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的社会政治病因

日期：2011-11-21 作者：弗朗索瓦·杰雷 来源：文汇报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法）弗朗索瓦·杰雷
    
欧盟是如何步入如今境况的
    
    简单地说，现在不仅是欧元区的危机，而是整个欧盟的危机。
    
    自1957年《罗马协议》建立统一市场以来，欧洲一直有两个目标：安全与繁荣昌盛。自1950年法国、西德以及荷比卢共同成立欧洲煤钢共同体伊始，经济相互渗透的思想就已经逐步深入人心。被誉为欧盟之父之一的让·莫奈曾认为，随着成员国共同利益的扩大以及恶性竞争的减少，战争将会消失。
    
    冷战结束、柏林墙的倒塌使欧洲形成了一个新的局面。法英政府还曾担心德国会重新统领欧洲。与此同时，虽然巴尔干半岛纷繁的战事以南斯拉夫共和国的解体而告一段落，但欧洲得到了相对安全的同时，却失去了朝思暮想的繁荣昌盛。于此，我们更应了解欧洲结构层面的原因：陈旧的生产资源配置使得贫富差距逐渐加剧，“福利国家”的名号不再。欧洲的年轻人没有上一代的革命性，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不如父母过得好。
    
    同时欧盟的统治力也不再如前。自1970年起，随着欧洲诸国对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等国基础设施建设的注资，各国地方主义势力上升，欧洲地区化的局面逐渐形成。如今法国这种强势政府加绝对集中的政治模式在欧洲仅此一家，环顾四周，德国实行联邦制，意大利和西班牙都有多个自治区，而英国也有苏格兰议会。
    
欧洲民主的重创：信任危机
    
    如今，在公众民意与布鲁塞尔会议室之间产生了一条鸿沟。20年来欧盟高高在上，与民众相距甚远，后者无法理解在提案实施进程中各机构间的协调关系，但在布鲁塞尔各成员国领导人达成共识后，往往又需要百姓支持。最典型的例证便是法荷对欧洲宪法议案进行的全民公投。当时的议案正文页数惊人，而其中尽是专业术语，最终公民以半数以上反对票否决了议案，进而引发国内政界动荡。全民公投通常是政府不能单独做出的决定，而若在拟案时没有让人民真正参与其中，就基本会被否决，就如意大利否决对重返核能、水能的私有化以及贝卢斯科尼本人的司法赫免权，法国否决土耳其入欧盟和欧盟立宪。仅仅说“我们正在努力改善公共关系”是远远不够的。一个结构性引发的问题要以制度方面的改善来解决。
    
    欧洲民主遭受重创的第二点，便是欧盟的众成员国当中，有一些国家无视民主的基础原则。欧盟政治力量在国际上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所代表的欧洲传统意识形态及价值观，此皆建立在公平与尊重的条件下。在成员国扩容过程中，欧盟制定了相应入盟标准。公平，意味着铲除腐败、黑色经济和不正当交易。而尊重，意味着人权、私人生活、弱势群体的权利等。各个成员国恪守这些原则，而首先应以身作则的便是国家领导人、部长和高级公务员。然而我们发现，曾经悬于欧洲上方的正义光环正在逐渐暗淡。各种丑闻不计其数，政治人士将自己的私生活和政治生活混为一谈，更有甚者将自己的账户与国库连接到一起。政治舞弊、挪用公款案频出。这些案件不时通过媒体曝光给民众，人民担心正在失去自己的政治权利。
    
    这种对民主缺乏责任的现象最终导致信任危机、市场萎缩，而信任本身在一个公信力决定金融市场的社会显得尤为珍贵。我们应该如何挽救它？
    
    仅仅通过充满决心的宣言以及简单的措施不能使人民重拾信心。一个针对政府的严格监管机制势在必行，就如监督委员会之于公司。若从积极角度看，此监管机制可能只是临时的，因为经过最少5年一个经济周期后，也许欧洲的情况会大相径庭，市场稳定、金融稳定机制丰足。但倘若欧洲经济危机四伏，再向欧盟提出经济支持便是无稽之谈，而那时欧盟外部国家的帮助也只会是一个宽泛的保障，犹如空头支票。为了得到信任，严格的监管机制以及信息的透明公开必不可少。
    
如何改变才能走出困境
    
    在谋求欧洲共同利益的同时，欧盟中议会制民主制的国家政要还要经常光顾自己的后院，为总统大选抑或议案的通过现身说法，既要压倒自己的反对党，又要在本党内部保持团结一致。而正巧2012年又是一个罕见的政权更迭大年，在欧洲有法国、西班牙、意大利，2013年有德国，而在世界范围还有美国、俄罗斯，此时原本并不适宜国内金融市场和基础结构的调整。因此，也许各国仍需一年时间以出台一个更加全面的改革计划，为此我提出4点建议：
    
    1、欧盟体制改革。一些人认为，欧盟应当更加集中化以稳固其对各成员国的统领权，而另一些人认为，布鲁塞尔应当适当放弃自己的绝对权力，并停止仍在进行的经济国有化。这并不是一个能在纸面上讨论出对错的理论性问题，然而它的选择定将决定欧盟的未来。欧洲发展双轨制的现象已经不再新鲜，早在上世纪90年代欧盟与美国协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摆上台面。当今欧盟最大的危险在于良性发展国家与遇到困难的国家已经产生断层，而前者自予监督后者的权力。此举产生的后果对欧盟的外交、安全以及国防政策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由于《里斯本条约》不允许欧盟国家在外围单独建立有效的行动组织，因此，为了满足大家的利益，在每次官方合影中，赫尔曼·范龙佩、若泽·曼努埃尔·巴罗佐以及凯瑟琳·阿什顿并排站立，共同代表欧盟领导人。这种职权的分立使得欧洲很难像几代法国领导人梦想的那样成为重要的世界一极，但欧洲人仍可就欧洲大陆安全以及周边地区稳定方面共同协商。除此之外，欧盟各成员国由于缺乏政治雄心以及足够的财力支持，无法就国际范围的大事采取统一行动。
    
    2、欧元改革先行一步，此刻也应全面调整金融机构内部审计及预算系统。荷兰首相马克·吕特最近提议增设专员以研究各国财政政策和国家预算。如果如今用政治的独断专行去解决金融危机，在欧盟内部的断层势必将越来越大。欧洲金融稳定机制（EFSF）的建立固然能够帮助欧洲短期内度过危机，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倘若债务已高达GDP120%的意大利最终违约，欧洲金融稳定机制也肯定无法相救。所以，除了增设专员外，还应着手建立相应的欧洲金融市场管理部门。此想法源自法国新近成立的金融市场管理局（AMF），其主要功能是在监督各类金融贸易及资金存储过程中提出建议，以最大程度避开风险。
    
    3、拟定一系列完整的复兴发展方略，通过探索革新以增强欧盟的国际竞争力。
    
    4、联合东西方国家，在国际范围内建立起有效的经济金融合作体系，以确保公平长久的增长。
    
    （作者为法国战略研究院院长，巴黎第三大学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