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莱山游泳馆:南方周末:对谈:免税后,给农民算笔“家务账”(200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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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0月20日
对谈:免税后,给农民算笔“家务账”
南方周末    2005-10-20 14:39:04
三农专题·纵论
南方农村报·中国农村发展论坛
■编者按:9月23日-25日,近百位学者、政府官员、乡镇干部聚首广州,在“首届南方农村报·中国农村发展论坛”上探讨“三农”难题。
本报上周推出了专家的观点,此次则是5位基层乡镇干部的所思所想。
□本报记者 胡念飞 □本报实习生 舒畅

○余爱民 湖北省监利县政研室副主任、县税改办主任

○胡晓芹 湖北省襄樊市南漳县长坪镇副镇长

○王传师 江西广丰县毛村镇政府常务镇长

○潘远臣 辽宁省东港市十字街宏天村村委会主任

○王新海 山东省海阳市盘石店镇党委干部
记者:农业税取消后,农民负担减轻,能不能从具体数据来谈谈?
王传师:就税费改革本身而言,农民负担确实减轻了。拿我们镇来说,人均减免农业税60多元,加上35元的粮食补贴,相当于人均减轻了近百元的负担。
余爱民:湖北监利去年的农业税是6925万元,以全县95.2万农民、22.1万农户来算,今年人均减少72.7元,每户减少313.3元支出,再换算到土地,则相当于每亩减少支出48.5元。
王新海:现在农民负担确实轻了,但一方面是随着农业税取消,农资开始涨价,去年下半年,我们村一袋化肥70-75元,现在已经涨到了115-120元,玉米种由2.5元/斤涨到了6元。另一方面现在农产品的价钱不升反降。去年我们村小麦是0.8元/斤,现在实行粮食直补后却变成了0.65元/斤,这前后的产量并没有多大变化。
记者:不过无论从现在情况来看,还是从数字上来看,中央实施免税政策,给农民是有很大实惠的。
余爱民:我们下乡时看到两副春联,一个是“千年等一回,免征农业税”,另一个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农民种地不交税”。
王传师:实际上,中央政府给予农民的实惠力度确实巨大。2004年,全国农业税和除烟叶以外的农业特产税减免达280亿元,粮食直补政策又让农民获益116亿元。今年,中国农业税收入将由2004年的232亿元减少到15亿元左右。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余爱民:我来算一笔账,就可以看出农民收支的现状了。监利县现在的5712万元的收费,来源于“一事一议”、“两款回收”(世界银行贷款回收815万,农业综合开发款461万)、“三项水费”(易涝地区赔涝水费1624万,经营性灌溉水费1040万,江汉平原用于提水补偿的村组赔水费5元/亩)共6个项目,相当于县农民每亩收费39元,我们县现在转移支付发放的“两补”则相当于每亩补贴35元,39-35=4,也就是说,现在农民在免除农业税之后基本上没什么负担,所以我列了一个式子:“0(农业税为0)+6(6个征收项目)-2(“两补”)=0”。如果国家不实行这次税费改革,那农民的这个负担值就不是0,而是39元/亩,所以说农民肯定是受惠的。
记者:种田没有多少负担了,这是中央政策带来的好处,但农民在医疗和教育方面的开支可能就成为主要项目了。
王新海:我认为医院高收费是农民的最大负担。我也拿数字说话吧。现在我们镇一个青霉素皮试收费18元,打一针的治疗费是6元,挂一个吊瓶的治疗费14元。摔折一条腿,治疗费1万多,割一个阑尾5000多。农民住院,如果花1万块,其中药费大概两三千元,其他费用则可占到七八千,医院的高收费,是农民返贫致贫的主要原因。这个负担比起几十元的农业税来讲,要重很多。
记者:那您觉得用什么措施来解决?
王新海:我的意见是,医院收入应由财政部门统一管理,不需医院再单独设立账户和小金库。医护人员的工资应由国家财政按事业人员标准统一发放。另外,医院治疗的服务收费标准、各类药品价钱都应该公开。
记者:那在教育方面的情况呢?
王新海:现在农村小孩,5岁前的抚养费就不说了,5岁以后就要开始上“育红班”,这个班,在村里一个孩子每年要交1000多的学费,乡镇是2000多元,县城则要4000多。
在农村,一个小学生一年的费用约需两三千元,初中是三四千,高中生一年约五六千,一个大学生一年则要1万-1.5万元。这样算下来,农村要送一个大学生起码得有7.4万的资金支持,而且这个数据的前提是要求学校不乱收费、孩子成绩完全达到所考学校分数线而不用花钱“买分”等基础之上。
记者:中央政府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并且正在解决。今年3月,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宣布将对贫困地区贫困生实行“两免一补”,广东省现在也正在全省16个扶贫开发重点县开展农村免费义务教育试点工作。其实这些都涉及到资金的问题,农业税取消后,乡镇财政的运转可能受到影响了。
王传师:运转出现了一定困难,怎么填这个缺口,各地有各地的法。我所在的那个镇,就把由税费改革产生的财政压力转移到社会抚养费征收上了。
胡晓芹:湖北没这个现象。这可能跟我们有类似于烟叶、生猪、干果、茶叶等特产税有关。以前市里返还的特产税大概有三四百万,80万元由县里分配,我们镇可分到四五十万,去年是60万,偿还债务后还剩30万。用于日常办公经费和接待费等。
其实农业税取消后,乡镇财政最大的困境是沉重的债务。从我们长坪镇2003年锁定的债务来看:财政欠款44.39万元,政府机关欠款47.98万元,镇欠县财政周转金69万元,普九债务117.03万元,事业单位欠款30万元,共计308.4万元,这还不包括镇内14个村的270万元债务。以我们镇18623人计,相当于人均负债180元。
潘远臣:我所在的镇13个村组织中负债的有12个,几万到几十万、几百万不等,其中很大比例为必偿债务,比如欠信用社、农行等金融部门的款项。
记者:那有没有办法来化解?
潘远臣:这两年来,债权人逐步意识到村级经济已如无源之水,都想尽办法清偿债务,村干部夹在其中,为了债务东求西讨,“拆东墙补西墙”也难以支付。村干部被传唤、村部被查封拍卖不是什么稀奇事。仅有的一点集体资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胡晓芹:近两年来降息、锁定债务、债务核销、拍卖闲置资产的先后实施,化掉了一部分债务。
我的意见是,一方面,对乡镇债务分门别类,该乡镇负责的,由乡镇自己负责,过去由于政策调控、上级指令性生产和普九、办电、修路架桥、改水等本应国家投入的公共建设导致的乡镇债务,应由相关部门剥离、分担、接转,或由中央、省、市、县从转移支付中拨付专项资金解决。另一方面,加大转移支付资金的监管力度。
记者:债务是一个长期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一时只怕还比较难解决,农业税取消后,对干群关系改善应该是有好处的。
王传师:以前征收农业税时,由于老百姓并不从心理上接受农业税,所以干部收税基本是“讨饭式”,基层干部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会主动去了解农民,与农民搞好关系。农业税取消后,基层政府和农民之间好像关系变了。我们一个村支书在听说不要收税时就说了一句:“老子再也不受这些气了。”现在由于基层政府自身财政运转已经很困难,而上面的财政压力并没有相应减轻,这样一来,干群关系是缓和了,但基层干部与上级政府之间的关系却有些变化。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始终相信,有什么样的群众,就有什么样的领导。群众对干部有信任感,任何矛盾都可以化解。当然,做到这些,需要政策支持与干部自律。
记者:有很多矛盾其实原本就存在的,跟农业税关系不大。
王传师:对,农业税减免之后,确实牵扯出了很多新问题、新负担,但农业税减免与农资涨价、农产品降价是两码事,这之间存在必然关系吗?所以我说,就税费改革本身而言,农业税免掉的这100多元,是以前实实在在的负担,党和政府是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