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金山到浮沉獄海：俄羅斯從商啟示錄

《紐約時報》報導，證據顯示，俄國巨額財富的維持和投資情況顯著惡化，雖然這種情勢發展可能使民粹主義者雀躍不已，但卻也對經濟造成重大威脅。

雖然漆黑一片，馬克西莫夫還是依稀望見他的獄友，俄羅斯監獄裡真正為非作歹的雜碎。「我有種感覺，我會落得這般下場，是有人蓄意構陷。」馬克西莫夫最近獲得保釋，人身已經自由，不過與國家機器的對抗至今還在繼續。

上星期，俄羅斯政府鎮壓針對俄國總理普亭和議會選舉舞弊的抗爭行動，不過在此之前，富人早也升起憂懼之心，人人自危。

《紐約時報》報導，證據顯示，俄國巨額財富的維持和投資情況顯著惡化，雖然這種情勢發展可能使民粹主義者雀躍不已，但卻也對經濟造成重大威脅。

後蘇聯時代展開大規模私有化進程，國營企業轉手至一群彼此關係密切的商人，形成寡頭操縱。某種程度而言，這是造就俄羅斯擁有 101 位億萬富豪的原因之一，僅次於中國的 115 位和美國的 412 位。

只是，1990 年代的問題在 21 世紀初期重新浮現─資本外逃。錢財湧出的速度遠快過注入。今年年底，資金淨流出預期將達到 700 億美元，而且多數來自大量散戶的點滴匯聚。德意志銀行駐俄羅斯首席經濟學家 Yaroslav Lissovolik指出：「資金出逃的規模已經大過油價高漲能夠補償的範圍。」

就算石油產量維持豐碩，原油價格也屢創新高，然而根據俄羅斯財政部統計，俄羅斯經常帳在 2014 年以前仍無可避免將產生赤字。經濟學家表示，往後俄羅斯經濟命脈將走向與美國相同的命運，懸繫於外資熱錢。

俄國政府在吸引外國投資上所做的努力在最近有了些微成果，思科系統（Cisco，CSCO-US）在莫斯科城郊的科技園區運作、艾克森美孚（Exxon Mobil，XOM-US）於俄羅斯北極冰架採油。不過，外資進來的數量遠不如俄企出走的程度，因為，在俄從商所需冒的政治風險太過巨大。

很難確認像馬克西莫夫這樣的案例影響究竟有多大。54 歲的馬克西莫夫正在收斂抨擊政府的砲火，修辭小心翼翼，因為他的商場敵營過去就是藉助「警界力量」來說服他「解決爭端」。

「我曾在富比世榜上有名，現在我身陷囹圄。」他說。「這很正常。這就是俄羅斯。」

他們兩位最初達成一項協議：Lisin 購買馬克西莫夫的公司 Maxi Group 50% 股份。Maxi 當時的淨市值為 12 億美元。Lisin 的公司 Novolipetsk 事先預付馬克西莫夫 3.17 億美元，在第三方稽核員於 90 天內清查 Maxi Group 的債務後，才交付餘額。

Novolipetsk 的高層拒絕支付這筆款項。Novolipetsk 的律師在一場訪談中控訴馬克西莫夫將 Maxi Group 的大筆資金偷天換日移轉到他女友的銀行帳戶，他澄清此事子虛烏有。他的女友曾是他的商業夥伴，掌控 Maxi Group 的子公司，而馬克西莫夫已經買回所有股權。

無論如何，這類紛爭都應經由國際仲裁小組根據協議條款判決。2 月前夕，馬克西莫夫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他說他斷然推拒 1 億美元的非正式協定，而是堅持要回 2.87 億全額。為此，馬克西莫夫於 2 月 14 日在莫斯科召開記者會。

不料，在媒體眾目睽睽之下，一位背著衝鋒槍的男子突然出現。

「俄羅斯總是讓人出乎意料。」馬克西莫夫表示。他的雙手被銬上，腳步踉蹌被攆出旅館。不久，在城郊的昏暗警局內，他被銬在一張椅子上，動彈不得。

他被起訴的罪名與女友之間的款項不清有關，不過其實 Maxi Group 早已清償完畢。馬克西莫夫表示，當時調查人員也訊問他有關 Novolipetsk 的仲裁，他們坐在桌緣傾頭問他：「有人送你 1 億元，你為什麼不收下它就好了？」

接著，馬克西莫夫被一路戒護送到機場，準備飛往位於烏拉（Urals）的監獄。等待航班的時間，他再次被迫與 Novolipetsk 簽訂協議。

「你不會想跟囚犯為伍，」馬克西莫夫說表示，當時有人警告：「他們不是你的同類。」

馬克西莫夫被捕後 5 天獲得保釋， 1 個月後，莫斯科國際商業仲裁委員會判決他可得到 2.87 億美元，且雙方不得再上訴。

20 世紀 90 年代，資本主義與民主政治的種子散播到俄羅斯，許多民眾期待簇新的實業家將就此取代共產黨、紅軍（Red Army）、國家安全委員會（K.G.B.），為俄羅斯帶來新氣象。

上週日，普亭所屬的《團結俄羅斯黨》（United Russia）得票慘澹，顯示俄羅斯人已經冷卻以往對普亭的熱情愛戴。普亭目前正展開他為期 3 個月的造勢，以圖重返統馭地位。

普亭 2000 年初次競選總統，他誓言剷除寡頭「階級」，不過未曾實現承諾。曾為俄國首富的 Khodorkovsky 因公開抨擊普亭而淪為階下囚。

互利共生的鬆散系統依舊在俄羅斯暗潮洶湧，安全局與大型企業重疊寄生屢見不鮮。

一度為俄羅斯最大的外資投資基金及資產管理公司 Hermitage Capital 指控幾十位警員、查稅員以及司法當局凌虐他們的職員，並以詐取退稅的名義竊取 2.3 億美元。Hermitage Capital 聘請的律師 Sergei L. Magnitsky 在法庭上作證隨即遭到逮捕，被囚禁 10 個月後，疑似因心臟病與胰臟癌死於監牢之內。

Novolipetsk 表示其與 Maksimov 針對那份失敗協議的訴訟共有 141 次，而他們贏了其中的 90 次。俄羅斯商業法下，諸如此類的繁冗聽證稀鬆平常，因為雙方紛紛進行「挑選管轄權（jurisdiction-shop）」，無所不用其極找尋判決可能偏袒自己的法官，因而演變成在數十個不同法庭進行相同訴訟的奇景。

Novolipetsk 的律師接獲判決暗示：即便合約雙方的糾紛已於國際仲裁小組判決，但不表示就此塵埃落定，因為俄國法院仍保有管轄權，這也形同設下未來外資進入俄國投資的阻礙。俄國民事法庭已經拒絕執行莫斯科商業國際仲裁小組的裁決。

3 月馬克西莫夫在國際商業仲裁委員會的判決中勝訴後，他的律師繼續在荷蘭、盧森堡、賽普勒斯等地上訴，請求凍結歐洲 6 座鋼鐵工廠的運作，紛紛傳回捷報。Novolipetsk 不甘示弱，11 月以司法管轄權在阿姆斯特丹贏得判決，不過法院仍然保留其不得出售歐洲資產的禁令。

馬克西莫夫已將他僅剩的財富轉存於在英國註冊的控股公司。

雖然資金出逃尋得避難所，不過他自己能不能順利離開俄羅斯還是未知數。俄國警方正以另一項詐欺罪名糾纏馬克西莫夫。他們指稱俄羅斯法庭並不承認國際仲裁小組的裁定，宣布該項判決無效，即使其它歐洲法院接受它的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