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兰崔尔救甘道夫:【强国论坛】草民爱国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4:47:43
作者:周小进来源日期:2011-2-2         在戴红领巾的日子里,我对国家这个词充满着敬畏,那是个神圣的东西,虽然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任何东西,只要和国家沾边,就会让人肃然起敬,比如红旗,比如某些建筑,比如以国家和中国开头的一切短语。

  偶尔问父亲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要交公粮呢?”父亲就会回答:“国家规定”,好像这是个神圣的理由,无需解释。但印象中普通的百姓,比如隔壁的瘌痢头,比如三叔,比如那个丈夫很早去世独自拉扯六个孩子的新奶奶,都跟国家没有关系。国家是一尊离我们很远很远的神,虽然它也收地租。

  很小我就知道,国家是拿来爱的,不可以恨;有个东西叫做“爱国主义”,那是个很厉害的东西,有这种东西的人都很牛逼,比如岳飞和游击队战士。搞得我有一阵子很想找点“爱国主义”的事情做一做,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算数,好好读书或者帮家里干点活,那是绝对不够格的,想来想去想不到,搞得很没劲,玩弹弓、搜集火花、和其他孩子打仗,都有点内疚感。

  后来上了大学,也曾经为中国队拼命加油,摔了好几个热水瓶,终于和“爱国主义”沾上了边,那个兴奋啊!但是一觉醒来,连自己也觉得很搞笑。工厂里的工人们“鼓足干劲”,生产热水瓶,那是爱国;我们也“鼓足干劲”,中国队进球就扔个热水瓶,也是爱国;那爱国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越关注周围的人,这样的例子就越多:对外宾友好展现大国国民风范是爱国,打个牌子上街说“娶个日本媳妇天天吊打”也是爱国;农民工到城里工地上使劲干活把房子盖好,是爱国,拆迁办把房子推倒重新盖也是爱国;日本人抓了我们的渔民之后,我们抓他几个人是爱国,我们不抓他的人保持冷静也是爱国;我们打倒美帝国主义是爱国,带着几百亿和美国人做生意花钱买美国国债也是爱国;多花钱刺激内需是爱国,少花钱节省能源也是爱国——“爱”得晕头转向。

  小时候的想法果然幼稚,其实爱国就是身边的具体的事情,比如好好学习把历史书背牢,比如参加世博会和奥运会,比如拿冠军,比如只生一个孩子,比如在合适的时候到帝国主义领馆前面散步,比如在不合适的时候不要去散步,比如到海外网站为任何中国人拼命投票,比如外宾来了把最好的衣服穿出来,比如在得奖之后先感谢国家后感谢父母,比如地震房子倒了孩子死了先注意国家形象,比如努力工作多交税,比如同胞受灾了把钱打到某个指定账户然后继续埋头努力工作——做不到的,就不是“爱国”主义者。

  很多年后,看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的《想象的共同体》,他将国家定义为一种社会建构,是某个群体想象出来的一个东西。所以根据他的说法,爱国,就是爱这个想象的概念,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我们所谓的爱国,其实对象是很成问题的,“爱”什么呢?国家的领土一直在变,文化一直在变,政府在变,政党在变,历史在变,连改革本身也在改变——所以爱国的核心是个定义权的问题,谁能定义爱国的对象和方式,谁就最“爱国”。当然,傻瓜和暴民除外。这样就能理解,为什么有很多爱权的人,竟然也迫不及待地宣称自己爱国了。前几天看谭飞的文章《爱国病》,深以为然。所以,有人大声嚷嚷说爱国,别太当回事;有人大声嚷嚷说不爱国,你也用不着义愤填膺,很可能你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虽然标题是一样。

  我从上学开始,就一直被爱国这个问题缠着。人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久而不决,就必须强迫自己找一块安全地带,否则就陷入相对主义、虚无主义,真的“晕死了”。说到底,人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是王道,你在这方面能够帮助自己又帮助别人,随便你打着什么旗号,包括爱国和不爱国,哪怕你自称狗屁主义、火星主义、害人主义,我都赞同。这就是我的安全地带,有些阿Q,但多少能避免一些疑惑,不至于“晕死”。

  然而,“安全”地带并不完全安全。比如,如果“被”爱国,那还是要“死”的,虽然不至于“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