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健西服图片大全:冬季冷冰川 (评论: 乌东西(当代艺术家思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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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冷冰川

2008-08-30 01:40:13   来自: Jiamin (奇跡)
乌东西(当代艺术家思想录)的评论    4

  2006.11.30
  
  前天在北大西南角的半价车库书店意外购得一本全新的冷冰川的《乌东西》,其中一半是他的艺术札记,一半是他的版画。过去也买过两本类似的图文集,封面一黑一白,黑卷叫《最后的罂粟》,作者祝勇;白卷叫《遁词》,作者洁尘。插图自然都是冷冰川的作品。不过读过之后,对那些文字已无甚印象,只有那一幅幅黑白版画历久弥新,不时撞击我的记忆。
   大三下学期,杨要我帮她写份美术欣赏课的期末作业,随便写位画家就行。我于是写了冷冰川,全文如下:
  
   纵横之痛
  
   很少有画家名字像冷冰川这样给人以深刻印象。画如其名,他的作品也无不透露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幽深怡然的墨黑,纯净而刺目的空白,时而流畅时而细碎的线条,当目光游弋于那黑白分明的图案间,不经意中你就步入了冷冰川的世界。
   冷冰川的世界。他的很多本画册都叫这个名字。从这几乎就能感觉到画家的自信或者是自恋。他确实是个沉醉于自我世界的人,画面中永远是慵懒舒展的裸女,绚烂绮丽的繁花,错落有致的农田,枝繁叶茂或是干枯光秃的树木,斜洒的阳光,古旧的藤椅,遗落在地上的翻开的书,折叠的屏风,欧式栏杆和扶手,夜空的新月,澄澈的流水,表情诡异的面具,不知为何而垂挂的鸟窝和鸟蛋,有屋梁的空旷房间,静卧的钢琴或古筝,热烈奔放的向日葵,在暗中偷偷窥探的猫。他随意把玩着中国和西方传统艺术中各种精致的意象,这些意象又构成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东西方艺术在他的黑白世界中结合得不留痕迹。
   我所知道的冷冰川是个魁梧的大汉。可他竟要用坚硬的刻刀来表达内心最柔软细腻的情思。刀锋划过石板所流下的不是血滴,而是泪痕,是细雨浸润的春梦。他作画从不打草稿,总是在石板上一气呵成。他的大部分画作都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情色,很撩人,很健康。他肆意在画中表达着少女的春心,少妇的幽怨;他作品的标题也总是让人浮想联翩:二十四节气的恋人,夜的如花的伤口,唐诗宋词之间,最后的罂粟,秋霜,迷蝶……看他的画就像读一首未完的情诗;纷繁的世界驻足在女性的闺阁。
   而他却又用最冷静的色块来表现最热情的凡高:戴着草帽的,抽着烟斗的,割掉耳朵的凡高。画凡高时他的笔触也变得锋利而生硬了;凡高笔下那扭动张狂的色彩化作了黑与白的吞噬与纠缠,更单纯,也更突兀。凡高沧桑的面容被撕裂成昼与夜,光与影,火与冰的碎片,不知道凡高本人是否会同意这种诠释。
   凡高和女性构成了冷冰川作品的两极。或许也是他心灵的两极。前者是对艺术最狂热的表达,是激情与灵感最彻底的释放;后者是对生命轻柔的触摸,对自然对性隽永的长吻。凡高生前未曾得到爱情的眷顾,也许是因为没有女人能消受得起他的激情。为了追求一个妓女,他甚至很行为艺术地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这似乎有《圣经》中莎乐美的影子,或者用现在时尚的说法,叫“暴力美学”。但在冷冰川那里,痛楚消隐了。在那幅题为《夜的如花的伤口》的作品里,我们只看到一个女人躺在藤椅上,似乎在享受快感消退后的平静;没有月色的夜空下,两片繁茂的向日葵热烈簇拥着赤裸的她,像无数只瞪圆的眼睛。看不见伤痕,却散发着蠢蠢欲动的挑逗。这又恰似比亚兹莱笔下的莎乐美:银盘里的头颅并无血腥之感,却飘荡出邪恶的致命吸引力。
   流连于他的世界,渐渐地,视野所及之处,一切的黑白纵横都化作了明亮的色彩。冷冰川逗弄着观者的视觉想象。纯黑的女性胴体却比珠玉还要白净光泽;雪白的枯枝老树却比云霾还要灰暗惨淡。冷冰川是一个能让你相信梦的人。他用黑白的交错涂抹出绚烂的色调,用静默的线条奏出清丽恬淡的歌,用凝止的图案传递生命的律动。看他的画,你会以为生活和梦不过是一次错位。就像他刻刀下的黑与白,明与暗,一切都在交替,融合,最后一同归没于时间的永恒。
  
   (小杨姑娘对此文深表满意,不过后来听说它得了一个很平庸的分数。)
   重读之下,发觉我又在提莎乐美,提得我自己都烦了。我最早是高三给朋友写信时提到了莎乐美,还有先知约翰的头颅,并追忆至幼儿园读安徒生《玫瑰花精》的感觉,继而试图分析自己内心恐惧感和神秘感的根源。一年后露露头一次去成都,半夜聊天时跟我讲起张国荣的《异度空间》(半年后也是他第一个告诉我张国荣的死讯),我则再次谈到莎乐美和玫瑰花精。看来这么多年我确实没多大长进。
   不过,从手边这本《乌东西》中,我竟能随意找出一些句子为自己的感觉提供支持依据:“艺术里哪有什么纯洁的知识。那种邪恶是诱惑的特征。”“我作品里的情色意象是我收集的死亡的时间。”“越是邪恶的形象,就越有迷惑人的地方。”
   一年前,我把我这篇文章发给 F,她问我为何取名“纵横之痛”,我说艾柯在谈及《玫瑰之名》时表示,题目的作用就是要把读者搞糊涂。F 道:“我看是你被艾柯搞糊涂了。”真实原因是冷冰川有本画册叫《纵情之痛》,我便改了一个字,如此而已。我有时喜欢这种暧昧含混的表达。
  
   ——含混有时候是一种美,在极端的情况下,它几乎是一切;因为形意的不明晰,所以它的暗示几乎是无穷的。没有暗示,就没有诗意,没有隽永,没有意义。含混让我省去了很多解释。作品应该是一扇窗户,从这里望进去,从那里又溜出来。
  
   冷冰川在《乌东西》中如是说。
   一边品文一边赏画,真是冬日里近乎奢侈的惬意。《乌东西》里的版画我大多都曾看过,也有些未曾相见但终归似曾相识。一幅幅版画伴随着这样一些标题:触处是花开,在夜的屏风上,凉风碎竹声如雪,雨蕉,不要让我的手高举过天空,箫声断处,唱到阳光第四声……冷冰川的文字,则跌宕着艺术家的直觉与想象、率性与偏执,尽管有些相重复相抵触,可依旧深得我心。很久以前就在网上找到过他的一些艺术随笔,有的至今记忆犹新,比如:“灵感——是艺术家精神高潮时的一种智慧,它和性爱的高潮一样,不能持久。”这些文字远胜于作家们刻意而牵强的诠释。
   论及冷冰川的文字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有一篇《冷冰川的白日梦》,作者也是个画家,叫陈丹青。初读是在冷冰川一本画册上,此文为其序言。当时我高中刚毕业,对陈丹青其画其文一无所知,只对他的名字有所印象,也可能只是对“丹青”二字有所印象。读毕第一感觉是,这个画家文笔如此练达,真该去写书。后来我发现,大小书店都摆着他的书。陈丹青把印着冷冰川版画的年历挂在纽约画室的墙上,月份一到就翻到下一页,看“那位美丽的裸体女孩怎样在躺椅或花丛中舒展腰身,更换姿势。”长久以来,我也爱不时翻翻冷冰川的几本画册,它们对我的功效同诗歌是相当的,能够影响和改变我对世界的认知。记得有次乘船过三峡,我凝望着对岸的风景出神,蓦地那些连山房屋农田云雾在我眼中都褪尽了色彩,分割重组,化作一扇扇冷冰川版画似的图案。
   最初是高三百无聊赖翻看《读者》时发现冷冰川的。之前我从来不买这本杂志,此后则期期不落直至高中毕业,只为冷冰川。高三寒假,我终于经不住诱惑,临摹了其中一幅。《读者》上印制的那幅插图尺寸不过五厘米,而且相当模糊,我完全看不清线条,只有听任于感觉。冷冰川用的是刻刀,我临摹却只有拿钢笔,我们落刀下笔之处刚好相反。此时冬季将尽,我心中的阴霾也挥散了些许,所以选择了比黑色稍微澄澈一点的墨蓝色作图。很久以后终于买到了冷冰川的画册,我才发现那幅画原本是如此细腻、缠绵。冷冰川刻刀下那个枝繁叶茂、乱花迷眼的春天,仿佛童年的幻梦;到我笔下却变得空廓寂寥、感伤颓然,一如我苦闷的青春期。这种“误读”在当时几乎是注定的。拾起童心、摈弃浮躁、回归朴素、寻找本源,冷冰川艺术札记中一再谈论的就是这些内容。随着自己的不断老去,我对这些话的理解和共鸣也愈发深入而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