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到新加波多久飞机:神话哲学的续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1:17:01

神话不仅产生于远古,而且也产生于后代。比如“玄鸟生商”的传说,就是商族后人根据祖先流传的说法,来叙述他们的始祖契诞生的情况。这个传说是讲我国古代黄河下游,有一个很大的夷人部落,其中一个氏族里一个叫简狄的女人,有一天和另外两个女子在河边洗澡,简狄忽然看见一只燕子飞过河边,掉下一个燕蛋来,她连忙拾起来吞吃下肚。过了不久就怀了孕,后来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契,这就是传说中的商族的始祖。“玄鸟生商”的故事反映的是我国远古时代“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社会的情况。根据古书记载的传说,契是尧舜时代的人,因为协助大禹治水有功,才被舜封在商地,赐给他子姓。商族自契才开始发展起来。而尧舜时代已是父系氏族社会的末期,契不可能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所以又传说他的父亲是黄帝的曾孙帝喾,母亲是有娀氏之女,为帝喾的次妃。总之,商族的后人对自己的祖先已弄不清楚在契以前还有谁,只能说契是燕子的儿子。
  商是我国黄河下游的一个古老的部落,它所以崇拜鸟,可能是以燕子为图腾,在甲骨文中还保存了明显的遗迹。例如商族祖先之一的王亥,甲骨文中有的亥字上面还加一个鸟形,这个鸟形虽不一定就是燕子,但说明商是一个以鸟为图腾的氏族。以鸟为图腾,崇拜鸟的氏族,是我国东方部落的一个共同的特点。
  东方部落不仅崇拜鸟,而且崇拜与鸟同属的鸡。玄鸟生商神话本质为太阳感生神话,作为阳鸟的玄鸟在神话思维中置换为作为阳鸟的鸡、凤凰等,这是很自然的。后代《墨子》中所记鸡配东方的象征传统源出于东夷人及商族人拜日崇鸟的传统。据考证,在殷商时代,东方民族崇拜鸟、鸡、凤等,南方民族崇拜犬,西方民族崇拜羊,北方民族崇拜猪。如此看来,鸡犬羊猪四种动物与东南西北四方的象征等值性质都已一一落实到商代的中原文化所特有的具象空间的结构之中了。诚如德国哲学家卡西尔等人所言:神话思维在尚未形成抽象的、概念化的空间范畴以前,总是以具体物象来充当空间方位划分之符号的。在商代人的神话意识中,周围异族文化的四种主要图腾动物充当了平面空间四方位分割的具象符号,四种符号联结起来构成了独特的图腾编码式的空间结构。在这种神话的空间结构意识中,具体与抽象、自然与社会、生物的与文化的、时空因素与非时空因素等,均表现为尚未分化的浑然一体状态。根据商代人已经拥有初步抽象的四方位名称即“东南西北”四个字这一情况来判断,图腾分类的空间概念显然是对更早的神话思维传统及其产物的继承与发展。《墨子》中所记载的鸡犬羊猪隐喻东南西北,这种意识的起源甚至早在商代以前就已萌芽了。
  以殷商时期的神话和远古时期的神话相比较,我们可以看到它们之间的一个明显的共同点:象征性思维。这种思维总是跟直观、表象、经验和相似的特点相联系。这种思维中的符号(如前述的鸟、鸡、凤等)及其所代表的对象(如前述的东方、太阳、始祖等)之间的关系实际是一种借喻和隐喻的关系,当时人们总是在心里呈现现实映象的同时,呈现另一幻想的神秘意象,这是由于对现实伟力的敬仰和崇拜所致。神秘意象并不是以抽象的形式来表现的,而是以具体的形象表现出来,是借用某些具体的事物来隐喻某些特征上相似或相联系的观念。在神话和传说中,古人把幻想的联系等同于真实的联系,在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幻想的与真实的东西之间的融合和互渗,正是象征性思维赖以存在的基础。例如,作为言语巫术基础的是这样一种观念:语言和它所代表的事物是一个东西。这种古老的巫术信仰不仅认为染触巫术可以奏效,而且感致巫术或模仿巫术也能产生魔力。如所周知,模仿巫术所信奉的同能致同的观念,实际上就是在象征和事物同一观念的支配下,认为用象征性表现手法就可达到真实的目的。如果说巫术观念就是把幻想的联系(象征)和真实的联系等同起来,那么这一结论也适用于神话,因为神话说到底跟巫术和宗教都处于一个大的思想范畴。但是,古人对神话和传说信以为真即他们本身并不把神话理解为寓意或象征,这丝毫不能否认神话思维是象征性思维这一本质特征。
  “玄鸟生商”一类的神话属于始祖神话。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始祖神话为数众多,其中所形成的神谱往往就是宗族的根谱,如典型的“炎黄子孙”、“龙的传人”等。这种种神话,并非能由一个人或几个人所独创,而是经过多少世代的集体智慧的磨砥而成的产物。换言之,神话是通过社会集体的类化的意象或所谓集体表象的语言形成而产生的。类化的意象,是一般认识发生过程中,思维主体经过一定加工并有一定主体因素渗入的心理表象;集体表象则是神话创生的人们世代相传并在一定群体中留下深刻的心理烙印的表象,具有较多文化的或习得的群集性社会性特征。呈现于神话中的,是世代传承、因袭相沿的集体表象,是文化认同、团结群体的集体意识。这种集体意识表现得最典型的应该是“龙”的神话。
  关于龙的演生过程,我们在本章开头已经讲过。龙的形象乃是一种在历史发展中逐渐组合起来的“大一统”样式,它正是夏、商时代政治统一在思想文化上的反映。闻一多根据历史文献和历史文物,指出龙是蛇加上各种动物而形成的(参《伏羲考》)。这可能意味着各氏族部落逐渐化合归一,图腾徽号杂糅同体(政治上不容许各自独立),即代表不同氏族部落的多元格局逐渐被“主体”化合,形成“一条龙”式的“一统”格局。在《中国神话的思维结构》(邓启耀著)一书中曾列出中国神话中诸神系统(世系)表,指出它们清楚地体现了在历史文献中贯串的以礼乐精神的“中和”、“位序”、“同异”、“内外”、“君臣”、“父子”、“阴阳”等概括宇宙人生社会文化之全的致思倾向。认为中国神话有因不知而通过幻想求知的特点(这是世界一切神话的共性之一),但除了解释天象人事,中国神话和中国传统文化一样,还更重于建构某种社会集体(宗族集体)意识极强的价值系统,如由蛇至龙、由鸟至凤的神话传说。中国神话中以宗族为核心的集体意识强于个体意识(故重社稷而轻个人),因袭意识强于变革意识(故喜敬祖、复归),伦理意识强于理性意识(故厚礼治而薄法治,重道而轻器,重直觉把握而轻逻辑分析,等等)。商、周时代,仁、义、礼、智(《易经》“元亨利贞”)四德中,智为末德,而不像古希腊以智为首德。所以,中国神话与其说是趋向哲学,趋向理性抽象思维的,不如说是趋向于政治伦理,趋向于感性形象思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