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峰机床厂总经理:在散文里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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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沙里可看世界，半瓣花上可说人情，散文的述说范围之广是其他文学样式难以企及的。如果说散文第一性的审美特征是其取材的广泛性，那么它第二性的审美特征就是其取材的生活化——在所有的文学文体中，散文最容易将人们广泛、散漫、零散的日常生活加以艺术的表现。而所谓日常生活，就是我们生活中的“常态”——而不是“非常态”。在面对生活常态这一点上，散文首先远胜于小说。小说所叙之事，虽然从理论上可以理解为“虽然没有发生但却极有可能发生或者一定会发生”，但人们却觉得小说所描述的生活与自己的日常生活不能同日而语。散文其次远胜于诗歌。比如诗歌中的想象，虽然它对作者个人来说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受，可它的主观性却往往让读者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和他们自己的生活相去甚远，觉得自己的生活“日常”而诗人的生活不“日常”。当代口语诗正是因为对人们日常生活的着力表现而被称为“生活流”——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在中国人自己的诗歌里得到了一定的表现。总之，比起诗歌的高度概括和浓缩生活，比起小说的精心提炼细节、情节来塑造人物，散文艺术的取材限制被大大地淡化了。因此，人们读诗歌看小说或者观赏戏剧时，可谓“隔岸观火”，可是人们在读散文的时候却不然——散文的表现对象不是别的，正是我们自己真实真切的生活存在。于是，散文写作的这种平常心就表现为：坚定地选择自己感受最为真实最为深刻的人、事、物来写作。因为有了平常心，我们可以得之淡然失之坦然处之泰然地看到并且回到真实，我们心无挂碍、无所顾忌。我们得到了真正的自由，我们便获得了散文的真精神。
散文虽小，却也暗合天地之精神，其尺幅寸笺之内，对立而又统一之处无所不在。散文写作在题材即写什么的问题上，表现为向日常生活的靠拢，而在散文意蕴即表现什么的问题上，却表现为追求一种高雅不俗的境界。徒步却要远走天涯，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这便是所谓“以出尘的心写入尘的事，以不俗气的笔写凡俗的生活。”如果说散文题材的平常化，是散文下瞰尘世的努力，那么散文精神意蕴的贵族化，就是散文仰望天堂的向往。但必须强调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散文写作一定要刻意地拔高与升华主题。既要有深刻的意蕴，而又不能随意地升华与拔高，这就需要散文的作者修养自己的一颗艺术的平常心，亦即能够从人们司空见惯的平常事物中发现不平常的意义。伟大的艺术家独具的慧眼往往能够从平常的事物中发现出不平常的意义。什么是高贵？高贵就是真实、质朴、热爱……而不是相反。
散文精神意蕴的“贵族化”，来自于对平民题材日常生活“不俗”的或曰“出尘”的语言表达，也就是超越了平常与日常之后却归真返朴的艺术表现。说白了，散文并不重在写什么，而重在怎么写。只有超越了物质满足前进到审美享受层次上的食客，才算是美食家；只有超越了物质满足前进到审美享受层次上的作家，也才算是美文家。散文家应该是美文家。散文要写得美，要求散文作者必须细润无声地潜入散文的形象和语言。比如，散文要洞察宇宙，探究造物之妙；要观照世情，细说人生之微，要体现出散文写作沉思的品质，但是，散文同时更重感性形象之美。梁衡说:“思想而又要美丽就更是难上之难了”，因为散文是“对于思想的美的表达”。
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散文的突围意识日益强化，散文作家们由载道转向了言志、言己、言行，使散文回到了表现创作主体的美学品格。在此中国散文如何“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的现代求变之努力中，张锐锋和庞培二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二人的创作给散文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与革命。尤其是张锐锋的散文，极大地拓宽了传统散文的空间维度，是这种散文变革的实践中最为大胆也最为前卫的一种努力。变革而出新，这不只是散文之外的世界对散文的要求，也是散文这种文体内部永恒的——而且也是极其平常的——努力。散文的随意性与自由化特性，简言之，就是那一颗神秘的“散”字，其实早就对散文这种人类伟大的文学方式提出了不受任何限制不入任何桎梏的要求。不具备变革意识的散文作者，不是一个好的散文作者；墨守成规的人，也不是优秀的散文作家。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散文写作的平常心，有了这种平常心，我们就能守散文写作之大道与常道，能不为乱云飞渡的世事迷障了双眼，就不怕风云突变，就能远离喧哗，保持自己个性与气质的一贯性。平常之心者，恒心也。恒心者，化解万物之心也。有了这颗平常心，我们就能顺其自然地永远保持散文写作的常态。
心从所欲，这是自由，散文确实如同那个梅里美笔下的吉卜赛女郎卡门，不自由，毋宁死。它是天地间放荡不羁的精灵，它不属于任何一个想要束缚她的人。可是，自由的境界往往是以最不自由的面目出现的，所谓“不自由”也就是“不逾矩”。这是散文写作真正的自由境界与从容风度，散文作品的这种从容气度，深深地源自于它的作者随遇而安处乱不惊的从容心态。这种心态，一言以蔽之，也就是平常心。平常心，其实也正是能够辩证地理解万物之心，就是一颗宠辱不惊气闲若兰之心。（作者：薛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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