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性功能下降:我有个性,错了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5:30:10

我有个性,错了吗?

 司晶

分类: 咨询手记

个性,应该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一种不同于他人的特点。而那些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往往是有着鲜明个性的人。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生活中那些有个性的人,往往要遭到这样或那样的排斥和打击,因为他们和大众有区别,所以他们被划为另类。如果一个孩子有个性,在“听话才是好孩子”的教育标准下,那么他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

  田苗,从小喜欢读书,知识丰富,思想也丰富,所以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追求。老师的高要求,家长的严管教,使她产生了逆反心理。老师和家长越要求她好好学习,她越不想好好学习,结果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暴怒之下,爸爸痛打了她一顿,迫使她决定离家出走……

“司晶老师,您有孩子吗?……”

  大清早听到的竟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是一个女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我接下来反问了她一句:

  “请问你是找我咨询的吗?”

  “是。”

  “咨询和我有没有孩子有关系吗?”

  “如果您没当过母亲,你很难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那我告诉你,我没当过母亲。如果你认为没有当过就不能够理解母亲,那么是不是没有做过女人的男人就不能当妇科医生?”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师,您想不到此时此刻我有多痛苦,我都快崩溃了,真的——您真的想不到……”

  “是啊,我当然不知道你有多痛苦,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你的痛苦?我想,你一大早找我不单纯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痛苦,是有什么不想告诉我是吧?”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我能理解,面对一个陌生人要一下子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够难为你的,可你能打这个电话,就说明你很信任我。你别急,想好了再说,我们可以先聊点题外话,增进彼此的了解。”

  “老师,您真善解人意。我真的非常信任您!”  

  “你能信任我,我的咨询就成功了一半。别勉强,想说多少就说多少,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其实我挺想见您的,可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有时间接待我?”

  “如果你想来我就有时间,并且随时欢迎。”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一位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女士出现在我的眼前,从气质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位知识女性。她向屋子的四周扫了一眼,我知道她是担心屋里有其他人存在,我就主动告诉她:

  “放心吧,只有我一个人,否则我是不会约你来的。”

  我顺手递给她一杯水,她站起身接过水,说了一句:

  “我——我姓张,叫……”

  我明白,她不想告诉我她的名字。

  “知道你姓张就够了,不用说名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我没有再说话,想让她主动把心里话说出来。大约沉默了几秒钟,她已是满脸泪水。

  “老师,不怕您笑话,我是一个非常非常失败的母亲。我和我爱人都是大学毕业,可我们俩都非常痛苦地承认,在孩子身上我们是一对失败者。不瞒您说老师,我现在甚至产生了死的念头。”

  说着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得非常伤心。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哭,哭了一会儿,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老师真对不起,我太脆弱了,也太无能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让女人最痛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出了问题。告诉我,你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女士有一个正在上初中三年级的女儿,名叫田苗,非常聪明而有个性。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看课外书,在幼儿园时就已经能独自看小画书了,而且活灵活现地讲给小朋友们听,人称“小神童”。可上学后还迷恋看书,这回可招致不幸了,从小学到初中,不知有多少次因为看书被老师惩罚,被家长责骂,可她就是不能“痛改前非”,学习成绩极不稳定,一高兴班级前几名,一松懈就倒数。前不久,爸爸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她一定要安下心来学习,马上就要中考了,这可以说是能否考上大学的非常关键的一步。

  无法抵御父母的强大攻势,她终于点头同意不再看课外书了,但她有个要求,不能打扰她学习。爸爸妈妈无条件答应了。每天看到她屋子里的灯光亮到深夜,父母感到非常安慰,总是等到孩子熄灯后,他们才躺下休息。为了防止她偷偷看书,他们把她屋里的文学书籍全部收走。所以他们相信,孩子屋里的灯光就是她与课本对话的必然。她们相信女儿的聪明,只要肯努力,成绩必然能上去。

  考试那天,爸爸妈妈给她做了一大堆好吃的,等着她凯旋而归。她一进屋,爸爸妈妈就迎了上去,与无数次考试回来一样,仍然还是那句千篇一律的问话:

  “考得咋样?”

  “还行……”

  “这回能打多少分?”

  “那是老师的事儿……”

  她仍是那样漫不经心,但爸爸妈妈感到这次肯定是非同以往,信心十足地等待着她的好成绩。终于盼到成绩下来的一天,她还是坦坦然然地回来了,没等爸爸妈妈要,就主动把成绩单交了上去——倒数第五名。爸爸妈妈全愣了,谁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妈妈一屁股坐在床上哭了起来,爸爸拿成绩单的手在发抖,眼睛通红,呼的一下就冲出门去,外面随之传来了一阵器皿粉碎的声音和爸爸那可怕的吼叫声。转眼间,爸爸像旋风一样刮进屋来,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完全变了形,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模样。往日那个木讷而又略带温和的爸爸变成了一头可怕的猛兽,怒吼着向她扑来……

  田苗整个人吓呆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毒打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浑身感到刺骨般的剧痛,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从此她变得沉默不语,爸爸妈妈无论怎么做,也丝毫不起作用。想要和她谈谈,她理都不理,每天仍然是照常上学,照常看课外书,过去是偷着看,现在是明目张胆,大有一种“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怕”的劲头。万般无奈,妈妈偷看了她的日记,想从中了解一点她的心思。那个永远都带锁的抽屉打开了……

  女士用颤抖的手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非常精美的日记本,翻到某一页后递给了我。

  “老师,我女儿正处在危险的边缘,只有您能救她……”

  我伸手接过日记本,在感到接过一个母亲的信任的同时,也为孩子的人权受到侵犯而感到不安……但在一种特定的因素下,为了一种特殊的原因,你又不得不违背你的原则——

  ×月×日(也就是田苗挨打后的第一篇日记)

  一场恶梦终于醒了,但现实中的我并没有真正从恶梦中走出来……我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老师的一张成绩单,爸爸的一顿毒打,险些使我丧命。肉体的伤痕可以愈合,心灵的伤害是没有办法愈合的。我知道老师和家长都没有错,难道是我错了吗?同学们有的偷偷上游艺厅,有的偷偷谈恋爱,有的勾心斗角,相互拆台……我没有他们的那些雅兴,难道我连看书的权利也没有吗?我知道我应该考好成绩,那样老师高兴,爸爸妈妈也骄傲,对我也没有坏处。但他们的方法让我难以接受,整天像防贼似的,死死地盯着你,让我感到身上像爬满了虫子一样难受。这反倒让我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老师越告状,我越反感,家长越想让我好好学,我越不想好好学,甚至于产生了一种无法摆脱的错觉——我不是在为自己学习,而是在为讨好他们才学的。直到一张成绩单险些让我丧命时,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叛逆终于遭到了无情的惩罚。

  我知道爸爸对打我的暴行非常后悔,我也想原谅他,包括妈妈,但是做不到……想到这些我也很难过,也很伤心,因为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很同情他们,可怜他们,但我却不可能再爱他们了,永远也不会了……我只能在心中对他们说一句对不起,他们错就错在不该生我这样的孩子——他们要的是学习好,又听话的孩子,我不是,也做不到。与其这样相互折磨,还不如没有……我准备离开他们,至于采取什么方式,我还没有想好……

  读完这篇日记,我的心像被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憋得气都透不过来。

  女士突然惊恐万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央求着说:

  “老师,快救救我的孩子吧,您说她是不是要寻短见?”

  我非常肯定地对她说:

  “你放心吧,她不会。这是一个非常有思想的孩子,她决不会轻易做这种蠢事。”

  “老师,我害怕极了。要不我不上班了,她上学我也跟着她行吗?”

  “不行!这样她会更反感。”

  我自言自语地,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怎么才能见见她呢?”

  “她绝对不会来。”

  “你和她提起过我吗?”

  “她知道您,还挺佩服您的。听她说在同学那儿看过您的书,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

  “是不是《炼狱天使》?”

  “对,是这本书。她说她最欣赏您的个性,不然我也不能来找您。别看她年龄小,可狂了,一般人瞧不上。我和他爸爸总是告诉她谦虚才能使人进步,可她根本听不进去,学习都倒数了,还不认为自己错了,不是气急了,她爸爸能往死里打她吗,结果……”

  “你们对孩子的要求没有错,可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个性太强,不听话……”

  我遗憾地摇摇头。

  “你们只知道让孩子好好学习,可你们是否想过用什么样的方法更适合她,让她能接受?”

  她茫然地说:

  “没想过……老师,您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和他爸爸是一点招都没有了。”

  “看看这样可不可行,你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谁吗?”

  “知道,是一个比她大的女孩儿,也特别爱看书,田苗就是跟她学坏的……”

  “你这样说可不公平,爱看书怎么能说是学坏?”  

  “不然学习能这样差吗?我挺恨她的……”

  “你看问题太片面,也太简单,这正是你无法理解田苗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你不理解她,所以才无法尊重她,而得不到理解和尊重,她自然对你们产生了抵触情绪,这正是你做母亲的最大失误。”

  她无法否认地点点头:

  “我承认,我们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太自负了。”  

  我毫不留情地说:“不是自负,是太简单。”

  她不好意思地说:

  “是,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师,您看我该怎么办?”

  “找田苗的那个好朋友,让她动员田苗来找我。只要田苗主动走进我的屋子,我就会尽全力帮她。”

我告诉张女士怎么和田苗的好朋友说,还交待不能让田苗知道,否则事情就会全砸了。张女士走了以后,我一直担心田苗不会来。事隔两天,我终于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她没有说姓名,但我一下猜到是田苗。

  “司老师,您接待不咨询的人吗?”

  “那要看什么情况了。咨询是我的工作,目的是为那些有问题的大人和孩子化解困惑。如果大家有没有问题都来找我,就算把我活活累死也接待不过来呀,你说呢?”

  “您说得对,司老师,我就想问问您,人到底为别人活还是为自己活?”

  “这个话题太大了,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你。通俗点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不算满意,太抽象了。”

  我笑了。

  “你还挺深刻呢,还知道什么叫抽象。”

  “告诉您司老师,可不要小瞧现在的中学生,他们远比你们大人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成熟。”

  “那你呢,你算成熟吗?”

  “还行吧,不算太成熟,因为我不愿意……”

  就是这句话,我最后断定她就是田苗。

  “我发现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语言,不过在电话里谈太受限制……”

  一听我的话,她显得很兴奋:

  “司老师,您有时间接待我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诚心来了。”

  当天下午,田苗来了,就坐在她妈妈坐过的地方。样子多少有点像她妈妈,虽然刚刚十七岁,一脸的孩子气,但你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与同龄孩子相比,她多了一份独特的东西,而在那张平静的笑脸背后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忧郁和沉重。

  “司老师,您一个人生活吗?”

  “是的。”

  “为什么没有人照顾您呀?您一个人生活多难呀!”

  “难才能锻炼人呢,不然我能这么坚强吗?(笑……她也笑了)我的工作性质挺特殊的,不能有陌生人在场。如果今天你知道有其他人在,你会愿意来吗?”  

  她轻轻地说了句:“您真的太伟大了!”

  “这么点小事就伟大呀!哪有那么夸张。”

  “伟大应该是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的,这样的伟大才是真的伟大。”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感到十分吃惊。

  “你是不是特别爱看书?”

  “是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很有思想,见解也很独特,这与你的年龄不相符。”

  她笑了,转而就严肃了起来。

  “司老师,您说爱看书好不好?”

  “那要看怎么说了。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爱看书本身是好事,能使人变得深刻丰富,思维活跃,但要有节制。尤其像你这个年龄,正在读书,而且正是升学的关键时候,如果一旦看书成迷,耽误了学习,岂不是得不偿失。你说呢?”

  她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司老师,如果您有孩子,他是一个书迷,您该怎么办?”

  “我不会反对他看书,更不会阻止他看书,但我会让他明白时间的合理安排,尤其是主次的关系。这不仅是体现一个人的自我约束能力,而且是检验他能否对自己负责任。如果一个人连对自己的行为都不能负责,那么不管她读多少书也没有用。相反,可能读书越多对他反而越不利。你能同意我的观点吗?”

  “能!我相信您将来肯定是个好妈妈……”

  我注意到她这个“能”字说得很有力量,并且连连点了几下头,我接着问她:

  “你的家长对你看书持以什么样的态度?”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

  我眼看着泪水顺着她的脸滴落了下来,我说:

  “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的吗?”

  “司老师,不瞒您说,我并不想来找您,是我一个朋友逼着我来的。”

  “如果妈妈让你来,你会来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对不对?”

  “说也没用,她们有她们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

  我认为切入主题的时候到了。

  “能告诉我,你的朋友为什么让你来找我吗?”

  “我和家里闹矛盾了,我猜可能是我妈妈让她劝我来的,她不承认。”

  “你自己到底想不想来?”

  “其实我一直非常想见您,可我不愿意以咨询的形式来……”

  “能说说为什么吗?”

  “不平等。”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挺有个性呢,不过还是偏激了点。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平等,不在于以什么形式存在,而在于尊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交流,我们就是朋友,即便你是来找我咨询,我们也是相互学习的过程,哪里存在什么平等不平等的问题?”

  “您说的是真话吗?”

  “你看我像说假话的人吗?”

  “不像……我想到您很了不起,但没想到您这么和蔼可亲!”

  “刚来这么一会儿就发现我那么多的优点,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身上的缺点。就像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想问题一定不乏深刻,但这样的人往往是非常自负的,有时候想问题非常固执。”“可能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已经看出来了。”

  “司老师,我想问问您,我妈妈是不是找过您?”  

  “你有什么根据吗?”

  “因为这几天她总是有意识地在提您,我就想到她可能找过您。”

  “你说她为什么来找我?”

  她低着头半晌不出声,突然涨红着脸抬起头:

  “有这样当家长的吗?孩子想什么一概不知道,只是用自己的特权强加于你,烦死了……”

  “告诉我,他们强加你什么了?除了让你好好学习以外。”

  “除了让我好好学习以外,他们还能告诉我什么?”

  “让你好好学习错了吗?”

  “您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知道我爱看书,每天上我那屋去翻一遍,把除了课本以外的书全拿走了,还非常虚伪地说是给我收拾屋子。不是怕我学习不好吗?越这样,我越不好好学,让我不好受,他们也别好受。”  

  “我想听你正面回答,他们让你好好学习对还是不对?”

  “那当然对了……”

  “你知道爸爸妈妈希望你学习好,是为了什么吗?”

  “当然是为了我的前途。”

  “说得好。既然知道学习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你的前途和命运,父母即便是方法有什么不当,你也不该对他们深恶痛绝呀!”

  “这些我都懂,可我没办法原谅他们,他们太过分了……”

  “能告诉我怎么过分了吗?”

  “司老师,我从《炼狱天使》中看到您小时候也挨过打,您能知道挨打是一种什么样的……”

  “知道,一种非常耻辱的感受。”

  “您的那个年代,还好忍受。像我们现在的孩子,有谁挨过打?况且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错误,而是因为你爱看书!”

  她激动地站起来,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两只手慢慢握起了拳头,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我要离开她们!”

  她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现在我可以“对症下药”了。

  “挨打是一件最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皮肉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尊心受到伤害,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司老师,您说得太对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像您这么乖的孩子也会挨打?”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乖,而且非常有个性,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听话的孩子。”

  她摇着头说:

  “我真的想不通,您姑姥会那么狠劲地打您?”

  “是的,非常使劲,为的是让我记住。”

  她走过来,弯下身子,像对小孩子一样温和地说:“司老师,打得疼吗?”
看到她眼里噙着泪花,我心里暗暗想: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如何让她燃起对父母的理解和爱才是我今天的首要目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改变对父母的抵触情绪,从而改变学习态度。

  “我太倔了,挨打从来不记得疼不疼,只记得被打的屈辱。”

  “我也是……”

  “你挨过几次打?”

  “只有一次。”

  她伸出一个手指向我示意了一下。

  “只有一次,我都快气疯了,还会让他们再打我第二次?司老师,我很难想象,您挨过那么多次打,是怎么忍的?”

  我开玩笑地说:

  “因为你没有挨过打,所以才受不了。多打几次就好忍受了……”

  她笑了。

  “您真大度,您现在还恨您姑姥吗?”

  “不,从来就不恨,现在更不恨了。”

  “真的吗?那您太了不起了!”

  “为什么恨?小孩子不懂事,父母讲道理又不听,打几下也是正常的。虽然我坚决反对父母打孩子,但这需要通过逐渐提高人的修养来解决。就目前情况来看,多数的家长还做不到这一点。”

  她说:

  “偏巧让我倒霉遇上了。”

  “你在家洗衣裳吗?”

  “不洗,我妈洗。”

  “你会做饭吗?”

  她笑了:

  “不会,我们同学都不会做饭。”

  “咱们不谈你的同学,就谈你。你们家的饭谁做?”

  “我妈我爸都做。”

  “你现在的生活费谁来负担?”

  “当然是他们了。”

 你指的‘他们’是你的父母吧?”

  “是……”

  “田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连一个起码的道理都没有明白——养育之恩是人世间最重的一种恩情。父母给你生命,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他们渴望你成才,怕你被未来激烈的竞争淘汰,难道他们错了吗?尽管他们方法不妥,打你不对,可作为父母,他们向你表示内疚,这已经足矣。可你还不依不饶,又要走又要逃的。你明明知道让你好好学习没有错,可你为了跟他们较劲,偏不好好学,结果是既伤害了父母也害了你自己。你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很痛苦,可你想过你的爸爸妈妈有多痛苦吗?造成今天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她低下了头,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足足沉默了有几分钟,她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开了。我并没有马上安慰她。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没有任何顾及的宣泄就是最好的安慰,她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便找了一个迂回的话题:

  “田苗,你喜欢小动物吗?

  她一边擦泪,一边抽咽着说:

  “喜——欢,司晶老师,您喜欢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话题一转情绪就淡化了,于是我回答说:

  “喜欢!”

  “您养过小动物吗?”

  “没有。”

  “喜欢您为什么不养啊,您一个人生活多寂寞呀,更应该养……”

  “我哪有时间寂寞呀,如果每天都有像你这样的孩子来找我,我还有时间养动物?”

  “我这样的孩子多吗?”

  “多,问题不一样。”

 司老师,您说我算另类吗?”

  “你愿意当另类吗?”

  “我也不知道……”

  “不要刻意追求什么另类,人不能没有个性,但不能太离谱。失去理性的个性,那不是个性,是任性。任性是一种失去理性约束的胡搅蛮缠,你懂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懂——我妈妈就常这样说我,但她说她的,我不爱听,您说的我爱听……”

  “因为你妈妈对你太好了,好得都让你麻木不仁了。她错就错在只知道爱你,没有教会你做人。爸爸妈妈是给予我们生命,哺育我们成长的恩人,如果对父母都没有一份感激之情,那么你还能对谁有爱呢?一个不能给予别人爱的人,有谁会真的爱她呢?”

  “是啊——那您说他们那样对我,错没错?”

  “错!这点毫无疑问,而且非常的错误。他们只想到用自己的方式对你负责,却没有想到你的感受,更没有想到你的特点。这是现在不少家长的共性,与他们曾经受过的教育有关。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但作为孩子,我们必须给予父母体谅和宽容,这也是为了给我们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空间。本来父母和子女是世界上一种最亲近的关系,可是像你们家现在这样子,本来是为了爱,结果反成了相互伤害,多痛苦呀!”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我都想过去死,您知道吗?”

  “我想到了,但这不能完全怪你的父母,你也有责任。你太任性,太自私了,如果能站在父母的角度为他们想想,你就会是另一种态度。田苗,你虽然读了很多的书,但毕竟刚十几岁,还有太多的知识和人生道理需要去解读。过早的强调个性,容易走偏,弄不好就有可能走入误区。例如你现在对待家长的态度,对待学习的态度,都是由于偏激造成的。你认真想一想,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她连连点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有道理,我是不是书读多了反倒糊涂了?”

  “这不能怪你,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东西需要我们这些过来人告诉你们。”

  “司老师,您说家长要是能选择该有多好啊!”

  “如果孩子也可以选择,谁还会要你这样不听话的坏孩子?”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司老师,您反应真快,您咋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你真实……田苗,你爱上学吗?必须说实话。”

  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爱呀!”

  “过去的咱暂且不谈,包括父母对你的不尊重,老师的不理解等等。因为你不可能改变父母,更不容许你去选择老师。那么,在一切如旧的情况下,你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你必须明确一点,学习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将来的前途。基础教育越来越重要,如果基础没打好,即便你书看得再多也是半成品。现在大学本科的普及率正逐年提高,并且未来对人才的素质要求也会越来越高。虽然上大学不是唯一的成功之路,但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放弃机会呢?”  

  “我知道,其实每次成绩不好,我也不好受,只是……”

  “我理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虽然目前成绩不好,那是因为没努力,如果你真下决心好好学习,成绩肯定能上去。这一点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你自己有信心吗?”

  “有!”

  “好!我相信你,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我说着向她伸出手,她激动地站起身,眼含着泪,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司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她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我,哭了。我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田苗,你还小,还没法理解生活的酸甜苦辣。学会受委屈是人生的必修课,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司晶简介:
    司晶,女,1963年6月出生,大专学历,肢残,现开办北京司晶工作室,从事心理咨询。曾获全国自强模范、市三八红旗手、省十杰、十大女杰、十大巾帼文明标兵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