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做开场的纯音乐:戴笠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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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师徒之争

 

1.职业杀手

1927年秋,王亚樵曾计划谋刺助蒋为虐的安徽军阀陈调元。适时戴笠在上海因蒋介石下野,密查组解散,生活无着,颇为困厄,但他却没有去找王亚樵。戴认为王亚樵其人生就反骨,难为政府所用。在戴看来,凡是与政府作对的人,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1929年,王亚樵与西南派王乐平、常恒芳、刘庐隐、余立奎等人组成反蒋集团,开始积极谋求以军事实力讨蒋。并由王亚樵联络第六路军总指挥兼安徽省政府主席方振武、第十三路军总指挥石友三起兵反蒋,但由于反蒋组织成员、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侨告密,西南派的中坚人物王乐平被蒋派遣的特务陈希曾暗杀,方振武被诱捕软禁于南京,石友三失败。王亚樵知情,派杀手于1930年7月24日上午加时将赵铁桥击毙于上海招商局门前。

1930年,蒋为筹集剿共经费,在安徽省推行米照捐。王亚樵为此组织安徽旅沪学会,发起召开抵制米照捐大会,同时推派五路代表,分赴南京、庐山、安庆等地请愿,组织安徽米商罢市,米船停运等等,造成米价飞涨,民众怨恨政府,蒋不得已取消米照捐。蒋后来得知此次运动是王亚樵一手策划组织,当即明令查封安徽旅沪学会,密令戴笠监视王豫樵的行动。从此,戴笠与王亚樵的师徒关系结束,开始了长达6年多的较量。

1931年2月28日,蒋下令将西南派领袖胡汉民软禁在南京汤山。西南派被激怒,派人携26万元巨款到上海找王亚憔,请求杀蒋救胡。王受命后,经过周密的研究和汁划,派出两路刺客,分赴南京、庐山,伺机下手。在庐山一地,杀手陈成在山道上恰遇蒋介石,陈成掏枪就射,但由于距离稍远和过分紧张,子弹擦身而过。陈成一击不中,当即被蒋的卫士乱枪打死。南京一地,4名杀手终于等到一次蒋介石演说的机会,化装成新闻记者和学生混进会场,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因担任总联络人的王亚樵妻子王亚瑛临阵怯懦,发出暂缓执行的暗语,使得南京刺蒋功亏一篑。结果,两地刺蒋都没有成功。

1931年7月23日下午,王亚樵本首西南派倒蒋必先去宋,乱其经济组织的方针,亲率杀于在上海北站刺杀宋子文,但误中宋子文秘书唐腴庐,宋却死里逃生。

刺蒋、刺宋未成,却给蒋介石集团以极大的震撼,加之当局久未破案,更使蒋等人寝食不安。在当时,戴等仍在跑单干,未形成自己的特务系统,羽翼未丰。整个国民党军警系统,还没有一个人是王亚樵的对手,因而王亚樵达到一生暗杀活动的顶峰时期,继续干出一些轰动国内外的大案。

1932年4月29日,侵沪日军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庆祝日本天长节(天皇诞辰)活动。王亚樵受代理行政院长兼京沪警备司令陈铭枢之托,通过朝鲜志士安昌浩先生及其学生尹奉吉、安昌杰、金天山等人,用特制的定时炸弹捣毁了天长节,当场炸死日军白川大将、居留米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日租界商会会长岗村洋勇等人,日军野村中将的右眼球被炸飞,植田中将、驻华大使重光葵的大腿被炸断。日本将官死伤人,其中自川大将是被中国军民在整个抗战期间击毙的最高长官。此次爆炸影响所及,犹如一场地震,震动了日本朝野,并引起世界舆论的强烈关注。正在日内瓦召开的讨论东亚问题的裁军会议上,与会的各国外交家们也受到强烈震憾。

白川被杀,也使蒋介石为之震动,并引起他的兴趣。他觉得能策划和实施此案的人,决非等闲之辈,如果此人能为自己所用,中国还有什么政敌不可除去呢?于是,蒋向当时出任特务处长不久的戴笠密查四二九案系何人所为。

戴笠经过调查,确认此案系王亚樵所为,于是如实向蒋汇报。蒋决定对乇亚樵进行政治收买,并要戴笠寻找与正亚樵联系的渠道。戴笠得令后,派特务处特务、早年曾与自己一起追随王亚樵的门生胡拖一携4万元巨款到上海收买,遭到王亚樵拒绝。蒋介石4不成,再令胡宗南写信给王亚樵,提出由胡宗南、王亚樵合组.安徽省政府,让王出任省政府副主席,以此作为诱饵,又遭到王的拒绝。

两招不灵,蒋认为王亚樵是不愿屈居早年的两个门生之下,于是派王亚樵的安徽老乡、一起参加辛亥革命,时任淞沪警备司令的杨虎亲自上门拜会王亚樵,开出的价码是陆军中将的实职。

杨虎对王亚樵说:蒋公很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弃暗投明,效忠党国。

王亚樵嘿嘿一笑,问道:那给什么条件呀?

杨虎很认真地说:封你为陆军中将,而且绝对有实权。

王亚樵说:我还以为老蒋要把他的位置让给我呢,原来只是...个小小的陆军中将!没有意思,不干!

结果可想而知,杨虎气得拂袖而去。

蒋介石听完了杨虎的汇报,嘴里虽然说了两声很好!很好!心里早已下定了决心:此人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坚决铲除,以绝后患。

正在此时,发生了王亚樵谋杀国联调查团一案,点燃了蒋戴与王亚樵血战的导火线。

原来,日本侵占东北后,经国民党政府一再交涉呼吁,国际联盟派英国前驻印度总督李顿率五人调查团到中国进行调查。调查中,李顿发表的谈话偏袒了日本,激起国人强烈不满,纷纷谴责。王亚樵则认为世界只有强权,没有公理,派出手下的人将龚春浦率24名杀手守候在调查团下榻的外滩华懋饭店周围,准备刺杀国联五钦差,给以颜色。

正在下手的关键时刻,上海市长吴铁城宴清李顿一行,未能及时返回;王亚樵电受人劝说,认为此案一旦发生,容易引发国际纠纷,于是下令撤回。但其中有四个一线杀手尤林、唐明、李凯、彭光耀没有及叫把枪支交回,而且携枪上街闲逛。在经过南京路521号顾记钱庄时,他们竞拔枪破门抢劫,因店主及时报案,大批军警赶到,除李凯一人漏网外,其余三人全部被捕。在判处死刑执行前,三人为改变自己抢劫犯的形象,主动供出谋杀李顿以及北站刺宋、庐山刺蒋的真相。虽没供出后台是谁,但当局很快查出三人皆是王亚樵的部下。

积年数件要案大案,一旦水落石出,而且都是王亚樵所为。蒋闻报大怒,严令戴笠和上海军警机关合作,限期追捕王亚樵归案。

2.100万元的悬赏

对王亚樵,当初戴笠尚存恻隐之心。成立特务处时,戴曾向蒋推荐起用王亚樵,但蒋认为此人思想左倾,不可为我所用,戴笠见此,不再提起王亚憔三字。现在王亚樵已威胁到蒋的存在,戴笠仅有的一点同情和患难之情已不复存在。

但王亚樵的实力和手段他是知道的,要追捕王亚樵,绝非轻而易举的事。于是,戴笠亲率大批特工人员,赴上海周密布置和坐镇指挥,全力缉捕王亚樵。

到上海后,戴笠立即指挥军警及特工人员包围了已经掌握的王亚樵的几个住处,其中有王亚樵母亲及爱妻王淑英在拉都路的住处。接着对王皿樵弟弟王述樵的律师事务所以及大华公寓、亚洲饭店等地点,进行搜捕,结果全部扑空。

这一切,早在戴笠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王亚憔长期生活在险恶处境之下,早已养成了谨慎、机警、多疑、善变的性格和作风。王在上海,仅秘密住所就有十几处,居住、穿戴打扮、交通工具,一日数变,行踪飘忽不定。其确定行止,就连身边最亲信的大将郑抱真、龚春浦以及妻妾王淑英、王亚瑛等人,也不能尽数掌握,往往只是在王亚樵到一处地方后打电话告知,而通话常用暗语,外人虽然听到,也不疑有他。至于王亚樵的一般徒众虽多,但对王亚樵的情况却知之甚少。

戴笠早年在上海时,由于曾有意向王亚樵靠近,曾对王亚樵作过一番研究。湖州拜师后,又从近处对王亚樵作了一番观察,并通过结交王亚樵身边的亲信心腹,了解掌握了许多王亚樵性格特点及活动规律的第~手资料。

1931年,戴笠正式受命监视王亚樵的安徽旅沪学会的活动情况,已经使他意识到自己迟早将与王亚樵发生一场恶斗,于是他便开始从各方面调查、研究、掌握王亚樵及其安徽帮的活动规律。因此,戴笠对如何追捕王亚樵,心中早已有底。

第一方案是围捕。戴笠报经蒋同意,统一组织上海的军警宪特机关严密封锁上海所有对外的海陆空通道,防止王亚樵逃出上海。尤其上海的太古码头是上海到香港及国外的海上交通要道,戴笠更是派出大批军警特务,对行人进行严密盘查。戴笠认为,只要王亚樵这条大鱼始终被围在上海这口池塘里,无论池塘里的水多么浑浊,终有被捞到的一天。相反,如果王亚樵一旦溜出上海,不啻一条大鱼游进大江大海,到那时再捕捉就十分困难了。

第二方案是守捕。戴笠深知王亚樵一向神出鬼没。要捕捉他绝非一日之功,惟有放长线,钓大鱼,骄其心志,使他逐步麻痹松懈起来,然后一举出击,以竞全功。这也是孙子所说:藏于九天之下,动于九天之上。于是,戴笠下令对已经发现的王亚樵的各个秘密住所,均在周围布下许多便衣特务,日夜监视,不得有一丝一毫懈怠。对王母、王淑英,他也没有抓捕,以用作香饵,钓取金鳖。戴笠反复告诫手下的特务;再机警狡猾的鱼,总有抬头浮水的时候,关键是捕鱼的人要有耐心,切不可心浮气躁,以至功亏一篑。

第三方案是诱捕。戴笠征得蒋介石同意,悬赏百万元擒拿壬亚樵。有通风报信,带领军警人员去捉拿的,亦赏10万元。这个赏格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在当时,t00万元是一个中理银行的全部资金,10万元也会使人成为上海十里洋场的巨富。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戴笠深知王亚樵手下虽然部众很多,杀手云集,但大都是乌合之众,其中不乏见利忘义之人,只要给以重金引诱,就不怕没有人出来密报告发王亚樵的行踪。第四方案是查捕。戴笠认为王亚樵在上海活动了近10年,手下徒众有数千人之多,所谓核心亲信班子也有数十人。以他为首的安徽帮虽然完全受他支配,具有强烈的反蒋及不与政府合作的倾向,但并没有政治纲领,也没有严密的组织纪律,行动自由散漫。因此,无沦王亚樵神通多么广大,本领多么高强,变化多么莫测,总难免不在许多方面露出蛛筵马迹。只要广泛调查,善于搜集分析情报,一黾发现疑点,穷追不舍,一查到底,王亚樵即使有隐身之术,也会暴露的。于是,戴笠调动大批军警特人员,从凡是与王亚憔手下的亲信心腹或杀手有过接触的人那儿,广泛搜集调查王亚樵可能居住的窝点,甚至妓院也不肯放过。这样,目标一个一个地被侦查发现,密点一处一处地被控制掌握,范围一步一步地被缩小。

最后,戴笠还建立了一支反应快速的缉捕队伍,日夜处于戒备状态。只要一声令下,能够立即出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呼啸而至,对目标进行围捕。

戴笠的这些围捕方案初看起来也很寻常,有些地方甚至显得笨拙,但由于每一点都是针对王亚樵的弱点,而且在戴笠督促监视下执行起来十分认真,因此很快发生了作用。

首先是王亚樵及手下一批心腹大将的活动受到越来越严格的限制,许多场合不能再出现,许多住处不能再使用,许多人不能再接触,许多渠道不能再联系。随着过去保密得不很严格的密点一个一个地被发现,活动范围越来越狭窄。暂时还没有被发现的密点周围,电常常有三三两两可疑的人像猎狗一样到处转悠,嗅闻。有时,王亚樵半夜刚刚转移到一个地方,人还没有躺下,军警特务们就跟踪而来;有时王亚樵从一处地方刚离开,后面特务们就破门而入进行搜查。特别是王亚樵手下的队伍开始瓦解分化,一些人在高压下动摇,一些人在威逼下屈服,一些人在引诱下叛变,这使王亚樵的处境越加险恶莫测。

上海之大,却难有他立足之地。王亚樵这时才真正感到戴笠的分量。十几年来,他打遍上海无敌手,不独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些上海流氓大亨们对他心存畏惧之心,就连蒋介石这样领兵百万的一国之首,也对他另眼相看。但是,他却感到戴笠确非泛泛等闲之辈。时至今日,王亚樵才懊悔当年湖州初识时没有深人了解戴笠,也多少有些轻视他的夸夸其谈,终于成为今日的劲敌和对手。

其次,王亚樵的身价是100万元,如此高的赏金得之便是终身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于是,见利忘义、见财起意的人一个个从隐秘处钻出来,自动去四处钻营打听,向戴笠告密。这些人大都与王亚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掌握一两处重要的情报,这就足以对王亚樵构成致命的威胁。其中有十安徽同乡会的柏藏香,他因多少知道王亚樵二点底细,钻营打听也就比别人少走了一些弯路。一天,他终于打听到王亚樵住进郊外赵主教路一幢秘密住宅,于是就向军警机关报告。

戴笠是十分精明的人,想拿赏金的人太多了,但王亚憔的头是那么好取的吗?于是,他派特务对帕藏香的背景进行了调查核实,知道他原是王亚樵的朋友。朋友出卖朋友,这是再好没有的。戴笠又打听到赵主教路的秘密住宅是前军长刘志陆新建的公馆,建成后常有一些神秘人物进出,而刘志陆与王亚瞧素有交情。据此,戴笠命令不得打草惊蛇。他仍令柏藏香带几名特务去刘志陆住宅周围雍下监视网,然后集合大批军警人员待命出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十余天的连续监视,终于在一个深夜,发现工亚樵坐着一辆黑色轿车进了这所住宅。不多时,数百名军警特人员在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配合下呼啸而来,将刘志陆的住宅围困得严严实实,然后军警们破门而人。可是除了被窝里尚有余温外,搜遍了整个住宅的每个角落,却始终不见王亚僬的踪影。原来王亚憔早在军警特务围上来之前,已发现情况异常,随即从阳台栏杆上翻出,顺着一根绳索,运用轻功溜下楼去,然后利用公馆背面一片建筑物黑影的掩护冲了出去,在郊区乱坟岗的一具棺材小睡了一觉,脱险而去。

王亚樵的又一处密点被戴笠捣毁,处境越发困难。这时,著名爱国民主人土杨杏佛被特务暗杀,王亚樵闻悉,思之良久,写下一副《哭吊杏佛先生》的挽联,派人潜赴福建厦门鼓浪屿,将挽联寄上海杨杏佛先生治丧委员会,意在用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迷惑戴笠。

然而,当特务们惊惶不安地将挽联送到戴笠手中时,戴笠一见哈哈大笑,不惊反喜地说:王亚樵一向狂妄自大,敢作敢为,今天竟然想到用这种雕虫小技来引开我的注意力,谋求脱身,说明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戴笠进一步收紧围捕之网,对王皿樵所有的熟人、朋友、亲眷和有可能藏身的场所进行更加严密的监视,军警特务们稍一懈怠,即遭严厉制裁。

1933年夏,王亚樵在上海居住的密点只剩下第二夫人王亚瑛的住处没有被发现。但戴笠通过特务们多方打听和对王亚樵亲信人员的多次跟踪,终于确定赫德里有一处密点。于是,即对这一带的住家逐家进行秘密调查,终于很快弄清确切地址。戴笠再次下令不准惊动王亚瑛,而是以王亚瑛的住处为中心,在周围撒下一张人网,专等王亚樵自投罗网。

一天清晨,趁着黎明的黑雾,王亚樵机警地闪进赫德里,左右观察一阵后,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从后门悄悄上楼。王亚瑛即是王亚樵的宠妾,又是王亚憔手下的一名重要杀手,机警、智慧、勇敢不下须眉。她多日来为王亚樵的处境提心吊胆,现见他安全归来,惊喜交加,未及问候,先习惯地撩起窗帘对弄堂里的行人和动静观察一番。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王亚瑛连呼不好!不好!

王亚樵探头一看,果然不好。情急之下,他看见屋角的菜篮子,心生一计。他让王亚瑛把身上的衣裳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又扎上一块头巾,把脸上胡须削掉,经过一番化装,步下楼去。在弄堂中,尾随清晨买菜的几位娘姨,低头敛眉,从特务们身边擦肩而过。刚出弄堂口,几部汽车已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王亚樵再一次破网而出,脱险而去。

大难屡屡不死,只有王亚樵这位特级职业杀手才能做到。

王亚樵屡次虎口脱险,这使戴笠恼羞成怒。蒋介石因对戴笠久捕王亚樵而不得手,又把他召到南京中央军校官邸,大骂了一通。戴笠回到上海苦思良久,决定把王亚樵的亲信一个个抓起来,彻底斩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逼他从地下钻出来。

在被抓的人中,有个叫王述憔,他是王亚樵的弟弟,公开挂牌的律师。戴笠此举,激怒了王述樵的恩师、全国律师公会会长沈钧儒先生。沈当即在报上发表文章,抗议当局逮捕王述樵,指出:兄有罪不应罪及其弟。王亚樵有罪,其弟何罪?沈钧儒的抗议得到了律师界同仁的广泛同情和支持,人们纷纷指责当局,司法工作者尚得不到法律的保护,国家法治何在?

蒋介石一时在强大的舆论面前下不了台,他又把戴笠召上了庐山,戴笠知道弄巧成拙,必受蒋的严厉斥责。可是,蒋之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处。这次,他不但没有斥责戴笠的意思,反而安慰他说:王亚樵不是等闲之人,他在上海经营了十几年,又有西南派为之援手,绝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得手的,你还是和寿山一起到上海和他谈谈条件。只要他不再和我们作对,过去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不再追究。

戴笠没想到蒋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剿为抚。现在来不及细细体会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与同时被蒋召到庐IU的胡宗南和王亚樵当年的三个得意门生之一的胡抱一一起,由庐山抵上海,找到王亚樵在北伐时期的老朋友常恒芳作为联系人,辗转找到王亚樵,提出了谈判的建议。

王亚樵反应很快,复信告诉戴笠说:惟多年来和当局发生龃龉,决非亚樵个人之事。现在国难日亟,余减愿化干戈为玉帛。就余目前情况,条陈如后。如当局和介公能予采纳,亚樵当束手自缚,赴京向介公请罪,刀俎汤火在所不辞,如介公不纳,亚樵当我行我素,一息尚存,决不低眉俯首也。我的条件不多,只有三项:一,对南京、苏州、上海等地,凡因我被逮捕的人,一律释放;二,随我吃饭的人多,要解散他们非一百万元不可;三,上述两事雨农、寿山两兄可以保证办到,我只身去南京向蒋先生请罪,诛留悉听介公发落。

戴笠接信后,报经蒋同意,条件可以答应,但须王亚樵向西南派的领袖人物打一枪,不管是谁,打一枪即可复命,以示投蒋的诚意。王亚樵闻知大怒,谈判破裂。戴笠和王亚樵再次陷入生死恶斗之中。

王亚樵处此险境,已知上海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在1933年8月,经易容化装和精心策划,从上海太古码头乘英国豪华客轮逃离上海。临行前,留一信令人在轮船启航后寄交戴笠:亚樵与当局无归顺与否之存在,愿诸君代达。如执政当局苟能改变国策,从而停止内战,释去私怨,精诚团结,共赴国难,亚樵当只身抵阚,负荆请罪。亚樵何去何从,在于当局,否则誓于周旋到底,悬首部门,义何足惜。

戴笠一看此信寄自上海,失声大叫不好!王亚樵已逃离上海。至此,戴笠长叹一声,自忖以上海数十万军警宪特尚不能奈何于他,确非等闲之人。无怪乎校长几次三番对之招安,可见校长对这个人也是看准了的。现在王砸樵脱险而去,犹如一条巨蟒潜人大海,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弄出翻江倒海的事来。想到这里,戴笠不禁打了个寒颤。

3.较量香港

王亚樵被戴笠逼走香港后,住在光明路一号,与西南派反蒋人十李济深、陈铭枢等人合作,继续从事暗杀蒋介石的活动。王亚樵总结多年失败的教训,决定由手下的大将华克之率领张玉华、孙*

风呜等人到南京刨办晨光通讯社,以记者身份接触国民党上层,打听蒋介石的起居行止,伺机进行狙击。原则是周密计划,长期准备,不搞盲目行动,务求杀蒋成功。

果然,此举效果显著。晨光通汛社于1935年春末正式成立,并开始发稿,不到半年时间就出现了两次刺蒋机会,只因蒋戒备森严,难以接近则未能下手。虽如此,王亚樵、华克之等人确信,他们已经在一天天向蒋介石身边走去。

机会终于来了。

1935年11月1日,经过长时间筹备的国民党中央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湖南路中央党部礼堂召开。各大报社、通讯社都派出最得力的新闻记者赴会采访。 ,

上午,参加会议的111名中央执监委员预定开幕式之后,在中央党部礼堂第一会议厅门前集体合影留念。中委到了110名,因、久等第一号中委蒋介石不至,第二号中委、行政院院长汪精卫只好领衔带领全体中委拍照。

汪精卫身穿得体的白色西服,满面春风。

今天他心情极佳,各个实力派别都来参加了这个会,蒋介石也推汪氏主持开幕式,他大出了一次风头。

大家不用等蒋先生了,我们一起照。汪精卫优雅地挥了挥手,在引导员的带领下走到中间位置上,摆出庄重的姿态,脸上露出雍容凝重的笑容。

砰一声枪响,汪精卫应声而倒,血流如注。化装为记者的孙凤呜挺枪上前两步:让我打死这个卖国贼。

平时威风凛凛的国民党高官们一时乱了手脚,四散奔逃。张学良瞅准空当,照准孙凤鸣裆部踢了一脚,孙风呜晃了两晃,终于摔倒在地。特务们乱枪齐发,孙风鸣倒在血泊里。

蒋介石闻声走下楼来,抱着汪精卫:兆铭兄......

陈璧君两眼含泪,愤怒地说:蒋先生,你不让兆铭干就明说,让兆铭出国好了,何必下此毒手?

蒋介石神情尴尬,连说:误会,纯粹是误会!他转脸对侍卫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汪院长去医院!

汪精卫被刺,在国民党中引起极大反响,改组派和广西李宗仁、白崇禧来电质问,蒋介石穷于应付。 一

无奈之中,他召来戴笠。

废物!娘希匹!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是让你们白吃饭的?失职!严重失职!革命的灵魂?领袖的耳目?狗屁!屁甩没有!蒋介石骂了一通,仍不过瘾,又愤愤地骂道:竟然让人明目张胆地来中央党部行刺?一群饭桶!限你三天时间破案,找不到线索,不要来见我!

戴笠嗫嚅道:国民党中央全会的保卫工作是由宪兵司令谷正伦负责,学生......

今天就交给你办!蒋介石不耐烦地挥挥手。.

戴笠不敢再辩,收紧双腿,啪地个立正,语调铿锵地说:校长放心,学生一定在三日之内查明真相,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蒋介石面色缓和了许多,他朝戴笠点了点头:雨农,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只有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本来,按定例中央党部开会,警卫工作向由南京宪兵司令谷正伦、首都警察厅长陈焯、中央组织部调查处长徐恩曾共同分工负责。枪杀案发生后,立即组成由宪兵司令部、警察厅、调查处共同参加的专案侦缉处,也是由02系特务牵头,与戴笠是没有关系的。蒋介石何尝不知这些关节。但他素知侦破这种行动案件不是CC系特务所长,南京宪兵司令部、首都警察厅那批娘希匹工作效率又太低。案发后已经三天了,结果凶手死了,晨光通讯社关门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抓了些不相干的嫌疑犯来糊弄他,整个南京城都被他们搅得鸡飞狗跳,这才想到要把戴笠找来,要他负责侦破此案。

戴笠又何尝不知这顿骂挨得有点冤枉。但他转念一想,校长受到天大的委屈,不向他最亲信的人发泄,又向谁去发泄呢?再说,保卫校长的安全是我戴雨农的天职,岂能容忍他人谋害。现在校长把这项任务从徐恩曾那帮家伙手中拿过来,交给我,这又何尝不是校长对我的信任和厚爱。

戴笠进一步推测,这次枪杀案目标显然针对校长而来。要校长脑袋的人不会是共产党,因为共产党不主张搞暗杀,那么只能是反蒋派。在反蒋派中,谁有这么大的胆量、魄力、手腕、技术,策划实施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想来除了王亚樵,就当今中国尚找不出第二人。想来,这乇亚樵的头不拿下来,我戴笠的头迟早会被校长拿走。

戴笠接手此案后,并没有派H;大批特务搜在晨光通讯社,封锁车站、码头,进行全城大搜捕。他认为实施这种天字第一号枪杀案的每~道步骤、每·个细节,事先都是经过周密策划的。案发后,再兴师动众地搞什么大查大捕,不但徒然耗费精力,而且会贻误最宝贵的时间,让真正的凶手有喘息和脱身的机会。

|时,戴笠又认为,无论组织得多么严密周详的案件,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好寻的。比如,这个晨光通讯社的枪手虽然死了,晨光通讯社也关门了。但据戴笠所知,国民党对首都新闻机构历来足控制得十分严密的,筹办时必须把负责人的详细履历、主要职工的履历、京中保正人及其履历、经费来源、成立通讯社的宗旨、每日发稿数量等等,都要填A表格,到国民党南京市宣传部和中央宣传部逐级办理手续,平日更要接受,央社的严格检夯指导。如果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必有所获。

想到这里,戴等、即抽调几个经验丰富的特务,亲自侦破中央党部枪杀案,果然,戴笠一查,行政院和中央社想起了阿个人,在筹办晨光通讯社注册手续与申请经费时帮过忙,一个是无锡人、南京钟英中学校长李怀诚,一个是浙江人项仲霖。戴笠闻报大喜,立即派特务飞骑追捕,在酷刑之下,李、项供出晨光通讯社的全部名单,弄清了这次行动的主谋是王亚憔、华克之、贺波光、张玉华等人。

接着,戴笠兵分三路,按照名单到各地追捕。

一个小组到镇江丹阳抓晨光通讯社采访部主任贺波光,没有抓到,便按照戴笠的命令,把贺母及嫂子抓获;

一个小组在南京密捕了晨光通讯社的社长华克之的妻妹,并以她为钓饵,到上海陆续逮捕了华克之的妻子、孙凤呜的妻子崔正瑶、晨光通汛社的经理张玉华、记者谷子峰、王亚樵的学生陈惘子等人;

一个小组到上海赫德里去追捕华克之,但扑了一个空。

戴链本人不分昼夜地在上海、南京两地轮流坐镇指挥,并设计以贺波光的母亲作诱饵,迫使孝子贺波光投案,贺在酷刑之下,供出这次行动以杀蒋为第一目标,杀汪为第二目标。

戴笠接手此案,时间不久,就把案情弄了个水落石出,除了王亚樵、华克之两个主犯外,其余重要案犯先后被抓获数十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改组派分子,使陈璧君、陈公博等改组派头目无话可说。蒋介石对此很高兴,对戴笠的工作效率也表示满意。 欣喜之余,蒋介石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尽力侦破此案,原是为了在中央委员和陈璧君等人面前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想竞查出案情真相:自己才是那儿粒子弹的真正目标,汪兆铭只是替死鬼!他怒发冲冠,立即给戴笠下了死命令,一定把王亚樵及其党羽全部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戴笠对自己当年的结拜兄尚有一念之仁,然而,蒋介石此等命令一下,他自然不敢违逆,立刻带着骨干分子,全力以赴,捉拿王亚樵。

1936年3月,戴笠派遣20名行动特务潜赴香港。

自从刺汪内幕经报界大肆宣传曝光以后,香港的特务就接到命令:不惜一切捉拿王孤樵。然而,由于西南派人士胡汉民的活动、斡旋,港督命令情报处对王亚樵加以保护。军统特务面对这棘手局面,毫无办法,只好听任王亚樵四处拜客访友,逍哉遥哉。蒋介石在南京闻知此事,大发其火,把戴笠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责他速将王亚樵捉回,不论死活!

戴笠减惶诚恐,领命而归。为了表示自己的赤胆忠心,他决定亲自出马,赴香港现场指挥!

戴笠素知王亚樵的情报系统很发达,有些方面不亚于自己的专业特工网络,加之香港警方因自己多次在港秘密捕人,对自己素无好感,所以,这次行动严格保密。为了减少20个人赴港的目标,他采取化整为零和迂回前进的方法,分期分批分道前住。自己仅带副官贾金南先到九龙,然后租了一蹈大型豪华游艇,想以普通旅游者的身份瞒过警方,悄悄进入香港。

戴笠赴港的行动很快被王亚樵侦悉。西南派人士及王皿樵等人素来与香港总督和警方有良好的关系。于是,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亲自与港督葛洪亮协商,请他按国际惯例对政治犯王亚樵多多照顾;王亚樵则亲自会见香港警务处勃朗处长告诉他戴笠将亲自来港捕人的消息。

戴笠乘坐的豪华游艇进入香港本岛卢吉道三号码头。游艇停稳后,戴笠与贾金南两个人各拎一只澳大利亚高级皮箱上岸。戴笠的那只皮箱里放着两支最新式的美制不锈钢强力式无声丁枪及巨额美金港钞;贾金南的那只皮箱里放着全套进口洗鼻器具及各式手帕。

走下游艇,戴笠发现三号码头上一群身穿深蓝色哗叽警服的港警正虎视眈眈地向自己这方面注视,情知不妙。他知道香港法律禁止私人携带武器入境,因公务携带武器必须向所在国英国使领馆办理枪照,否则就是违禁。偏偏这次因要秘密赴港,怕申请枪照时走漏消息,故没有办理临时枪照。戴笠机警地向贾金南使了个眼色,瞬息之间将手中一模一样的皮箱对调了一下。

来到岸上,戴笠乖乖地拿出护照接受检查。警官接过护照,二眼扫过,脸上露出笑容,连声说:哦!原来是戴先生光临本港,港人不胜荣幸之至。说罢,恭敬地送还护照,啪地一个立正,朝戴笠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国军礼,大声报告:戴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作自我介绍,亨利·勃朗,香港警务处处长。一副英国绅士的样子。接着,勃朗恭敬地请戴笠上车。戴笠也不争辩,心想,我身上没有违禁物品,你一个警务处处长随便扣押中国公民,看你如何收场。

车在警务处,戴笠下车刚坐下,就有两个港警手持检查证进行搜查,戴笠何尝受过这种侮辱,但因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权且先过了这一关,事后再找你港督葛洪亮算账。不料,勃朗向门外一个招手,门外一个港警拎进一只皮箱,当场打开,正是戴笠调给贾金南的那只。

戴笠心里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讥讽的冷笑,故作坦然地说:勃朗处长,请问你有何证据可以说明这只皮箱是我的。勃朗哈哈一笑,大叫一声拿来!

当即,一叠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放在戴笠面前,里面正是戴笠与贾金南调包的全部过程。

戴笠一时目瞪口呆。勃朗说:戴先生,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您非法携带武器入境,从现在起您被拘留了。

戴笠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是复兴社的江山戴雨农,请你们不要误会。戴笠绷紧面孔,没有半点笑容。他威胁道:你们没力逮捕我!

噢,不,我们有权力!香港情报处的警察夸张地耸了耸肩:戴先生久仰了。但即使英国首相无证持枪,我们也有权扣押。还是请戴先生识相一点,别让我们为难。

戴笠还想作出进一步抗议的表示,勃朗一挥手,两个港警不由分说地把戴笠带了出去,送进警务处拘留所。

戴笠自称在民国7年坐过一次牢以外,这是他~生中第二次坐牢。在拘留所里,戴笠虽贵为国民党政府的特务头子,但英国人不买这个账。在他们眼里,戴笠只是个违禁携带枪支的犯人,虽然拘留所优待,给他提供了一个单人房问,但是,每天洗澡的条件是没有的,洗鼻工具被没收,每天三次洗鼻的功课自然也只好免了,加之拘留所空气污浊,卫生条件很差,气得戴笠在拘留所里不住地大骂英国人不讲人道,不讲卫生。接着又大骂清朝道光皇帝和杭州将军耆英等一批卖国贼与英国人签订了割让香港的《南京条约》(即《江宁条约》),害得他这个中国人在中国的领土上没有行动自由,反要被英国人关进拘留所。

蒋介石得到戴笠在香港被扣押的消息,立即指令外交部向英国驻华使馆交涉。英国政府考虑到与中国的关系,通知港督葛洪亮马上放人。于是,戴笠在香港警务处拘留所里蹲了三天后始被释放。

戴笠被关了三天,一腔羞愤无处发泄,只好转移到王亚樵身上,发誓要把王亚樵捉拿归案。

出牢当天,戴笠召集特务处香港站和分批潜入香港的20名特务开会,布置追捕王亚樵的行动,并在香港铜锣湾晚景楼一号的寓所坐镇指挥追捕王亚樵的活动。

戴笠的计划是:

第一步,由特务处香港站收买香港帮会组织,帮助调查了解王亚樵的行踪,提供情报;

第二步,派亚樵的旧友、安徽人陈亦川伪造石友三的一个旧部给王亚樵的信件,找机会晋见王亚樵,意图打入王的内部;

第三步,由戴笠亲自带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公函,面见港督葛洪亮,请求港方协助缉捕E亚樵。

经过一一段时间的活动,三套方案都先后搁浅。因王亚樵已知戴笠率大批特务到达香港,故深居简出,行踪飘忽不定,除极少数几个亲信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王亚樵的行踪。陈亦川经过一番奔波,虽然见到王亚樵手下的大将余立奎,但终被王亚樵等人见疑.而拒绝与其见面至于港督葛洪亮,更足以国际惯例保护政治犯为借,反对与戴笠合作抓捕王亚樵,反而催促戴笠离开香港。戴笠无奈,只得派出大批特务在香港大街小巷中到处刺探打听,有两次居然解到王哑樵的,待大批特务赶到时,王亚樵早巳人去房空。

一天,儿个衣着朴素的人走进开设在香港轩尼诗道上的绸布商店,他们就是乇亚樵和其至友、铁杆兄弟余立夸等人。这家店面是一个极为保密的联络地点,只有帮会的核心人物才能在此聚会。王亚樵来到后面的阁楼,与其他人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汁划。

忽然,楼下传米店主的呼叫声:你们想干什么?站住!站住!不要到后面去!

王亚樵情知有变,立即打开阁楼的窗户,跳窗逃走。郑抱真、余亚农、蔡克强依次跳出。等余立奎和另外一名枪手想跳窗逃走时,外面的警察已经朱到楼梯口,一阵激烈的打,门声把小阁楼震得嘎嘎作响。

立奎,快跳出来!窗外传来王亚樵焦急的声音。

余立奎看了看就要被砸开的木板门,果断地说:九哥,你先走,我走不了了,妻儿就托付给你了!他为了掩护王亚樵安全转移,及时地关上了窗户。

特务们把小门砸开,拥进阁楼。

消息传到南京,戴笠喜出望外。他立即派人带了政府公文赶到香港,要求引渡余立奎。但似乎命中注定香港是戴笠栽跟头的地方,他又碰了一个软钉子。

按国际惯例,政治犯是不于引渡的。刺汪案发生后,国民党中央曾大力宣传,说暗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完全是组建福建人民政府失败后的西南派政客,即李济深、陈铭枢等人,他们的意图不在杀一两个头面人物,而在于颠覆中华民国。香港当局拒绝了戴笠的引渡要求。

戴笠愤愤然,但毫无办法。唐纵指点迷津,解决了难题。他们通过外交途径给英国政府送去一分公函,指控余立奎是上海斧头党的骨干成员,专门勾结地痞流氓在社会上为非作歹,做暗杀绑票的土匪勾当,刺杀汪精卫是杀人凶案,应按刑事罪论处。

当时,中英两国正在加紧改善睦邻关系,英国政府不愿为了几个中国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立即电令香港当局移交被捕人员,并协助国民党政府逮捕王亚樵及其同党。香港当局自然不敢违抗英国政府的指令,只好将余立奎转交给戴笠,同时通知王亚樵,及时离开香港。

王亚樵走投无路!

王亚樵呆在寓所里,苦苦思索。郑抱真领着一个身穿西服、文质彬彬的人走了进来。

九哥,这位是李先生派来的人,来见九哥。郑抱真让来客坐下,转身到门外望风。

李济深先生可好?王亚樵隐约感到有一丝希望。

李先生派我来,请王先生去广西梧州李先生的家乡暂居一时。来客呈上李济深的信。

王亚樵迅速看完了信:替我谢谢李先生了。但梧州是否安全?

绝对没问题。广西是李德邻、白健生的地盘,二人和蒋介石若即若离,几乎是半独立状态。王先生去,他们不会袖手不理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济深的邀请使王亚樵绝处逢生。

几天后,戴笠接到蒋介石紧急召其回京的电令,这时,他也从多方面打听到王亚樵一批人已撤离香港,去向不明。戴笠于是花了一笔巨款,说服香港警方将余立奎以刺杀宋子文、赵铁桥的罪名引渡给南京政府,然后率众返回南京。

4.两广兵变

戴笠从香港回到南京,立即去见蒋介石。蒋介石指示他在继续追捕王亚樵的同时,要刘两广方面采取紧急措施,制止陈济棠、李宗仁出现的异动,否则将影响对西北的用兵,以致剿共军事功亏一篑。

回到特务处,戴笠立即调档了解郑介民在华南地区布置潜伏工作的情况,以便讨论研究两广问题的对策。郑介民自1935年春天从欧洲考察回国后,由于运用德、意特工的经验,对特务处的贡献甚大,进一步受到蒋的赏识。于是,蒋下手令由郑介民兼任军委会参谋本部二厅步将处长,其目的是把军队谍参工作也交给戴笠掌握运用。郑介民对这个新职务颇感兴趣,因此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二厅的工作上,特务处的工作也就开始渐渐抽身了。

不过,两广方砸的特工活动,戴笠历来是交给郑介民负责的,现在要把对两广的行动提上议事日程,郑介民不得不来唱主角。春天以来,戴笠已经不断接到特务处华南区的情报,密报国民党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从德、意等国考察回到广州后,与西南派军政实力人物密谋反蒋。粤省军阀陈济棠与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都将主力北调,准备向湘、赣等省进攻等等。

蒋介石得到戴笠的报告后,一方面电促胡汉民到南京供职,一方面指示戴笠加强华南方面的情报工作,密切注视两广行动,并伺机对两军政头目进行制裁。

戴笠受命后,立即采取了三个方面的措施:

一是从上海、南京、武汉等地大量抽调广东籍特务前往广东,以加强华南区的力量。

二是指令特务处华南区长邢森洲利用华侨关系,加强对陈济棠军队的联络工作。邢森洲出身华侨,陈济棠的军队中,特别是空军里华侨很多,邢与这部分人关系很好,由此而建立了一个特工网络。邢对搞暗杀和策反都不在行,惟有通过这批人能不断掌握到一部分高质量的情报,从而引起戴笠的注视。

三是派郑介民亲赴广东,任务是搞一份粤军中黄埔军校学生的名册,以供策反之用,同时伺机对陈济棠进行暗杀。

郑介民汁划春天由上海秘密经香港到广东。但到香港后,郑介民因为胆怯,不敢贸然进入广东,只在香港遥控指挥。郑介民在广东军队里关系很多,因而很快弄清粤军中黄埔军官的分布和任职情况,并通过分析预测,认为两广事变早则5月,迟则6月必将发牛。但在实施暗杀陈济棠的行动中,}i于派出的行动小组计划不周,被陈济棠的人发觉,一下子捉了去。这使蒋和戴笠对郑介民很有些不满,曾函电予以责怪。现在形势已经急转直下,虽然西南派领袖胡汉民因5月份在州突发脑溢血已经去世,但陈济棠、李宗的军事行动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加快n塞度,一场发难已经不可避免。

戴笠召集手下的亲信特务经过深入讨论,认为两广共有陆军30多万人,其中陈济棠的第一集团军有20多万人,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只有10多万人,两广空军共有9个中队,其中广东有6个中队;另外,广东海军还有江防舰艇数十艘。因此,两广问题的关键在广东。陈济棠在军事力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处于事变中心。只要能把陈济棠的力量搞垮,广西就有可能不战而降,两广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如何对粤军进行策反瓦解,搞垮陈济棠,戴笠早有考虑.他多年来对陈济棠进行过仔细研究。陈济棠原先只是李济深手下的一个师长,逐步升为军长、集团军总指挥。后因利用蒋佳矛盾、李济深被蒋扣押于南京汤山等机会,拥蒋驱桂,取得对广东的统治地位。但陈济棠自已不是蒋的嫡系,只因机缘巧合,被蒋一时利用,从长远来说,终不容于蒋。所以,陈济棠又要利用胡汉民等围民党元老派以及桂系与蒋介石的矛盾,米作他的政治屏障,维持西南的半独立状态,保持他南粤乇的地位。由此,陈济棠在蒋、桂、胡等各派之问,一方面纵横捭阖,长袖善舞,相互利用,因势坐大;一方面患得患失,模棱两可,各方敷衍,不肯决然反蒋。但是,陈济棠之所以统治广东,本是凶蒋、桂冲突,李济深钻人蒋的圈套,被扣于南京,广东军队一时群龙无首,陈济棠拣便宜得来的。比之中国当时的黄埔系军队、东北军、西北军、晋军、桂军等五大派系军队来说,他的天下并不是亲自动手打出来的,他的内部也没有什么门生、子弟兵的关系,不能形成以陈济棠为中心的巩固的团结。儿年来,他所以能坐镇南粤、雄踞一方,除了靠利用矛盾、顺时应变外,另外就是靠他能逐级分肥,维持种表面的和平共处。特别是陈济棠的陆军中分成两大派,一派以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为首,一派以第二三军军长李扬敬为首。余汉谋与太子孙科、蒋的亲信将领钱大钧、官云相,都有极好的私人情渲,对广东军队中的黄埔军官也有很好的关系。这一派与中央比较靠近。另外陈济棠的海军掌握在虎门要塞司令陈策手里,陈策已经与特务处谈好条件,同意脱离陈济棠,归顺中央。陈济棠的空军是他反蒋的重要资本,具有很强的实力。陈济棠为了加强反蒋实力,几年来在空军上投入很大资本,到1936年5月,已有战斗机40多架,轰炸机20多架,加上水陆两用飞机,陈济棠的私人座机及其他各型飞机,共有飞机100多架,几乎可以和蒋所掌握的南京空军相抗衡了。陈济棠则视他的空军为命根子加以掌握。但是,空军内部十分腐败,飞行员大多贪图生活享受,而且贪财好色。

据此,戴笠对陈济棠陆、海、空三军制定的策反行动计划围绕三个字进行,即名、利、官。戴笠深知,在这三个方面,很少有人能不动心的。

策反海军,主要在一个名字上作文章,多做几顶高帽子称赞表彰陈策,特别要有蒋的手令予以褒扬,让他忠贞不二地为中央服务;

策反空军,主要在一个钱上作文章,舍得花大价钱收买;

策反陆军,主要在一个官字上作文章,只要亲蒋反陈的,都可以升官晋级,这是陈济棠所做不到的。特别是对余汉谋,要许诺他只要逼陈下野,就可以由余取而代之等等。

戴笠的策反计划很快得到蒋的批准。正在具体部署实施的过程中,两广事变发生,蒋介石同意戴笠提出亲自赴两广坐镇指挥的报告,并指令迅速成行。

戴笠亲率一批亲信骨于特务,再次秘密经香港、潜入广东虎门,住进已经完全被戴笠收买的虎门要塞司令陈策家里,与先期到达的郑介民汇合。经过与郑介民会商,听取了华南区长邢森洲的工作汇报和郑介民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根据戴笠原定的计划,对工作重新进行了调整部署,戴笠要求郑介民利用目前已经在广东陆军中建立的特工网络,负责瓦解、分化陈济棠的陆军部队,重点放在第一军官兵和军长余汉谋身上,对其余两个军、两个独立师、两个独立旅及4个盐警团的工作对象主要是黄埔军官。戴笠则负责策反瓦解陈济棠的空军和海军部队。

陆军方面,在两广事变初起时,戴笠在南京已经报经蒋批准,请蒋派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钱大钧密赴广东大庾秘密会见余汉谋,策动其叛陈投蒋。余、钱均为保定军校的同学,后又同在粤军一师任职,一起参加讨伐旧桂系,统一两广诸战役。经过钱的说服拉拢及蒋的封官许愿和金钱收买,加之在这之前,郑介民和华南区部与余已有接触,余汉谋表示归顺中央,拥蒋驱陈。

余汉谋倒戈已成为定局,郑介民按照戴笠的布置,以粤军中的黄埔军官为主攻对象,按照名册,对军、师、旅、团级以上军官,一个一个地进行联络。因广东军队在地域上得黄埔之便,军官中出身于黄埔军校的很多,其中一部分已担任师长、副军长等高级军职。郑介民利用黄埔同学关系、蒋的门生关系、广东同乡关系等,并针对个人爱好,要权的许官,爱财的送钱,沽名的赠誉,结果大批黄埔军官在拥护校长、驱逐陈逆的口号下,被逐次收买过来。其中有尉军长李汉魂、张达,师长巫剑雄、邓龙光、李振良等。

海军方面,由于陈策是广东海军的老人,在广东海军中有很深的关系。经过陈策的活动,粤海军拥蒋倒陈倒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空军方面,是戴笠此行活动的工作重点。对空军的策反活动,戴笠采取三头并进的方针:一头是通过邢森洲收买广东空军中的华侨飞行员,这方面的工作已有相当基础;一头是利用潜伏在广东空军里的特务处特务陈振兴收买福建籍和空校四期毕业的飞行员。陈振兴是福建人,杭州浙警校特训班毕业生,后被戴笠秘密派遣,经空校四期训练后打入广东空军内部活动。这是戴笠很早就埋下的一着棋。一头是由自己亲自通过陈济棠的少将参议、空军参谋长陈卓林居问拉线,与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第二队队长丁纪戴兰全传徐等人取得联系,就空军投蒋进行谈判。黄、丁二人曾在南京航空署工作过,蒋介石、戴笠对这些人早有表示,蒋曾指示孙科、宋子文以及南京航空署署长黄秉衡等人给黄、徐秘密赠送巨款进行拉拢。当时广东空军的飞机半数停在广州白云机场,半数停在海南岛机场。官兵每月有两至三天时间轮班到香港九龙休假,吃喝玩乐,狂嫖滥赌。戴笠据此,又在香港九龙打入特工人员,通过大把大把地赔钞票的办法对前来九龙休假的飞行官兵进行腐蚀拉拢。结果,很少有不上钩的。

为了就近领导对广东空军的分化策反活动,戴笠由虎门秘密移住香港。戴笠与陈卓林在香港经过反复谈判,答应了陈卓林提出以每架飞机投蒋奖20万元港币的要求。这笔交易花了比陈济棠购买全部飞机还要多的钱。蒋介石最初认为不合算,加以拒绝。但戴笠认为这不只是买飞机的问题,而是搞垮陈济棠的全部陆、海、空军实力的问题,其军事上、政治上的价值是不能以金钱来计算的。蒋因此同意。

经戴笠一系列的反问瓦解活动,两广事变中的戏剧性场面陆续发生:

1936年7月6日,广东空军驻广州白云机场第二队的3架飞机和驻从化机场第五队的4架飞机,在空军飞行员黄智刚的带领下北飞投蒋。同时离粤的还有广东航校六期甲班毕业的学员和飞行员40余人。 ,

同一天,陈济棠所部第二军副军长李汉魂在汕头绥靖公署封金挂印,向陈发出通电,奉还大命。同时,第三军九师师长邓龙光潜赴香港,通电响应李汉魂倒陈拥蒋,并密使所部离开五华县,向余汉谋靠拢。

7月10,国民党五届二中全会决议,免去陈济棠本兼各职,由余汉谋接任广东绥靖公署主任兼第四路军总司令。

7月14日,余汉谋在广东人庾通电就职,拥蒋倒陈,限陈24小时之内离粤。并将所部第一军由大庾开回韶关,着手进入广州的部署。同一天,陈部第二军副军长(军长陈济棠兼)陈达在广州通电服从中央,欢迎余汉谋来穗接任。

7月18日,广东空军的全部飞行员决定驾驶所有飞机北飞投蒋。黄光锐、陈卓林及广东航校校长胡汉贤等人也决定于同口驾机飞赴香港。并由黄光锐领衔在港发表通电,倒陈拥蒋。

同一天下午2时,在香港九龙太子道黄光锐家里,戴笠携带200多万元港币与黄光锐、陈卓林、胡汉贤、丁纪徐等广东空军的重要干部见面,阻兑现诺言。准知除陈卓林外,黄光锐等人和全体飞行员都拒绝领取这笔巨款,理由是投蒋出于为了国家统一,并非贪图金钱。此举使戴笠大为感动。原来陈卓林当初向戴笠提出的这一价码,完全是背着黄光锐与全体飞行员作主的。事后,陈卓林还是单独向戴笠要钱,蒋、戴迫于诺言,只得给了20万港币。蒋签完支票后,气得把笔摔在地上,从此,蒋对陈咸淡不予理睬,只给了他一个南昌空军教导总队参谋长的职务。

7月18日的这一幕,无疑把陈济棠逼人绝境,陆军反了,海军漂了,空军又飞了,陈所有的实力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不得不于同一天宣布下野,乘英国军舰出逃香港,当寓公去了。

广东问题解决后,广西桂系失去重心,不久也表示归顺中央,两广事变遂在戴笠的瓦解下,兵不血刃,就此平息。蒋为此发给戴笠巨额奖金,以表彰开展反问活动的所有有功人员。戴为此举行盛大庆功大会,大肆庆祝。

陈济棠垮台后,蒋介石命令对陈的部队:分以改编,同时派宋于文的弟弟宋子良为财政部广东财政特派员兼广东省政府财政厅长及禁烟特派员,借此机会,将多年来未能掌握的粤省税赋收归中央,并命令戴笠协助宋子良接收陈济棠的缉私机关和部队及个盐警团。戴得到这个意外机会,极为高兴。他一直认为:搞政治必须有武力作后盾,否则是卖狗皮膏药,不为人所重视。当时,陈城、胡宗南部掌握有军队,就连康泽也有一个别动总队。戴久想拉一支特务武装,苦于没有机会和条件。由此,戴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将陈济棠的缉私部队和盐警团扩充为广东税警总团(等于一个师),由他自己掌握。这是戴掌握的第一支较大的特务武装。

5.州喋血

把香港方面的工作安排妥当后,王亚樵带着郑抱真、许志远、蔡克强几个贴身门徒,巧妙地穿过戴笠布置下的层层天罗地网,悄然来到广西梧闸。

当时,军统的暗探爪牙早已散布在广西各地。王亚樵化名区盈舒,住进李济深的祖居府第李墟。王亚樵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脱,身居僻乡,一筹莫展。

1936年2月、4月,王亚樵两上南宁,游说李宗仁、白崇禧反蒋,均遭冷遇。

5月,王亚樵携郑抱真三下南宁。

碍于李济深的情面,李、白接见了王亚樵。

李宗仁对王亚樵的主张不以为然:闽粤之鉴在,必须从长计议,岂可轻举妄动?

白崇禧冷冷嘲讽道:王先生反蒋抗日,可以用老本行嘛!

王亚樵愤然作色:如果李、白二公不举旗,王某人一介武夫,仍愿重操短枪、匕首,作今之荆轲。

但王先生辛苦多年,蒋介石仍然是蒋介石。白崇禧微微一笑,一脸不屑:而王先生则被当年的结拜弟兄赶得无处藏身。王亚樵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江山戴雨农投靠老蒋,密捕暗杀仁人志士,和我早无手足之情。国土受凌厚,民众被宰割,我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戴雨农,哼!鹰犬之辈,不足论之。白崇禧又是一笑:我等武夫,恐不堪任此大事。

王亚樵道:李、白二公拥兵数十万,据地千里,大旗举而众望归,何不早日动手?

白崇禧打了个哈欠,转脸向李宗仁笑道:老九还是那么气盛啊,啊--此事来日方长,以后再谈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亚樵失望地拂袖而去!

南宁归来,王亚樵执意搬出李墟,住进了倪庄。寄人篱下,宏图不得展,英雄无用武之地,王亚樵心情抑郁。同时,他也时刻担心一旦广西南京合流,自己又成为他们的祭品。

健生虽寡情,德邻为人倒还忠厚,我看不会出事。再说,你又能到哪里去?李济深苦劝王亚樵。

王亚憔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仰望明月:夜空辽阔,星斗稀疏,银河浅淡,月光把山野照得雪亮。

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王亚樵站起身,感慨万端;当年曹盂德统兵数万,威震中原,尚感孤单,叹人生之短暂,哀力量之单薄,何况我辈?任公,我决定投奔延安。

共产党?李济深吃了一惊:老九,你冷静些。

我已经想了很久,王亚樵声音沉稳而坚决;中国如今各政治力量,始终不与老蒋合流者,惟有共产党!我只恐中共不愿接纳,故尔延迟至今。任公,我已无路可走,你可否帮我联系?

中共上层人士我倒认识,李济深沉吟未决:周恩来,朱玉阶(朱德)都与我有交往。但老九,你要三思啊我意已决!王亚樵决然说道:如若中共不愿接纳,我就单独血战,杀出一条血路来!

酒席散后,王亚樵召来自己的贴身门徒余亚农、一张献廷。

你们愿意为我走一趟延安吗?

九哥吩咐下来,我们万死不辞!余亚农、张献廷对视.下,同时说道。

多谢。李任公济深先生已给周恩米先生写了信.另外一封是我给毛泽东与朱德将军的,你们务必带到。

请九哥放心。张献廷接过信,装进贴身的151袋。

白崇禧素来多疑,此事决不可让他知道。你们下万要小心。王亚樵再次嘱咐。

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

今天就走?王亚樵欲语无言,只用力揽过他们,紧紧拥抱。月色正明,夜阑星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给寂静的夜色平添一份苍凉。

王亚樵回身在桌前坐下,奋笔疾书。笔走龙蛇,须臾成词一首《念奴娇梦绕神州》

哭陆沉.

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之黄流注中原烽火弥炽。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怎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有,何言对国人?

闽海羊城兴又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流泪纹,鸥盟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

余亚农接过词,难过地说:九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弦断有谁听?王亚樵喃喃自语:亚农,献廷,人皆道;知音难遇!中共能够理解我这番苦心吗?

一丝乌云飘来,月光黯淡下来,余亚农、张献廷背着行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余亚农、张献廷奔赴延安的第三天,一个姣小美貌的少妇随蔡克强来到倪庄。

在村外望风时王亚瑛一愣:克强,婉君怎么来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一

婉君身着时髦的衣裙,容光焕发,楚楚动人。尽管脸上带着夸张的凄苦之色,却掩盖不住平日生活富足的底蕴。她眼圈一红,抱住了王亚瑛:我日夜都在思念你们哪!九哥呢?

王亚瑛笑笑,没有回答,问:你从哪里来?从香港来。

住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一直没有找见你?光明台十五号。

王亚瑛义是一愣:光明台十五号是个阔气房子,你怎么会住在那里?

余婉君眼睛闪过一抹惊慌,但旋即平静下来:我租的是那里的仓库,租金便宜。

你生活好像很富裕嘛!王亚瑛上下打量着余婉君的装束。余婉君泫然流涕:自从立奎被捕之后,我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苦啊!出门又怕被人看不起,只好穿好一点。我们这是投奔九哥来了!

九哥不在。王亚瑛对蔡克强说:克强,你给他在梧州城里找间房子,先安顿她们母子庄下。

城里人欺负单身女子,我要和大家住一起。九哥呢?余婉君拿手绢擦拭发红的眼圈。

他不在这里。去哪里了?王亚瑛忽然面色凝重,她紧紧盯着余婉君:你好像对九哥在

哪里很关心。

余婉君脸色一红,哭泣道:我丈夫立奎被捕入狱,判了死刑.我还能出卖九哥吗?我好命苦啊!

壬亚瑛说:情势危急,不得不防。婉君,你莫多心。

余婉君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吧,我到城里去住。请转告九哥,我们余家老小,都对得起他!说完,她决然地转身离去。

婉君,留步!王亚樵从隔壁房间急步赶出来!你还是和大家住在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王亚樵已经在里屋听了多时。依他的意思,就把婉君母子留下住。但郑抱真、陈义英坚决反对。陈义英认为,余婉君在香港曾一度下落不明,现在奔来,也决非惶惶逃命的形象。而且她一来就急急迫问王亚樵下落,形迹可疑。

郑抱真建议先在城里把余婉君安顿下来,观察一段时问,再做考虑。

王亚樵苦苦思索。依他的精明和多年刀尖生涯的经验,也隐隐感觉到余婉君此来似乎别有图谋。但是,立奎为我而被捕,今天他妻儿来投,若拒之门外,岂非令人寒心?当他听到余婉君说;我们余家老小都对得起他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出来。

余婉君一眼看见王亚樵,又惊又喜,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九哥,总算见到你了。

王亚瑛、蔡克强忧郁地对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王亚樵立刻让蔡克强在西江岸租赁一幢漂亮的房子,然后打发余婉君去香港把东西带来。

余婉君兴致勃勃回到香港,军统特务程子贤早在入口迎接:婉君,怎么样?

我查到了王亚樵的确切住址∥余婉君喜形于色:就在广西梧州。

她怎么和军统特务勾结在一起?

原来,王亚樵在香港神奇般失踪以后,蒋介石大怒,把戴笠叫去,照便又是臭骂。戴笠又气又羞,命令特务日夜监视余立奎的家人。但余婉君每天只是照常生活,并不与其他人往来,监视了半个月,一无所得。戴笠正在无奈之计,手下特务程子贤献了一条锦囊妙计。

程子贤在特务处工作几年,很有经验。他年轻英武,谈吐得体,常被人誉为活赵云。遵照戴笠的指示,他布置了几名特务装成街头流氓对余婉君加以非礼,程子贤则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下了余婉君,并逐渐赢得了余婉君的信任与好感。

余婉君是个娇生惯养的少妇,年青美貌又爱跳舞,在南京时就热衷于交际场上的应酬。余立奎入狱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然深感寂寞。程子贤就经常带她去游乐场、舞厅消磨时光。但无论怎样打听,余婉君始终不肯吐露王亚樵的下落。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程子贤决定从余立奎身上人手。他声称只要捉住王砸樵,就可保余立奎出狱。

然而没想到余婉君毫不动摇,她决不会出卖王亚樵:我不能害了九哥。

怎么会呢?蒋委员长对王亚瞧很器重,抓到王亚樵肯定重用他,至少也封个中将。程子贤开导她:何况戴老板和王亚樵义是结拜弟兄,决不可能加害。

余婉君犹豫了一阵,终于答应了程子贤的要求,编出一套香港无法生活的谎话,骗取了王亚樵的信任。

听完程子贤的汇报,戴笠大喜过望。老九啊老九,你总算未逃出我的手心。然而他转念一想,广西是白崇禧的地盘,在那里逮捕王亚樵,恐怕白崇禳不会坐视坷i理。

他亲自飞抵香港,对余婉君晓以大义,并送她10万元巨款。戴先生,请您千万不要加害九哥,余婉君已经隐约感到事情正在变化,她不愿伤害他十分敬重的王亚樵。

你放心。戴笠信誓旦旦。我和王亚樵早在上海就有香火之情,两人情同手足,怎么会害他呢?

然后戴笠又飞抵南宁,面见白祟漓。密谈中得知白祟禧和蒋介石合作已定,遂全盘托出密捕王亚樵的计划。

不想白崇禧一口拒绝:不能在广西对付王老九,否则p:q面讨伐,舆论不利。

戴笠吃惊地瞪大眼睛:你可以推说不知啊!

白崇禧轻蔑地一笑:你们几十个人从我地盘上抓走一下人,我要说不知道,鬼才相信。

戴笠失望地叹息一声:又要让王老九逃过去。

雨农,你好糊涂啊!白崇禧意味深长地说:王老九在广西,我自然尽地主之谊.但他的人身安全,我不负责。蜕完他诡秘地看戴笠一眼。

戴笠岂不明白?他向白祟禧深鞠一躬:多谢!

白崇禧冷冷一笑:若看在任公面上,我倒不该如此绝情,但他已有投共之意,我岂能容他!

1936年10月20日中午,李济深之兄李任仁先生设宴款待王亚樵。李任仁是梧州豪富,对王亚樵非常热情。席间彼此畅谈华北日本鬼子的种种暴行,华北战事以及国家的处境,十分投机。宴后日已下午,王亚樵告辞出门。他望着仲秋艳丽的太阳,欣然对同行的郑抱真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他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美丽的太阳!

下午|三点刽余婉君派人来邀请王亚樵去她那里,声称有事面谈。

郑抱真竭力反对:九哥,你不能去,还是让我去好了!

立奎在狱中代我受苦,我若对她们孤儿寡母过于冷落,心中有愧啊!王亚樵立即穿上长袍,准备出门。

郑抱真犹豫了一,还是劝阻道:九哥,她那里你还是少去为妙!

怎么?王亚樵虎目炯炯。

余婉君似乎总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见到我们总有张惶之意。前天还送我和克强每人一付衣料。九哥,你得提防呀!郑抱真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亚樵笑道:她生怕立奎不在,你们对她冷遇,才送给你们衣料。凡事我们应注意,但不可过于小心。你想,立奎判了死刑,我们若有点对不起婉君的地方,愧对立奎啊!

郑抱真知道再劝无益,就又建议道:我去喊克强、国屏过来陪你道去!

蔡克强,合肥大蔡湾人;张国屏,肥东县梁园人,两人均身体强壮,武艺精湛,枪法出众,李济深、陈铭枢誉之为王亚樵的哼哈二将,在他们的陪同下,王亚樵从未出过事。

王亚樵看看天色:太晚了,去喊他们太麻烦,我独自去吧!郑抱真坚决地说:我陪你去!

两人很快来到余婉君门口。余婉君闻声迎了出来:九哥来了!刚好,你的两个卫士克强和国屏也在里面。抱真哥,你也进来坐坐,喝一杯酒。

郑抱真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对王亚樵拱了拱手。九哥,我回去了。

好吧,我立刻就回。王亚樵边说边随余婉君走进院里。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楼下有个小院子,院中栽了许多花,香气四溢。王亚樵环视小院,见杳无人迹,就诧异地问:婉君,克强、国屏他们在哪?

他们喝多了酒,在楼上休息呢!你先上去,我再去弄几个菜。余婉君疾步向厨房走去。

王亚樵素知蔡克强、张国屏都是好酒之辈,刚才的一点疑虑也完全打消了,他走向楼梯:不必麻烦,我一会就得回去!

王亚樵刚走进门口喊:国屏,克强。两个人影就窜了出来,一把石灰就迎面撒来。王亚樵顿觉眼前漆黑一片,眼睛火烧般疼。他痛苦地蹲下身去。

就在这时,埋伏在房中的特务乱枪齐发,说时迟,那时快,王亚樵凭感觉朝空中跃起,在空中把枪掏出,顺手就是几枪。落地后,伏地而卧,按声音的来源啪啪射击。

特务们聚集在桌子后面向王亚樵疯狂射击,二阵乱枪过后,王亚樵伏地不动了。

哼!这次王老九也成了死鬼!几个特务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一拥而上。

谁知,王亚樵突然跳起,几个点射,前面的特务应声而倒。

余婉君听见枪晌,知道不妙,赶快从楼下赶来,哭喊道:子贤,你答应过我不害王先生的,.

王亚樵顿时醒悟过来。婉君,是你......余婉君哭道:九哥,是我对不起你。

王亚樵两眼漆黑,他冷静下来:婉君,你不要上来,楼上危险!这时,埋伏在楼下的十几个特务听见上面的特务没能得手,蜂拥而至,堵住门口。手枪齐射,火蛇飞舞,王亚樵终于倒下了!余婉君惨叫一声倒在王亚樵身上。

程子贤狞笑着走了过来,抓住余婉君的头发,匕首一闪,扎进她的胸膛,搅了几下才拔出匕首。

老九啊老九,你搞了一辈子暗杀,没想到也死于此地!程子贤用沾满鲜血的匕首拨弄着王亚樵的面孔。在电筒的照耀下,对准王亚樵的脸,划了~个圆圈,然后剥下脸部皮肤。

和蒋介石、戴笠等人斗争多年,曾咤叱风云上海滩,枪杀淞沪警察厅厅长、轮船招商总办、日本侵华派遣军司令,令国民党要员闻风丧胆的铁血杀手、暗杀大王王亚樵倒在血泊里。

次日,郑抱真惊闻噩耗,奔赴现场,许志远、王亚瑛、陈义英、蔡克强、张国屏等人也闻讯赶来,抱尸痛哭。

王亚樵身中五枪一刀,整个脸皮全被剥去,惨不忍睹!次日,梧州报纸登出新闻:王亚樵被刺身亡!

真相大白,梧州各界闻讯莫大震惊。老友朱蕴山、何民魂、李济深、李任仁前往悼念。一二八抗战中任淞沪抗日义勇军参谋长的蔡蹈和正隐居香港,惊悉王亚樵被害,不顾危险赶一梧州,赴灵前痛吊亡灵!

南京。戴笠阴沉着脸听完程子贤等人的报告,久久无语。老九,我......他走向窗前,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戴笠全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