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临安指南村农家乐:听汉荣妈妈说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1:54:08
母鸡又下蛋了,扇着翅膀走出麦草窝,就“一个,一个”叫啊,叫个不停。我妈说,鸡在报喜哩,你听,它说“一个,一个”,就是下了一个,鸡老实呢,那些干部们会有一个说一个吗?他们可是比鸡差着呢。
都说猪馋嘴、贪睡,快过年了,猪的命也到头了。我妈舍不得猪离去,但又有啥法子呢?我妈说,都骂猪,不该啊,它吃,是在为我们吃哩;它睡,是为了我们睡得安稳。我们硬是把人家吃了,对不起,难为猪了。
爹扛着犁耙,跟着牛回来了,牛知道这是它的家,蒙着眼睛也能找回来。我妈看着牛脖子上拉犁时磨下的血红伤口,赶快用热水冲洗了,敷上草药,说别让化脓,牛疼啊。牛替人受苦受累,就挣了几口草吃,人若不怜惜,对不起人家。人家也只活这一辈子。
猫噙着一只老鼠走进院子。老鼠还活着,猫就抛来抛去戏耍,直到折腾至死,吃了。我妈并不夸猫,却说:一对冤家,吃来吃去,吃了多少年,地上还跑着这一对冤家。老鼠扰人,猫帮人,人养猫。老天爷在上面看着这场戏。
那时候,常常有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形队列飞过我们李家营村的上空。我妈说,你看人家大雁,一撇一捺把人字写得多好,它们也许羡慕人,想变人哩。地上有些人却活得东倒西歪,不像个人。兴许大雁在天上教课呢,教人怎么做人呢。
我妈在田地里做活,一辈子与庄稼露水打交道,有时就说些露水一样的话,议论庄稼,顺带议论了人世:
藕,在淤泥里,修行莲花的清香,比人强;人在亮处,却动着暗黑的念头。
水稻,大半生都站在水里,好不容易熬到干爽日子,又该收场了。水稻,多像你娘的命。
玉米怀里抱着那么多娃娃,都被人领走了,不知玉米老娘多心疼哩。
花生、土豆、红苕、芋头,多老实,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也不作假,长出的东西,一是一,二是二,多实在呀。
田埂上的车前子,娘经常采了给你们熬汤喝。你做中医的外爷在世的时候说,古时有个李时珍写过车前子,现在的车前子还是古时候的样子。这年头,啥都变得不认识了,好在,星星月亮没变,花花草草没变,车前子还没变,人看到还有没变的东西,就觉得心里安稳些。
娘喜欢田埂埂,田埂埂把田野画成四四方方的,走在田埂埂上,心里也方方正正的,安稳。
为啥茄子的脸发紫呢?可能怄过气吧,万事万物在世上都是要受气受苦的。人只知道茄子好吃,谁知道茄子的前生后世要受多少气呢!
庄稼蔬菜在地里过日子,人嚼着它们的日子过自己的日子。日子呢?日子盘养着人过着自己的日子。千年万载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地里掉的颗颗粒粒,留一些给鸟鸟们吧,天养人,也养虫虫鸟鸟,它们是不懂事的野孩子。人不是很懂事吗?懂事的要怜惜不懂事的,娃啊,留些给鸟鸟吃吧。
我妈见河里水很清,水声很好听,就说:这么清亮,像小娃娃的眼神。我妈还说:河用这么好听的口音说话,说了多少多少年了,人还是没听懂,河就耐着性子说,想让人听懂。河有时也生气,就涨河水,发点脾气,吼几声,人还是半懂不懂,河就又耐着性子,没白没夜地说啊说,想让人听懂。
我妈在河边洗衣的时候,搓洗一阵,就停下来,静静地听水声。有一回,我问我妈,你听见河水说了什么?我妈说,都是问候我的话,在我心尖尖上颤呢。
我妈天黑时在村头老井提水,看见月亮在井里看着她,就对旁边也准备打水的谢婶说:你看这井水多好,把月亮养得又白又胖,再瘦的月亮,掉到我们这口井里就养胖了。
我妈极少骂人,气极了,实在忍不住了,才骂一半句。最重的话也就是:做人咋这么过分呢,起心动念要端正哩,人要体谅人,就这么几句。
在乱世浊世,礼崩乐坏,上层和主流人群常常失去了道德和礼仪,假话、大话、空话、套话、废话横行,不讲礼仪、不守道德、欺世盗名的现象时有发生,倒是淳朴的乡野百姓守护着传统古风,恪守着做人的美德。汉荣妈妈就是很有说服力的例证,她用干净的语言说干净的话,表达干净的心,给我们上了人生的生动一课。我以为,听一听汉荣母亲的说话,实在是胜读10年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