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砖铺贴验收标准:故园梦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2:37:55

故园梦回

溪流淙淙,小河蜿蜒,山林秃枝层层,田野尚未苏醒。

石墙外修竹千竿,擎一片永恒的苍绿,玉影临风, 飒飒如高士雅妇,不疲不倦,或俯或仰,无拘无束的聊着。地角边的核桃树尚未抽青,枯冷的树枝在早春的风里显得很有些孤单,菜园里的铜钱草已悄悄地向外探出了指爪,圆圆的小叶片儿一串串伸张在香葱的脚下,它那弱小的植株因之也有了丝丝香味。那三株古树似乎也还没有觉到春的临近,它们静悄悄的挺拔在石墙的两侧,似在等待更强的阳光的照耀。火炉里的木柴燃烧着,噼哩啪啦火星飞溅,大人们或在火炉边取暖,或在做着没完没了的家务,孩子们已然在场院里欢蹦乱跳,玩着他们自以为有趣的游戏,常常把小耳朵冻的通红了,屋里传出大人的呵斥声,他们才会悻悻地嘟哝着小嘴回到火炉边。

直到有一天,野山桃在叠嶂的山峦突然绽放,三千大山忽然间换了新颜,嫩叶悄悄的爬上了枝头,昔日灰色的山原被一层似有似无的青纱笼罩,一阵春雨,一天艳阳,空气便象催化剂一样流动在山的植被之中,于是杨柳扭腰,夭桃吐红,油菜花黄,麦苗拔节,南风吹过溪田,紫气笼罩屋宇,赤橙黄绿青蓝紫霎间齐集,沙沙刷刷层层敲响世界之门,古树的枝头也流动起了青春的粒子,一枝枝爆醒了眉眼样的芽儿,山原热闹了,獐鹿兔麂从原始的山林鱼贯而出,锦鸡野鸡竹鸡喜鹊唱响此起彼伏轻快的歌,人也逐渐剥去了厚重的装甲,离开了通红的炉火,牛栏里牵出老牛,套上犁头,一阵吆喝,翻开遍是衰草的坡地,等待最佳的播种时机到来。

又一阵春雨,屋前的杏花落了,荒山坡上硕大的杮子树长出了层层新叶,桐籽树开花了,树林里的杜鹃花也开了,一阵山歌传来,大意是说桐籽花开好下种,播种的季节到了。水田里的小蝌蚪在一种叫满天星的水草下游动,很快的它们蜕去了尾鳍和周身的墨黑,长出了修长的四肢,开始在田埂上弹跳捕食。燕子归来寻找旧巢,一双双绕梁翻飞,或去田野里衔来草泥,一层层在屋檐下筑起新居,呢喃声里,天露霁色,山飘雾乳,水流欢声,孩子们骑着竹马出来,笑着闹着,忽然阳光洒落地上,如同气温的一次潮涨,迅猛的冲击着春天仅留的一丝寒冷,写意的画笔一挥,翠幕风帘从此拉开。

新盘过的田埂长起了又一轮新绿,墨旱莲开始结出状若向日葵似的新果,一饼饼小如青豆,开着细碎的浅黄淡绿的花,车前草长出嫩嫩的阔叶,如一片片绿色的舌,默默地在水边伸展,狮茅草是田埂上最多的草类了,它们无处不在,一叶叶绿翠如剑,而坚硬的茅芽依然不屈不挠的满地行走,穿透酥软的泥土,一根根恍如武士的战戟。蚂蚱在草丛中蹦跳,蚂蚁在草根处忙碌 蜻蜓在稻叶上停伫,打猪草的孩子光着脚丫,一脚踩进草丛,麻酥酥的感觉从脚底一直上升到头皮,偶尔一脚踩在茅芽上,也会疼上一阵子,出一点小血珠,嘟嘟哝哝着跑回家去,让母亲用手揉揉也就好了。

水田弯弯,一层层叠上山梁。

稻花开了,那香味是淡淡的甜,在夏天任意的一个时辰飘散,山风从森林的叶尖上缓缓吹来,一波一波,钻进稻花深处,夹裏起花蕊里的细微的粒子匆匆溜走。此时的阳光是一年中最浓烈的,农妇们从山脚下上来,背上背着熟睡的孩子,汗珠儿在她们的额头沁出,这风儿吹上了她们的衣襟,这香味扑进了她们的鼻孔,让她们立马拥有了一身甜爽,她们在一片枇杷树的荫凉里坐了下来,解下背带把孩子抱在怀里喂奶,枇杷树上惊飞的小鸟又飞了回来,叽叽喳喳叫着跳着,女人们开心极了,也用鼻孔哼哼着阿佤人民唱新歌之类的歌谣,怀中的孩子吮着听着,很快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几只黄莺儿来在了古树枝头,一声清唱超凡脱俗,如一颗颗圆润的珠子在空间里旋转着,缓缓的流贯出一道闪亮的弧形,声音碰在了古树的苍枝,散落下一地摇曳的阳光。一抹金色的艳影在妖冶的绿叶中穿梭,邻居的阿姨说它在喊“孃孃肚子痛”呢,孩子们认真的听着,逐渐也认可了阿姨的说法。此后每当黄莺儿叫时,便也认真学着孃孃肚子痛的叫了起来,叫着叫着,就有了几份亲切,几份自然,也有了几份发音的艺术。只是那黄莺儿的声音实在是太优雅了,即使是稚子的嫩嗓子也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两山对峙,小河在脚下静静的流着,对面的山崖壁立千仞,石壁上苍苍翠翠长着稀稀落落的小權木丛,崖顶上则山势稍平,生长着无数的老树苍藤,远远看去,郁郁葱葱,从老树苍藤中滤出的泉流,一道道汇入崖上低凹的石渠,夏日里一场骤雨,石渠流量猛增,山崖立时甩下一道银白的匹练,银白中剌绣着一树树權木的油绿,飞溅起闪亮的珠玉,哗哗轰轰声震四野。而一到枯水季节,山崖上仅剩一泓泉流,在百丈高崖之巅尚可一观,沿石壁流淌后就逐渐没了踪迹。孩提时常在石墙外观望,遥遥的看那道飞瀑,听水流的激昂和温婉,渐渐也就喜欢了夏天。

夏夜,风轻搧着蝴蝶的香翅从女贞树的的花冠中滑下,轻轻悄悄钻进了半开的木门,星颗们在皂角树的碎叶间眨着眼睛,弦月挂在银杏的枝头,散发着迷人的清光,一家人坐在场院里纳凉,父亲是吸旱烟的,尺余长的旱烟袋噙在嘴里,烟锅里火星一闪一闪。父亲喜欢边抽烟边和孩子们谈论一些为什么要读书的道理,在那个主张交白卷和宁要社会主义的草的时代,孩子们听得虽不太明白,却也不敢有拗父亲的教诲。兄弟们听完之后就仰躺在粗糙的长条木凳上,看天空时不时划过的流星,争吵一些童稚的问题,上高中的姐姐此时也会坐在父母身边,给我们讲一些有趣的天空童话,什么牛郎织女啦,什么嫦娥玉兔啦,特别是吴刚砍桂花树的故事,在一个缺少童话的时代,让我们听的津津有味。

又是秋深,满山的花粟木叶已是一派金黄,秋风一吹,落叶萧萧而下,山林于是轻吁口气,纷纷昂起头颅,伸展关节,似是在为摆脱了叶子的压力而幸庆。冬青木和和马尾松却永远坚守着绿色的阵营,一任风刀雨剑雪压霜欺,也不见丝毫屈服,它们点缀在落叶林间,如诗如画的存在着。此时农家就要开始准备过冬的木柴了,男主人腰别弯刀,手持利斧沿林间小路走进山林深处,四野里响起斫木的斧声和大树断裂的声响,那声音在山谷中震荡着回响着,给萧索的山林增添了许多人文气息。柴禾砍足,顺着山坡放下,一排排立在路边,各家户的扛啊挑啊,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忙碌着。也有会烧木炭的,在山坡平地上挖一个约二米宽三、四米长的土窑,窑的底部铺一层易燃的干柴,干柴上密密的竖着碗口粗的一米多长的结木,以花粟木和铁砧木最为优良,烧出的木炭易燃熬火,结木排好后,顶部再用泥土封实,留上几个透气的孔儿,之后一把火从窑门点燃,青烟从气孔冒起,一筒筒柔柔软软直冲山梁,如此一直烧个两天三夜,待气孔里蓝烟变成了白气,木炭就烧好了。冬日里将木炭放入火盆,即方便又无柴烟,一家人烘着烤着,特温馨。

一觉醒来,正是日上三竿,厚厚的积雪被日光一照,剌的眼睛生疼,古树枝上的积雪已在一块块掉落,地面的酥雪却丝毫也没有溶化的意思,穿着棉鞋踩上去,咯吱咯吱,脚下自有一种莫名的快感。石墙外千竿翠竹都被雪花儿压的直不起腰来,一蓬蓬密集的翠叶托举着一团团闪亮的酥白,格外的有一种高雅的情调,能够在心中形成定格。此时有一种小鸟乡人称为麻花吊子的会在竹林中出现,它们的飞翔或跳跃常常会碰着吃重的竹枝,呼啦啦一响,酥雪成团的落下,翠竹也就弹起了身躯,不要多久,雪也就都落在了地上,竹也就平常了。而在半山腰的一块麦地里,酥雪把麦苗厚厚的覆盖着,一只觅食的山麂在麦地里站着,任人怎样的吆喝它都一动不动,显然是为了口腹之利它已冻僵在雪地里,阳光照着,它怎会知道在它苏醒过来之前,竟会成了山坳中一户人家的野味呢。

2005.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