭到袭击,架桥失败!”   

    黄维“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生气地说:“杨军长,我不信你一个军对付不了几个游击队,集中全部炮火,给我狠狠地打,砸烂敌人阵地!”   

    说罢,黄维转身对参谋长肖锐说:“向南京发报,空军掩护!”   

    “是!”“是!”两人分头行动。   

    没过多久,黄维兵团很快组织了第二次进攻,一架架飞机投下无数枚炸弹,几百门大炮沿着河堤一字摆开,炮弹呼啸出膛,颍河上下烟雾迷漫,遮天盖日,河水击起丈高的水柱。河堤上,几乎每一块地上都落了弹片。轰炸完毕,硝烟未散,黄维亲自督战,命令杨伯涛组织强攻。数千名士兵端着美式冲锋枪,登上一百多条橡皮舟向河对面划去。   

    黄维望着这场面,淡淡一笑,他想说:“刘伯承,我看你有多大能耐?”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4)

 

    话未出口,河对岸又一次响起激烈的枪声,子弹如狂风一样席卷着河面,“呼”地罩住整个河面,无论是人还是船,都逃脱不了。上百只橡皮舟全部中了子弹,漏气下沉,那些士兵惊恐万状,争相跳水逃命。不会浮水的被淹死,会浮水的泅水到岸边,刚一抬头,子弹碰到脑袋上,血水染红了颍河。   

    黄维泄气了。他原以为对岸只是一支游击队,可现在挡住了12万大军难以渡河。刘伯承的队伍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他前面来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发软,后来还是让杨伯涛扶着走回了指挥所。   

    参谋长肖锐前来报告:“下游附近有大批船只停泊,并无共军拦阻。”黄维只好再次绕道而行,命令部队搭桥过河。   

    过了河,黄维怒气未消,想想实在窝囊,他要吐掉这口怨气,命令主力继续北进,派出一支部队回师阜阳渡口北岸,好好报复一下。谁知,派去的部队空跑一趟,连个共军的影子也没发现。原来,中野第一纵队20旅遵照刘伯承的安排,在完成阻击任务、达到挫其锐气的目的后,即已离此远去。   

    黄维无可奈何,只好催促部队前往涡河。但他没想到,涡河对岸又有一支刘伯承的精旅在等着他。   

    两天前的夜里,刘伯承在给豫皖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面授机宜后,即驱车来到宿营地召见了六纵司令员王近山,为黄维安排了又一道障碍。六纵是中野的一支主力。这时,他们依托涡河屏障已整整打了一天。但他们并不恋战,在撒下一批传单后便悄悄撤走了。   

    第二天,黄维听听河对面没有了动静,才命令部队抢渡涡河。到了河对面一看,又是个空空的阵地。他正在诧异,18军军长杨伯涛拿着一把传单走来,惊恐地说:“总座,情况不妙!你看这个。”   

    黄维打开传单一看,全是宣传标语。上面写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活捉黄维!”等等。   

    黄维轻蔑地说:“这是共产党的宣传。”   

    说着,将传单揉揉扔在地上。   

    杨伯涛赶忙捡回来,说:“总座,这传单非同小可,值得重视。”   

    黄维狠狠地盯了杨伯涛一眼,心里说,笑话!共产党虚张声势,搞了几份传单,吓唬人,什么活捉黄维,黄维是这么好捉的吗?眼下虽吃了些亏,可我12兵团是国军主力,装备、兵力,哪一样是共军刘伯承能与匹敌的?这些污蔑我的传单,原本就不该捡来,捡来更不该让我看……他真想训斥杨伯涛几句。   

    杨伯涛并不照顾黄维的情绪,继续说道:“总座,非我神经过敏,我知道这些传单是共军祸患人心的宣传,但这次来徐蚌会战,我发现共军有三点异乎寻常,不可不警惕。”   

    黄维冷冰冰地说:“讲!”   

    杨伯涛说:“总座,过去共军和我们作战,刘伯承采取追击和尾随,用的是游击战术,有过像现在这样,连续两道、三道防线,利用地形构筑星罗棋布的工事,对我们进行阻击的阵地战方式吗?”   

    黄维想了一想:“没有。”   

    杨伯涛说:“共军过去和我作战,刘伯承藏头藏尾,打打走走,有过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宣传吗?”   

    黄维随口答道:“没有。”说完,他才觉察出杨伯涛话中有话,问:“杨军长,你是说……”   

    杨伯涛不无焦虑地说:“很显然,过去刘伯承未和陈毅所属部队合拢,兵分两路,各自为战,论实力并不比我们强。可现在他们两大野战军互相靠在一起,定有大的企图。看来,大战已迫在眉睫。我12兵团正处在极其严重的时刻,必须慎重考虑才是呀!”   

    黄维没料到解放军的一批传单,竟引出杨伯涛的这么多话来。他细细思忖,觉得杨伯涛的话有些道理,值得考虑一下。他背着手在河滩上急速地踱着步子,脸上的表情像阴凉的夜空,冰冷、深邃、莫测。   

    参谋长肖锐同意杨伯涛的看法:“总座,共军行动是有目的,诸葛一生唯谨慎,还是不轻举妄动为好。”   

    肖锐搬出了公谨,对于自命不凡的黄维是最有说服力的。他狠了心,随后命令:“参谋长,给南京发报,第12兵团在蒙城集结,构筑工事,补充弹药,稳扎稳打,请总裁电论。”   

    电报发出,黄维兵团停止北上。   

    “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同志们,我向大家报告一个特大的喜讯!”   

    淮北小李家总前委作战室里,灯火通明。天气渐渐冷下来,屋里生起了木炭火,熊熊的炭火,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中野各纵队的司令员、政委分坐在会议桌的两边,兴奋地望着被火光映红了脸庞的陈毅。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5)

 

    “今天,也就是1948年11月22日的下午,我华野各路纵队攻下碾庄,全歼黄百韬兵团,取得了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伟大胜利。”   

    陈毅的话音刚落,作战室里立刻掌声如雷。在火光中,刘伯承缓缓地站起来,举手示意了一下说道:“同志们,华野已经打了个大胜仗,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了!”   

    说道这里,刘伯承停顿了一下,巡视着他的战将们。杨勇、王维刚、陈锡联、陈赓、王近山、秦基伟、王秉璋、张国华……这些在刘伯承麾下征战多年的将领,一个个把目光迎向他们的统帅。   

    此时,黄维的12万大军,已围困在巨大的袋形攻势之中,此刻是最需要下决心的时候。   

    刘伯承身穿灰布棉军衣,领口、肘部都已经磨洗得发白了,他扎着一条宽宽的皮带,衣冠整洁。他扶了扶眼镜,用他那特有的抑扬顿挫的四川口音继续说道:“拿下黄维兵团,夺取淮海战役的第二个胜利,是我们总前委向毛主席立下的军令状。但我在这里也有必要指出,我们个别同志信心不足,担心咬不烂黄维兵团这个硬核桃。简直是乱弹琴!是啊,我们从大别山出来,真是马瘦毛长啊!可是瘦驴拉硬屎,就看有没有勇气?勇敢的‘勇’字大家认得吗?勇字就是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光荣的花冠。没有勇气算不上男子汉!这回,同志们要向广大指战员讲清楚,我们决不放过12兵团这个老冤家,狭路相逢勇者胜。”   

    十几位驰骋疆场、英勇善战的将领一个个屏神凝息,神情专注。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到墙壁上,凝成一幅淡墨的图画。   

    只有刘伯承站立的身影放大到墙的顶端,挥动的手臂如一团浓云负载着沉重的雷电在天边涌动。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站了起来,大家熟悉的四川口音坚定地响起。   

    站起来的是总前委书记、中野政治委员邓小平。他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战利品,三五牌的香烟,递给陈毅一支,白己衔起一支。陈毅擦燃火柴,两个人抽了起来。与半个月前相比,他显得瘦多了。他的额头、鼻梁、颧骨如退潮后海岸的磐石,高出了许多,且闪出金属的光泽。双眼有些凹陷,却更加锋芒逼人,结实的已长出胡茬儿的下巴棱角分明,透着坚毅……   

    邓小平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周围……他的心突然一阵沉重。他不怀疑自己的决心,也不怀疑这些将领们执行命令的坚决性。只是,到底会付出多少代价呢?经转战大别山艰苦考验的将士,个个金不换啊!要对付蒋介石嫡系精锐兵团之一的黄维兵团,对付那些一色美式装备的现代化部队,除了对革命事业的满腔忠诚,还有什么?   

    现实的确相当严峻。中原野战军面临的是从未遇到的强敌。   

    黄维兵团由4个军、11个师和一个快速纵队组成,不仅堪称蒋介石的嫡系,在国民党数百万军队中也属于响当当的“王牌”。而且武器装备相当先进,几乎全部是机械化部队。中野参谋长李达后来形容说:“这次作战,所遇到的敌人,是蒋军的第一等精锐部队黄维兵团,它的兵力之大,装备之现代化,工事之强度,抵抗之坚决,在中野来说,都是第一次遇到的。”   

    还有比这更为严峻的现实。这就是中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瘦弱”。连续几个月转战大别山,中野各部队损耗极大。第一纵队辖第1、第2、第20三个旅的兵力,共计1.7万余人;第二纵队辖第4、第6两个旅的兵力,计1.5万人;第三纵队辖第7、第8、第9三个旅的兵力,计1.7万人;第四纵队辖第10、第11、第13、第22四个旅的兵力,计1.6万人;第六纵队辖第16、第17、第18三个旅的兵力,计2.1万人;第九纵队辖第26、第27两个旅的兵力,计2万余人。   

    从表面上看,中野的兵力在12万左右,与黄维兵团不相上下,实际上满编不满员的现象十分严重。很多干部、战士,特别是一些久经考验的纵队、旅、团一级的战将和政治工作干部,被调到地方部队和政府工作去了。况且,12万兵力还要分出相当一部分去对付南线的李延年和刘汝明,真正能投入到与黄维兵团作战的仅有不足2/3的兵力。武器装备更无法与黄维兵团相比。仅就大炮来说,野炮,仅陈赓纵队有两门;山炮6个纵队加起来总共43门,炮弹不过200余发;步兵炮一共4门,炮弹只有十几发;迫击炮只不过200余门,炮弹300余发,步枪、轻重机枪倒不少,可子弹还不足一个基数……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中野要去打赢自解放战争以来规模最大、对手最强的一次战役。   

    然而,战局的发展已经容不得这些多余的考虑了。邓小平和陈毅、刘伯承已经作出决策,要迎难而上,在淮海战役第二阶段歼灭黄维兵团。   

    毛泽东本来决定歼灭黄百韬后,打邱清泉、李弥。在黄百韬兵团被围期间,毛泽东以为黄百韬兵团可在几天之内解决:“目前是继续歼灭邱兵团的良机”,“只等黄孙两兵团歼灭后,我军即可围困徐州,准备第二步歼灭邱清泉李弥两兵团,夺取胜利,拿下徐州。”   

    面对华野数十万部队一直与黄百韬兵团鏖战于徐东战场的实际,以及中野西堵黄维、南抗李延年的艰难处境,邓小平忧心如焚。11月14日,他和刘伯承、陈毅反复权衡了淮海战场的敌我态势,向军委致电:    

    如敌(指黄维)出永城和宿县,我以集中一、二、三、四、六、九、及华野三、两广共8个纵队,歼击黄维为上策。因为黄维在远道疲惫,距离后方之运动中,只先来3个军7个师,其中强者只有3个,我军也能适时……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6)

 

    但那时毛泽东最关心的是徐州集团,他仍然设想诱使邱清泉、李弥东援以利歼击。11月18日,军委在给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告粟裕、谭震林的电报中说:    

    ……北线,何、张起义是一大胜利。今后数月内,歼灭黄维兵团全部,将是第二大胜利。如能精心组织战斗,全歼邱、李四五个师,打得邱李不能动弹,则将是第三个大胜利。   

    ……以(中野)三纵、四纵再加(华野)叶飞一纵,对付李延午,不要打得大了,先以小部接敌,逐步后退,诱敌进入大店集一带地区,达到全歼该敌之目的。此战胜利,则协同(中野)九纵歼灭刘汝明,打开南线局面。    

    如是作战,在歼灭黄百韬后,淮海战场上,将北打邱清泉、李弥,南打李延年、刘汝明,同时进行两个歼灭战。而中野只剩下第一、第二、第六纵队共6个旅不足6万人对付黄维的12万军队。   

    眼下,歼灭黄百韬的战斗不能迅速结束,而黄维兵团已占领蒙城,离宿县仅70公里,如让其通过中野防线,后果不堪设想。   

    邓小平本来就有烟瘾。这些天,他寝食俱废,烟是一支接着一支,半天就积起一缸烟蒂。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如铁钩相挂,没有松开的时候。刘伯承不再有诙谐的谈笑,拿个放大镜在地图前看个不停,一站就是半天。陈毅本好走动,这几天更坐不住了,整天低着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一枚失落的绣花针。   

    11月19日傍晚,三位常委坐到一起,不需交谈,便各知心腹之事。邓小平毅然挥笔,再书电文:    

    徐东作战据我们观察,歼黄百韬使用了华野六个较能攻坚的纵队,历时已十二昼夜,尚未解决战斗。如再以其余部队,其中有两三个较能攻坚纵队,加以部队必已相当疲惫,刀锋似已略形钝挫,以之歼击较黄(百韬)为强的邱、李,诚非易事。……因此,在目前情况下……最好力争迅速歼灭黄百韬,尔后将主力集中于徐东徐南,监视邱、李、孙三兵团,争取休息十天半,同时以尚未使用之五个纵队或三个纵队用于南线,协同我们歼击黄维、李延年,这个步骤最为稳妥。如我们不这样,过低估计本身困难……马上打邱、李,既无胜利把握,且可能陷入被动。如何,请考虑。    

    毛泽东在西柏坡仔细倾听着来自淮海前线的声音,决定让中野全力打黄维,而由华野六纵接替中野九纵负责对付李延年。   

    正在这时,淮海战场的局势出现了急剧变化。原拟北犯的李延年兵团犹如惊弓之鸟,龟缩在花庄集以南,迟迟不敢脱离蚌埠;22日,华野在碾庄全歼了黄百韬兵团,而黄维兵团在蒋介石的催促下,发动全线猛攻,于23日通过北淝河,其先头部队突过了浍河,在南岸的南坪集与陈赓率领的第四纵队发生激战。   

    总前委一面敏锐地抓住战机,利用河流阻隔,巧妙用兵,将黄维步步诱入囊形阵地,一面在23日深夜迅速起草电文,再次向中央军委恳切陈词:    

    ……歼击黄维之时机甚好,而李延年、刘汝明仍迟迟不进。因此,我们意见除王、张十一纵队外,请粟、陈、张以两三个纵队对李、刘防御,至少以四个纵队加入歼黄维作战。只要黄维全部或大部被歼,较之歼灭李、刘后更有利。如军委批准,我们即照此实行。    

    仅仅过了十几小时,西柏坡的回电到了小李家。    

    23日22时电悉。(一)完全同意先打黄维。(二)望粟、陈、张遵刘、陈、邓部署,派必要兵团参加打黄维。(三)情况紧急时机,一切由刘、陈、邓临机处置,不要请示。    

    于是,中野各纵队司令员带着南坪集战场上的烟尘,赶到小李家,参加中野首长召开的紧急作战会议。其实,更恰当地说,应该是一次誓师会议。因为会上要谈的不只是战术部署,更主要的是精神。   

    “同志们!”邓小平一改平素平稳的声调,激动地说:“刚才师长(他习惯称刘伯承为师长)说了,我们这次围歼黄维兵团是非常艰苦的,也是非常光荣的。要消灭敌人,没有牺牲精神是不行的!我们一定要拼老命干掉黄维兵团,即使这一仗把中野拼光了也值得。其他野战军照样打过长江,中国革命照样会取得胜利。”   

    “邓政委,”四纵司令员陈赓刷地站了起来,“我们四纵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惜一切牺牲,承担最艰苦的任务。即使打到只剩下一个班,我陈赓也甘心当班长,一定坚持到最后胜利!”   

    杨勇站起来了。   

    秦基伟站起来了。   

    陈锡联站起来了。   

    王维舟站起来了。   

    ……   

    最后站起来的是王近山。他没有开口,却把那粗实的拳头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双堆集啊!双堆集啊!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7)

 

    11月24日晚,天空一弯上弦月,银色的月光照着人马喧嚣的南坪集。相聚小李家不到30公里的黄维的司令部,也正在开会。   

    黄维足足地瘦了一圈,神情憔悴萎靡,下巴上的胡茬子也齐刷刷地长了出来。   

    昨天南坪集一战使一向自负的黄维感到不踏实了。飞机、重炮将浍河炸起高达三四丈的密集水柱,河对岸的南坪集在烈焰中成了一片焦土。18军118师师长尹钟岳在快速纵队的坦克配合下,亲率第352、第353、第354团横渡浍河,以火焰喷射器、机枪、自动步枪劈开一条直捣宿县的通路。   

    可是,解放军的抵抗是黄维没有料想到的。哪怕是拖着断体残肢、似乎已经断了气的战士,也会在敌军占领阵地时,拉响身边的手榴弹。   

    黄维命令五路主力同时攻击。   

    然而,每一路都如烧火棍,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   

    坚守南坪集的正是陈赓的四纵将士。   

    黄维与陈赓已是老对手。他知道陈赓是黄埔一期的“三杰”之一,北伐战争前,曾救过蒋介石的命,深受老头子喜爱。他也知道陈赓是共产党中极善打仗的好手,他的第18军曾在几个月前于豫西与陈交过手,18军是蒋家军的“五大主力”之一,但在陈赓手下却吃了不少苦头。因此,他早有一种冲动,要与陈赓摆开硬打一仗,看看谁是金戈铁马。然而,南坪集这一天一夜的苦战,使他不寒而栗,陈赓太厉害了。面对敌手猛烈密集的炮火优势。这样做,陈赓未把重兵放在工事齐备的工事里,而是以班排为单位,分散到田野中。这样做,一是减少了炮击中的损失;二是增强了各战斗群独立作战的灵活力,使黄维机械化部队集团作战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三是形成了阻击的层次,具有突然出击的伏击战性质。黄维后来曾说:“史无常胜将军,败在陈赓手下,不算冤枉。”   

    从早晨8点打到正午时分,南坪集只剩下一片瓦砾了。国民党军才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和鲜血踏上这一片依然燃烧着的土地。   

    第二天,黄维兵团陆续渡过浍河,前出忠义集、东坪集、杨庄、七里桥、朱口地区。   

    然而,空军侦察和各方面情报表明,四周已出现大量共军,仅纵队番号就有7个。   

    不错,黄维已经一步步地走入刘、陈、邓为他预设的口袋中。   

    至此,黄维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现在的情况是,向宿县进攻已无多大的把握,而后方蒙城业已放弃,依托失据。   

    何去何从,必须尽快决断。   

    一到会议上,黄维就恢复了他那教书匠的师道尊严。他指点着挂图,以严峻的口气说道:“我们已进退维谷。如何摆脱共军,请各位发表意见。”   

    这些黄埔出身的将领一个个正襟危坐,炽白的汽灯照着一张张缺乏血色的脸。   

    副司令官吴绍周向来寡言少语,这会儿更无多少言论。副参谋长韦镇福的目光里躲闪着胆怯,似乎怕言中有失。第14军军长熊绶春资历较浅,自然不会出此风头。第10军军长谭道善则用余光瞥着第18军军长杨伯涛,因为照例总是杨伯涛先发言。   

    向来性急语快的杨伯涛今天倒一反常态,长时间的缄口沉默。他心里很窝火,憋了一肚子气,什么都不想说。他这会儿已不是为老上司胡琏没能主管第12兵团而闹别扭,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惯黄维。   

    早在驻兵蒙城时,黄维就想过这样做会落入共军的陷阱。于是召集众将官计议。杨伯涛深有同感。经验丰富的兵团参谋长肖锐也觉得前途险恶,提出先立足蒙城,派部队四出游击,再寻找有利战机,给共军以致命打击。   

    黄维深以为然,决定暂驻蒙城,以观风向。   

    但是,黄维上报的暂驻蒙城计划蒋介石理都不理。黄百韬兵团奄奄待毙,蒋介石严令黄维率兵团直取宿县,打通徐蚌,北援碾庄。   

    黄维为难了。他明知此去宿县凶多吉少,但又不敢违抗蒋介石的命令。没法子,他只得率部东进。   

    参谋长肖锐小心地问黄维,为什么放弃蒙城计划?   

    黄维只能苦苦一笑。肖锐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心想跟着黄维去入圈套,不如一走了之,于是他以盲肠炎加剧为借口,告假去蚌埠就医,也效法胡琏,虎遁龙潜了。留下个副参谋长韦镇福,算是黄维的亲随,可初次临战,无从出谋献策,只好眼睁睁地跟着他的黄司令官,一步步走向绝境。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飞舟阻黄维(8)

 

    39年后,杨伯涛接受采访时叹息道:“如果换上胡琏,决不会执行蒋介石的那个命令的。   

    杨伯涛到底沉不住气了,噌地站起来说:“刘伯承布的陷阱无疑在宿县方向。我们如果继续北上,势必越陷越深。我们虽已中其圈套,但还未四面受围。为今之计,不如趁东南方向未发现共军主力,星夜往固镇转移。此处离固镇不过八九十里,强行军很快就可以到达。待与李延年兵团会合后,再沿津浦线北打,依然可执行原来的任务。”   

    其他将领一一顿首称是。吴绍周望着黄维,用力点头。   

    黄维的心里乱糟糟的。蒋介石命令攻取宿县,打通徐蚌,可眼下根本不可能。他觉得杨伯涛的意见不无道理,但又与蒋介石的命令不相吻合。   

    黄维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这个决定太难做。终于,他下狠心似的站住了,命令已渡过浍河的第18军、第85军迅速撤回浍河南岸。他部署道:“第10军掩护第18军,第14军掩护兵团部,第85军掩护第10军,依次撤退。部队到双堆集地区集结。立即行动!”   

    黄维的部署虽然缜密,但为时已晚。敌第18军和第10军已和解放军展开激战,难以脱身。敌第14军和第85军本可以及早脱离战场,但黄维谨小慎微,怕撤退而至崩溃,力图稳步东移。我中野部队趁机顺着浍河横插下来,截住第14军的后路。第18军在杨伯涛的指挥下,且战且退,与第10军合为一股,才未被解放军分割歼灭。   

    一场乱仗打到天明,中野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九、第十一共7个纵队,将黄维兵团合围于宿县西南忠义集、双堆集地区。   

    一夜惊乱不定,黄维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报告南京统帅部,要求批准他改变方针,南撤团镇、蚌埠。   

    但是,就像在蒙城一样,他依然没有得到南京的批复。而各部急电频至,都说共军正步步压缩,紧紧地收拢包围圈。   

    黄维不知道,11月24日,根据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的命令,中野主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九、第十一等7个纵队及陕南12旅、豫皖苏独立旅已经全部出击,对黄维兵团进行大合围。   

    黄维率部左突右冲,如同蜗牛爬行,被牢牢地压缩在浍河、淝河之间以双堆集为中心的纵横不足8公里的狭小地区之内。   

    双堆集位于蒙城、宿县公路以东,南坪集东南,在这块较平坦的原野上,有两个土堆,一为较大的平谷堆,高30.96米,在双堆集西北。一为较小的尖谷堆,紧挨着双堆集西南,堆上建有庙宇。这两个土堆之间有一个居民点,住着一百多户人家,就叫做双堆集。在双堆集东北是小庄。12兵团的指挥部,及第四快速纵队,就位于小马庄和双堆集。85军部署在这个小圈子内的西南方,18军依进攻时的态势,位于西北方的突出部位,10军置于阵地的中央,14军置于东方的突出部。整个地形像一个口袋,而浍河像一根扎口袋的麻绳。   

    静静的黑夜又来临了,战斗没有了白天的激烈。黄维驱车转了一圈。“双堆集啊!双堆集啊!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被围困在这里吗?”黄维边走边毫无头绪地想着。看到各军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特别是14军士气明显下降,黄维心情极度压抑。他一面命令各部稍事休息,一面等待南京统帅部的指示。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一杆子插到底的命令(1)

 

    围歼黄维,中原逐鹿以我军的胜利告终   

    一杆子插到底的命令   

    有些记述淮海战役的文章认为,由于黄维指挥失误,活活地断送了第12兵团。黄维不服,他向一位采访他的作家谈起那段往事,忿忿地将手指直戳向那位作家,好像是那位作家毁了他的12兵团。   

    “我有什么办法?除了对空联络,我什么情报都得不到,电台原来还能与南京联系上,后来也不行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下边的师长廖运周是共产党员,天天用电台和共产党联络,我的电台台长也是共产党员,‘文革’时我外调材料,才晓得这些。你们看,这个仗还叫我怎么打?”   

    电台台长是不是共产党员,尚未找到佐证。但他手下的85军110师少将师长廖运周的确是共产党员。1986年11月27日,黄埔同学会在北京召开。当黄埔一期的黄维和黄埔六期生廖运周坐在一起时,黄维暗地里不住地打量着这位老校友。喜耶悲耶,注满心头,思绪又回到突围那一天的每一个情景。   

    这一天,正是38年前的11月27日……   

    天巧地合。第85军110师师部也驻小马庄。突围前一天,11月26日下午,黄维将110师师长廖运周找来,对他说:“我想乘敌立足未稳,打它个措手不及。准备挑选四个主力师,齐头并进,迅猛突围。”   

    廖运周略一思忖:“司令官决策英明。我师请求打头阵,当开路先锋。我们既能攻占敌人堡垒式工事和河川阵地,突破他们临时构筑的掩体当然不在话下,我请求立即回去准备。”   

    廖运周回到师部,立即召开了中共地下党的师党委会议。黄维哪曾想到,这个豪放英武的少将师长,早在10年前即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一直蛰伏在敌人的营垒内,组织力量,等待时机。一年来,邓小平通过地下联络员多次指示他:要积极准备,耐心等待,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敌人以重重一击。他和他的战友早就摩拳擦掌,渴望立即回到党的怀抱。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开完会,廖运周当即派共产党员、副官杨振海前往解放军阵地联络。   

    廖运周觉得四个师齐头并进,110师肯定居中,左右都是敌人,极不利于行动。于是,他主动找到黄维,开门见山地说:“司令官,我有一个想法。”   

    “好哇!谈谈吧。”廖运周刚才的态度已使黄维对他颇有好感。   

    “四个师齐头并进不如用三个师好。把第18军的主力师留在兵团作预备队,可随时策应第一线作战,控制预备队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常规。让我师先行动,如果进攻得手,其他师可迅速跟进,扩大战果。”   

    廖运周讲得振振有词,黄维听得津津有味。等廖运周讲完,黄维将拳头一挥:“好同学,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坦克、榴弹炮随你要。”   

    廖运周说:“我已派几个便衣深入敌后侦察。如发现结合部有空隙,我们就利用夜间提前行动。”   

    “对!”黄维连连点头,说:“有机会就前进,要当机立断。”   

    廖运周回去后,立即做出决定:全师黄昏前作好准备,午夜开始行动。现在唯一使他担心的就是杨振海了。   

    同时兼任侦察连副连长的杨振海,便衣行动惯了,他很顺利地进入了我解放军阵地。当他来到中野六纵司令部,见到值班参谋老熟人武英时,不禁大喊起来:“老伙计,原来是你呀!”   

    王近山司令员和杜义德政委闻讯立即赶到。   

    王近山一听黄维打算以四个师的兵力同时向他这里突围,猛一惊,脱口骂了一句:“他妈的。”转头对武英说:“快,报告刘邓首长。”他心想,这个情报不来,明早非捅大漏子不可。   

    “不要急。”王近山站起来,晃了两步,扭头对杜义德说,“关键是,一要划好110师的行进路线,二要封得住口子。”   

    研究结果,在110师行军路线的两侧,摆上高粱杆子作为标记。110师官兵一律左臂扎白布条或毛巾。两军接触时,打三发枪榴弹作为联络信号,部队最好在天明前全部通过。   

    这个决定报中野司令部后,立刻得到刘邓首长的批准。于是,王近山和杜义德立刻吩咐参谋绘了一张行动路线图,交给了杨振海。还派了作战参谋武英一同去见廖运周,以便接应他们起义。   

    杨振海揣着王近山绘的地图回到110师师部,已经是27日凌晨。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那时候,就像说书人念的:等闲识得春风面,四郎原是月中人。但这会儿廖运周有些寂寞难耐,觉得这时间分分秒秒都拉长了间隔距离。他又一次向黄维的兵团部走去,一是为了消遣时间,二是为了再给黄维吃颗定心丸。他摸透了黄维的脾气:书呆子,轻易不怀疑人。   

    廖运周来了,黄维让他坐下,问起部队侦察的情况。廖运周说:“我正要向你汇报。我们发现敌军结合部有隙可钻,在拂晓前行动最为有利,特来请示。”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一杆子插到底的命令(2)

 

    黄维高兴地笑了,顺手拿起瓶酒,侠义十足地说:“老同学,你这个开路先锋担子很重,来来来,这瓶白兰地藏之久矣,一直没舍得喝,现在我敬你一杯,祝你成功!”他转身对副参谋长韦镇福说:“你们是六期同班同学吧?来,为我们黄埔的光荣,你也敬一杯!”   

    廖运周一本正经地举起酒杯。他又回敬他们一杯后,敬了一个军礼,告辞而去。黄维一直送到门口,紧紧地握住廖运周的手,要他多多珍重。   

    11月27日清晨,大雾弥漫,50米以外看不清人影。廖运周骑着高头大马,由中野派来的参谋武英作向导,率部离开小马庄,向西南疾走。   

    中野六纵阵地前沿,王近山立在掩体里,这个打起仗来既有拼老命的疯劲又有遇事不慌的稳劲的解放军将领,这会儿紧张得腿肚子直转筋。   

    关键时刻到了。如果黄维兵团顺着廖运周的起义部队蜂拥而出,那他们就必须拼命了。   

    王近山命令出口处两边的部队严阵以待。战士们有的抱紧武器,准备随时开火,有的忙着抢修工事的麻包。只等廖运周的部队一过完,就在几分钟内严密合龙缺口。   

    前面隐隐传来大队伍行军的隆隆声,分辨不出是谁,只觉得天摇地动。接着响了3发枪榴弹。王近山大喝一声:“赶快回答信号!”   

    110师过来了,人人左臂系着白毛巾,成四列纵队,走在高粱杆线内。他们后面是烟尘飞扬,如洪水涌来的喳喳声直震耳膜。王近山看着110师全部通过,一声令下:“封住!”   

    官兵们从两边如巨大的铁门沉重地推过去,杀声猛然响起。   

    廖运周的电台里传来了黄维的声音:“长江,你在哪里?”   

    廖运周回答:“武昌,武昌,我们到了赵庄。”   

    黄维的声音急躁起来:“跟在你们师后面的部队遭到了密集火力的伏击,伤亡很大。”   

    廖运周轻轻一笑,关上电台,命令部队:“所有的电台全部关闭。”   

    怎么回事?黄维喝下半杯白兰地,百思不得其解。   

    黄维按原定计划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向我南线阵地猛扑过来,结果被狠狠地碰了回去。只第18军49师从玉庄大营集之线向东南方突围出去,被我位于罗集的18旅派52、54团追击,大部歼灭于大营集等地,残部南窜被我地方部队全歼于太平第地区。黄维在报话机里最终唤不到廖运周了。他的“四个师齐头并进向南突围”的计划,就这样被彻底粉碎了。接着,他听到《廖运周将军给毛主席、朱总司令的致敬电》以及《廖运周将军告第十二兵团官兵起义书》。   

    在淮海战役双堆集歼灭战中,廖运周将军建立了功勋。   

    截至12月2日,总前委判断,黄维兵团的伤亡和廖运周110师的起义,减员达3万左右,因此,决心于12月3日起使用预备队(华野七纵、十三纵)开始进攻。根据敌人的防御态势,将围攻部队编成3个集团。以第四、第九、第十一纵等3个纵队为东集团,对沈庄、李围子、杨围子及四个杨庄的第14军残部及第10军的75师、114师进攻;以第一、第二纵队,加上华野第十三纵队为西集团,对马围子、北玉皇庙之敌第10军18师及18军、85军各一部阵地进攻;以第六纵队(并指挥陕南第12旅)、华野第七纵队为南集团,向双堆集及以南的敌人进攻。重点置于东集团。因为攻占沈庄、杨围子、杨庄等地后,就可以使敌人的防御体系残缺不全,就可以将敌兵团部的核心阵地完全暴露,并使敌人处在东西不过3里的狭长地区,便于我割裂。待东集团已有显著成效以后,再置重点于南面,直攻双堆集。   

    1948年12月3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向军委报告总攻计划:    

    “近三日我各部均加强近迫作业,并作局部攻击,仅全歼十军114师之341团(缺1个营),敌人抽出几个主力团,在数辆或十余辆坦克掩护下,集中力量破坏我之攻击准备,每次均为我击退,故敌伤亡甚大。截至此时止,我俘敌仅约5,000,但敌伤亡估计已不下两万。加上廖师起义5,500人,敌已损失约3万左右。据多方证明,敌18军之49师,在突围后已大部被我消灭,主力之118师业已残破,仅11师尚称完整。10军之18师已有两个团大部被歼,每团缩编一个营,其另一个营尚完整。其114师已被歼一个团,75师伤亡很重,85军之23师伤亡2,000余,216师是新部队,14军两个师均已残破,总计敌尚能作突围者不过6个团。因此,我们决定立即使用华野之七纵、十三纵(预备队)加入进攻,其战法仍采用碾庄经验,即有重点的多面攻击。因敌紧缩顽抗,尚需时日才能全歼该敌。我们近日伤亡亦不小,歼敌决心仍甚坚强。”    

    12月4日16时,中央军委来电,批准了总攻计划。   

    中原逐鹿到了关键时刻。   

    12月5日11时5分,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用电话给陈赓谢富治集团、陈锡联集团、王近山杜义德集团下达总攻击命令:   

    甲、从明(六日)午后四时半起,开始全线对敌总攻击,不得以任何理由再事推迟。   

    乙、陈谢集团务歼沈庄、张围子、张庄地区之敌;锡联集团务歼三官庙、马围子、玉皇庙、许庄地区之敌;王杜集团务歼双堆集以南玉皇庙、赵庄及以西前周庄、周庄、宋庄之敌,并各控制上述地区,然后总攻双堆集,全歼敌人。   

    丙、总攻战斗发起后,应进行连续攻击,直到达成上述任务为止,不得停止或请求推迟。   

    丁、各部应不惜最大牺牲,保证完成任务,并须及时自动地协助友邻争取胜利。   

    戊、对于临阵动摇贻误战机的分子,各兵团各纵队首长有执行严格纪律之权,不得姑息。   

    这是用电话下达的一竿子到底的命令。   

    中原野战军已经没有退路。   

    从艰苦的阻击战到此刻发起总攻,中原野战军已伤亡两万余名将士。但整个部队响应刘邓首长“打下黄维,直捣南京,解放全中国”的决战号令,人人宣誓,全部做好了在黎明前倒下的思想准备。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1)

 

    12月6日下午4时30分,万炮齐轰,大地震动,拉开了全歼第12兵团最后一战的帷幕。中原野战军7个纵队,加上华野2个纵队,豫皖苏独立旅、陕南第12旅,二三十万战士呼喊着“打下黄维,直捣南京,解放全中国”的口号,从四面八方冲向敌人据守的几个村庄。   

    东集团——陈谢集团:   

    12月6日攻克李围子、小杨庄,7日攻克张围子后,8日攻击沈庄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沈庄位于黄维兵团的核心阵地双堆集东北仅约3,500米,是它的前哨阵地。在12月8日攻击前,我四纵部队从北面已经由北向南挖好东西互相连贯的两条蚯蚓形战沟,直逼敌沈庄阵地北面的前沿,并在最前面的一条横沟上,向前挖了五条蚯蚓形的出击沟,每条出击沟又分成东西两个出击口。   

    12月8日,四纵部队发起攻击沈庄战斗,以四纵22旅66团为中央突击队,由沈庄东北角的出击沟分两路实施钳形突击,会合左翼突击队的10旅29团,消灭沈庄东半部的敌人。以10旅29团为左翼突击队,由东西分两路实施钳形突击,北路直插沈庄村内,南路(1个营)攻击沈庄东南角的敌野战集团工事,与中央突击队会合,协同消灭沈庄东半部敌人。以30团分两路在东南角实施钳形突击,一路沿村向西发展,与右翼突击队会合,消灭沈庄西半部敌人。一路在村外向西南与迂回部队会合,以完成对沈庄的四面合围。并派出1个连,向沈庄子东南敌14军85师255团把守的杨园子方向警戒,保证我左侧后的安全。以四纵13旅38团为右翼突击队,分两路由西北角实施钳形突击。一路向村西突击,会合从东面突击的部队消灭村西敌人。一路由村西向村南迂回,与村东南迂回的10旅30团(欠1个连)会合,以完成对沈庄敌人的四面合围。另以22旅65团的1/3兵力,由右翼突击队的右侧村外,直插村西南,以堵击可能由沈庄突围逃窜或由其他方面增援的敌人。   

    我东集团及四纵队还组织了强大的火力来摧击敌阵地,掩护步兵的突击。除了进入战壕的随伴炮兵以外,以22旅、13旅的山炮分别组成中央火力队和右翼火力队,以10旅、12旅的山炮组成左翼火力队,以华东野战军特纵炮3团全部野炮、榴弹炮组成机动火力队,在沈庄的东面和北面纵深弧线上,设置了6个炮兵阵地,用交叉火力,摧毁敌人在村内和村沿修筑的大量地堡。此外,四纵11旅以火力压制杨围子守敌14军85师255团,支援沈庄战斗,并速向杨围子近迫作战,准备下一步攻歼此处敌军。东集团其他部队也奉命以火力压制邻近村庄敌人,支援沈庄战斗。   

    12月8日15时30分,我东集团发起沈庄战斗。强大炮火有序地对敌阵地施行猛烈袭击,摧毁敌人的前沿工事,为步兵开辟突击道路。随后,炮火向纵深延伸,压制和摧毁敌大小碉堡。我东集团的东面一号、二号炮兵阵地,分向沈庄东北和东南的敌地堡,东北面第三号、第四号炮兵阵地,分向沈庄西北和西南的敌地堡,北面第五号炮兵阵地,分向东北和北面中央敌地堡,西北第六号炮兵阵地,分向东南和西北敌地堡,实施压制和摧毁的射击,形成交叉火力网的壮丽景色,把死气沉沉的敌军阵地照亮了。    

    12月8日17时整,3个红色信号弹凌空升起。各路突击队同时跃出工事,向当面敌人发起猛烈冲击。只经过几分钟战斗,即全部突入敌阵地,并迅速向纵深穿插、迂回、分割、包围。   

    在战斗中,英雄的战士奋不顾身。我中央突击队22旅66团9连副连长郭小马,率领着他的分队冲进了敌人阵地的前沿。敌人顽强抵抗,拼命放射轻重机枪、火焰喷射器,郭小马左臂负伤,3班长孙文山当即从他的左侧跳进敌人交通壕,几个手榴弹就打得敌人缩作一团,放下武器。   

    从17时发起突击到19时,沈庄守敌85师直属队及253团、254团被我全部歼灭。刚刚上任的敌师长潘琦等1,200多人被俘。   

    当时在东集团四纵队突击部队的冯牧,生动地报道了12月11日据守杨围子的敌军14军在解放军凌厉攻击下覆灭的情景:   

    14军军长熊绶春率领他的军部和10师、85师残都困守杨围子,已经好几天了。全军上千匹牲口已经大部被打死在外壕里,士兵每天用马肉果腹,成百的伤兵躺在工事里没人管。但熊绶春仍旧固执,不接受解放军的劝降。凭着复杂的工事,凭着四面镜面一样平的开阔地,他幻想能支持到援军到达的一天。但在解放军面前没有打不倒的困难,我们用交通沟的办法改造了平地,又宽又深的交通沟从东面、北面、西面,向敌人的工事伸去。战士们连夜在飞机轰炸和敌人火力下挖着交通沟,每分钟都向敌人接近着。一面挖掘,一面战斗。到11日中午,杨围子周围已经结成了错综曲折的交通沟的网,把敌人围在中间动也动不了。突击队安全地进入到敌人面前30米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出击的命令。   

    上百门的炮口向着杨围子,榴弹炮、野炮、迫击炮,从两点半就开始了试射。敌人惊慌了,派了11师1个营和5辆坦克突袭解放军的交通沟。我解放军立即开炮阻击,炮弹一排一排地砸在坦克上,敌人马上逃了回去。   

    4点半,排射开始了。成排的炮弹狂风般地落在敌人的前沿和纵深。暗堡飞上了天空,整个杨围子变成了一片烟和火的海洋。就在烟雾正浓时,一连串红色信号飞上天空,步兵出击了。以副班长杨传任为首的洛阳英雄连和排长王泰为首的第3连并排插进敌人工事前沿,趁着爆破和火炮的浓烟,他们踏过敌人的堡顶,一直向纵深插去。接着东面和西面两路突击队也迅速冲进村内。正在这时,一连串的白色信号弹又升起来了。没有间隙,炮火立即转向了纵深。敌人溃退了,工事大部被占领。敌人蜂拥向西南逃去。这时一片信号弹又升起,炮兵的火力又伸延到西南,逃跑的敌人大部被顶了回来。我们的5支突击队从3面交叉冲击,在西南角汇合了。阵地全被占领了,总计前后不过10分钟,现在剩下的只是捉俘虏了。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2)

 

    炮火的威力和战士们的英勇把敌人吓昏了。许多敌人从打塌了角的工事里爬出来,扔下枪就跑,一碰见解放军就跪下来。有的还不住地磕着头,说:“饶命啊!我们早就不愿打了。”战士们在野战阵地上俘虏了一批军官。其中一个高个子走出来说:“报告,我是这里的连长,这是我的副连长。”许多俘虏都是不待收罗便自动向我们后方走去。   

    最后一个地堡里,有七八个人一出来便喊起来:“欢迎解放军!要不然我们就困死了,你们救了我们。”   

    敌14军军部在村子的西北角,熊绶春从战斗一打响就躲在一个深深的洞里。一直到炮兵试射时,他还指望着11师来解围。当我解放军排炮开始的时候,第一排炮就打在他的工事上面,工事塌了一角。他一下子跳了出来,发疯似地向西南跑。他想逃命,但已迟了,一颗子弹穿进了他的左肋,他连叫也没叫一声便倒下了。副参谋长詹壁陶跑出了洞口,也被子弹打伤了,他狂喊着“救命!救命!”军部的处长、科长们到处乱窜,但四面早就布满了解放军,想跑也跑不了,一个个只好驯服地做了俘虏。   

    ……   

    7点钟枪声完全停止了,俘虏群被带了出来,一行行地从交通壕走过去。   

    西集团——陈锡联集团:   

    西集团,以第三纵队担任对马围子的攻击。马围子位于双堆集以北约3公里处,地势较高,系由3个各有数十户的小村庄组成,按方位分东、中、西马围子。其中中、西马围子紧连在一起,东马围子相隔较远。据守马围子的敌人是第10军第18师第52团及第53团的1个营,第9团的两个营,共1个团又3个营的兵力。其中第53团3营位于东马围子,9团的2个营位于中马围子,而第52团则全部位于西马围子。敌人依托村落,在村里村外建筑了大量暗堡工事,辅以散兵壕、鹿砦、铁丝网、掩蔽部,并以纵横交织的交通沟连接起来,构成纵深的面的防御阵地,进行机动的防御。   

    我西集团攻击马围子的战斗,12月6日就开始了,战斗到10日,只歼灭了部分敌人,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西集团遂决定12月11日再次发起攻击。攻击发起前,纵队司令员陈锡联来到突击部队,进行总攻动员,他说:“这一回倾家荡产和他干!”    

    全纵队的一切人员都动起来,全纵队的一切炮火都集中起来。“华野”派来支援的榴弹炮也进入了阵地。   

    12月11日夜晚,战壕里步履匆匆,我军部队正在集结。   

    大炮抵近到离敌人只有160米,旅长赵兰田还叫“往前移,一门山炮对准一个地堡”。敌人察觉解放军的行动,立即用炮火实施干扰。顿时,战壕前后左右,炮弹就像下雹子似的落下来。空炸的炮弹放出一团团银白色的火光,把人的眼睛都刺花了。但战士们顾不上这些,还是奋不顾身地向前运动。   

    18时,总攻开始。刹那间,万炮轰鸣,炮弹像雨点一样砸击在敌人的阵地上。刚才还开炮的敌人阵地,一转眼就变得哑然无声了。   

    随即,我军步兵突击部队越出战壕,勇猛地向敌人阵地扑去,并很快突破敌人的前沿。敌人垂死挣扎,甚至使用了看家武器化学炮。三纵3个旅密切协同,钳形突击,敌人渐渐不支,败下阵来。西集团终于取得了攻克马围子的全胜。   

    西集团的一纵队担任攻击北小马庄的敌人(南小马庄为黄维兵团部),进行了极为艰苦壮烈的战斗。   

    北小马庄位于双堆集以北3公里处,是敌人的重要据点,由敌10军18师之342团第3营防守。敌人以村落和小村庄为基点,利用有利地形构成坚固支撑点,每个支撑点均以若干个子母堡群组成。该据点阵地与葛庄、大王庄阵地互相屏顾,成掎角之势。我若夺取小马庄,即可进一步夺取葛庄、大王庄,向双堆集核心阵地攻击。   

    为了确保攻击小马庄成功,杨勇、苏振华决定配属20旅3门山炮,发射筒10具及1旅迫击炮17门支援作战。在兵力使用上,以20旅之62团接替59团许庄阵地,归1旅指挥,负责对平谷堆之敌的防御,保障攻击小马庄作战的翼侧安全。20旅以59团为攻击队,由罗庄向小马庄近迫作业,构筑冲锋出发阵地;58团为旅2 梯队。7团为总预备队,位小朱庄、肖庄、马王庄一带机动。   

    6日拂晓,平谷堆之敌乘我62团3营接防之际,以两个连突击许庄。旅长杨俊生指挥63团击败敌人进攻。敌人继以猛烈炮火轰击许庄,并出动4辆坦克掩护一个步兵营向62团3营阵地连续冲锋,妄图突围。3营顽强阻击,子弹打光了,部队伤亡严重,8连仅剩一个排,9连仅剩连长、指导员等3人。在这危急时刻,指战员们仍以手榴弹、刺刀与敌人拼杀,一直坚持到黄昏,给敌人以大量杀伤,一直坚持到总攻发起。   

    6日16时30分,杨勇令配属20旅的炮兵群集中火力,对小马庄敌阵地实施压制射击。18时,左邻三纵队对马庄北侧的马围子据点发起攻击。为协同动作,20旅即以59团突击3营提前30分钟发起攻击,沿壕跑步迫近小马庄。因在敌人火力网下运动,伤亡较大,攻击未成。   

    旅长吴忠遂决定改于次日黄昏,以59团第1营为突击队,对小马庄实施第二次攻击。   

    该团1营连夜抢挖攻击壕,至7日晚8点,壕伸至敌外壕前沿仅30米处。   

    8点30分,纵队配属炮群开始对小马庄实施破坏射击,同时用发射筒抛射大量炸药,将敌阵地前沿地堡大部摧毁。    

    在炮火的掩护下,59团1营向小马庄发起突击,该营3连爆破手刘传平首次爆破成功。1营二梯队1连迅速突入村内,沿交通壕向村东北角攻击。与此同时,3营配合1营由村西南夹击村内之敌,攻占了西南角敌人的地堡群。接着,团二梯队加入战斗。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3)

 

    各营分多路攻击,经3小时激战,全歼小马庄守敌342团第3营。此时,因58团攻击独立家屋敌人的工兵营未果,而左邻第三纵队也未攻下马围子,占领小马庄的突击部队处于孤立突出位置,有遭受敌人包围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旅长吴忠果断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敌人在8日清晨再次占领了小马庄。   

    8日,杨勇决定以1旅7团对小马庄、20旅58团对独立家屋进行第3次攻击。领受攻击小马庄任务后,于当夜乘敌刚占小马庄立足不稳之机,以3营8连为突击队,由副团长于秀卿率领,在夜暗掩护下,一举袭入小马庄。但因2梯队未及时跟上,敌人封闭突破口。8连被封锁在村内,遭受数倍之敌的围攻,浴血夜战,因力量悬殊,伤亡严重。战至次日拂晓,仅有13人撤出,其余指战员全部壮烈牺牲。   

    3次攻击小马庄未能取得战果,纵队司令员杨勇万分恼火。为了做好充分准备对小马庄实施第4次攻击,杨勇决定从9日开始做三昼夜的准备,抢挖工事,以便一举拿下小马庄。   

    20旅旅长杨俊生亲自下到部队进行动员,并和7团团长研究战斗具体部署各项事宜,决定以1营担任主攻,并和1旅长吴忠商量,调来1旅特务连配属1营作战。1营以3连为突击连,同时调1旅迫击炮加强7团火力。杨俊生还发动群众,组织火力队赶制了30个重型发射筒,发射口径由250毫米增大到300~400毫米,抛射炸药量由20多斤增加到40多斤。并利用汽油桶制作了几具特大口径的发射筒,一次可抛射炸药200多斤。   

    同时,我7团和58团对有关地形进行了详细侦察,重新选择了突击点和接敌路线。为了尽量接近敌人前沿工事,突击部队用3昼夜时间,挖了两条蛇形攻击壕。   

    11日夜,左邻三纵队攻占马围子,为攻克小马庄守敌创造了有利条件。   

    到12日,我西集团第一纵队完成战斗准备。下午4点30分,总攻开始。猛烈的炮火对敌人据点实施破坏射击。经45分钟火力准备,将敌独立防御工事、地堡设施大部摧毁。1、3营以爆破分队迅速爆破外壕、铁丝网等障碍,开路通道,而后以突击队分别从西北角和正西同时发起冲锋,迅速打开突破口攻入敌人阵地,战至下午6点,终于攻占了独立家屋,全歼18师工兵营,保障了7团攻击小马庄战斗的侧翼安全。   

    当夜11点30分,一纵队集中炮火对小马庄猛烈轰击。7团同时使用30个发射筒,在10分钟内抛射出4,000多斤炸药,将小马庄敌人设置的工事、地堡、障碍物等几乎全部摧毁,房屋多被震塌,工事内的敌人大部被炸死炸伤,震昏震聋。   

    深夜零时,7团以1营3连发起突击,2排尖刀6班在班长、战斗英雄李旗道率领下,从小马庄西北角打开突破口,突入村内,迅速消灭敌地堡残存火力点,并扩大突破口,掩护1营主力加入战斗。小马庄敌人立即出动1个连疯狂反扑,为封闭突破口,敌人灭绝人性地使有发射器发射瓦斯弹,施放催泪性、喷嚏性混合剂。因6班有预防准备,敌人阴谋未能得逞。当敌人1个排冲过来时,6班以短促火力一齐射击,将其全部歼灭。敌人继续反扑,6班子弹打光了,即与其展开刺刀肉搏。战斗英雄李旗道拿起刺刀第一个跃入敌群,一连刺死3个敌人,自己也身负重伤,仍顽强搏斗,最后拉响手榴弹与围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6班副班长高喊“为班长报仇”的口号,继续指挥全班向敌人投出一排手榴弹,借爆炸效果抢占有利地形,连续打退敌人两次反冲击,巩固了突破口。2排其他两个班及时赶到,为6班补充弹药。而后以6班为先头继续向村心发展,掩护1营主力加入战斗。当6班攻入小街时,街心之敌向西反扑,并以1个排向6班冲击。6班在5班火力掩护下英勇出击,战斗异常激烈。6班大部伤亡,仅剩郭金昌一名战士。他身上四五处负伤,两腿已经站不起来,当敌人距离仅十几米时,他投出仅有的3枚手榴弹,炸死几个敌人,并以火力追击逃敌。这时6连连长带领1、3排增援,全歼了街心反扑之敌,并乘势歼灭了敌营部。58团协同7团作战,由独立家屋向小马庄东北角出击,至13日凌晨1点,全歼了小马庄守敌,取得了攻击马围子战斗的胜利。   

    南集团——王近山、杜义德集团。   

    黄维被围困在以双堆集为中心的狭小地区后,立即把他手下的两个主力团,摆在兵团部的东南角上。11师23团,即所谓的“老虎团”,摆在兵团部大门口——大王庄、尖谷堆一线;18师54团,即所谓“威武团”,摆在兵团部左翼——金庄以南。两个团距兵团部都只有两里路左右,是黄维赖以保驾的“近卫军”。   

    12月6日,在多次劝降无效后,我解放军向黄维兵团发起总攻。当晚,南集团的六纵队夺下李家楼,歼敌第23师之第69团。3天以后,“口袋”越收越紧,黄维兵团的全部阵地已经所剩无几。突出在金庄以南的“威武团”阵地,已完全暴露在南集团的矛头之前,这是黄维东南角上唯一的据点了。   

    为了尽量缩短接敌时间,减少伤亡,攻击部队随后抢修交通壕沟,到12月11日,南集团最突出的交通沟距离敌人前沿阵地只有100多米。“老虎团”的集团工事已处于解放军刺刀尖下。双堆集北面小马庄黄维兵团部周围摆着的大卡车,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奉命担任突击任务的是曾经在夺取襄阳城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襄阳营”。总攻前,团首长一再交代说:“这是条恶虎,要把刀磨快些!……你们是突破襄阳的特功营,是中原野战军的一个代表队。”   

    当天清晨,营长谭笑林带着各连连长到前沿看地形。从炮兵观察镜里望出去,前面的集团工事外沿,是一堵围墙。从地势较高的尖谷堆望出去,见到围墙里“米”字形的交通沟和一些露天的重机枪工事。背后,则是成排的炮兵阵地和全无伪装的坦克,隐约地看到一些暗堡、子母堡,再仔细一看,围墙上散布着许多小黑点——那是敌人的暗火力点。   

    这样稠密的火网,黄维曾吹嘘说:“就是老鼠麻雀,也休想从此通过。”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4)

 

    14日下午4点45分,电话铃一阵阵急响,我军王西军副团长在耳机里大声说道:“炮火马上就开始了,你们注意观察效果,掌握情况!”   

    顷刻间,上百门大炮发射的炮弹,狂风暴雨般地向敌人倾泻过去,巨雷般的爆炸声震得大地发抖。被炸毁的木片、衣物和残肢,在浓烟中飞舞。眼前敌人的工事成了烟海火龙,连天边火红的残阳都被染得昏暗失色。   

    炮火足足轰击了一个小时。   

    5点45分,冲击的时刻到了!两红一绿的信号弹腾空而起,1、2连的战士飞一样地冲向敌人。营长谭笑林向左边一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串串人影赛跑似的奔向敌人。友邻“洛阳营”同时发起冲击了!   

    1连首先占领敌前沿一个工事,2连从右翼突入敌交通沟。阵地突破了,营的主力跟着向前运动。谭笑林跑到树桩前面的坟包下,突然发现一个黑眼里喷出火舌,就喊一声:“重机枪!”   

    机枪4班旋风般占了对面一个小坟包。班长朱云按住机枪猛扫。刹那间,旁边一个已经倒塌了的地堡的火力也复活了。敌人的纵深炮火严密封锁着后续部队的运动道路。就在这紧急时刻,1连3排长王震带着部队从突破口右侧的一个小缺口插了进去。1连2排把“飞雷”搬来,一声巨响,敌人的地堡炸飞了。   

    突破口两侧,半人多高,两尺多厚的土墙有好几处被炸塌了,残存的土墙百孔千疮,摇摇欲坠。土墙里,一人多深的交通沟整段整段地被塌土和尸体填平了。   

    进入突破口的3个步兵连,分成几个箭头同时向纵深穿插。刚被炮火震昏了的敌人清醒过来,依托残破的地堡继续顽抗。到处是枪声和爆破声。   

    西北方黄维兵团部上空响起了鞭炮似的枪声。立刻,那里响起鞭炮一样的枪声,里面隐约夹杂着敌人的喊叫:“把共军赶出去!”   

    敌人疯狂的反扑开始了,伤员不断从前面抬下来,弹药不断从后面送上去,各连的通讯员飞一样地在指挥所跑进跑出,他们都说:“1连3排和敌人打得最紧。”   

    冲到最前面的1连3排打退敌人两次反扑后,排长王思和几个班长都负伤了,冲击时带的几篮子手榴弹也都打完了,全排只剩下刘乃江、庄金风、李正全3个人。襄阳解放过来的李正全说:“我们3个人是3个班的,应该有个头才好,我提议老同志刘乃江当组长。”    

    庄金风点头同意。刘乃江挺身而出说:“好!选我当组长我就当。快!把你们手里的炸药、手榴弹都给我,我掩护你们去敌人的尸体上取弹药!”   

    敌人又大喊大叫地上来了,黑糊糊的至少也有一个连。刘乃江的手榴弹不偏不斜正落在敌人窝里,在闪闪火光中,成片的黑影倒下了,隔了好一阵后面的才爬起来。   

    敌人波浪似地反扑持续了20多分钟。当3个战士把捡来的弹药全部打光,端着刺刀扑向敌人的时候,右边的2连2排赶上来了。   

    这里刚把敌人压下去,3连那边突然喊声大作,枪声越来越紧。3连通讯员跑来向营长谭笑林报告:“部队把敌人赶出了围墙,戴头盔的敌人像马蜂一样涌上来,教导员牺牲了,全连正与敌人血战!”   

    谭笑林感到问题严重,立即跟着通讯员向3连跑去。   

    原来3连冲入突破口后,一直向西北方向猛插。当他们在围墙角上消火了敌人最后一个地堡时,敌人突然冲到跟前,战士们立即和敌人展开肉搏战。谭笑林赶到3连时,正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3连已用刺刀杀出一条血路,占领了一段交通壕。几挺重机枪架在交通沟前沿向敌人猛扫,敌人的信号弹在空中交叉飞舞,狂妄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班、排的建制打乱了,连、排干部都直接参加了战斗。谭笑林命令旁边的5班战士王西光,带领1个班从右侧绕到敌人屁股后去。几分钟后,敌人后方响起了猛烈的枪声,正前方的敌人像着了火似的四处乱窜。谭笑林站起来振臂大喊:“同志们,敌人退了,冲啊!”   

    战士们跃出交通沟,猛虎般地朝敌人扑去。   

    据俘虏说:“戴钢盔的是黄维的警卫团。”黄维听说“老虎团”丢了阵地,气得把电话机摔碎了,用手枪指着他的警卫团长说:“马上把阵地夺回来!”结果,警卫团来了两个营,跑回去的还不到1个连。   

    3连把敌人击退后,即和3营乘胜向敌猛追。阵地上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谭笑林要通讯班长去告诉副营长:立即把部队编成搜索小组,逐片逐段地严密搜索,不要让一个敌人漏网。   

    这天黄昏,整个突击部队的电话机忙得不可开交:   

    “敌人逃跑了!”   

    “快捉俘虏!快捉黄维!”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5)

 

    前方后方,连炊事员都出动了。这一天晚上的双堆集热闹极了。战士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纵横交错,左右穿梭,如疯似狂,欢呼胜利。方圆十几里的大地沸腾了起来。有的人押着一群群的俘虏;有的人扛着一捆捆的武器;有的人欢呼、奔跑、吼叫;有的人对空打信号弹。一时间,各种颜色的信号弹布满空中,犹如放礼花一般。战场上到处都是敌人留下的车辆武器,到处都看得见美式榴弹炮、野炮、化学炮,以及其他数不清的枪、炮、弹药。   

    战士们有的开汽车,有的推坦克,有的拖大炮,有的收拾武器,有的运送敌人的伤兵。那些装着胜利品的汽车到处驱驰,射出耀眼的白光,如同百条探照灯光,交叉辐射,把方圆数十里照得如同白昼。   

    双堆集响彻着马达的声音,战士们欢呼的声音,驴马嘶鸣的声音……   

    敌人的飞机大概被这壮丽的场面吓昏了,拖着微弱的光亮,无声无息地在夜空中盘旋。   

    “图画凌烟阁”   

    双堆集围歼战进行到最后,黄维和胡琏双双走出掩体,互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跟,登上各自的坦克。   

    坐在坦克里,黄维不觉有了一种安全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个瓶子,那里面有几十片安眠药。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里怎么会涌出泪花?他不能让泪珠流出来。他抬起头。坦克的盖子还没盖上,头顶上只剩下一个圆圆的天。   

    天上,又响起那可怕的声音:“黄维将军,现在你们已经无路可走,赶快投降吧!”   

    “走!”黄维大吼一声。   

    开道的坦克出发了。黄维的坦克紧紧跟上,后面是胡琏。   

    坦克在摇晃,天空在摇晃,那个声音肯定也在摇晃,外界的一切他已无法听清,可他觉得那声音比刚才更响。他直起身子,猛地将盖子关上。   

    他选择的是西南方向,但他已辨不清方向。   

    披着落霞,两辆坦克在田野上急驰。   

    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驾驶员有些犹豫想让黄维选择。   

    历史曾给了机会给黄维。25年前,满腔救国救民之心的黄维与同乡方志敏在南昌旅舍巧会,两人结伴而行,同考黄埔,两人都同榜高中,然而方志敏却送走黄维,留在了上海。后来,黄维率部血洗江西红区,得知方志敏被捕就义,心中也曾一阵慨叹,认为方志敏的选择错误,误了自己不世之才。在黄维的黄埔一期同学中,还有一个他佩服的,叫陈赓,想不到昔日同窗,今日敌手,他的兵团竟毁在陈赓手下。也许陈赓也在慨叹黄维的选择错误。可惜了青春时的一腔抱负和一生所学。   

    轰隆隆加足马力,坦克冲上了往西南方向去的道路。浓雾中胡琏的坦克一闪,沿东西南方的道路急驰而去。   

    两辆坦克,两员战将,在这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决定突围的时候,杨伯涛还沉得住气。有胡琏在,而且他的18军和胡琏一起突围,他便觉得有所依靠。杨伯涛对胡琏的依赖、崇拜不仅因为胡琏果敢善战,更主要的是他对胡琏怀有某种特殊感情。抗战结束后,国民党的多数将领发了接收财,可杨伯涛依然故我。胡琏得知杨妻还在汉口租住别人房子生活后,特令军需官到长沙为杨伯涛买了一栋私房,并派人将杨妻接到长沙。   

    妻子来信告知,杨伯涛感然泪下。从此,杨伯涛一直追随胡琏,甘心为他效命。   

    这回可是杨伯涛一厢情愿了。胡琏和黄维乘战车突围时,根本没想到通知他杨伯涛。杨伯涛闻讯大惊,急忙和师长尹钟岳督队冲杀,试图钻隙挤缝混出包围圈。但是,解放军的包围太严密了,先头突围的部队一一折转回来,“缴枪不杀”的吼声响彻四野,杨伯涛举目四顾,一片茫然。他绝望地向一条清亮的小河走去。然而,小河却不愿收留他。他走到河心,水才没到胸部。他从死亡门前悠悠走过,来到彼岸,徒然冷得受不住。他伸手掏枪,枪不知到哪里去了,手也僵了。他无比懊丧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杨伯涛呀杨伯涛……”   

    解放军将他带走了。从他的呢军装、红皮鞋和口袋里的两支钢笔就可以断定,此人值得一抓。   

    在押解杨伯涛的路上,路过一座木桥,杨伯涛乘人不备猛地跳下去,心想这回可以尽忠了。谁知这枯水季节河浅得根本淹不死人,反弄得他一身污泥,徒增几分狼狈。“唉!”杨伯涛眼里涌出了泪花。   

    华野十三纵政委廖海光听说他想投河自杀,笑着说:“你杨伯涛这是干什么嘛?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了共产党的俘虏,这是你新生的开始嘛!”   

    杨伯涛报以苦笑。   

    在收容所里,杨伯涛见到了10军军长覃道善。他不觉又来了气,冲覃道善嚷嚷:“说好了统一行动的,他们怎么先跑了?”   

    覃道善一笑:“夜里天黑,坦克怎么行动?他们还不是想在天黑之前突出去。”   

    “出得去吗?”杨伯涛还有些关心,特别是对胡琏。   

    “天晓得!”覃道善又是一笑,“85军吴绍周听说也没跑掉。14军也完了。”   

    “全完了!”杨伯涛叹气的声音也像下命令一样响亮。

 

 

第三部分:淮海大决战 中原逐鹿总结局12万精兵顿作鸟兽散(6)

 

    东集团的攻势太猛,没等到14军决定突围,陈赓就指挥四纵、9纵掩杀过来。   

    14军阵地迅速土崩瓦解。14军少将参谋长梁岱第二次被俘。在往后方押解的路上,梁岱碰上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那人高声问。   

    “14军的。”   

    “你是什么人?”   

    “参谋长梁岱。”   

    “你们军长呢。”   

    “死了。”梁岱心里一阵沉重。   

    “尸体在哪里?”   

    梁岱比划着大概位置。   

    “等会儿。”陈赓说,“我派个人跟你去,一定要把尸体找出来好好埋葬,立个碑,以便他家里的人查找。”   

    梁岱心里突然一热,眼泪都快出来了。   

    梁岱问身边的解放军:“那人是谁?”   

    “陈司令。”   

    “哪个陈司令?”   

    “陈赓!”   

    梁岱呆住了,缓缓地回过身向陈赓望去。   

    陈赓知道熊绶春是黄埔三期的,也知道他那段苦战滇缅、曾率103师血战松山,夺下日军一个个据点,打开滇缅大门的历史。他觉得熊绶春毕竟还是个人物。   

    于是,南坪集附近,浍河之滨一墓前上面写道:   

    “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之墓。”   

    胡琏和黄维分乘两辆坦克,从这硝烟炮火枪林弹雨杀声吼叫的战场悄然遁去。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手,相约在蚌埠之南或是滁县会合。谁知此一别离,两人再无相逢之日。胡琏打开炮塔进车时,背部中了流弹,同行的战车连连长甘义三、副连长周名琴为他草草包扎了伤口,便勿匆上路,直奔宿荣公路,迅速脱离战场。胡琏余惊甫定,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支民兵队伍迎面开来,心跳再度加剧。谁知过路的民兵以为是自家坦克,竟两边分开,让这铁家伙从中央穿过。胡琏见此情景,催促道:“此处共军还不晓得战场真实情况,大胆开!”于是坦克呼啸而过。民兵们被坦克卷起的灰尘呛得喘不过气,直抱怨开坦克的伙计太骄傲。   

    胡琏不敢再走公路了,命驾驶员从田野取捷径,经会流集直奔蚌埠地区。驾驶员怕迷失方向,有些犹豫。胡琏说:“我以星斗判断方向,你开好了。”   

    胡琏从炮塔伸出半截身子,指挥坦克越野前进。会流集地区的解放军没有麻痹,他们看这坦克远离战场,想必是逃敌,一阵手榴弹枪炮打得坦克钢花飞迸,胡琏跌进车里,背部血肉模糊。只因解放军没有反坦克炮,才使胡琏保全了性命。   

    后来,坦克油料耗尽,驾驶员抬着重伤的胡琏,行行止止,好不容易渡过涡河,找到一辆牛车,扶胡琏躺下,吱吱呀呀地向蚌埠慢吞吞地走去。胡琏侥幸逃脱。   

    胡琏从天上降下来,从地面逃回,虽然名噪一时,到底无补于大局,丢下了10余万将士,带回去的只是一副重创的身体(据说医生从胡琏后背取出了32块弹片)。蒋纬国在撤离徐蚌前线时,说了一番颇有见地的话:“我们尽人力以听天命。这样的大战关系国家存亡,绝非少数人勇敢牺牲即能挽回战局的。”   

    黄维的坦克没开多远,发动机就坏了。他突然发起急来,身上着了火一般燥热。他推开盖子,想爬出坦克喘口气,吹吹风。可是,令他万分沮丧的事情发生了,解放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急忙伸手去摸口袋里装安眠药的瓶子,可怎么也摸不到。等摸出来了,为时已晚,一个五大三粗的解放军战士不要命似地扑上来,抓住了他的双腕。黄维混在俘虏里,被解放军收容。在填写被俘人员登记表时,他企图蒙混过关,在表上随便写道:方正馨,江西弋阳人,14军上尉司书。   

    从他的衣着举止中,解放军早就发现破绽,于是有意问道:   

    “入伍前干什么?”“我民国十七年就当小学教员。”   

    “还干过什么?”“我当了六年小学教员,一年科员,以后就入伍了。”   

    “你表上不是填今年十月才入伍吗?”“我糊涂,我糊涂……”   

    “上尉司书一个月多少钱?”“七十多元。”   

    “到底七十几元?”“你看我真糊涂,看……姓名职务不符,甘愿挨枪毙。”   

    经过12兵团其他俘虏辨认,黄维最终只好承认自己的身份。在被俘人员登记表上重新填写:黄维,陆军中将,43岁,江西贵溪人。   

    但他仍是那样的孤傲、骄横、冥顽不化。他的黄埔同学、中原野战军联络部部长杨松育动员12兵团的高级将领们给困在北线的杜聿明、邱清泉、李弥写劝降信。85军参谋长陈振威写好了,让各位败将签名。大家都签了,就他黄维不签。   

    一个年轻的新闻记者采访他,问他为什么不投降,他将桌子一拍,大吼起来:“有战死的烈士,没有苟且的将军!我为什么投降?为了国家民族利益,我要战斗到一兵一卒……”   

    那记者也火了:“你代表什么国家民族?你只代表封建官僚!代表资产阶级!”   

    “放屁!”黄维失去了将军的文雅,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他伸手动脚,似乎要动武似的。   

    然而,顽石终有点头日,到了晚年,黄维终于承认他大半生都在历史的迷雾中错误地过去了,直到最后的岁月,才真正觉醒,看到了真理,那就是一个军人只有为人民而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此,蒋军精锐兵团第12兵团,包括1个兵团部、4个军部,12万人马全部被歼。除黄维外,中将兵团副司令兼85军军长吴绍周等27名将级军官被俘。   

    淮海战役最艰苦的一战结束了,中原野战军是怀着打光的决心参加围歼黄维的。此役,中原野战军阵亡团级干部11人,营级干部56人,连级干部242人,排级干部373人,战士5,501人,总计6,265人;负伤指战员总计20,515人。共有2.6万余中原野战军将士,血洒江淮大地。他们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自己的生命献给中华民族,献给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