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你txt:四大名著:中国人的四面镜子 \\周汝昌:书法“久传之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07:15:08
明代书商首提“四大奇书”。最近几十年流行起来“四大名著”。中国古代小说能称得上名著的何止这四部?《儒林外史》、《聊斋志异》、《孽海花》……哪个不算?区别就在这“大”——伟大。四大名著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在小说方面的最高成就,是中国古今各阶层人士最熟悉、最喜欢的艺术巨著,像四面镜子,映照出中国人的某些文化、心理特质。
《红楼梦》映照出中国人的雅趣
《红楼梦》把中国人最文雅的表达方式——诗、词、曲、赋全吸纳进来,把中国古典文化的方方面面——建筑、美食、园林、绘画全利用起来,充满了一般小说达不到的雅趣。因此,这书不只是文人必看,毛主席还让大将许世友有空也看看。
外国人怎么看这本书?红楼梦学会第一任会长吴组缃给一个捷克留学生一对一地讲了一年《红楼梦》。学生学完后问:“吴先生,《红楼梦》所有的问题我都弄明白了,只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大观园里有那么多的珍宝,贾宝玉和林黛玉为什么不卷包而逃呢?”
无独有偶,山东大学教授马瑞芳也曾给一个日本学生讲《红楼梦》,她讲到“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该生大惑不解,问:“老师,您总是说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是个大悲剧,它有什么悲剧可言呢?您看这一段贾宝玉和林黛玉他们两个不是已经上床了吗?”
为什么留学生会产生如此离奇古怪的问题?归根到底,他们没有看懂宝黛爱情是怎么回事,看不懂的关键是他们从俗世人的角度来观照高雅的人生态度。《红楼梦》中的爱情雅到了无尘无土,像它的文字一样美到极致。怪不得红学家蒋和森说,中国可以没有万里长城,却不能没有《红楼梦》。
《水浒传》映照出中国人的侠义
    义者,宜也。在中国人眼里,行义,就是做应该做的事,这在《水浒传》的前半部中可以深刻感受到,尤其是鲁智深那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贫济危救人救彻。
唐君毅在《中国文化之精神价值》中说:“侠义之精神,则由宅心公平,欲抱不平,以显正直,而归平顺”,并“伸展人间之委曲,使千里之外,闻风慕悦。”中国人对义举的赞美不遗余力,对义士的期盼古今同一。
义的一大敌人是钱。武松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这是勇,义是体现在他对待金钱的态度。当时,知县决定把悬赏的1000贯给武松。宋朝文官最高的宰相,武官最高的枢密使,每月工资300贯。武松不是有钱人,可他听说一些猎户由于没有按期完成打死老虎的任务,挨了好多板子,于是武松就把1000贯全都分给那些猎户。同样,宋江、柴进、晁盖都是不拿钱当回事,仗义疏财。人有求,我帮;人无求,应帮,我也帮。
义的又一大敌人是色。《水浒传》里美色的作用就是诱惑、威胁,好汉们也干脆,杀。这固然跟作者的价值观脱不开干系,但中国传统文化主流中,侠义跟女色基本是绝缘的。
《西游记》映照出中国人的信仰
《西游记》不尊重佛教。玄奘到大雷音寺求经,佛祖两个助理——阿难和迦叶跟师徒几个要人事。没有?对不起,只能取无字经。师徒找如来评理。如来说:前两天我们这边有人下去给人家做法事,收了三斗三升米粒黄金,你们来取经也应该给点东西吧。把佛教的最高领袖描写成了一个市侩之徒。
《西游记》也不尊重道教。很多妖怪都是以道士的面目出现的,有的还是“国师”、“国丈”,飞扬跋扈,滥用邪术,危害百姓。
两大宗教在《西游记》中被贬抑,这反映了汉族的传统国民性里面,没有固定的信仰。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说,汉人对信仰缺乏敬畏之心,只信能给自身带来好处的东西。从唐僧仨徒弟的人物设定可以看出汉人期望的理想状态。
沙和尚什么重活都干,什么好处最后才能捞上,但这个老实人在唐僧眼里基本没有地位。孙悟空有能力,但是不驯服,可西行求法,要靠他消灾。不好管怎么办?紧箍咒。
猪八戒最舒服,担子主要是沙和尚挑,打架主要是孙悟空去。唐僧永远非常体谅猪八戒,他说什么,唐僧一般都信。这么一个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人,却很受上峰的喜爱。这说明汉民族内心非常羡慕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不负责任,利益均沾。
《三国演义》映照出中国人的天下观
梁山好汉充满了英雄气概,而三国人物更多地体现出一种“国事情怀”。《三国演义》不太关注日常生活、家庭关系、伦理道德,比如曹操有几位夫人,家是哪里的,关羽的媳妇儿叫什么,有没有姐妹……罗贯中都没有交代,因为他关心的是天下大事、社稷苍生。这个关心与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与民众的爱憎褒贬血肉相连。
《大学》八条目,最高就是平天下。《三国演义》体现了中华民族追求国家统一、向往安定太平的天下观。
在世界上的几个文明古国当中,中国文明从未曾中断。为什么?《三国演义》说,这是因为中华民族很早就形成了向往统一、向往安定的民族心理。这种心理是如此强烈,成为中国最大的聚合力。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不止一次被分开,但是每一次分裂,中国人总是以坚忍的毅力、巨大的牺牲去实现新的统一。
《三国演义》写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曹、刘、孙脱颖而出。尽管小说对这三家的态度有区别,尊刘,对曹操有褒有贬,对孙权有所议。但小说充分肯定了三家的一个共同点,就是眼观天下、志在统一。鼎立以后,谁都没有满足,大家都要继续追求国家的全部统一。统一是中国人的共识,早就印烙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千载而下,永无改变。(熊建)
周汝昌:书法“久传之秘”
2010年02月20日 09:54:41  来源:今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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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有“不传之秘”这句话。如今我说中国书法却有“久传之秘”,岂不奇怪?既久传了,如何还是“秘”呢?如此自矛攻盾,语文不通了呀!
且慢怪讶,讲书法的事,确有这个怪现象。我在1976年秋天,开始研读“锥画沙”这个奥妙——书家人人会引它来作个“点缀词”,可谁也不讲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讲的,却完全理会错了,如尹默沈老在讲二王书法时,竟把“沙”误为“一盘散沙”的沙——其实那是砂,砂与书法是“仇敌”,因为毁碑的就用粗砂将刻的字磨掉;除此而外,砂不助书。我首次解明:沙,是江南吴语,吴人谓水中之地曰沙,即水边的细润泥土地面,十分明净细润可爱。
此义极关重要,我于1976年写入《书法艺术答问》,今收入《永字八法》。
在《永字八法》的中篇,又曾再讲“画沙”之秘,欲引晚唐诗人小杜(牧)的诗句为证,可是记不准,怕引错了,即让他人助查《樊川集》。不知何故,竟未寻见。只好从略,一语带过。但心里终觉是一憾事。
后又烦解小青女士替我再查,果然一索而得,就是《商山麻涧》,其全篇云:“云光岚彩四面合,柔柔(一作桑)垂柳十余家。雉飞鹿过芳草远,牛巷鸡埘春日斜。秀眉老父对罇酒,蒨袖女儿簪野花。征车自念尘土计,惆怅溪边书细沙。”
此为一首拗体七律。他写旅途中歇脚于此,一个小山村,天然环境和民家生活都如此美好可羡,安生乐业,对比自己的征尘仆仆,不禁有动于衷,而归结到在水边“沙”泥细土上写字作诗。“书细沙”,是在麻涧的溪边的“沙”。小杜停车,见那水边一片润净明媚的细泥地,不禁书兴顿生——这首诗就是他用“画沙”的办法来“起草”写成的!这种诗十分难得,引来作为拙解“锥画沙”的本义,正确无误,堪称快事,也是书法史上的一段佳话。
这简直好极了——用唐人之诗以证唐人之论,亲切之至,贴切之极。多么有趣,多么韵致,多么引人入胜。
我希望学书之士细品其中滋味与道理。
有人问:杜牧也懂书法吗?
请看看小杜手书的《张好好诗》吧。这是真迹,也是珍品,有影印本,也有汇帖摹刻本(如《秋碧堂帖》,甚精)。
抗战胜利后我重返燕园,续修西语学业;其时张伯驹先生居展春园,即在校西,故因诗词唱和、鉴书赏画,几乎每日晤面。
一日晨起,忽见张先生匆匆而来,相见不及说话,递给我一纸手稿——视之,是一首《扬州慢》词,题目是因得杜牧之《张好好诗》而作。我立即步韵奉和了一首,也信步送去。现全文抄录如下:
《扬州慢·题杜牧之赠张好好诗诗墨迹卷》:“秋碧传真,戏鸿留影,黛螺写出温柔。喜珊瑚网得,算筑屋难酬。问谁识、人间艳迹,外孙黄绢。佳话千秋。等天涯迟暮(沦落),琵琶湓浦江头。 盛元选曲,记当时、诗酒狂游。想落魄江湖,三生薄幸,一段风流。我亦五陵年少,如今是、梦醒青楼。奈腰缠输尽,空思骑鹤扬州。”
《扬州慢·丛碧近复得小杜张好好手迹书示此调喜奉和》:“明月东湖,龙沙秋浪,千年螺碧蚕柔。惯寻芳迟去,剩百韵能酬。记前度、十三初见,跗莲茧凤。脸月盈秋。枉莺喉裂笛,天涯何物缠头。 双龙金瘦,似山阴、乘兴神逰。想卓酒全醺,卢郎半老,落墨风流。谁舣清河一舫,云烟梦、魂绕西楼。对三生杜牧,灯簾恍在扬州。”
他看了十分高兴,就拿出这轴真迹——外有锦囊,内为卷轴,展开一看,不禁击节,洵为难觏之佳作。
张先生这时才说:“我以五千数百金收了这件奇品,大喜欲狂,不忍释手,每夜放在枕边,不愿离开。如此数日,始藏贮箧中。此卷不惟诗可贵,而书法亦为右军正宗。”
这段往事,历历犹在目前。唐书家书法存世者不多见,而诗人书法尤少。小杜书法,丰华蕴藉而婉丽含蓄,代表晚唐时代高明文化才人的书法造诣,笔法有所薪传,可以悟及“书细沙”的诗句,非偶然闲笔也。
诗曰:商山征路一停车,麻涧溪边书细沙。千载久传何谓秘,只缘错解义纷拏。
[附注]:张伯驹先生的这首词,需要略加解说,庶几可见其人其文与这件传世墨宝的关系。开头两个四字句,依词律,例须对仗。那说的是在明、清两代,董其昌已将此卷刻入《戏鸿堂法帖》,然后又刻入《秋碧堂法帖》。黛螺,是指“墨书”而言。珊瑚网,是收罗文物古玩的典故。筑屋句是说,极名贵的古物,往往藏者为之专筑一处楼阁而藏之,这是极端珍爱的意思。“外孙黄绢”,是隐语“绝妙好辞”的“拆字”古典故事,赞杜诗之佳胜。以上是就文物本身而题咏。“等天涯迟暮,琵琶湓浦江头”,以白居易《琵琶行》之感叹,来借喻对歌妓张好好的身世之可念,寄托深情。
“盛元选曲”以下,重点移到诗人杜郎本人身上,“十年一觉(jiào)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是“薄幸”一句的来历。宋词人如姜白石,说“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感叹自己平生有近似牡之的情事心怀——这就又引上了张伯驹自己了,妙语双关。盖他的风流一世,梦觉青楼,绝似杜牧当年。而他写此词时,有感于昔年豪兴,今日闲愁——财力已尽,隐居郊甸,见此卷而牵动万感中来,百端交集,词气透露出自身也是一种“天涯迟暮”的处境了——其时他年当五十,非复“五陵年少”的贵公子气概了。“五陵年少”在昆曲《夜奔》中还有这句唱词;而“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李白豪句,因扬州自古即是歌舞繁华地的代表。结句用来,复与所选词牌关合,可谓面面俱到。
这首词,颇足“纪录”张先生的生平与情性,饶有意味。(周汝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