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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7:55:18


 花田半亩(纪念田维)

 

 

 


     自打怀孕那天起,王春荣就被要当母亲的喜悦笼罩着,她太爱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了。没有多少女人能够体会到这位女工的心——她从小失去母亲,还是当小女生的时候,她就暗想,将来自己有了儿女,一定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孩子,永远不让孩子失去母爱。
     然而,孩子并没有如期降临。已经超过预产期5天,王春荣明显感到胎儿停止了胎动,惴惴不安的她来到医院检查。没有胎音。医生宣布胎儿已经死亡。
     泪如泉涌的王春荣瘫倒在地……
     手术立即进行。没有呼吸的女婴像个透明的胡萝卜一般,被护士倒提着用力拍打背部,却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清醒的王春荣哭声震天,刀口还未缝合,她便挣扎着爬起来要抢夺孩子。
     就在医护人员准备对婴儿做最后处理时,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产房顿时一片安静。就在医护人员愣神儿的功夫,一声极其微弱的婴儿哭声吓了大家一跳。
     奇迹就发生在这个初春的早晨——王春荣的女儿死而复生!
     王春荣不顾一切地抢过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婴儿的哭声逐渐响亮起来,母亲的泪水还在肆意横流,但这已经是幸福的泪水。

 

 


 

 


 

 二
     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婴姓田,母亲给她起名叫田维。
     田家是北京最普通的家庭,田维的父母都是工厂的工人。
     田维从小就喜欢看书,喜欢写写画画。
     上初中时,田维已经读了不少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聊斋志异》和唐诗、宋词是她的最爱。刚上初一,田维就开始记日记,并做阅读笔记,但没有谁能看到那些文字,连母亲也不能。
     从小学到初中,虽然田维的作文一直被当做范文,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中等,几位老师都说,这孩子就爱看闲书,功夫都花在看书上了,否则成绩会更好。
     母亲却宽容地支持女儿读书和买书。很早就懂事的田维知道家里经济不宽裕,就尽可能买旧书。北京地坛每年两次特价书市的日子成了她最期待的节日。有时她在那里一整天不吃不喝,省下来的钱都买了书。

 

 


 

 


2001年,田维读初三。
     寒假结束不久的一天,田维放学回家,表情有些异样。母亲问她缘由,她犹豫了半天,然后伸出左手中指对母亲说,上体育课时,觉得这根手指有些疼,仔细一看,发现中指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体育老师说,应该上医院检查一下。
     母亲赶紧把女儿的手抓过来认真察看,却并未发现异样。田维怕母亲担心,就说,可能是当时不小心撞哪儿了。
     后来有一天,田维左手的四根手指同时变白了,还伴着钻心的疼痛。老师让田维回家,父母赶紧把她送到医院。
     一系列的血液化验结果出来,医生已经心中有数:田维得了类似血癌的病。这种病多因父母血型不配引起的,儿童的发病率在十万分之一。

 

 


 

 

 


     噩耗就这样突然之间降临在这个16岁的美丽少女头上,就像当年“胎死腹中”那样,令全家人猝不及防。
     母亲千百次祷告:奇迹还会出现吗?田田还能起死回生吗?
     就在大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田维的病上时,田维却忍着不时袭来的剧痛,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学习上来。
     初三这年,田维在校的学习时间不足三个月,她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中关村中学。
     高中三年,田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在家里养病或住院治疗,但她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语言大学中文系。
     田维知道父母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她知道,为了给她治病,家里几乎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她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回报亲人的爱,只有以乐观的心态,一边积极配合治疗,一边奋发学习。
     这期间,流泪最多的是母亲,但她很少在人前流泪,更不会在女儿跟前流泪。每当看到女儿疼痛难忍时,母就想方设法逗女儿开心。母亲说:“田田,难受就不上学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田家几辈子没出过状元,你爸照样娶好女人!”母亲突然变得幽默起来,但善解人意的田维知道,母亲从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自己痛在身体,母亲痛在心上。在一个个寂静的夜晚,田维在疼痛中失眠,或从疼痛中醒来。她知道,在黑夜的一角,母亲在簌簌地流泪;她知道,母亲最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替自己承担痛苦!
     这点点滴滴都被聪慧的田维感受到了,她把每一次感动和幸福都用文字记录下来。渐渐地,田维觉得,每当自己用感恩的心记述母亲的爱,或者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时,血脉不通的手、脚和头颅的剧痛就会减轻;每当自己用感恩的心回忆父母亲人、同学老师对自己的鼓励和帮助时,灰色的天空就会明亮起来。
     写作,成了田维生命中最鲜艳的颜色。

 

 


 

 

 


     2004年,北京大学的校园网上出现了一个叫 “花田半亩”的个人空间。随感式的写作风格,平常如短歌般的散记,吸引了无数真诚的视线。一片秋叶,一汪潭水,一缕咖啡的记忆,在那里仿佛都有了生命的呼吸。当然,细心的人也会看到,在这优美得如诗一般的文字后面,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对人生、命运的多重拷问。
     如此充满灵性和智慧的文字,在世风纷扰、人心浮动的大学校园里,像一股轻轻的风,在浮躁之海上荡起一丝丝涟漪。或许是天意,病中的田维在这半亩花田中意外地收获了一份爱情。
     一个后来被她昵称为“大熊”的高年级学长经不住“花田”诗意的“诱惑”,一定要找到花田主人看一眼:“到底是怎样美丽的人写出如此美丽的文字?”结果他们一见钟情。
     大熊快毕业了,母亲把大熊请到家里来吃饭,最后她试探着问:“田田的病你知道吗?”
     大熊认真地点点头说:“田田什么都和我说了但这不是问题……”
     这时,田维从隔壁的房间里冲出来,扑到母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后来她悄悄地对母亲说:“妈妈,我一定为您披上最洁白的婚纱!我要让您知道,您有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儿!”
     然而,她终于没有等到披上婚纱的那一天,死神就收网了。
     2007年8月13日晚上,21岁的田维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当时她正读大学三年级。
     “花田半亩”,一语成谶,一个仙子般的少女留下半亩花田,化蝶而去。

 

 


 

 

 


     田维的几位大学密友为了纪念她,整理出了她的电脑日志。令同学们大吃一惊的是,从得知病情开始,一直到离世前一天,她都在写,每一篇文字无不是一个感恩的故事。田维从小学玩伴忆起,点点滴滴书写着成长的感动。当她得知自己这种病尚属世界医学难题,中国有很多患病的少儿因为家穷无钱医治而死亡时,她就给选修课老师梁晓声写了一封求助信。梁老师是人大代表, “如果梁老师提交一份议案,政府能建立一项基金,患这种病的孩子就有希望了”。
     田维的高中密友静说,她在南京上大学,田田总是亲笔写信给她,每一次生日都不忘亲手制作一张卡片。如果较长一段时间没收到田田的信,静就知道她的病情加重了。“田维从来不在情绪低落的时候给朋友们写信,她通报给大家的一定都是让人快乐的消息。”静还说,有一次她从南京回来约见田维,田维推辞说那两天有事儿,想过几天再见面。静就知道,田维不愿意一脸病容地见她。三天后,田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阳光一样鲜亮,明澈的大眼睛闪着光,就像从来不曾生病一样。
     田维在日记里说:“如果可以,只让我的右眼流泪吧。另一只眼,让它拥有明媚与微笑。”
     关于母亲,田维写道:“妈妈说,如果能够再孕育你一次该多好呀。您仿佛在怨恨自己,将我生成多病的身躯。您觉得是您造成了我连绵的苦难。妈妈,我却时常感激您,您给了我生命。即使这身躯有许多不如意,但生命从来是独一无二、最可宝贵的礼物。我感谢,今生是您的女儿,感谢能够依偎在您的身旁,能够开放在您的手心。妈妈,不幸的部分是我们共同的命运,幸福确是更深切的主题。”
     如今,在北京西山脚下,有一个叫温泉的墓园,仙子般的田维就安眠于此。在小小的墓碑前,常年放着一束龙胆花,这是田维生前最钟爱的一种花。

 



                                                                              文:侯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