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监理工程师课件:铁石心肠消魂语——读范仲淹《御街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11:05:20

铁石心肠消魂语——读范仲淹御街行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范仲淹《御街行》
  历史证明,政治家的心肠一定比普通人的硬度要高,心太软通常是做不了大事的。人们普遍的观念是,宁可欣赏心如铁石、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也不愿面对热衷于卿卿我我的奶油小生。这种民间观念的形成也很可能出自于宋代,文人的天下,当然也由得文人来领导潮流。
  情歌排行榜上,按理不应该有政治家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眼中,有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的历史重任,没有功夫考虑这些问题。另一方面,他们一般也没有什么爱情可言,因为,为了政治他可以做出很多牺牲,而这其中,爱情是最微不足道。甚至特定的时候,可以牺牲爱情成就千古的功名。明末的史可法,在困守扬州时,外无援兵,粮草断绝,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小妾,那千娇百媚的小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史大人会把自己做成三军的肉汤。
  例外的那些“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物,即使身居要职,哪怕是最重要的那个职位---皇上,他都要被驱赶出政治家的行列。比如那个唱出了宋代初年金曲榜首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李煜,简直就是政治上幼稚病的典型,沉迷于靡靡之音,在唧唧歪歪的小曲声中,葬送了自己的小朝廷。


  所以宋代的统治者和著名政治家都很注意唱歌该唱什么,不该唱什么,心里一定要有谱。比如,范仲淹就是一个严于律己的典型代表。范仲淹从小就表现出了极强的自我克制能力。《宋史 范仲淹传》中提到范仲淹读书极刻苦,日夜不停连轴转。冬天,晚上实在困得受不了,就从院子里接盆冰水洗把脸,清醒一下;没饭吃,晚上煮一锅糙米粥,早中晚三顿都吃它了。后来有些野史记得更详细,说范仲淹住在和尚庙里,每天晚上煮好粥,第二天粥凝固起来,用刀切成四块,早晚两块。随断剁些菜根,用盐水一泡,就是咸菜。最关键的在于,“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别人看来简直是非人的生活,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但范仲淹居然不觉得苦。
  想一想,从这段描述你想到了谁?
  对啦,孔圣人的学生颜小圣人。《论语》中不是讲过嘛:“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住在破屋中,饿了随便吃碗饭,渴了喝上一瓢水,比低保的生活水平还低,但颜回一点也不在乎,自得其乐。我们要知道,他可是学生当中得到孔子评价最高的一个同学。
  范仲淹简直是颜回的翻版。他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他的一个丰衣足食的同学回家就把范仲淹的事情告诉了他爹。他爹也感动的不行,就让佣人做好鸡鸭鱼肉之类的好饭送给范仲淹。后来,这位同学来看范仲淹,发现他家送来的食物一口没动,全都发霉变质了。范仲淹赶紧解释说:“我一直吃冻粥咸菜已经习惯了,如果吃了这些好吃的,以后再吃苦怕接受不了啊。”


  宋代很多读书人都像范仲淹这样穷苦出身,比如宋祁宋庠兄弟、寇准等人,没中举时也是靠馒头咸菜度日,当了官之后,立刻先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只有范仲淹将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贯彻到底。《宋史》当中还提到,范仲淹是个大孝子,因为母亲活着的时候贫困,后来虽然当了大官,但家中吃用一切从俭,老婆孩子的衣服都是“仅能自充”。我们知道宋代官员的俸禄优厚,范仲淹这样节俭,应该是攒下不少钱,但他都用来做社会慈善事业。史书上称他“而好施与,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总之,范仲淹同志放在今天也是一个好领导,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当然,在宋代他也很突出。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无论以什么的标准,按照怎样的排列顺序,范仲淹都可以列为宋代十大杰出人物之一。
  首先,范仲淹是大宋朝的著名铁血宰相。不争气的大宋,从建国初期就没能摆平周边的几个少数民族兄弟,不要说人家来朝拜,就是互相老老实实的各自安分守己都做不到。兄弟不时的会到这位大哥家里随随便便拿东西,明目张胆地抢东西,甚至抢人。但是,从宋太祖开始就舍不得让武将带兵打仗,怕他们赶不走敌人,反倒半路上披件黄袍就成了皇帝。他老是让那些纸上谈兵的书生当统帅,文官带兵打仗哪行啊,怕死不说,最重要的是只会嘴巴上过兵瘾,理论与实践一结合,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所以真打起来几乎没有能赢的。
  然而,范仲淹却改变了文官任边将总打败仗的局面。公元1038年时候,宋朝与西夏有过较长一段时间的军事,在与西夏的对峙中,终于让西夏领教了大宋朝的厉害。当时边境中人民中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可以说明范仲淹当年有多威风:“军中有一韩(琦),西人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仲淹),西人闻之惊破胆。”只是不知道西夏人会不会在小孩子调皮的时候说一声“范仲淹来了”。
  素来软弱的大宋朝廷也为出了这样一位儒将而欣喜若狂,极力称赞其军功,“边上自有龙图公为长城,我属何忧。”一介儒生,气宇轩昂,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沙场征战往来自如,令向以剽悍著称的少数民族为之破胆,这才是真正的儒将。


  其次,范仲淹是宋代理学的开山祖师。无论理学家们是否承认他的地位,但有一点无法抹杀的就是,宋朝那位地地道道的关中大师---张载曾经向范仲淹请教据说张载二十一岁的时候前去拜见范仲淹,范仲淹慧眼识人,一眼就发现这小伙子非同凡人,书上的说法是“一见知其远器”。而张载可能见范仲淹在边疆这么威风,一定是精通兵法战略,故此请教如何学习这类东西,没想到范仲淹却说“吾儒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也就是说,我们读书人有自己的事业,学那些舞刀弄枪的事干什么。然后指导他从《中庸》读起。就这样,他培养出了廉、洛、关、闽四大家之一的关学掌门人。道学宗师朱熹赞范仲淹:“宋朝忠义之风,都是自范文正作成起来也”,并且五体投地般地推崇范仲淹是“天地间气第一流人物也。”道学家是些什么样的人,那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式的人物,一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你能想象这种人会谈情说爱吗?要知道,他们的口号是“存天理,灭人欲”,那些男男女女的事,绝对是应该彻彻底底从地球上消灭掉的人欲。
  第三,如果要给范仲淹起个绰号的话,四大名捕当中的一位很适合他:“无情”。这样一位国家民族利益至上的英雄人物,必然要在某些方面做出牺牲,至少他不会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而耽误正事。《岳阳楼记》中有一段大家很熟悉的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是提倡以个人的利益换取天下人的利益,先后不只是一个次序问题,而是一次郑重的道德选择。另外一句可能很多人不大熟悉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是外界环境发生什么改变,有什么样的意外降临到自己头上,都不会因为利害得失而狂喜或狂悲。其实,也就是要做一个喜怒不形之于色的人物。所以啊,这样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的爱国者,怎么可能把男男女女的感情放在心对当大事呢。
  所以,在各种爱国诗词选中作为首选的那道《渔家傲》长期以来被看作是范仲淹的本色作品,是他的作品在世人心中与个人形象保持着高度一致性的唯一作品: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时,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词自出道以来,就是为了让文人们有个地方抒抒情,“诗言志”“文以载道”让这两种体载肩负着沉重的担子,终于在晚唐五代那个乱七八糟的世道,武力兵力决定着说话权的时候,那些大老粗根本不管这些文人在干什么,而这些文人弄出些香艳小词自娱娱人的同时,男女爱情这永远不过时的话题总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出道。甚至,可以认为,离开了男女,或者说当词中只有一种性别时,词可能真的就完全没有了我们期望的词味,比如一些和尚道士用词这种文体写的修道陈述。
  所以,没有哪个真想把词写好的人能跳出这个框去。
  如果细读,我们就会发现,即便是《渔家傲》这样的境界宏大,情绪悲凉的边塞也并没有真的只留下一种性别。最后那句,“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露出了马脚,征夫与思妇向来就是一对对应的概念,缕缕思念之情幽幽散出。
  不管怎样,这首《御街行》还是会让人大吃一惊的。当然,如果,你有幸还读过他的那道《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很多年前,写《还珠格格》的那位琼瑶阿姨写过一本小说名字就叫《寒烟翠》,里面人物反来倒去常用这首词,让那些不知道范仲淹是何许人的读者简直把他当作今天的周杰伦一般崇拜。《西溪丛语》载有范仲淹的浪漫事迹一则:“范文正守鄱阳,悦乐籍一小妓,,,,到京以胭脂寄其人,题诗曰:江南有美人,别后常相忆。何以慰相思,寄汝好颜色。”从这件事中,我们可以看到范仲淹这些深情词作的物质基础。
  词创造出了特别的意境和情绪。
  深夜,一个秋天的深夜,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再也抱不住恋恋不舍的枝头,盘旋飞舞着,落在留着余香的台阶上,静寂,听得见心跳,听得见一切幽远飘忽的声音。树叶落在地上,将寂静的夜、将寒冷的秋声击得粉碎,似乎能发出令人一颤的声响。高高卷起的珍珠帘,高高的玉楼,早已是人去楼空。此刻,应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连天上的银河都垂到了地上,似乎架起了人间与天界的桥梁。
  除了落叶声,死一般的静,月华如练,他却远在千里之外。于是,这样的夜晚,明月无声,只有无尽的相思弥漫在夜空。
  无法排遣,连借酒浇愁都没有机会,因为,愁已经让肝肠寸断。残灯明灭,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相思,形之于色,眉间心上,无计回避。后来,李清照的将这句改为更精致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程序,同样的心情,只是一上一下,动态中反应了心情的起伏不定。
  继昌《左庵词话》称:“希文,宋一代名臣,词笔婉丽乃尔,比之宋广平赋梅花,才人何所不可?不似世之头巾气重,无与风雅也。”的确是这样,范仲淹刚正不阿,心怀天下,却并乏一片柔情,柔与刚鲜明的对立,矛盾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范仲淹。用革命年代的一句话,就是“没有对阶级敌人的刻骨仇恨,就不会有对人民的无比热爱。”
  范仲淹虽然耿直,但并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据《东轩笔录》载,有一次,余靖、欧阳修、蔡襄、王素四个谏官同时推荐石介任谏官,宋仁宗已经打算接受了,范仲淹坚决反对,并对这些谏官说:“石介这个人太正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脾气。他要是当了谏官,一定会提一些根本无法做到的事,要求皇帝接受。如果皇帝不同意,他肯定会像古代那些诤臣一样,把脑袋嗑得头破血流,硬要皇帝接受他的建议。现在皇帝年纪轻轻,英明神武,国事治理井井有条,我们还不需要这样的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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