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南阳市二中校服: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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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祸水?

——东野圭吾笔下的女人

陆 昕 《 博览群书 》( 2011年03月07日)

    《白夜行》,(日)东野圭吾著,刘姿君译,南海出版社2008年9月版,29.80元

    《幻夜》,(日)东野圭吾著,刘姿君译,南海出版社2009年9月版,28.00元

    目前,在日本和我国都极具人气的推理小说作家东野圭吾,有两部影响深远的小说正在国内读者中流传,即《白夜行》和《幻夜》。我慕名读后,除去对小说的艺术表现力深感佩服,也对其思想的主旨颇感兴趣。这主旨在本人看来,即:女人,是祸水吗?或曰:生活中哪些女人会成为“祸水”?为什么这些女人会成为“祸水”?人们该怎样看待这些成为“祸水”的女人?

    以性媚人的女主人公

    《白夜行》中的女主人公名雪穗,父早亡,家庭贫贱;小学时,在一偶然事件中对母亲见死不救,以能到另一家庭做养女。长大后,在童年好友亮司的帮助下,她雄心勃勃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旅途。初中时,她设计让亮司殴打并侮辱了竞争对手藤村部子。大学时,为了得到富家公子的垂青,她让亮司以同样手段对付自己的好友江利子。以后,她成功掠获了一个富家子弟高宫并与其结婚,然而,她并不将这当作归宿。她先是委曲求全顺颜承欢小心侍奉,待达到预定目的后,再有意激惹高宫,使其另有新欢以求和自己离婚,而自己则在人前演出被弃少妇的角色。随后,她攀上大制药公司的专务董事康晴,成为他的续弦。同时又与亮司合谋杀死了调查她身世的侦探今枝。以后,她还为彻底湮没过去的历史而谋害养母。再后,她设计让亮司强暴了对她持反感态度的康晴的女儿美佳,最后,她面对为自己效力一生忠诚至死的亮司的尸体,视若无睹,掉头而去。

    在《幻夜》中,作者又是这样描绘了女主人公新海美冬。

    这是一个没有身世的谜样女子。借助一场大地震,她变了身份。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而这也正是她尽全力要隐藏的。惟一可猜测的是,这个真实身份的揭示,将成为她进入上层社会的巨大障碍。她利用情人水原,追踪女店员,袭击安浦,杀死知情的曾我孝道,又想杀死正在调查此事的警察,还让水原与也在调查此事的丈夫的姐姐赖江上床,甚至指使水原让这位年已五十多岁的“大婶”怀孕,以封杀她的调查行动。最终,她如愿以偿地坐稳了著名专卖店华屋的社长夫人的宝座。

    那么,她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些行为的呢?雪穗讲过这样一段话:

    一天当中,有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有下沉的时候。人生也一样,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会像真正的太阳一样,有定时的日出日落。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我呢,从来就没有生活在阳光下。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夜当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新海美冬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们没有白昼,任何时候都是黑夜,我们要在黑夜中生存下去。”然而,她们又都承认在自己的生命中,有太阳的替代物。

    这个替代物,就是权力和财富。她们都做了社长夫人。而社长,无疑只是她们的踏脚石,夫人,更不过是块遮羞布。夫人背后的财富光环,就是她们用来替代的太阳。

    她们没有优越的家境、显赫的背景、广泛的人脉、深厚的学识。她们只有一张姣好的容颜和必须深深隐藏的身世。正如《白夜行》中作者对雪穗的描绘:

    (一成)看到的雪穗,是一张五官端正精致的面孔……但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光。……那是更危险的光——这才是一成的感觉。那光中可以说隐含了卑劣与下流。

    因而,她们用来打开上升阶梯的,就是“媚”和“性”。她们都具有令人发疯的美和敏锐的捕捉力,而这“媚”极似野猫,使男人难以抗拒。至于性,《幻夜》中的新海美冬对此有过一段独到论述。当水原表示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可以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并夜夜陪他睡觉时,新海美冬的回答是:

    我不喜欢他,但是喜欢作为他妻子的地位。结婚就是改变人生的手段。从根本上说,做爱是什么?只不过是生殖行为。……没有任何武器的我们,想跟这个社会作战,除此别无他途。

    说得很清楚,性,是武器,是女人惟一的武器。

    而这种武器的使用,不仅仅对准富人,更多的还是对准情人。她们在掠获富人的过程中,为了隐瞒身世,消灭知情者,阻挡调查者,战胜竞争者,甩掉已无用的“阶梯”,除去一切挡路者,就要动用情人。《幻夜》中,采用的是没有任何遮掩的赤裸裸的性手段。《白夜行》里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描写,但也不会缺少这方面的行动。

    新海美冬就是用性的“武器”,将水原变成了自己的“武器”,再用这个“武器”来消除一切挡在她道路上的人。在达到自己目的的途径上,情人也好,富人也罢,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利用的价值和方式。

    因而,两书结尾处的描写几乎异曲同工:《幻夜》写到,当水原为保护新海美冬而横尸甲板后,美冬去看了看。而后,当她丈夫问她身体是否不舒服时,“美冬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美好的夜晚还是第一次看到,简直像幻夜一般。’说着,她露出了娇媚的笑容。”《白夜行》中雪穗的情人亮司为了守住雪穗的秘密跳楼自杀后,侦探明知故问雪穗此人为谁,“雪穗偶像般面无表情。”然后,“沿扶梯上楼,一次都没有回头。”

    反观这两书中的女主人公的情人,对女主角情深似海忠心耿耿。亮司不仅做了一切保护雪穗的事而且还去伪造银行卡,为雪穗源源不断提供钱款,甚至不惜为她杀人劫财,却并不需求任何回报。水原则同样为新海美冬做一切事,跟踪、恐吓,甚至不惜与老太婆上床和杀人分尸。而最后,当他拿枪欲和新海美冬同归于尽时,结果却是与前来追捕美冬的警察同归于尽,因为他不允许“发生那种事。没人能进入我和她的世界”。尽管他这时已明白,自己不过是美冬用过即扔的一个工具,并在心中对美冬发出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要杀死我的灵魂?你说过我们没有白昼,任何时候都是黑夜,说过我们要在黑夜中生存下去。……可是你连那个黑夜都没给我,你给予我的全是虚幻。”但他还是用自己的生命和警察的生命阻挡了对新海美冬的揭露和惩罚。

    红颜是祸水吗?

    表面上看,雪穗和美冬对上勾引富人,对下利用情人,施展媚术,不愧“祸水”。然而,反向而思,变“红颜”为“祸水”,则始于男人。由于社会分工的巨大差异,社会财富分配的巨大倾斜,单靠女性自身,她们没有成为祸水的能力。女人若想成为“祸水”,必须有男人推波助澜,书中正是如此表现的。因为下有情人们的助力,上有富人们的欣赏,她们才有了施展媚与性的舞台。东野圭吾为我们展现的是扭曲的人性。雪穗和美冬为金钱扭曲人性,亮司和水原被情欲扭曲人性。雪穗和美冬为财搏命,亮司和水原为欲焚身。他们为一己之私公然践踏法律、道德、良知,对于社会来说,他们都是“祸水”,不分彼此。

    不可否认的是,有不少读者对书中的几位主人公,尤其是亮司、雪穗抱有同情。这是为什么?这就是作者营造出的“白夜”。

    白夜,书中的隐喻是,虽然生活在白天,周围却是无尽的黑暗,没有太阳也看不到光明。为什么会是这样?那就是作者所描绘的雪穗和亮司的身世。雪穗的父亲早亡,母亲不仅卖淫,而且让还念小学五年级的她也向有恋童癖的嫖客卖身,最后甚至以一百万元的价格将她卖给嫖客作性奴隶。亮司是雪穗的同学、玩伴、好友,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充满童真的友爱和快乐,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个玩弄雪穗的嫖客。亮司的家庭也是混乱的,不仅父亲好色,母亲也和雇工偷情。最终他举刀杀死了父亲,长大后离家出走。而雪穗则袖手旁观了母亲的死亡,然后开始另外的生活。也就是,阴郁的环境造成他们阴郁的性格,阴郁的性格造就阴郁的生活。因此,他们的世界中没有太阳,没有光明,只有黑暗,只有白夜。“只希望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就成了永不可实现的奢望,也成了许多读者被感动的原因。

    《幻夜》中所表达的则是男主人公水原愿意在美冬承诺给他的“黑夜”中生活,只要有“情”和“性”。而美冬所给予他的,却是一个“幻夜”,只是他自己空想出的美好而虚幻的夜。但他最后仍为了美冬能在黑夜中不受干扰地生活下去而与前来调查的警察同归于尽。

    从道德、良心、法律、正义和社会公正的层面上,没有任何人去原谅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然而,他们却让我们纠结,在我们的感情世界中掀起波澜,所以如此,是因为作家击中了我们的软肋,我们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这就是我们对不幸的人的悲惨身世的同情、怜悯,对至死不渝的爱情,哪怕是变态的疯狂的肆无忌惮践踏别人那种忠心的欣赏、感动。人是复杂的、多样的、变化的,作家因此不断开拓、挖掘、展现人生,直入人心深处。每个人都会对一部作品进行自己的评断,而能够使我们产生兴趣、带动我们对作品进行思考、分析、评判,这就是作家的高明之处,也就是作品的成功之处。须知,在今天这个虽然眼花缭乱却急功近利的环境下创造出的作品,并没有多少部能够令我们静心阅读后尚能浮想联翩进而产生人生反思道德自省。所以,我们感谢作者创造的《幻夜》和《白夜行》,使我们能够再一次审视自己的内心深处。

    作者单位: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