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永远年轻的妈妈

          永远年轻的妈妈

  世上谁不希望自已的妈妈永远年轻？我骄傲自己就有这样一位永远年轻的妈妈。说起我妈妈，年轻人不相信她已九十岁了，认为这位老大娘也只有七十出头；老年人也不相信她有这把年纪，因为她每天清晨都要去水库游泳，甚至冬泳。她走路矫健，眼不花，耳不聋，口齿清楚，记性特好，一般人是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的。我读大一因救火负伤住院，老妈来看我，护士对我说，你姐来看你了。我笑了，说她是我妈，护士惊奇得不得了。二00二年老妈到我退休打工的县城小住几天，我们在街上散步，有同事问我，这是你姐吧！我赶忙矫正，说是我妈，同事惊奇地称赞说，你妈看去好年轻，健康，你真幸福！是的，我们几姊妹为有这样年轻的妈妈而自豪 ，我们的确很幸福。

   我妈妈身体健康，显得年轻，这是与她的身世，性格，生活习惯分不开的。她一九一八年出生在贵州山区郭家屯的一个大户人家。她头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她是老七，最小的一个，小时叫尽妹，小辈叫尽嬢，因为她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所以家中她最受宠爱。我妈妈小时读书贪玩，打架，爬树，十分淘气，几个哥哥，姐姐都让着她，所以，从小就很任性。十九岁时与我父亲结婚，性格也未改变多少。生下我时，除了喂奶，其余时间由姑姑带我。因为年轻气盛 ，也常和小一两岁的父亲吵架。我父亲年轻时做生意可厉害哩，才二十几岁就发了，不仅在城里买了三进两院的大房子，把家迁到城里，还打算与人联合把生意发展到省会贵阳及云南昆明。因为解放，他的发财梦也自然终止了。一九五零年年终，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此时父亲正好三十岁。妈妈与父亲的感情十分深厚，誓不改嫁，千辛万苦地把我们四姊妹拉扯成人。妈妈的刚强，倔强，吃苦耐劳的精神就这样逐渐形成。

   失去了家庭的顶梁柱，一家人的生活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不焦不愁了，妈妈和她那吃常素，一辈子独身的四姐（我们叫四伯伯的四姨）靠织布，替人洗衣，带小孩来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活，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一九五二年，妈妈为了让我们几姊妹不失学，通过熟人的介绍，到贵阳去当保姆。每月寄钱回家，与四伯伯一道含辛茹苦来养活我们。每到开学，妈妈不得不到医院抽血卖来给我们交学费。我妈妈实在太伟大了。记得我读初中时，因看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知道世界大文豪高尔基的母亲也改嫁过，且被高尔基歌颂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妈妈三十出头就守寡，为了她的幸福，我也写信劝过妈妈改嫁，惹得妈妈大骂我大逆不道。

   妈妈的伟大牺牲精神换得我们四姊妹完成了学业，成了家，过上了舒心的日子。我和大妹读完大学，二妹读完卫校，弟弟读完中技学校。如果没有妈妈的苦涩的一生，哪会有我们的今天？

   妈妈现在还坚持一个人住，我们几姊妹接她和我们住，她最多在十天半月就要回她那一个人的家，因为她觉得自由，现在还动得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家乡熟人多，可与她们打打麻将，串串门，做做操，跳跳舞，到水库游泳。我们几姊妹工作的县城没有这个条件，又拗不过她，只好由她了。幸好妈妈身体很健康，精神好，能吃能睡能锻炼，生活能自理。一旦她老人家说一声挨谁在，我们会立即接她和我们一起住，让她幸福地安度晚年。

   妈妈在别人面前常常夸耀儿女们孝敬她。说大媳妇最疼她，敬她，是个最好的儿媳妇，但就是不愿离开她的老窝。她常说这辈子苦也苦了，享受也享受了，北京，上海，深圳，大连哪里没有去过？飞机都 坐过好几次，二零零七年还随同老年旅游团乘飞机去桂林，去南京，上海，杭州，苏州,去昆明大理等地旅游。九十岁的老人了，能够行动自如，心态这样开朗，世上又有多少呢？我们当儿女的既为之担心，又为之骄傲。

   妈妈待人接物相当令我们担心，因为她太相信别人了，故而常常上当受骗。只要别人夸奖她年轻，人好，她就十分高兴，什么话都给别人讲，家里哪里放粑粑，哪里有好东西，她会毫无保留地讲出来。她手上戴的金戒指可以取下来给别人，别人送点东西给她，她会老是念叨人家怎样怎样尊敬她。自已没多少钱，可以大笔大笔借给别人，到时候别人不还，还要替别人找托词。我们数落一下，她就和我们急，甚至找我们的岔子，数落我们不如外人好。一会儿这个说大声点就是吼她，一会儿那个又嫌她多余，不陪她看她喜欢的电视节目，一会又是孙子不叫她，一会儿又是不向外人介绍她是我们的母亲，孙子的奶奶，于是，就独自在那里生气，或者干脆买票回她住的城市。有时真弄得我们哭笑不得。但静下来一想，妈妈这一辈子真不容易，吃了那么多苦，牺牲了一生的幸福，受了那么多累，为了求得心灵的安慰，发点怨言，讲点怪话，我们又去计较什么呢？妈妈，亲爱的妈妈，真对不起你，也请你理解理解我们这些当儿女，当孙孙的苦衷。

   我妈妈聪明，贤惠，能干 ，手巧 ，远近闻名。她小时虽然贪玩，只读了几天书，但识字却不少，七八十岁不仅能看现代通俗小说，还能看古典通俗白话小说。我父亲在的时候，只要他不去赌，妈妈是不会跟他吵的。他们十分恩爱，常带着一家人去京剧院看京戏，或带我们去走亲戚，吃酒。我妈妈年轻时绣的花真好看，亲戚或左邻右舍都叫她巧孃 ，夸她很巧。现在提倡计划生育，一家只生一个，四个老的围着一个小皇帝转，有时都忙的得不可开交，不知我妈妈拉扯我们四姊妹长大是怎样辛苦，能干啊。妈妈见的世面多，接触各个阶层的人也不少，所以对新事物的认识也不落后于今天的年轻人，譬如人死后棺葬与火化的问题，她老人家也并不保守，她也赞成火化，她说人家周总理死后都火化，老百姓有什么不可以的？妈妈虽然不懂政治，但她经历过新旧社会，也明白什么是进步，什么是应该拥护的。所以她老人家和我们唠嗑起来，观点还挺相近哩。

   说我妈妈年轻，不仅是她健康，心态好，她也和年轻人一样十分爱美。记得她头一次到大连来，孙子给她买衣服，要她自已挑选，她竟选了一件非常流行的大花外衣，我们大家都笑了，你猜她怎么讲？“难道只许你们爱美，老娘我也可以享受一下嘛。”妈妈也常跟媳妇们或姑娘们讲，她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小辈们也常拿这句话跟她老人家开玩笑。

   去年春节前，妈妈还在几千里之外的贵州。弟弟在上海，大妹又在贵阳招呼刚生产的儿媳妇，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们当然是不放心的。打电话动员她来大连过年，她不愿来。我和几个孩子商量，她不来也不行，只好动粗，把飞机票买好，让女儿和女婿把她老人家“绑架”上飞机了。我们一大家人在大连过了一个快快乐乐的团圆年。年后，她老人家每天坚持在社区与老姊妹们活动身板，上小山漫步，与大家唠嗑，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可到今年五月，她又怀念起家乡的亲戚朋友，怀念起到水库游泳的快乐生活来，嚷着要飞回贵州，我们只好让我大妹来大连把她接走了。

   春节又快到了，我们准备去接她老人家来大连过年，还不知她愿不愿意来哩。如果她不想动，我们就只好象去年那样，绑架她老人家来。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年轻的妈妈，我们愿你越活越年轻，越活

越开心。儿孙们都是你的宝贝，我们永远爱你，尊敬你！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