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视视频用户数据:问鼎回眸(01)井型之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9:35:31

一九六五年八月,地区在铁厂沟煤矿召开了一次煤炭工作会议。

主持会议的是地区行政公署公交科科长张兆兴、副专员白成铭到会讲了话。

会议的宗旨是叫各县管煤炭的领导、部门及各县煤矿矿长参观新建的竖井,使各县煤矿从土打土闹逐步向机械化迈进。可会议开到最后,各县提出缺乏技术人员的问题,最后白副专员拿出了指挥作战的作风,一拍桌子“从铁厂沟煤矿调!”

这一声令下,不但让吴金林和他同学们彻底分了手,而且也成就了他一生为煤炭事业献身的心愿!

调人当然要给最好的!

谢国道去了沙湾县煤矿,

管维新去了额敏县煤矿,

刘俊杰去了和丰县煤矿。

学采煤专业的剩下刘春同,他出身贫农,共青团员,留下做骨干力量培养。吴金林,出身不好,爱看外国的书,又爱胡划乱写些歪句怪文,留下继续查看使用!

本来吴金林是在生产的老井干活,四个人一调走,新井技术力量不足,就决定从老井的三人中调一个。据说在讨论人选时还颇为慎重。

政工干事陈远方说:“把布学尔调来吧,他出身好,汉语水平还可以,思想觉悟高,积极要求进步,可作为我们培养的对象,多和汉族工人在一起好!”

工会主席依斯汉:“我看加帕尔比不布学尔好。加帕尔仅忠厚老实,能吃苦!”

议来议去,没一人提出调吴金林。矿长奴呼四清后基本没权了,但有时还让他参加生产安全会议。他抽着莫合烟,笑着问支部书记陈荣光:“陈书记你说说调谁好?”

陈荣光虽还是支部书记,四清运动后,从乌鲁木齐六道湾煤矿调来位指导员。当时也搞不清楚这指导员、支部书记、矿长三个人的关系怎么样。可上边来人宣布时说:“指导员主持煤矿的全面工作。”这无疑等于说党政一把抓,你矿长支部书记都得听他的,矿上的职工都叫他特派员!

陈荣光为人宽厚、随和、不争名夺利,和老乡陈远方简直是两路人,心情截然不同。在他眼里都是好人,在陈远方眼里,都好像在审查之列!奴呼矿长问到他了,他不得不表个态:“新井有陈兴达,刘春同两个技术员了,不调也可以。但为保证施工质量,每班有个跟班技术员当然好一些。这三个人各有长处,也各有缺点,用人就要用长处,吴金林专业上强,知识面广,从技术角度讲,调他来是好点,但从培养干部上讲,又不如那两个。到底调哪个好,大家再议论!”

奴呼矿长直,有啥都直说:“陈书记,你表个态能犯多大的错?这个那个,到底哪个就是不说个准确的话!我同意调吴金林过来。加帕尔和布学乐两个调来生活不方便,总不能单为一个人开食堂吧?留生产老井对他俩好!”大家又议论了一会,特派员拍板了:“调吴金林吧!不就是个跟班技术员嘛,他还能咋的!”

调动决定是由奴呼矿长通知的。那天晚上他专门杀了只羊,把生产井的两个队长,加帕尔和布学尔,还有几个好友请到了家中,说是为吴金林送行,这让吴金林感动了一辈子!奴呼矿长经过四清的折腾,精神与身体已大不如从前,饭吃的很少,吃的特别慢,好像下咽有些困难,谁也没有想到竟是食道癌的先兆,可那一晚他表现的倒是很愉快的样子!

第二天他安排赶马车的包尔克拜拉着行李卷送到新井。临行前包尔克拜非叫吴金林去他家喝一次茶!这个茶一喝竟用了两个小时。三公里的路程,直到中午食堂开饭才到,特派员见面有点不高兴,嘻嘻哈哈的说了句:“不想来咋的?坐牛车也早到了!”包尔克拜为人半真半假,开朗活泼,通晓汉语,就接话:“特派员,这马车早该换了,天不亮我就起来修,送吴技术员是大事,可还是晚了!奴呼不行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特分个新马车吧?”

吴金林的同班同学刘春同过来帮忙卸行李卷,“吴技术员,这么远送你,不管个饭呀?”包尔克拜真可爱,刚在他家喝过茶,咋又要吃饭?吴金林刚来没有饭票,刘春同就打了三份饭来,吴金林说:“刚喝过茶不饿!”

包尔克拜从车上拿下个铁皮小桶,可能是给马喝水用的,把两份饭菜都倒了进去。“让老婆孩子们尝尝鲜!”

刘春同开玩笑:“里面有大肉,你敢吃?”

“太阳下山,胡大睡觉了看不见再吃!”包尔克拜又顺手装上两根旧坑木,赶着马车哼唱着走了。

吴金林和刘春同住一起,陈兴达单住,他是建井主管技术员,待遇好些。他自己也认为比他们高些,因他是抚顺煤矿学校的,老牌学校。他又是地区专门从六道湾煤矿调来的人才,咋能把这两人放眼里。白天的班都是他的,刘春同和吴金林就是中班和夜班了。这两人是同班好友,一班不两班无所谓,一人有事一人就两班连轴转,年轻人精力好,也是正常的事。

吴金林正式上班前,问刘春同:“你看过地质资料和设计图纸吗?”

“没有,只看过井筒,车底车场,石门的设计施工图。陈远方说资料要保密,陈兴达那里也只有这几张图。”刘春同说出了缘由。

“陈远方又不懂,他政工组管这干啥?应该交主管技术员呀!你也是的,不看图咋知道全部情况?”

“跟班技术员管那么多干啥,按图施工,保证质量,讲讲安全,操作规程,跟着干活就完了。操那个心干啥?到叫咱管的时候再说吧!”刘春同处事想得多,稳重老成。

“要不咱找陈兴达说说,把全部的资料要过来,咱可以对全矿的地质构造,勘探范围,煤的储量,开采条件全部了解一下,对以后的发展有个想法,技术员啥也不知道,上级来检查一问三不知,那才丢人现眼呢!”吴金林的想法比较远。

“也好,咱抽空找陈兴达一下,叫他出面要。”刘春同想把陈兴达推前边,因为他的地位排在前面,让他出面较合适。

陈兴达属于按部就班,依规矩干事的人,不问政治,不讲思想,人际关系上只有工作交往。平常下个棋也是棋散人散。休息时常常一个人满山跑着抓鸟套兔子改善生活。

两人一同找到他,以十分尊重请示的口气说明来意。他正端着小盆喝面条,也不让一让客气一下,直到他吃跑喝足,把盆洗好才开言:“这个老沟子,一肚子坏水,光想着整人!”

他说的老沟子就是陈,因年龄近50岁,全矿年龄最大,又因他肠胃不好,走着坐着睡着不停的放屁,更主要的是他的话大家都认为是屁话,所以就公开叫他老沟子。陈兴达停了一会又接着说:“调我来就是建井,见了煤构成通风系统,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还回我的六道湾,叫看就看,不让看就不看,争个啥?上边来人叫老沟子汇报去!”两人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套。

吴金林和刘春同二人对视了一下,决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利用陈兴达一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花言巧语终于引他上钩了。“我才懒得理老沟子呢!我找特派员说去。”

“对呀,你们都是六道湾的,他也算个老煤矿了,一说准行!”两人齐声赞同。

“六道湾这么大,谁认识他是老几?指导员叫起了特派员,也不想想啥原因?我找他!”这一下倒痛快了起来!

三天以后全部资料到手,中午吃饭时在食堂门口碰见他,他一边吃一边斜眼看了一下吴金林。“资料在我房里,你们俩去看吧!”再无下文。

刘春同和吴金林两人认真看了三天,对勘探范围内的各煤层有了刘春同和吴金林两人认真看了三天,对勘探范围内的各煤层有了详细的了解,再对照新井的设计说明书以及所有图纸,两人一致认为这个设计不合理。两人又花费了几天时间,写出自己的观点,准备提交领导,争取在可能的范围内修改,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与浪费。报告送交前,先请陈兴达过目,虚心听取他的意见,获得他的认可很重要。他虽在日常生活中故表清高,不示弱于人,难以深层交流,但说到专业技术方面的事,那可就表现出少有的热情,知无不言,直抒己见,以表现他专业知识高人一等!
   “老陈,你抽空看看,有不对的地方尽管直说,你工作年限长,经验多,你是主管技术员,说话分量比我们重!”刘春同尽量挑好的说。吴金林不言语只是真诚的看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老勾子管着资料,拿过来我还没看,你们倒先看啦,等我看看资料再看你们的东西。”他卷了支莫合烟,卷呀卷呀半天才卷好,拧紧了把一头用牙咬掉,这才斜叼在左嘴角边。在口袋里到处摸火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刘春同和吴金林都是不抽烟的人,只能瞪眼看着他找,看来不点着烟他是不会再说的了!
   口袋里没找着,又翻他那张办公、吃饭、放杂七杂八东西的综合功能桌子,翻了一通仍没找着。“妈的!刚才还用呢,这一转手放哪了呢?”他自言自语。刘春同和吴金林两人心里干急也插不上嘴,更插不上手!
   他仍到处翻腾着找火柴,最后气得把拿在左手的那份报告往床上一甩,那合火柴从报告里跳了出来,他眼睛一亮,“妈的!抓在左手里,右手到处乱翻,看我这脑子!”忙抽出一根划着火把莫合烟点着,深深的抽了三口,满屋子一下飘满了烟味。他两眼闭了一阵,头偏着再睁开眼睛,又来了精神!
   “你们俩也是的,吃饱撑的没事找事。按设计干不会有错,领导咋说咋干即使错了也对。干得再好,成绩是领导的。明哲保身,懂了吗?过两天我看完咱们再商量。”想不到他最后能用上商量二字!
   “我们和你不一样,你把井建完就走了,我们说不定要在这穷山沟呆一辈子,开始就留下后患,以后难办。”吴金林说。
“你小子想那么远干啥?山不转水转,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该死吊朝天,天塌下来有大个的撑着!后患又不是你种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过你想的也对,就你出身不好,你不在穷山沟还叫你进城享受去!”陈兴达半真半假的侃了一通!
   三天以后刘春同和吴金林主动去找陈兴达。这次他态度极好,不等二人开口就主动说开了。“你们的意见很好,我无权决定改变设计,改变设计要矿上写出报告,报行政公署公交科签字意见,再报自治区煤炭厅,由厅里拿出意见,再同煤矿设计院会审拿出意见,程序复杂的很!不过咱可要求矿上先研究这个报告,统一了意见才能上报!”
  “一个年产一万吨的小井还这么复杂?”吴金林毕业就来到这里,何能知道这些程序。
  “是第一个开采水平年产一万吨,延伸到第二个水平就不说一万吨啦。”陈兴达纠正吴金林的说法。
  “这第一个水平就不应该用竖井,沿煤层打一个片盘斜井,省时省力省材料,进度也快,也安全,多好。咋非设计成个竖井?真让人想不通。设计院的人应该水平更高呀!”刘春同表白自己的意见。
  “还把第一采区放在12号煤层,那层煤才1米30公分厚,能采出多少煤?能出来大块煤吗?把付井摆在11号煤层,那层煤才1米10公分厚,半个子井筒要在岩石中走,和打石门有啥区别!”吴金林看完资料,就有了一套完整的修改意见,趁机先在陈兴达这里吹个风。
  “这些我都知道,设计院是按国家设计规程办事,急倾斜煤层0.6米就是可采煤层。12号和11号煤层都属可采的煤层,谁敢表态丢弃?再说啦,勘探的矿区范围内共12层煤层,一至五号不可采,12号在最上面,按开采顺序从上而下,设计院是对的。你们是从煤矿效益考虑的,是局部利益。人家考虑的是全局利益,煤炭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谁敢表态不采那两层?”陈兴达这话没错,完全是按规程讲的。
  “那改的意见呢?你虽建好井就走了,也得为煤矿的生存考虑考虑呀!为这些共同战斗过的朋友们说几句话呀。你是技术主管,说话有分量!”吴金林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
  “这我早考虑过,这么个小矿,产量这么低,光石门的维护费用也掏不起,别说煤巷掘进的支护了,光坑木这一项就得把煤矿压垮!可这是自治区煤炭厅批准的设计,按着办有事由上面负责,咱们改了,对了没功,错了谁担得起?不过在会上咱统一口径说,矿上集体定了,有事就由集体负责。到会上你们先发言,我支持就行啦!”这个表态让吴金林和刘春同十分满意,又颇感意外,为感谢他,吴金林跑出去买了瓶五五大曲,几包榨菜和花生米,三个人就这么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这次会议由特派员召开,参会者扩大到班长一级,奴呼矿长和陈荣光书记虽然在检讨之中,但没宣布免职,也就从井下第一线叫上来参加会议。
会议记录由老勾子陈远方担当。这事他看的极重要,恐怕是他搜集材料整人的好机会!
会议开始,刘春同按报告陈述了意见。吴金林说:“这是我们两个人搞得,就不再多说了,会前请陈技术员看过。”他说这话的目的是把陈兴达抬出来,让他先表个态,好把会议引向预定的目标。
   陈兴达偏着头,斜眼看了下吴金林,又仰起脸抽了几口烟,不冷不热的说:“我看过,大家先议议,我考虑下再说。”他又把皮球推了出去。
  “你看了心里有底,又是技术主管,我们都是土包子,技术上听你的!”说话的叫赵文范,他一米八的个子,干啥都不服人,但就爱找别人的话茬子,人人都叫他热洋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谁见了他都想交,但真揽上了又烫手!这不,他一下子轻飘飘的回敬了一下陈兴达。

 “真是个热洋芋蛋,这会咋知道我眚技术主管啦?”陈兴达话外之音是以前不尊重他。
  “我看这方案行!”说话的叫李正关,湖南人,小个子,精干异常,共产党员,从乌鲁木齐西山煤矿下放来的五级老工人,说话从不转弯,意见直截了当,干工作象大庆的王铁人一样,又身兼不脱产工会主席。在班长里属头号有威信的人,因为他学大庆事事处处能做到“四个一样”,大家称他为李一样。他这么一说对这个方案的通过极有帮助。
   “讨论嘛,大家有啥说啥,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是全矿第一次开这样的会,决定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着煤矿的生存和发展,也关系着全矿职工的命运,大家好好讨论一下,最后定下个最佳方案。”特派员开导大家发言。   大家都不愿象李一样那么表态,有的卷莫合烟,有的起身到炉子上倒开水,更多的是交头接耳,不着边际的瞎议论。
  “这样咋行,让我咋记录呀!这么严肃的会议,首先要端正态度,用高度的阶级觉悟认识这个问题,一个一个说,最后民主集中,少数服从多数,才能把问题定下来。”老勾子说什么话都爱上纲上线,所以大家对他极反感,但又不敢得罪他。
  “你先说个意见呀!别光讲大道理,大道理不能当饭吃,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说话的叫仝忠友,是从乌鲁木齐四道盆煤矿下放来的。贫下中农,转业军人,共产党员三牌钢板扛肩上,谁也不怕!也算个老煤矿工人,工资比李一样还高,吃亏在没文化上,人称仝大锤,只怕老婆,出门是老大。到处乱砸所以敢将老勾子一军。
  “你这个大锤,乱打啥?明知我不懂技术,你懂你咋不说呀?”老勾子反击了一下。
  “该说时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仝大锤不甘示弱。
  “咱们真改了会咋样?”李一样憋不住,放出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把话题引到这上边来了。
  “天高皇帝远,改了就改了,还能劳改去?”仝大锤又砸了一锤。
  “话不能这样说,咱想个既能改又不犯啥错的办法多好!”热洋芋赵文范做事从来都想两头落好。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有这样的好事?你洋芋蛋就想四面光,那你说个好办法呀!”陈兴达常和他下棋,不太看起他,但又离不开他,也常到他家喝几口,所以敢顶他。
  “我要能想出好办法,不当书记也当个矿长干干,还下井挖煤?”热洋芋反击了一下。
不料想这一句话竟把陈荣光书记推到了前台。“对,对!陈书记是老煤矿,先说说!”大家七嘴八舌把他往前推。
   陈书记,四川人,雇农出身,读过私塾,干过煤矿,因是四川省煤炭系统的劳动模范,被选调到中国矿院干部培训班。学完后竟留在了燃料工业部。六零年因思想保守,下放到新疆塔城。此人记忆力特好,老三篇,老五篇倒背如流,毛主席语录他能说出哪一条在毛选哪篇文中,哪一页上,让人赞叹不已!但他记性这么好也没改变他大权落榜的命运,又没免他的支部书记,一个四清运动,一个李特派员,竟把他闹成个只有支书名号,什么权也没有了,和井下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还时不时要检讨错误的人。他历来行事慎之又慎,对谁都和和气气,心厚无邪,腹不藏奸。在这种时候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谁说啥他都低头微笑不说对与错。不料想热洋芋咋点出他。他笑笑环视一下全场,似乎对谁都表示了友好,弹了一下烟灰,点点头才开口:“大家说,大家说……”还是想往后缩!
“陈书记说,又不是掉头的事,怕个啥?你越怕人家越欺负你!”陈兴达和他的关系很好,说这些话的弦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是针对老勾子和特派员的。
  “那好吧,我说几句不成熟的意见,供大家参考。按刘春同和吴金林的方案,从10号煤打一对斜井,那是最经济、最安全、见效最快的!可这立井已打好了石门,刚进到12号煤,马上就可以拉采区了,放下咋办?前边的钱不白花了吗?如果先采10号煤层,那12号和11号就不能再采了,丢弃两层煤不采可是个大事,咱们能做主吗?大家还是再分析权衡一下,那个方案更有利,损失最少。”实际上他的观点已经很明确,但就是最后一句没明确,他的处境能说到此已很不容易了。
  “你到底是个啥意见吗?叫大家听你那条意见,发言就别摸棱两可!”老勾子和陈书记是老乡,可他处处找茬子,整他这位为人忠厚的老乡,恨不得能一棒子打死,他好取而代之当书记。
   “个人理解不一样,谁愿意听那条就听哪条吧,都不行等于我没说。”陈荣光书记来个以守为攻,为自己留下了余地。
  “如果是你,决定用哪个方案?”老勾子穷追不舍。
  “如果,就是这事还没发生。没发生的事谁能知道结果呢?”陈书记干了多年,也不是吃干饭的等闲之辈。
  “老勾子你咋不说个意见?”陈兴达看不惯了,出来打抱不平,为陈书记解围。
   “我说两句。”一直低头抽莫合烟的奴呼矿长说话了,他也看不惯老勾子的行事为人。“我不懂机械化,正规开采那一套。但挖煤还是知道。听你们争来争去的,也明白了大概。按我们老哈萨的规矩,哪只羊肥就先吃哪个!挖煤也应该这样,哪层好吃就吃哪层!你们的说的这号那号我不懂,11号和12号这么薄吃它干啥?等好的吃完了,它就成好的啦,再吃也行呀,反正埋地下它不会跑,别人也不会偷,早晚是咱的东西!我的意见挖10号!”他这个表态和李一样不谋而合,十分明确。
   “10号一采,11号和12号就塌下去了,还采个啥?”特派员懂行。

  “它能塌哪里去?还不是在咱井下!”奴呼矿长不懂这开采顺序。  一直没吭气的刘运德咳了几声,示意他要说了。他说话前必先做个动作,不是咳几声就是摇头晃脑的对领导点头笑笑,不到大多数人发完言,他是不会说话的,城府深,点子多,滑不溜叽,让人摸不着真假,人送他外号油葫芦。
  “有些地方我没听太明白,吴技术员再简单的说一下,明白了才好说话!”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那就再简单说说吧。”特派员说。
吴金林稍稍思索,把报告内容这么归结了一下:    
   “一,石门已到了12号煤,就按设计在12号煤做一个采区,采一下看看情况。二,石门穿过11号煤层,直通10号煤层,把付井打在10号煤层中,顺便打一条上山作人行道。一旦可行把副井作主井提升,主井作副井通风。就彻底放弃在11号煤层打副井的方案。简单说得就这么多!”吴金林直截了当,方案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转脸看着油葫芦又说:“刘师傅,听明白了没有?”故意将他表态。
   油葫芦又干咳了几声,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来回搓了几下,又左右摇了几下头才说:“这回是明白啦,方案没大变,只是改个副井的位置,放下11号煤层,12号煤层采一个采区看看,丢掉11号煤层不采。这丢一层煤是大事。我拿不准是对是错,我看这么大的事,只有特派员表态啦!”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一下子把特派员推到最前沿!都转脸望去,看他怎么说?
   陈兴达直性子,正好借机上梯子,“特派员就表态吧?”
   特派员没想到油葫芦会来这一下,用右手里的红蓝铅笔轻轻敲着桌子,用左手拢着油光发亮的背头,用眼角余光四处扫描了一下大伙,希望能出来个解围的人。因为他不想一下子拍板,他得考虑的深远些。
   可一时竟冷了场,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当愣头青。既然你主持会议,又是你说了算,为啥不直接表个态呢?
   老勾子本就是个最会溜沟子的人。这回来了个能献殷勤表忠心的机会,怎么会放弃呢?逐表情庄重的开了腔:“我不同意丢了11号煤层!”意见倒很明确,态度也极坚决。他恐怕只会说这么一句,再多的他也说不了。
   可就是他这么一句话,让煤矿走了很多弯路,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直到他死时还不清楚,还以为他是对的。老勾子的一句话,如一块石头砸在了刘春同和吴金林心上!大家也相视无语,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有陈兴达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老勾子就是老勾子,放屁都比别人响,又干脆!”这句话明显是讽刺之意,可又让老勾子气不起来,因为从开会到现在他确实已放了八九个响屁了!
老勾子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想发火又觉得场合不对,只好干笑几声把怒气压了下去!
   “要不咱上报专署工交科?”老勾子又探询着问。
   “来回半年也不会给个准音,黄花菜都凉了八辈子啦,啥都耽误了!”仝大锤憋了好久,终于找到个砸一锤的机会。
   “我看不如一边按吴技术员的方案干,一边向上级报告,一边继续按原设计方案也干着。这样都不误事。退一步讲,上级不批,设计院不改,咱把10号煤层打通了作通风井也好,如果批了,咱再丢掉11号也行!”李一样好长时间没吭气,讲出的这个方案,倒不失为兼顾方方面面的一个办法。
   “高,真高!”热洋芋学着地道战中那位伪军汤司令腔调直竖大拇指。
   “好是好,那在11号煤层打一个副井,一半多在岩石中走,光支护的坑木得多少?打好了一旦不用,不是白浪费了!我看不如快进10号煤层,慢打11号煤层的副井,上边一旦同意咱们的方案,立即停下,损失也少一点!”油葫芦终于说了个明确的意见,而且这意见高在一快一慢上  .
   “哪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拉开这么多工作面!”陈兴达是建井主管技术员,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掘进讲的就是速度,施工期越长支护就越困难,危险性就越多。
   话题一下子转到油葫芦这个意见上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子,赞成者与不表态者的人数大体差不多。反对的就老勾子两三人,他还是死坚持按原设计干。会议终得结束,结论总得有,这最后的拍板者特派员再无推脱的理由,只好清清嗓子,做了最后的发言。
  “这个会议开得很好,很民主,大家都是从关心煤矿生存与发展这一根本立场出发的,说什么都没有错。新井是自治区煤矿设计院设计的,又经煤炭工业厅批准,改变设计必须通过他们,我们无权更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脸看着陈荣光书记又说:“老陈,你说对吗?”这人行事就爱搞突然袭击,让人措不及防,又专挑软的搜。陈荣光虽没什么权了,但党支部书记没免,在矿上又有一定威信,有他在这种场合支持一下,当然效果更好!
陈书记正闷着头抽莫合烟,听他这么一问,来不及多想抬头连说了几个:“对!对!对!”
   特派员一计得逞,接着又大发议论:“这个报告我看过,陈技术员也专门找我汇报过。”他不提刘春同和吴金林,用意十分明显,先把你们两个凉凉,不靠近我没啥好果子吃!“我原则上同意,但就报告本身而言,只能说动机是好的,但缺乏全局考虑,违背基本原则。真正实施起来可能会给煤矿带来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你们想想,新井是煤炭厅支持建的,咱不按人家的方案干,擅自改动,人家还会支持咱吗?陈“事在人为,一切从实际出发,就看我们咋做工作啦!煤炭厅的领导一定知道毛主席的教导,从实际出发,有错必纠!”陈兴达没说他话的对与错,就来了这么一套,让李特派员感到意外,但他毕竟久经沙场,经验甚丰,稍稍停顿又是一套:“陈技术员讲得对,但愿他们能理解我们。但在他们理解我们以前呢?我们该怎么办?”他又把话停了下来,这一次他不敢选李正关和仝忠友了,而是瞄准了热洋芋赵文。“赵师傅,你说呢?”
   热洋芋就是热洋芋,想利用他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啥好处的事他是决不敢的。他抬起头,皮笑肉不笑,脸色几经变化,让人看到他很为难的样子。“问我呀?我说咋办行吗?还是特派员说咋办咋办嘛?”谁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又不得不佩服他滑中的机智!这一下把特派员推到了不明确表态不好再往下说的境地!但特派员毕竟有些过人之处,处变不惊,临机应变,看风使招,这些都是陈荣光望尘莫及的!
  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点上烟抽了一口,才又不紧不慢的开了腔:“我看问题讨论的也算明白了,大家的意见也基本统一了,求同存异嘛,大方向对就行了,我看就这么办吧。一,按原设计不变,继续尽快完成所有的工程。二,我和陈技术员一起去地区,自治区汇报情况。三,李正关和赵文港两个队负责12号煤层的掘进工作,争取两个月完成掘进工程,布置好采区。四,仝忠友和刘运德两个队负责石门的掘进,见到11号煤层后,尽全力打通副井。五,见到11号煤后,从仝忠友队抽调出一个班,继续向前打石门,见到10号煤层,摸准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方案。技术方面,陈技术员全面负责,刘春同跟仝忠友,刘运德的班,吴金林跟李正关,赵文茫的班。安全上再强调一下,一定要按操作规程施工,班前会,班后会一定要开。安全第一,预防为主,是煤炭行业的根本指导思想和最重要的规章制度。一定要坚决的毫不变样的照办。看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他把正反左右的话都讲了,工作也布置了,谁还有什么说的。逐一口同声的说:“好!”再无下文。
  散会后,陈兴达对刘春同和吴金林说:“也算个小胜利,同意打10号煤了!”
刘春同说:“想不到会这样,白打一个副井!”
   吴金林心里很高兴,通过不通过方案都无所谓,问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显现出他的专业技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