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月正圆老三:《论语》智慧第二章之5-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0:20:19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1],居其所而众星共之[2]。”

——《为政第二》

 

【简  注】

[1]北辰:北极星。我国古代天文学,认为北极星处在星空正中,静止不动,其他星辰都环绕着它。

[2]共:通“拱”,拱卫、环绕。

【意  译】

孔子说:“用道德教化来治理国政,自己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安然处在一定的位置上,众多的星辰都会环绕着它。”

【理  释】

君之有德,则人人重德,天下大治。欲得天下大治,则必修内。如何修内,则必重德。

德的巨大效果,在天,有其非凡的成就与位置,亦得层层生命与力量的护助;在己,因其无所谓个体的得失,无所谓尘世的荣耀,所以无忧无虑,恬然自得;在人,因其不与人争名、争利、争是非,所以人人诚服,万众拥戴。无德,即使一时居得高位,也会在不久之日倾覆;即使一时暴得巨富,也会在一夜之间丧尽;即使一时保得康健,也会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天下由道支配,天下之人由道根据德的多少均衡。天下之最具向心力者,唯德而已。德在一国,则万国来朝;德在一人,则众星拱月;德在此时,则此时昌盛;德在此地,则此地繁荣。

【例  述】

汉武帝到了中年,仍旧穷兵黩武。大臣们不再赞美他的文治武功,国事家事也一日不比一日。某日午休,又恍见一人持刀向自己冲来,转眼又突然消失。武帝愈益敏感,因此组织了一个以江充为首的特务机构,号称“绣衣使者”,到处敲诈勒索,加害无辜,甚至逼迫皇后含冤自尽。太子刘据杀了江充,却使武帝更为恼怒,遂在全国进行清洗。加之天灾频发,因而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大汉元气大伤。

十年过后,武帝走出皇宫,但见田园荒芜,村落凌乱,百姓无不远远躲藏,才知自己的错误,已经无以复加。他觉得只有公开认错,才能得到谅解,才能重开太平盛世。他立即回到宫中,在轮台写下《罪己诏》,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用书面形式公开承认错误的皇帝。

显然,大汉在武帝时最盛,原因只在德治。后期国力衰退,原因只在无德。他贪得无厌,所以一损俱损:穷兵以扩土地或壮国威,却失民心与拥戴;多疑而欲报得莫须有的大仇,却失应有的自信与理智;得到一个爪牙和奸吏,却失太子及众多无辜者的性命;自以为无所不能,却被天灾人祸以惩诫。他的公开认错,其实是从背德、远道的不归路上返回,返回到有德、德治的正途上。

 

子曰:“德不孤[1],必有邻。”

——《里仁第四》 

【简  注】

[1]孤:孤单,孤独。

【意  译】

孔子说:“有道德的人不会孤单,因为一定会有志同道合的人来和他为伍。”

【理  释】

德在尘世的表现,既为失去,即为给予。怀德之人,追求心性的不断提升,以及生命在另一重时空的纯正境界,所以淡泊于尘世中的一切物什,也就能将这一切物什付与他人。他人既能获得实利,又能得到心灵或精神的启迪,自然乐与君子靠近。

即使是小人,也乐与君子交往。因为他知道,小人与小人之间,除了彼此利用与争斗,别无其他;但在君子那里,他却不用担心任何损失,也不需要时时处处有所防犯;而且,即使他只想一意为恶,却仍期求一块栖息灵魂的园地,园地不在别处,只能在道德的光耀之下。

德的光芒璀璨无比。勿须你失去太多,奉献太多,只要它的标准在高处,它就芬芳四溢。光芒由天道赋予,天道永恒不衰,永恒不变,天道以德的高低均衡一切,天道给予德的荣耀,殊胜而壮观。所以大德高士,他无为,却可以无不为;无取,却可以无不取;无争,却可以无不胜。

【例  述】

东汉末年,诸路军阀在中原反复厮杀,唯辽东太守公孙度割据一方,保境安民,使辽东幸免于战争的蹂躏。中原人纷纷渡海往辽东,管宁与几个朋友也在其中。管宁拒绝住在公孙度为他准备的大宅第中,执意来到荒凉的北部山区,以山为室,伐荆筑篱,隐居下来。越海来辽避难的人,仰慕他的道德学问,纷纷搬到他的附近居住,个把月的时间,原本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形成一个有百十户人家的大村庄。

管宁以《诗》、《书》教授学生,言则必遵儒说,行则必符礼仪。村中只有一口井,村民经常为打水的先后秩序而大打出手。管宁就买来许多水桶,打满水放在井边,任人倾倒,同时不让别人看见。当人们知道真相后,无不争先恐后地责备自己,不仅不再为打水争斗,也没了其他的口角吵闹。守礼谦让之风,就此传遍辽东。

区区一人,何以聚集天下人,教化天下人?显然,只能是德的效力。德的光芒朗照,人人都会感觉安全、踏实、愉悦,人人都会自觉、自愿以高标准约束自我,人人都无心、无力、无颜去打破纯正、强大的洪流。

 

子曰:“无为而治者[1],其舜也与?夫何为哉[2]?恭己正南面而已矣[3]。”

  ——《卫灵公第十五》

  【简 注】

  [1]无为:指君主任用贤臣,君主便不必每事亲躬,便能优游安逸。

  [2]夫(fú):他。

  [3]恭己:使自己敬德庄重。南面:君主在朝廷中面朝南而坐。

  【意 译】

  孔子说:“能够无为而治理天下的人,大概只有舜吧?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修养自己的品德,表情庄重,端正地面南而坐在朝廷上罢了。”

  【理 释】

  德在,即意味着拥有。拥有天道安排与他的崇高位置,拥有虚怀若谷、大彻大悟的境界,以及有形无形的伟大威德与力量。以此而动一念,天象可能就发生变化,山川可能就发生翻覆,一切都可能在瞬间嬗变。

  反应到尘世,大德之士无求,至少没有为私为我的欲求,也即人所重视的一切外物,都不为他所重视。因此,他不必主动去号召,去出击,去争斗,去猎取。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光芒、力量与威德的象征,就是天下所向、众生所向、万物所向的焦点。所以,他处任何一个位置,他都能影响深远,影响广大,影响到每一个角落。

  为君,只须谨守道的规则与德的标准,天下就决不纷乱。为民,只须默默无闻地生存,也能由下而上、由近而远、由浅而深地辐射开去,惠及芸芸众生。今世之人,及其所为,无不相反。人人都想粉墨登场,人人都想威风八面,人人都想四方出击,所以道德无存,盛世不再,高人不居。

  【例 述】

  老子什么都不想作。当初作漆园吏,后来作守藏史,都只是为了生计。但正因他是得道的觉者,明德的高人,所以天下熙熙,都想从他而问道,其中包括孔子。当其消隐于漫漫黄沙之中,却仍以五千言《道德经》,濡染中国心灵两千年。

  曹参在萧何之后为相,采用清静无为的办法,一切按照萧何已经规定的章程办事,什么也不变动。但凡有人在他跟前提起朝廷大事,他总是把话题岔开。直到汉惠帝问他,他才说:“陛下不如高皇帝,我又不如萧相国。他们平定了天下,又给我们制订了一套规章。我们只要遵循他们的规定,不要失职就是了。”时值长期战争之后,百姓需要安定,“萧规曹随”的办法没有给社会增加更多的负担,故为后人所称道。

  老子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曹参也不是为无为而无为。曹参能使天下大治,奥妙只在两点:一是他信黄老学说,自我坚守道德的高标,决无位高权重的窃喜与贪婪;二是他决不扰民的取向,实则给了天下最充分的自足空间,以及最简洁的行事规则。群臣无私,自然国不腐败;秋毫无犯,自然万民安乐。

齐景公有马千驷[1],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2],民到于今称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3],其斯之谓与[4]

——《季氏第十六》

 

【简  注】

[1]齐景公:春秋时代齐国国君,当权时齐国日渐衰败。千驷:四千匹马。驷:同驾一辆车的四匹马。

[2]首阳:山名,在今山西永济县南。伯夷、叔齐:商朝末年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死后,兄弟互让君位而出逃;周灭商后,耻食周粟,隐居于首阳山,采薇而食,终于饿死。儒家称颂他们清高的品德。

[3]此句原无。程、朱以为,《颜渊》篇第12章的引诗应移在本章。

[4]斯之谓:代词宾语前置,意为“说的是这种情况”。

【意  译】

齐景公有四千匹马,他死的时候,人们却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好德行可以称颂。伯夷和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下,人们到现在还称颂他们。《诗经·小雅·我行其野》说,“受人称颂确实不在富有,而在于行为优异”,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

【理  释】

德的效力,在于无形。无形之德,既能利益众生,又能教化众生,且不侵害任何一人与任何一物,所以一切均可为他所用,一切也乐于为他所用;所以他的威力,才无与匹敌。大德之人于世间,宁愿以德润化万物,决不以利炫耀于万物。

相反,有形的力量,尤其展现在尘世的任何物质的力量,比如手足、刀剑、名利等等,无论它一时显得多么森严,它都必定疲劳,都不可能长久,都难得到更多更宽的护助。常人却迷恋于此,以为它最实惠,最可靠,最足以威慑、胁迫并凌驾于众生。其实,正因其有形,又具足了夸耀、攻击、占有的态势,才危如累卵,不堪一击。

万物之有,都从无中来。无是什么?无不是空,不是没有。于每一层生命而言,无是他们都无从目睹、无从感知、无从证悟的更微观、更宏观的客观存在。既然更微观、更宏观,它就具备更大的时空、更强的能量与更高的威德。德被常人视为抽象的概念,德却实存于更微观、更宏观的空间。因此,德所具备的穿透力与影响力,才超越了尘世之中的任何外物。

【例  述】

刘备的智谋与勇力,均无超常之处。刘备却能招纳群雄,并使卧龙、凤雏为其所用,更能三分天下而有其一;一切之功,俱在立德。单看他临终托孤的细节,即可略知一二。他对诸葛亮说:你的才华胜魏文帝何止十倍,必能佐我完成统一大业。若犬子刘禅值得辅佐,就辅佐他;若不值得,便将他废除,代他称帝。他又对刘禅说,“和丞相共事,必须待丞相如父”、“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后人多当他是做作,以便笼络人心,实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全不知古人立身处事,多把德行的修养作为根本。至少,他说犬子可废,着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关于善恶的警言,至今还能荡涤许多心灵的尘埃。

上天惠顾某人,决不看他是否高大,是否英俊,是否强壮,是否拥有声势。其人德大,天就给以相称的功绩与荣耀。其人德小,他纵学富五车,心比天高,也不免终身潦倒。

 

南宫适问于孔子[1],曰:“羿善射[2],?荡舟[3],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4],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宪问第十四》

 

【简  注】

[1]南宫适(kuò):姓南宫,名适,字子容,孔子的学生。

[2]羿(yì):后羿,射箭能手。一是神话中的射日英雄;一是夏朝有穷国的国君。此指后者,骄逸好猎,被其徒适蒙射死。

[3]?(ào): 夏朝的一位大力士,传说是寒浞的儿子,能够陆地行船,后为夏少康所杀。

[4]禹:夏朝的开国之君,善于治水,注重发展农业。稷(jì):传说是周朝的祖先后稷,又为谷神,舜时担任农官,教民种植庄稼。

【意  译】

南宫适问孔子:“羿擅长射箭,?擅长水战,都没得好死。禹和稷亲自种庄稼,却得到了天下。该怎样理解这些历史现象呢?”孔子没有回答。南宫适退出来后,孔子说:“这个人真是一个君子啊!这个人是多么推崇道德啊!”

【理  释】

人之长寿与多财,常因德大。人之短命与落魄,常因德寡。德的大小,并不仅由此生此世所积,而是由他生生世世的生命全程决定。所以,有人此生行恶,却能大富大贵者,俱由前世的根基所致;有人此生行善,却仍穷困不伸者,俱由前世的恶报所致。

世人不明所以,往往不信善恶有报、天道无偏的至理。富而无德,必定危害众生,必定耗尽全部根基,失尽未来福分。富而有德,必定锦上添花,既得一己之善终,又得子孙之隆昌。此生立德而不计患难者,必定消去往昔之罪业,赢得未来之福报。欲求福禄,先立道德,乃天地永恒不变的定规。有德有志,方能成就尘世的伟业,而后成就生命的更高境界。

而今暴力横行,谎言遍地,权术与计谋无所不在。人不清醒,人就只能浸泡其中,推波助澜而行大恶。结果如何,不言自明。

【例  述】

窦燕山是五代后晋蓟州人,家境富裕,但为人不善,年过三十,也没有一个儿子。有天晚上,他梦见死去的父亲对他说:“你恶名远播,如果不改恶从善,不仅不会有子嗣,还会短命。”窦燕山醒来,牢记梦中父亲的吩咐,痛改前非,做了很多好事。多年后,妻子接连给他生了五个儿子。儿子们在窦燕山严格的教导下,先后登上科第,赢得“窦氏五龙”的美誉。五个儿子娶妻成亲后,也非常孝顺,一家人和睦相处。

人无论相信有神或无神,临死时都会害怕下地狱,离世后都会看见前生此世的因果。如果窦燕山为恶如初,必定没有后来的窦燕山。人一旦恶贯满盈,德性丧尽,天地虽大,却不会再有他的存身之所。所以祸福自招,从没有哪一样吉凶是无缘无故而来。弃恶从善,即是从慢性自杀的道路返回,重新赢得切合天道的正途。“浪子回头金不换”,即在他不再失德,而是积德;德是无价之宝,绝非金银可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