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逗猫草醋鱼:姜草子：马英九与蔡英文的异同

——台湾闲聊·之五

　　马英九一直被某些文化精英描绘成无能的人。热衷于贴这种标签的文化精英，主要是成天在电视上忽悠的台湾名嘴，以及凤凰卫视的某些时政评论员。这套说辞传到大陆，更加弱智的大陆的一部分精英，就更是信以为真了。所以，2012台湾领导人大选，马英九胜利连任的新闻传来，这些人都说出乎意料。

　　文化精英贬损马英九的这套说辞，也深深影响了大陆许多普通民众的判断。在我们这里的网站上，充斥着马英九无能、政绩不佳的言论。我弟弟喜欢看凤凰卫视，他也相信了这一套，因而他也一直不看好马英九，坚信这次台湾大选的胜出者是蔡英文。这次投票的前两天，我正好回了一趟湖南，与弟弟聊起台湾的大选，我说马英九可能会赢100万票左右，两人还争论起来。后来开出的选票颠覆了弟弟脑子里的成见，他为此沉默了好一阵时间。我相信，他的沉默中一定包含着某种失望，对那些电视上的精英乌鸦嘴的再一次失望。

　　一大批知识精英不看好马英九，有一位却不同，此人就是蔡英文。实际上，打从投入竞选伊始，蔡英文就知道这次的她还不是马英九的对手，自己必败无疑。蔡英文的这一心态和判断，实在是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可寻，只是那些握有电视传媒话语权的精英或有政治色盲，或者心胸狭隘，看不到或是不愿意看到这一点。可蔡英文虽然头脑清醒，却不能把这层皇帝的新衣撕开。所以，临到败选的前两天，蔡英文还在信心喊话，说离目标只差一里地了，台湾即将产生第一位女“总统”了，给自己的选民们打鸡血。

　　蔡英文策略性的信心喊话，又误导了无数民进党的支持者，使得他们越是临近投票日，便越是踌躇满志，满以为这回蔡英文必把马英九打趴不可。这导致了后来我们看到的一幕：得知败局已定之后，站在竞选总部的台子上承认败选的蔡英文，面带微笑，淡定自若，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而台下面的粉丝们则呆若木鸡，或泪流满面，不相信这是事实。蔡英文发表败选感言时，现场下起了大雨，台下身披雨衣、悲伤不已、坚守在现场的支持者中，有许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一群华人女孩，以这种伤感的方式，这样执着的情感参与政治，这让我非常感动，也让我读到了一种另类的华人女性美。

　　马英九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台湾社会唯一一位从政三十年，却从未有过任何一次竞选失败记录的人。一个在所有重大政治活动中没留下败绩的人物，你说他无能，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如果你脑子没有进水，那就是被一种自以为是的精英优越感弄瞎了眼睛。按照这种优越感的逻辑，台湾的民众是一群白痴，因而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一次也不漏地选一位无能之辈充当领导人。

　　无能的马英九屡战屡胜，能力超强的宋楚瑜们却一败再败，这种逻辑用于民主社会本身就是冷笑话。民主社会的政治人物，只有一种能力是真实的，那就是取得大多数民众信任的能力。这种能力一定涵盖了起码的政绩，否则民众不可能老是买账；也涵盖了为民众提供安全稳定感的本领，否则民众就会用选票将他们抛弃；更包含了清廉正直的品质，不然的话，他们迟早会面临人生最大的一次败绩，从人格到事业彻底毁掉自己，如陈水扁那样。

　　这些常识性的道理，许多知识精英就从未掌握过。马英九面临选举了，他们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他的失败，并不厌其烦地发出此人即将败选的预言；马英九胜选了，他们说便解释说此人不过是一只选举动物而已。马英九从一场胜仗走向另一场胜仗，所向披靡，光用选举策略和技巧已经解释不通了，他们仍要死撑硬顶，怎么也得凑出一堆与马英九本人的素质无关的理由来。这一次也不例外。明明是马英九赢了，他们非要说这不是此人的胜利，而是中国大陆的胜利，连战先生的胜利，台湾资本家的胜利，理由是借助这些不喜欢也看不起马英九的力量的临门一脚，此人才得以实现连任。他们也不动脑筋想想，一个人如果老是能在关键时刻得到他人的帮助，而且这些帮助他的力量还与此人格格不入，这不是本事和能力又是什么？

　　蔡英文则是个例外。已经有不少人指出，除了性别不同之外，蔡英文与马英九其实是一对高度同质的政治人物。这两人都比较理性、低调、平实，具有极强的自制力；两人都出生于豪门，在美国接受过教育，是美国名校的高材生，且都在大学任过教；两人都具备冷静处理政治事务的禀赋，对政治走势有精准的判断力。但现实的结果是，男性版的蔡英文一胜再胜，女性版的马英九自出道担任民进党主席以来，却连续品尝了两次败选的苦果。

　　蔡英文与马英九的这种不同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源自于两人政党背景的不同，而与他们人格和素质的差异关系不大。马英九所属的国民党没有背负台独的十字架，因而他才能完全接受和充分利用九二共识，将这一模棱两可的共识给台湾和国民党带来的红利尽收囊中。蔡英文所属的民进党背着台独的历史包袱，但这种草莽式的台独理念又已经大势已去，不仅为中国大陆和美国所不容，也渐渐为多数台湾人所疏离。蔡英文对台湾的这种政治生态当然心中有数，但她代表民进党参选，又不能违背民进党的台独党纲，突破民进党的底线，所以她的选举就格外尴尬和艰难，进退失据，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甚至出尔反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成了她无奈的选择。这样的选战无疑造成了双重伤害，民进党成了让人不放心的党，蔡英文则成了空心菜，而且在重大政策上躲躲闪闪，朝令夕改，个人的诚信也蒙上了阴影。民进党与蔡英文个人的这种双重负面形象，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蔡的个人品质的被质疑，很大程度上是民进党拖累所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就是政治人物的宿命。

　　蔡英文还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当然还有，岂止是有，而且机会多多。但她若是想建立马英九那样的功业，则恐怕得仰仗民进党的继续转型了。在人们的印象中，民进党是靠台独起家的，其实它还有一份家当，那就是对台湾民主转型的贡献，而且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民进党台独路线的形成，与当时的政治环境不无关系——从大陆迁移到台湾的国民政府奉行威权政体，大陆也已经离民主自由远去，在这种背景下，台湾要想生活在自由民主的社会中，尤其是要想持续守护这种生活，就得与“外来”的国民政府决裂，并脱离大陆。以台独守护台湾的自由民主，这至少是早期台独分子的核心理念，包括林义雄、施明德、许信良甚至李敖等，都属于这种台独分子。

　　但政治生态是变化的，也是现实的，此后台湾政治的发展，逐渐地就解构了民进党的这种台独理念。首先是国民党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由一个列宁主义的威权政党，转型为自由主义党派，这种转型也获得了台湾民众的认可。民进党以反对专制为名狙击国民党的策略，也随之失去了群众基础。其次是大陆与台湾的实力对比实在太悬殊。大陆的幅员和人口比台湾高数十倍。以前，大陆经济落后，台湾还可以在这方面与大陆叫板，可随着大陆经济总量的大幅提升，台湾与大陆经济力量的对比也翻了个转，由龙头大哥变成了小老弟。形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民进党再要跟大陆硬碰硬，强行推动台独，无异于以卵击石。看来民进党是非转型不可了。

　　幸好国民党和马英九走出了另一条路，而且这条道路正好与民进党相反，不是以台独来拱卫台湾自由的生活，而是以一个中国为前提，捍卫和保护台湾的民主政治。同样是守护台湾、它的“尊严”、特质乃至“国号”，与民进党的路线相比，国民党无疑要成功得多。民进党以台独诉求民主政治，是被动防御型的，处处受制和挨打，弄得民众也提心吊胆的没有安全感；国民党以九二共识为防火墙，保护台湾的民主成果，却是进攻型的，收放自如。在两岸的这种博弈中，大陆为了督促台湾守住九二共识的底线，除了在经济上不停向台湾输送利益外，政治上对台湾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相反，我们倒是看到了这样一种趋势：随着两岸经济交往的加深，台湾从大陆获得的经济红利越来越多，政治上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大陆在改变着台湾，而是台湾对大陆民众的影响和渗透越来越厉害。大陆民众对台湾选举的兴趣日趋浓厚，就是一个例证。

　　两岸关系的这种变化，民进党当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民进党里有头脑的人，也愈发意识到民进党调整两岸政策，接受九二共识，甚至修改台独党纲的重要和急迫性。据此而推断，民进党在不久的将来实施较为彻底的转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民进党在两岸论述上转了型，蔡英文的重新崛起就有了开阔的平台，2012年继续由蔡英文领军与国民党对垒，角逐“总统”大位，可能性也会随之剧增。当然，蔡英文要走出这一步，尤其是要能够打败国民党，还得具备两个前提，一是民进党的新生代中没有人能异军突起，足以取代蔡英文；二是马英九的继承者不会太强势，至少不会比当年的马英九更强。满足了这两个前提，这位女性版的马英九，2016年极有可能问鼎台湾最高领导人的大位。

　　201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