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谋远虑和未雨绸缪:《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

 《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 春在堂杂文六编二德清 俞樾暴方子传    暴方子名式昭，河南滑县人。祖名大儒，字超亭，官江西知县。方子以巡检指省江苏，补平望司巡检。刻苦自厉，非其分所应得，一钱不取，虽其母不能具甘旨，妻子无论也。时谭叙初中丞以苏藩护理巡抚，禁博，禁妓，禁食鸦片烟。方子平日不以此为利，文到奉行，诸弊竟绝。谭公嘉之，举荐贤守令数人，方子与焉，诏军机处存记。会以母忧去官。免丧，复至江苏补吴县甪头司巡检，清操愈厉，曰：“吾母在尚尔，今岂为妻孥计温饱哉!”    甪头司驻太湖西山，方子布衣芒履，徜徉山水间。遇先贤祠墓，每刻石表识之。又访求山中遗老诗文集，刻以行世。公事之暇，好读史．《史记》、两《汉》、《三国志》、《晋书》皆卒业。然性傲岸，讲真理，坐是失上官意，竟劾去之。官罢后，饔飧不继，山中人争以米馈，未匝月得米百余石，柴薪膎菜称是。山中有秦散之者，为作《林屋山民馈米图》。    及归滑，贫益甚。光绪二十年，倭事起，湘抚吴清卿中丞自请督师。方子喜曰：“伟哉此举，吾愿从之。”谒中丞于津门。中丞，吴人也，见之大喜，拜疏言：“臣前丁忧家居，即闻甪头巡检暴式昭，坚持节操，以不善事上官被劾，深以为惜。请开复其官，交臣差遣。”得旨：“准留营差遣，俟有微劳，即行开复。”方子乃从中丞出山海关，奉檄至塞外买马，往返千里，不私一钱。中丞叹曰：“此人若为牧令，政绩必有可观矣。”其明年，感疾卒于关外，年仅三十余，闻者深惜之。    论曰：顾亭林先生言：“乱之初起，巡检治之而有余；乱之既成，总督治之而不足。”巡检所系，顾不重哉。而世之居是官者，率不自重。有如方子之铁中铮铮者，又以不善事上官而罢。呜呼!可为长太息也。   《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序河南滑县暴方子先生名式昭，在六十多年前到苏州洞庭山里做甪头司巡检。巡检是最小的官，很少有读书人做的。这位暴巡检可有点特别，他的祖父暴大儒是道光三十年和俞樾同榜的进士，他自己也是个读书人。那时俞曲园先生正移家住在苏州，暴巡检常和他往来，因此得认识当时在苏州的一些名士，如易实甫、郑叔问诸先生。曲园集子里有他赠暴君的诗歌，又有《暴方子传》。暴家至今藏有曲园老人手札六十三件，可以想见当日两家往来之密。  曲园先生有一札说：    此番计典，足下颇蹈危机。大魁（苏州魁知府）已将“情性乖张，作事荒谬”八字奉赠矣。因笏翁（江苏易藩台，即易实甫的父亲）力解，幸而得免。然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深为足下危之。又一札说：    今日适大魁来，托其遇事保全，承渠一口答应。但其意总嫌足下好事，又好出主意，非下僚所宜。鄙意湖山一席最宜吏隐，从此竟可不事一事，以文墨自娱，乃可相安也。又一札说：    弟年前见中丞，力言足下之善，且言不悦之者众，求其遇事保全，中丞允之。然终究上台远而府厅县相离甚近，远者之保全不能敌近者之毁伤，一切谨慎为宜。一个顶小的官偏要事事好出主见，偏要好事!在上台的心眼里，这当然是“情性乖张，作事荒谬”了。果然，光绪十六年十一月（公历一八九0），暴巡检就被撤职了。    他卸任后，困在洞庭西山，没有钱搬家，甚至于没有米做饭。山里的老百姓听说暴老爷丢了官，没有米下锅，纷纷传说，认为奇事。十二月初十日，陈巷村的乡民送了几担米、几担柴到他家中。别的村子知道了，都抢着送柴送米来，有些老百姓自己挑着柴米送来，也有和尚送栗子来，也有尼姑送蔬菜来。    据暴君自记，送米的事，“蔓延至八十余村，为户约七八千家。  一月之中，共收米百四石八斗，柴约十倍于米，他若鱼肉鸡鸭、糕酒果蔬之类，不可纪数。”这种人民公意的表示，使暴君很感动，他对他的上司说：“此等赃私，非愚者莫能致，亦非愚者莫能得也。”    光绪十七年二月，洞庭山的诗人秦散之先生（敏树）作洞庭山老百姓送米的长歌，又画成这幅《林屋山民送米图》。曲园先生也作长歌，并为这卷子作篆字题额。    五十七年之后，方子先生的孙子春霆先生来看我，抱着这个送米图卷子来给我看。这卷子里有许多名家的手迹，当然都很可宝贵。但更可宝贵的还有三件：一件是洞庭山各村人民送柴米食物的清单，一件是上司训斥暴君的公文，一件是他亲笔钞存他自己答复上司的禀稿。这三件是中国民治生活史料。我根据这些文件，又参考曲园先生的遗札，写成这篇简单叙述，作为这个卷子的引子。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一月九日胡适 谨案：方子先生遗爱在人，胡叙已陈其略，惟尚有未尽者，兹据俞曲园先生手札补订之。俞札一则曰：“百姓之讴歌，万不敌上官之考语。”再则曰：“足下循声卓卓，不知何以又有闲言。”观此，则先生以爱民而触上官之忌可知。先生出自儒门，著有《廿四史识小录》、《鹤梦庐尺一幸草》等书，学有根底，年方三十，偶寄一微官，亦欲独振清风，以砺末俗，遂招好事之讥、罢黜之祸，后竟于甲午之役襄吴清卿幕，殉身于山海关外。览送米之图，咏怀昔贤之风徽，时虽异代，俗或一揆，君子盖不能不为之慨然。举世滔滔，而谁与易之乎?卅七年二月，朱光潜拜题 《林屋山民馈米图卷》叙清末宣统年间，我在开封中州公学上过二年学。这个学校，是清末河南的革命党人所办的，名义上是个中学校，实际上是他们策动革命的一个根据地。当时河南的革命志士，多少都与这个学校有点关系。当时的常川住在学校中底负责人，最为学生所爱戴的，是校长杨勉斋先生及监学暴质夫（式彬）先生。当时学校中的监学，略如现在学校中的训导长。因此，质夫先生与学生的关系更为密切。他处理事务的公正明白，予学生甚深的印象。这是差不多四十年前的事了。今年春天，我刚从美国回来，暴春霆先生叫我看这个馈米图。图中的主人暴方子先生，是春霆的祖父，是质夫先生的族兄。方子先生是清末的有名的廉吏，也是甲午时代的抗日英雄。因为我与质夫先生有上面所说的一段渊源，所以对于方子先生格外敬仰。方子先生与俞曲园先生有世谊，所以他家中藏有许多曲园先生与方子先生的函札。在有一封信中，曲园先生说：“百姓之讴歌，万不敌上官之考语，足下宜慎之。”这真是很痛切的一句话。近年以来，我们亲眼看见许多官吏，对于办理政治只顾自己的考成，不管百姓的死活。而中国之大，尚没有发现一个像方子先生那样以直道忤上的廉吏。于此，更可见方子先生的行为是难能而可贵的了。这个图卷，是暴府上的传家之宝。春霆以多年节衣缩食所余之钱将他影印百部，以广流传，他固然是要以此光显祖德。但是，这图的流传，也未尝不可与我们眼前的腐败贪污的政治以一个有力的讽刺。方子先生的一生固然值得我们敬仰，春霆的此举，也是值得我们钦佩的。    民国三十七年六月，乡后学冯友兰 林屋山民送米图暴方子，廉吏也。罢官后，洞庭西山之民知其乏食，穷乡僻壤，里夫村妇，负米担柴，馈遗不绝。西山诗人秦散之为作长卷纪之，余为题端。    曲园居士，时年七十有一 遗爱遍山村，穷黎直道存。官如能造福，民岂不知恩。解组尘生釜，賫粮人扣门。采风疆吏责，手撷到兰荪。方子暴君有从戎之志，留之幕府。偶谭往事，出此属题，率书一律勉之。    甲午九月，吴大澂 林屋山民送米图    风饕雪虐群山枯，山中蔀屋生嗟吁。    云我廉吏暴大夫，解组未旬炊烟无。    乞米懒学颜公书，掩关但有吟声粗。    屋角棕榈日欲晡，飞群哑哑来老乌。    扣门者谁多白须，吾侪数载无催租。    皆官之惠苏民瘼，官今忍饥民安乎。    村村走告老稚俱，醵薪集粟兼鸡凫。    门前积雪空模糊，芒鞋日满廉吏庐。    愿官加餐味道腴，春光转瞬回具区。    梅花耐冷香自敷，官盍吟赏我提壶。    滑台暴方子少尹来尉林屋，兴利除弊，饮冰茹蘖，山民戴之。光绪庚寅冬仲，奉檄解篆，未旬日釜已生尘，山民闻而感泣，相率日以米薪相饷，自冬历春未已。余闻为作歌，以作山中嘉话。嗣复写是图，并录诗邮寄少尹，聊识循迹耳。    辛卯春仲既望，林屋散老秦敏树作于之江柏廨，时年六十四 光绪十六年十二月初十日    陈巷民众公集米一石，耆农张洽泉倡首送门。    十三日    劳村民众公送米二石，来人邹德彰、邹嘉善并薛姓等。    十四日    东蔡民众送米二石，钱五千，来人方清泉、蔡晋坤等。    十五日    中桥头并鱼池上二村民众公送米三石五斗，中桥头又公送钱一千，来人周仁福、李阿善、朱玉龙、李顺民等。    十七日    头陀桥民众公送米一石二斗，鱼二条，来人俞耀坤、陆长生、胡朝宗、胡朝祥等。    十八日    辛村湾民众公送米三石五斗，来人殷荣顺、姚仁和、殷荣方、蒋阿五等。    天王寺门口民众公送米一石五斗，松柴二担，松子一担，茅柴一担，钱一千二百，来人徐阿四、沈福顺、沈仁昌等。    东阳汇民众公送米八斗，松柴一担，来人姓名佚。    植里民众公送米一石六斗，来人赵福寿、舒金林，并地保李亮文等。    东湾并西湾二村民众公送米二石，猪半个，来人严耀清、严玉亭等。    小桥头民众公送米一石，来人沈佩德等。    后堡八图民众公送米二石五斗，来人蒋启生、彭启业、徐阿聚、蒋开生、蒋和尚、金春林等。    前湾民众公送米一石，来人吴菊泉、朱老三、锺仁祥等。    中瑶里民众公送米八斗，来人张云开、吴阿四等。    十九日    仇巷并耆巷、养马桥、黄耆巷四村民众公送米二石，柴二担，来人陆凤山、仇财明、黄鸿寿等。    鹿村民众公送米二石，猪蹄一支，来人金士村、胡护法等。    鼋山民众公送米三石，来人张顺卿、张永芳、郑小毛、锺福顺等。    后堡西马村南六图民众公送米二石二斗，来人陈老四、沈得云、戚心甫等。    二十日    西蔡民众公送米一石四斗五升，松柴一船，来人张心梅、蔡利扬等。    羊毛坝民众公送米一石三斗，来人杨德裕、顾阿大等。    马村九图民众公送米三石五升，来人顾开基、王庆祥、金阿三、马玉祥等。    后埠民众公送米一石，来人徐百寿、徐阿顺等。    涵头上民众公送米一石二斗，来人张午桥、张人积、张在方、张炳南等。    二十一日    徐巷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松柴二百五十斤，来人冯阿三、即林源、冯耀明，并地保陆慎言等。    钱坟头并梅园里二村民众公送米二石，茅柴二担，来人马一伦、沈金扬、吴裕民、沈大坤等。    龟山民众公送米五斗，来人张福盛、张阿根、张阿毛等。    洞山下民众公送米二石，稻柴二担，来人马谷兴、徐盛财、马阿三、王阿五等。    镇渎桥民众公送米一石，柴一担，来人吴德林、范老四、吴根二等。    汇上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柴一担，来人张寿康、沈老四、金增和、黄金昌、吴大章等。    二十三日    屠坞民众公送米一石，松子一篓，茅柴二担，来人屠名行、屠阿福、屠鸿盛、屠顺昌等。    双塔头民众公送米一石，茅柴一担，来人吴寿福、吴仁财等。    镇下民众公送米二石，猪，来人吴裕财、沈绍兴、徐传厚等。    二十七日    诸家河头诸族公送米二石，猪半个，鱼三十斤，年糕三十二斤，来人诸作璋、诸廷春、诸顺财、诸奉璋、诸在根、诸在安等。    二十八日    秦家堡民众公送米二石，松柴二担，来人秦玉山、鲍廷嘉、秦松亭、蒋心田等。    植里尼庵自送年糕、橘子二篮。    二十九日    渡渚民众公送米二石三斗，柴一担，来人朱月峰、吴焕如等。    劳家桥民众公送米一石六斗，来人劳茂椿等。    卜庄民众公送米一石四斗，来人徐又堂等。    吴村头民众公送米一石三斗，来人吴正坤、殷荣春等。    金村民众公送米一石二斗，来人金惟贤、吴世珍等。    涵村民众公送米二石一斗，来人陆祯祥、吴正高、陆禄裕、陆宝传、陆瑞荣等。    福源寺僧松云自送洋一元，端砚一方。洋璧还。    十七年正月初三日    金泽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来人徐锦祥、金仁生、屠灏山、顾金和等。     初四日    五徐桥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来人张大年、戚文春、宋仁兴、李安仁、李福生等。    初五日    蒋家场蒋吴二姓民众公送米二石七斗，来人蒋晋卿、蒋理卿、蒋云行、蒋理庭、吴通和、吴仁兴、吴耕福、吴阿二等。    前堡西头巷张老太自送米一石。     初六日    南徐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来人徐桂芳、徐祖庚等。    夏泾民众公送米一石六斗，洋一元，来人金嘉祥、金云高、金银桥、金顺林、金明芳等。    夏泾金云高自送洋一元，茶叶、山楂糕、云片糕、长生果、冰糖并小儿玩物等。洋璧还。    叶山民众公送洋四元，来人金荣仁。    坝基桥民众公送米一石七斗五升，稻柴二担，糯米一斗，来人吴德祥、口天阿贵、王和尚、王阿二、王安福、王顺福、王顺兴等。    前堡西头巷并工庄二村民众公送米三石五斗，来人马裕安、马岐山、张发隆、张老大、吴兴南等。    初七日    东宅河并二图里二村民众公送米二石五斗，鱼六条，猪腿一支，来人徐松乔、徐永庆、徐心荣、徐约高、钱阿四、钱阿兴等（幼）。    张家湾民众公送松柴一船，约计六七十担，来人叶福兆、张子振、张仁生、张福生、张舜化、金文安、金竹兰、张汉儒、张启行等。    初八日    焦山民众公送米一石，柴二担，来人李松亭、蒋锦源、蒋尚新等。    周坞民众公送米一石二斗七升，柴二担，来人李春槐、李培春、李文元、李松岩、李南桥等。    初九日    慈里并七图、九图数村民众公送米四石五斗，折柴洋二元，来人蔡大本、蔡吉福、朱金昌、钱金荣、王正营等。    东河滩民众公送米一石，皮蛋三十个，酒八斤，来人蒋幼老、蒋阿金、周德盛等。     初十日    俞家渡民众公送米一石，松柴一担，茅柴一担，来人俞阿金、王锦堂、蒋仲福、李贵生等。    许巷并夏家村二村民众公送米一石几升，来人徐景行、徐秋山、夏景茂、夏长生等。    羊巷并张巷、蔡巷三村民众公送米一石八斗，松柴二担，来人张元财、王元庆、王永安、王保龄、王茂林等。    十一日    山东民众公送米一石一斗，松柴三担，来人曹德盛、曹金坤、李珍玉等。    十二日    王家堡民众公送米一石一斗，松柴二担，来人杭裕安、黄宝玉、蒋炳芳等。    十三日    圻村民众公送米一石二斗五升，松紫四担，来人叶曾芳、汪其扬、王阿四、潘正祖、蔡正行等。    二十六日     胡家地耆民胡兴隆自送八珍炒米粉、糯米粉二罐。    张坞并田下二村民众公送茅柴一船，计三百个，外木叶柴约二担。来人朱云昌、杨荣行等。    旸坞民众公送米一石，松柴二担，茅柴六十个，松枝十四个，来人蔡瑶田、蔡上升、王正初等。    二十七日    石人浜并蒋家巷二村民众公送洋五元，来人柴逸庵、吴老大。    二十八日    东蔡春熙堂自送鸡一个，年糕二方。    二十九日    堵家地并胡家地三村民众公送米一石一斗，松柴一担，茅柴三担，来人胡明章、吴玉林、堵仁和、堵阿六、堵深泉、杜发和等。    外祖秦散之先生既写《林屋山民送米图》征诗，予复向暴丈索得柴米簿，将山民之村落、姓氏录在卷中，以昉汉人碑阴之例，用纪其实焉。辛卯夏日，沈敬学。 正任甪头司巡检暴式昭札    钦加运同衔、即补总捕分府、署江南苏松常等处太湖抚民府莫，为转饬事，准苏州府正堂魁关开：    “照得敝府访闻，太湖西山地方，有棍徒蔡剑门，手持竹梆，遍山敲击，向各户敛费，称欲保留甪头司巡检暴式昭，以致人心煽惑，并向各户索米，为该巡检暴式昭用度情事。查暴式昭系撤省察看人员，该棍徒蔡剑门竟敢向各户敛费索米，称欲保留该巡检，并资助该巡检用度。如果属实，亟应分别查究。合亟关会，希即查照来关事理，严密查访。如果实有前项情事，即将该棍徒蔡剑门密拿解省，以凭从严惩办。一面速饬该巡检暴式昭即日来省，毋任逗留，致干揭参。望速。”等因到府。    准此，查此案本署府早有访闻，业经饬提在案，准关前因，合行札饬。    札到该员即便遵照回省，速速。特札。    光绪十七年二月    日札初九日辰到山 正任太湖厅甪头司巡检暴式昭谨禀宪台大人阁下：敬禀者，窃本年二月初九日奉二月初三日厅札开：“为转饬事，准苏州府正堂魁关开：‘照得敝府访闻，太湖西山地方，有棍徒蔡剑门，手持竹梆，遍山敲击，向各户敛费，称欲保留甪头司巡检暴式昭，以致人心煽惑，并向各户索米，为该巡检暴式昭用度情事。查暴式昭系撤省察看人员，该棍徒蔡剑门竟敢向各户敛费索米，称欲保留该巡检，并资助该巡检用度。如果属实，亟应分别查究。合亟开会，希即查照来关事理，严密查访。如果实有前项情事，即将该棍徒蔡剑门密拿解省，以凭从严惩办。一面速饬该巡检即日来省，毋任逗留，致干揭参。望速。’等因到府。准此，查此案本署府早有访闻，业经饬提在案，准关前因，合行札饬。札到该员即便遵照回省，速速。特札。』等因。    奉此，查上年十一月十八日交卸，债累满身，一钱不存。时届年终，无钱搬家，权住西山，独身回省。迨后山民馈送柴米，实始于十二月十三日。蔡剑门敲梆约众，拟到城叩饬回任，实始于本年正月初八九日。两事隔月来年，馈送柴米固与敲梆毫不相干涉。山民馈送柴米，系出于万众心情所愿，绝无一人乞求讨索，亦无一人劝谕嘱托。其初实起于山北相去廿余里之陈巷，次日而劳村至，又次日而东蔡至。因此一唱百和，羣起四应，每村家家公集，遂蔓延至八十余村，为户约七八千家，其未到者仅辽远数村而已。先是收米十七石，谓食至行时，有赢无绌，亟贴启东宅河，一概坚辞。孰知竟难终止，处处醵集，村村馈赠，肩挑船载，踊跃争先。即极小村落若张家湾、中瑶里等处，亦复载柴一船，致米数斗。更有老妇于公送外复投度岁诸物，亦有老翁持肉，童子担酒，庵尼负菜，禅僧携茶相饷者。计年内外月余，阖山馈送投赠，纷纷不绝于途。而山中著作名流，至绘成画卷，广征题咏。计共收米百四石八斗，柴约十倍于米，他若鱼肉鸡鸭，糕酒果蔬之类，不可纪数。此乃万众心情所愿，怨者不能阻，爱者不能劝，非势驱利诱所能至，亦非乞求讨索所能得也。况蔡剑门蕞尔寒悴，无大势力，万众若不情愿，又何至听从其言耶?彼系蹩足训蒙，一时义愤，售卖菱荡廿五洋作费，遍山敲梆，拟约村耆到城，叩饬卑职回任。其祖蔡雨亭创建节烈祠，系敲梆募劝。此次人问，则云：“我家祖传敲梆也。”方其初起，绝不闻知。迨知之，遣人辞之者三，贴启二处，阻止村耆勿听其言。东蔡一起人未往，正因于此。往城者两船，约四五十人，亦未敢拦舆而回。    伏思五载林屋，恐辜名贤知遇，妄励清操。百姓追念畴昔，赠之柴米，坚辞犹然复来。念其远路，且公集难于瓜分，勉徇其意，遂尔收受。此等赃私，非愚者莫能致，亦非愚者莫能得也。种种不合，清议俱在。既奉文驱逐离山，现即携家他徙。谨特奉复，伏祈宪仁鉴照。肃覆，敬请钧安 卑职式昭谨禀光绪十七年二月    日 暴君方子之官西山巡检也，暇辄手一卷，于簿书丛杂中。或短褐草屦，陟降原巘，憩息阡陌间，问民疾苦。搜访前人遗迹，为葺祠树碣。复刊乡先哲张巳山集，优礼文士，如恐不及。山之人目为痴，既而曰：好官也。居数年，遇催租蠲赈事，一意庇民，虽获重咎不惜。民益曰：好官也。去年十一月，以事奉檄受代，遂贫甚。一日，不能举火，君且忍朝饥，读书如故。忽门外有人馈石米，慰藉甚至。叩之，则十余里陈巷村素不相识之张洽泉也。嗣是而以米数斛、柴数捆相饷者，亡虑数十村聚。肩挑船载，合遝奔走。其为物，薪米以外，豕鱼、酒肴、蔬果、粉糍、鸡卵无不有也。其为人，老农妇竖、樵牧僧尼，趾相错也。自十二月十三日至正月终，计得米百二十石有奇，他物称是。君赖以度岁，且偿夙逋。    嗟乎!吾山昔年以妖人剪楮事，不鸣官而殴毙七僧，事在疑似间，大府怒其顽号难治。今君虽断炊，未尝告人，非有要结之术，号召之权，而感动村愚，捷于桴鼓。以是叹懿好在人心，廉吏不可为而可为也。夫巡检，从九品耳。君前司平望，荷记名军机，今所为又如是。平居刺取史事，写成帙，欲为《廿四史识小录》。学养醰粹，熟于古循良相启发。然则君固不痴，而所以为好官者，其亦读书稽古之力也夫。于其还滑，为志是图缘起，以为别。（第九行里下脱外字，第一行卷下脱伊唔二字）    岁在重光单阏寎月，西洞庭山人沈铿述 吾宗有佳士，结好在榛苓。爱撷秋兰佩，因搴素芷馨。思贤哀窈窕，感遇惜伶俜。一笛吴歌发，西风冷洞庭。浩浩烟波阔，臣心一鉴方。寒林伤楚棘，秋菊指餱粮。立雪危松矫，批风劲草荒。且师仙尉隐，清梦五湖长。一橐修龄米，蚩氓泪欲潸。饥肠雷已殷，强项石偏顽。秋浦猿空啸，清溪鹤不还。因君怀旧德，遗恨满齐山。先大夫守池州日，郡民亦争献钱米，事载贵池《桂丹盟文集》。白马津头立，晴岚罨滑台。谁知丛桂窟，潜隐落花隈。鹤市分余俸，龙泉斫冻醅。旧游云树远，北望首重回。    茶陵陈远谟未是草 四山萧槭木叶干，闭门卧雪怀袁安。山民络绎饷柴米，傴偻奔走攒湖干。前者橐囊后者担，曰暴巡检是好官。昔蒙庇民今坐困，吾侪那不出肺肝。一倡百和竞输送，栉比墉崇压檐栋。岁阑差免虫号寒，禄夺还强鹤分俸。穷阎颗粒邱山重，敲懪催租百无用。此事賙急彼所难，口碑藉藉争传诵。乌虖!尔何不摧眉折腰事长官，又何不降心下气谐同寮。而乃孤行一意多抵触，解组放废嗟无聊。就中有人激于义，敢抒下情诉大吏：还我好官慎毋弃。    大吏勃然怒，山民一何愚。    阿私朋党合论罪，巡检不得安其居。    归哉归哉去休沐，长啸苏门继高躅。陈风乐饥赋栖迟，平原乞米嗤竿牍。    他时作吏操益坚，覆餗无占鼎折足。    既叙其事于右方，方子仁兄父台大人复命赋诗，信笔题此以应雅教，即希是正。    洞石弟沈铿 折腰陶令饥频岁，乞米鲁公书数行。    输与微官贫不死，侧身天地抱余粮。    赠米浑如赠白云，忍饥还去逐鸥群。    他年踪迹重游到，山色湖光待使君。    貔貅十万取韩京，壮志逢君快请缨。    今日民心同感戴，壶浆箪食马头迎。    榆关军次晤方子暴先生出山民送米图索题，磨盾草此，即博一笑。    吴俊卿，时甲午九月 本当避缴云中去，何事惊闻箭上弦。    不是长官怜下吏，荒山无酒送残年。     暴君官贫罢官富，美酒千锺米百斗。    犹嫌馈粟有人知，更欲种云向黄茆。     羊酒仍分里舍居，甑中尘满釜生鱼。    归装转羡先生富，除却斯图有著书。    象齿竟将奇贾祸，蚌胎还叹病为灾。    叩门为报新诗到，抵得山民送米来。    方子先生属题，祥龄 仙尉久知名，吴门盖乍倾。    守官违俗尚，失职见民情，    千卷图书富，五湖烟水清。    固穷吾属事，莫减气峥嵘。    辛卯夏五，方子先生命题，汀州江瀚倚装草 满身烟雨卧苏台，覆浪翻涛事岂灾。    陶令依然腰未折，无端五斗到门来。    莫将穷遇叹奇冤，紫色蛙声处处屯。    但有忧怀满天下，何心犹自论雠恩。    高秀山人漫题于吴门 世俗从来重禄仕，先生弃官如敝屣。    天不雨粟突无烟，村农负米如归市。    仓廪何愁贫吏空，糗粮忽报寒窗峙。    山家杂遝饷黄鸡，渔父殷勤献赤鲤。    回忆前年淫雨时，灾黎吞吐波涛里。    蠲赈经营赖好官，好官欲去情何已。    薪桂米珠曾几时，近始稍稍充甘旨。    子敬指囷事诚难，束坡馈岁风堪拟。    先生箪瓢本晏如，却幸残冬遂生理。    榾拙余温朝在炉，篝灯一点宵明几。    秦越肥瘠亦世情，扫雪同肯袁安视。此事椽笔倘书碑，先生想定掀髯喜。    方子仁丈大人命题，习之沈敬学 霜林撑兀西山西，冰壶濯雪尘寰低。    柴门嚣起馈岁急，土铛今始调姜虀。    提筐挈筥皆前走，壮者倾囷幼负斗。    就中紫麦搀红莲，秫米兼为元亮酒。    老农昨日前山樵，碧枝黄叶和霜挑。    日高怀斧未满担，造门今请摧枯烧。    更有湖鱼载舟半，菘蔬并及菰蒲乱。    鸡雏凫卵豚羊蹄，都入山庖供夕爨。    不伤使君溷俗尘，但伤使君难长贫。    百村输米百二石，乡民此意何其真。     吾闻当世纡青者，夷然终日膺民社。     不因大贤羞鼎烹，转诩中郎称灶下。     心劳抚字愁无声，采旗着意催春耕。     春耕已熟吏告稔，衙官昨夜听调筝。 红灯碧酒夜宴客，餍饫宾朋饱臧获。薄宦原知家不肥，有司讵识身常瘠。使君今亦餐廉泉，不应羞涩空囊钱。平生傲骨特自喜，何为翻受乡民怜。乡民纵怜亦何羡，世情自古皆千变。空山四壁有真欢，归去良田守枯砚。前年错走尘容中，今年倦翮如秋鸿。饱看山色亦未恶，送人尚有莼鲈风。诸公衮衮持粱肉，我独清名耻微禄。古味沉耽三十年，一笑何尝负吾腹。呜呼!在官不饱去不饥，忽饥忽饱吾转奇。斯民之心长官手，闭门何必争公私。    江宁邓邦述     包山林屋栖灵地，闭户看山宜卧治。    樵牧依稀知有官，琴尊日罢长无事。    由来卑位能潦倒，胡为寂寞不自保。    歧路偏逢魑魅过，苦颜耻学侏儒饱。    莫言廉吏不可为，昨日无官今有炊。    莫言畸士多不遇，拂衣已自成名去。    空山荒寒雪满村，残夜高眠闻扣门。    山中父老来报恩，争赉担石兼壶飧。    百钱风义刘荣祖，一郡弦歌任长孙。    穷阎斗米皆租课，平日催科急星火。    谁识山陬有义民，政能怀物岂在伙。    吁嗟此义良可风，丈夫何用悲途穷。    伥偟抱此将焉适，可语西山一片石。     方子先生官包山巡检，以直道忤上去官，止于山中，贫甚。有陈巷老人尝以薪米饷遗，继者八十余乡，输送不绝。好事者美其政绩而图之，余从而为之歌。    辛卯暮春，叔问文焯 暴子尉太湖，但饮太湖水。活人出寸策，储室无粒米。    颇遭雀鼠怪，奚但妻孥诽。君曰吾非穷，民穷斯久矣。    以此忤上官，罢去归田里。岂知反累民，相哀禁不止。    临当拂衣去，忌者益加毁。君顾不自白，力贫急行李。    复言吾无状，负尔四郊涕。归从黎阳卧，行就饥民齿。    吾友俞曲园，闻俗辄洗耳。独称子不置，贻我图一纸。    嗟君于民深，所得竟如此。我惭汗如浆，昔不褒吏美。    今复治君乡，空自勤倒屣。作诗欲胪陈，恐议矜爪觜。    后有采风官，知吾非妄尔。    奉新许振褘 包山新解组，穷腊甑生尘。    担橐千家米，琴尊四壁春。    循良闻禁闼，感泣到山民。    湛湛太湖水，蚩妍鉴自真。感下落泣字    安阳马吉樟 暴君方子尉洞庭西山，治事暇辄寻碑访古，尝搜辑张巳山先生集，梓之以传。其所施设，盖大异俗吏之所为。会以事忤上官，多方崎齮龁以去位。寄孥山中，至不能举火。山民相率饷薪米，络绎于道。孟子曰：“善教得民心。”暴君之得民心若是，可异也。顾上官方訾之为要结，彼不要结者，果何如哉?呜呼!世之拥高爵厚禄，诩诩然自以为长保富贵，暴君视之蔑如矣。光绪甲午春暮，吴县曹允源记 世乱惯听哀鸿呼，大官食肉民剥肤。    萧萧岁暮风雪里，拜识山民送米图。    民言官清清如水，但愿肥民不肥己。    肥民能教无菜色，罢官忍使缺甘旨。    谁道人间无是非，口碑载路妇孺泣。    谁道人间有是非，府帖逐客星火急。    由来宦海有宗风，好恶不与庶人同。    纨绔管许铜生臭，儒冠祇合鬼笑穷。    却于最后见遗爱，西山之西东山东。    鱼凫鸡豚田家味，都入廉吏图画中。先生今已骑鹤去，披图问图图不语。如此世局如此民，何当再绣平原君。    己未仲冬，弘农薛勉题 莫笑辞官早，端因守四知。操廉身可退，志洁节无亏。    自得田园致，难为爵禄移。民歌贤父母，薄俗赖维持。读书初入仕，共仰学而优。士幸棠阴接，民无菜色游。天临岩岫朗，月照洞庭秋。高隐东园近，闲居得所求。去国从陶令，园荒鞠有黄。凋年随短剑，四海止空囊。职谢耽离索，身闲少盖藏。余粮欣满载，民自不能忘。为念青门隐，驱车竞满途。但求高似阜，不问贵如珠。  积任盈千万，多宜入画图。贤声闻远近，被德感愚夫。山民送米卷集千字，宝山陈如升同叔题，时辛卯夏五月。人生贵适意，不必辨荣辱。  一官弃如遗，肯为五斗束。  行歌归去来，岂屑见邮督。移家寄洞庭，赁屋溪之曲。  日出吸湖光，雨洗饮山绿。著书聊自娱，上比名臣录。  奈何饥来驱，况值凋年促。宿舂久告罄，炊断竟难续。  幸有馈贫粮，藉彼百姓足。负米于于来，不让丰年玉。  宛同晋荐饥，秦乃输之粟。自雍以及绛，道路相连属。  稍慰廉吏心，不碍清如鹄。寒素本家风，冰雪寄高躅。  尺幅画图存，足以砺薄俗。    同叔又题   君不见甑中生尘范史云，高风亮节天下闻。    又不见五柳先生陶彭泽，折腰耻为五斗屈。    自古廉吏皆如此，敝屣一官何足惜。    吾友暴君官具区，砥石励节甘茹荼。搜讨遗书敏好古，君刻诗人张巳山遗集表扬节烈济贫孤。采访节烈，请旌表者二百人。君又筹款周济孤贫，详请立案，赖以活者甚众。止饮太湖一杯水，爱民如子民欢呼。大吏采风知善政，荐剡上达九重听。姓字馨香纪御屏，父老额手交相庆。中丞移节滇南去，廉吏从此无知遇。无端蜚语生谣诼，抗直又触上官怒。变白为黑褫君职，莫须有事重罗织。职虽去，君名留，岂知斯民有遗直。怜君家无担石储，往往炊烟中夜绝。民被君泽如嘘枯，君今忍饥民安乎。回思旧恩感且泣，箪食壶浆盈道途。吁嗟乎!君虽罢官非穷途，无官乃有送米图。试问俗吏饱囊去，较此令名孰与多。    林屋山樵费德保拜题，时甲午孟夏同客都门     十年作吏釜无爨，笑言米贵官何贱。    谁识青山不负人，无官有米亦足羡。    莫云廉吏不可为，父母在庭民口碑。    不见汉家仇主簿，枳棘鸾凤终栖卑。    从来卑位贵行意，何事筌蹄不自弃。    包山林屋多仙踪，比户弦歌堪卧治。    信是儒冠多误人，危言谁复能求伸。    平生意气自倜傥，昨日罢官今赤贫。    空山荒寒雪埋屋，开门忽讶天雨粟。    倾囷倒廥八十村，积日担输竞追逐。    穷阎斗粒皆税租，吁嗟此事非官符。    乃知民情布公道，催科枉自烦胥徒。    侏儒饱死何足数，魑魅逢时能害汝。    抱此伥偟归去来，西山片石聊可语。    余因俞丈曲园识方子先生于苏州，其人器干雄拔，骚骚自固，故仕世多素辞。以巡检官包山之西，亟亟民事，有所观纳，辄婞直上陈，亡虑触置，以是官其上者多恶之。有识佥为之危，君固嚣嚣如也。去年十月，竟以事罢官，贫不能聊。迨其将去，山中父老遮留塞途，乃止于西山累月。有陈巷村人尝以薪米饷遗，闻者风动，自后八十余乡，人各齎粮，输送不绝，其政化怀物如此。山中好事者或为之图，以张其绩，而属同志咏歌以声之。夫士当有道之世，危冠高蹈，则亦独行而已，夫孰能贵贱之?乃以卑位而风声大行，不自保其枯槁，宜其在枉而咎累也，抑昌其身不若昌其名邪?悲夫!    光绪辛卯中春，石芝崦主题于西园 一官深压百僚底，今又一官弃如屣。    尚何势力能动人，乃有山民来送米。    东村送米来，佐以薪与柴。    西村送米来，益之菜与膎。    鱼豕鸡凫无不有，更有馒头及牢九。    愿官之寿年年高，馈官年糕配春酒。    借问送者谁，其人素未知。    弱者妇与孺，老者艾与耆。    或为农家子，或为市中儿。    赵丁李丙非一族，前于后喁同一辞。    乌呼!君官山中有年矣，止饮太湖一杯水。    不媚上官媚庶人，君之失官正坐此。    乃从官罢见人情，直道在人心不死。    薄官不能一朝留，清风可以百世祀。    无怪当年谭中丞，巡检微员告天子。    君今归矣斯图传，披图谁不知君贤。    岂无大官解组去，投来瓦石盈其船。          光绪辛卯八月，曲园俞樾力疾书  薄宦知多少，如君世所稀。老犹姜桂性，计肯室家肥。    负米千村落，投簪一布衣。即看民踊跃，吏议是耶非。报政曾称最，声名达紫宸。人心终不没，吾道岂长贫。率作唐风俭，科条汉吏循。至今太湖畔，犹颂使君仁。名誉容要耻，民情岂伪为。最难输粟日，偏在去官时。松性凌寒劲，桐材入爨知。咏歌无尽意，应辑采风诗。    甲午三月，仁和许祐身题 贫不效监河乞，仕不救方朔饥。    一官敝屣解组去，懒再折腰向小儿。    他人罢官作富翁，此老罢官尘甑空。    山农犹念使君贤，白粲争馈敝庐中。    小民所喜长官怒，文书迫切逐客去。    薏苡故用相谤伤，嗟尔当道太纨绔。    善政感民胶投漆，嘉谷正自簸扬出。    民情爱戴如家人，父母饥寒宁弗恤?    田间颗粒贵如珠，独对使君偏乐输。    东邻供酒醴，西舍荐薪刍。    芹曝果然风味殊，副以脯腊润清厨。平日肥民不肥己，官清祇饮太湖水。试展山民送米图，为民牧者请视此。    芸阁李鹏程 寒儒末路惟官高，鱼鳞杂遝来时髦。    衡石簿书不足问，金钱睒睒横缠腰。    威凤拘囚老鴞放，西子路泣犨麇骄。    方子暴君古廉吏，须眉飒爽风神异。    蓑笠初辞野服来，姓名已见天家记。    天家置吏无低昂，西河竹马求循良。    皓叟青童瞰君室，盘飧往往搀秕糠。    花落讼庭厚不扫，时闻歌啸声琅琅。    具区风涛夜翻覆，夺民廉吏来何速。    镰刃先除当路兰，藩篱不恕深山鹿。徒劳耆献思刘方，谁肯清贫荐羊续。茫茫湖水饥鸟啼，山斋寂历炊烟低。失囊耻学道旁拜，英英面目甘成黧。饱饭侏儒若填堑，孤芳独抱翻焚脐。破釜生尘岁云暮，山民雪涕奔相诉。馈粮积阜薪积山，闲门一夕千人附。非关权焰驱乡农，独矢冰心感行路。古来贤圣惟争名，扶珪缀组何重轻。写图携向中原道，回首南云笑绝缨。    辛卯仲秋，阶青俞陛云学诗     送客悲歌向驿亭，至今眉黛怨山灵。    茫茫飞絮长安道，重剔残灯话洞庭。    甲午之春，遇方子于京邑。我走红尘，君生白发。诗成追昔，殊惘然也。弟陛云并识。 洞庭一夜西风粗，千夫万户走相呼。    道是暴君困不苏，以何畀之商所图。    君性不爱青珊瑚，遑论酒浆与酪酥。    闭门兀坐同饥鼯，八口嗷嗷甘茹荼。    中夜打门疑索逋，入耳扰扰声模糊。    启关瞥见村中夫，担薪负米集在途。    非关敦好有济无，乎日循声来口敷。    报君微意情相符，愿公此意莫予辜。    乌虖!惠泽由来能感孚，归航一叶轻如凫。    风尘老矣君头颅，能鉴此心惟太湖。    岁在甲午，余应试宣南，暴君方子出是图索题，匆匆赋此，聊以应命，惟希方家正之。    仁和周元瑞子云甫未是草 人去图长在，堪为讽世传。无须乞米帖，珍重绝粮年。    巧宦争怀宝，书生岂爱钱。长官勖廉洁，欲使饮黄泉。我友秦淮海，为君旧部民。闻风独兴起，画意转鲜新。定作千秋想，长留万古春。遭谗思往事，展卷一沾巾。予权新昌时．亦以谗间被黜。    余未识暴君，老友秦君散之尝为予道君之行谊，辄心韪之。今君已归道山，而令名长垂斯世，君亦可无憾矣。散老属题，并识于此。    宣统纪元闰月，云间八十叟杨葆光 赠暴方子巡检    难得居官不爱钱，乡书屡诵使君贤。    一阶足抵古三老，卜宅喜邻第九天。    民竟安于慈父母，吏原清似散神仙。    愿公缓步青云去，一个苍生借一年。题方子山民送米图    读罢草玄赋，萧然忧逐贫。造门欢里长，负米走村民。    寒逼残年雪，烟生破灶春。多情故山侣，持报使君循。送方子新罢甪头巡检归滑县送抱推襟近五年，一朝欲别剧凄然。    论交于我淡而久，守拙如君穷益坚。    芳草春深催祖道，桃华水暖迓归船。    攀辕父老知相念，不独云山有后缘。  暴君挽诗    英英滑台云，翠被云中君。云君不可见，嗒然伤灵芬。    吾友暴胜之，独行东汉伦。抱檄走吴市，釜鱼衣或鹑。    岂博大官喜，常怀小民仁。五湖百里间，后先流声循。    翩翩草衣叟，皤皤黄发臣。下上逐东野，倦眼惊斯人。    凤皇一振羽，误遭鸩鸟嗔。长歌紫芝曲，归赴聊乐员。    锄櫌辍东亩，粟肉担西村。持尊若将意，野老殊殷勤。    殷勤复殷勤，别君金昌门。相送日以远，相知日以真。    长河浩春水，彼美双素鳞。昨岁岁聿莫，辽海君从军。    狂笑歌马革，意气干星辰。玄霜妬白日，踬足跬步屯。    丈夫抑高志，仓卒与鬼邻。慷慨念畴昔，然疑多悲辛。    苕苕商雒山，鸡絮难可陈。思君奄宿草，夙好怀外姻。    夜读壶卢书，彷佛平生亲。光绪上宾之岁，暴采之世兄邮寄此图索题。烛武精亡，不忍草草塞责，辄录旧句，并赘以送行挽歌及初次奉怀之作。怀贤感旧，凄然何已。    时宣统纪元夏四月，凤曾叙竹孙父记于溪口花楼寓次 题《林屋山民送米图》二首并序清光绪间，滑县暴方子先生为江苏太湖厅巡检，在任清廉，罢官后即不能举火。乡民闻而感泣，负米担柴，馈遗弗绝。西山诗人秦散之为画长卷纪之，一时名贤如俞荫甫、吴大澂皆有题咏。民国三十五年秋，于君安澜携来开封，拟为制版影印，以广流传。余览诵一过，勉续二绝，用志钦仰。时病后精神疲莆薾，愧不能尽情也。    萧晨开卷意茫然，吏俗清淳感昔年。    寄语当今婪索辈，洞庭山下有廉泉。远峰老树共清晖，柴米累累入野扉。    我把长图方赐绢，家风犹望继胡威。汲县段凌辰敬撰 世上穷官谁与比，罢官不见炊烟起。    求之于古得未曾，乃有巡检暴方子。    巡检之职何其卑，巡检爱民民爱之。    一朝解组来山栖，三旬九食常苦饥。    上官檄书星火驰，负手咄咄无装赀。    忽有倡义徒，登山振臂呼：    “我侯实维我父母，昔年恩我无追逋。    坐此削职困泥涂，侯身虽废民则苏。    今日盎中无斗储，我侪独饱心安乎。”    语罢四山应如响，八十余村同日往，或助粟与麦，或馈酒与浆，柴蔬鱼肉醯盐糖，僧尼杂以农工商。荷筐挈榼及担囊，男负女戴如输将，皆曰来献暴公堂。   一时山中途为塞，巡检居然二千石。   平生达官不可仰，而今要使双眉直。   我览斯图喜且惊，几人位卑留令名。   前身恐是崔博陵，矮屋三年不负丞。   诸公但索长安米，岂有黎民分斗升。   巡检姓暴名式昭，其籍滑县官甪头。   诗书世泽一何悠，俞楼一传足千秋。   作图者谁秦敏树，题图者谁鲰生游吁嗟乎!晚近官邪堪唾骂，此公乃与循良亚。郑重书之非过奼，用愧衰世牧民者。丁亥旧岁除，后学临川游国恩敬题 春霆世讲以先德山民送米图索题。昔年先祖及云在卷中均有题诗。越五十余年，名迹重观，庆德门之继起，洵廉吏之可为。春霆诵芬咏烈，称其家儿。云喜得新交，追怀旧雨。俯仰今昔，不胜人琴之感也。    丁亥岁暮，八十叟俞陛云敬识 论者辄言：“吏治之坏，极于清季。”斯言谅哉，然亦未尽的也。于时宦途尚多坚白不磷缁之独行君子，而愿悫者亦能自束修，耻文网而畏人言也。岂非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焉者乎?    余生也晚，不际承平，以今追思，又彷佛如隔世。旧都日暮，萧寂寡欢。去岁除夕，春霆世仁兄以胡适之先生之介，齎其先祖方子世丈旧藏林屋山民送米卷征题。畴昔向往之名迹，一旦遇之，披图详瞻，穆如清风，斯足慰已。濡毫伸纸，却用踌躇。观曲园公署端，复题长歌于后；先外祖许子原太守亦题三律句。吾父既于辛卯、甲午年两赋诗，顷以八秩高龄三为跋语，则儿苫涂抹又奚为耶?适足尘涴耳。更检春在堂书：《峡江县知县暴君墓志铭》，见杂文四编四；《赠暴方子巡检式昭》，见诗十；《林屋山民馈米歌》，见诗十三；《暴方子传》，见杂文五编三，而于作是图之秦君散之，亦有诗序写其为人，见杂文四编七。是吾曾祖所乐道而屡奖誉之者，今宁可以余之詹言晬语傅益之耶?然梅村先生逮春霆为五传，而曲园府君以来，寒门亦四世矣。溯清道光甲辰乡举，百年倏如过隙。而春霆兄之来游也，犹获寻世讲之谊于蓬荜之间，岂非缘法之胜者乎。又闻此卷出自埋中，历劫仅存，方将付诸影印以永其传，得失固若有前定，而神物终留天壤之间也。君家先世风流，自此远也。《馈米歌》中所谓“披图谁不知君贤”者，亦征诸今而益信矣。    方子先生之清德，在古之遗爱遗直间，晚与甲午战役，其出处大节，咸足以兴顽立懦，启无穷景行之思，斯诚然已。余窃维具区村氓，亦深异而慕之。巡检，微秩也，况乎被斥之巡检。乃竞馈之米薪，何哉?多深霖裹饭之情，是林屋山民亦古之民也。若夫今之民，实维沟壑是惧，奈何损八口救死之具以奉他人乎?是今之民徒怀思古之忱，有欲为古之人之意而亦不可得也。国步则既艰矣，生民则已瘁矣，“不赖固穷节，没世何称焉”。《诗》不云乎：“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又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洛诵先芬，期毋偭高曾之规矩，方将与春霆共勉之也。 时民国三十七年元旦，德清俞铭衡平伯敬观并识于北平     廉吏可为而不可为，    君不见辞官归去陶彭泽，力耕乞食在栗里。    廉吏不可为而可为，    又不见太湖巡检暴方子，罢官断炊民送米，    肩荷手担多筐篚。    西山诗人画作图，化顽立懦贪夫耻。    朝野题咏尽豪翰，略近风雅删绮靡。    吾来展卷一长吁，平生居近太湖水。    佣书久作异乡人，披图想见风俗美。    六十年间文化新，民治民生夸在耳。如何农民离田亩，血刃转战逼沟垒。苍天冥冥仁义废，弱者呻吟强者起。会看玉石付同焚，生也无欢那惜死。书生餖飣百无成，马队讲筵空书史。弹铗无非楚调声，挥毫不复前贤比。荆妻一笑罢寒吟，明日先生亦无米。松江浦江清拜题 暴方子先生，这一个最小的官，    却傻心眼儿，偏好事好出主意。    丢了官没钱搬家，更没米做饭，    老百姓上万家人，给担柴送米。    上司训斥，说老百姓受他讹诈，    他却说：傻心眼儿的人有傻报。    这幅图这卷诗只说了一句话：    傻心眼儿的老百姓才真公道。    春霆先生嘱题，朱自清，卅七年 世之奉佛者，多不惜舍其赀财供养僧众。名山大刹，建筑辉煌，何？莫非清信士女之力有以成之。人徒见其慷慨布施，毫无吝色，而不知其所馨香祷祝者，乃其自身未来之幸福，虽有好施之名，而其动机实出之自私之一念。今有人焉，为群众谋福利，而自身反受其殃，因之得群众之爱戴，竞以其终岁辛勤所获之赀财以资助之。一倡百和，踊跃输将，此其动机殆出于正义感，非佞佛求福之徒所可同日语也。 暴君春霆出示包山送米图卷，为其先德方子先生官包山巡检去职时之掌故，其事迹已详诸先贤跋中，是即包山民众正义感之表现。亲民之官受人民爱戴至于如此者，岂敲梆号召所能致哉，是可以勖今之为民父母者矣。其时苏州府知府为满洲人魁元，字文农，庚子之乱全家殉难于京师，即札中所称苏州府正堂魁者也。    卅七年二月，鄞马衡敬识于北平凡将斋 余自总角入塾始，廉吏便闻暴夫子。蒙师黄子开先生尝为述方子丈佐吴清卿幕府事后从马丈知此图，民国十六年见马子美世丈诗集中有题此图诗，并为述此事廿载空想丹青美。前年拜观及良晨，岁月迢迢五十春。昼主作家俱宿草，祥云犹护翰墨新。尝闻先生尉林屋，清勤廉明民受福。拯救饥溺如身感，先生在任尝办赈务甚力更为前贤修芳躅。先生在任修建邑贤祠多处，并刻张已山等文集数种只知努力布善政，永无苞苴献当轴。岂意久遭大府妬，日夜百计排挤去。欲加罪过自有词，隆冬罢之即长路。故园北望路三千，解组未几灶无烟。衣裘陆续付质库，首途尚少舟车钱。尽室淹留归不得，且就山中觅数椽。腊鼓咚咚岁云暮，空甑尘釜年难度。朔气凛凛雪满山，冲寒伊谁肯念故。山民闻之潸然泣，一人传二二传十。吾官为民贫至此，惟有醵米济官急。陈巷老翁首送门，旬日传遍八十村。米送百斛柴千捆，并兼鱼肉及鸡豚。莫叹贤良上不省，却是细民解报恩。秦翁奋笔绘为卷，传之江乡征题赞。画意已尽曲园诗，抚摩珠玑惟永叹。噫嘻乎，握篆数年领太湖，归装载得一画图。萑苻不见见应笑，宦海有谁如公愚。今官多饮贪泉水，攫尽民脂囊橐里。欲壑难填且不休，一朝伏法万人喜。对图倍深昔贤思，天半赤霞但仰止。我欲印之广流传，藉励颓风式梓里。    民国三十七年春，世晚于海晏题于霜葭堂     暴君春霆以友人朱孟实之介，访余于燕园，出示秦散之所绘馈米图嘱题。馈米图者，纪春霆先人暴方子先生却职甪头巡检后，贫不能举炊，村民集米馈赠之事也。余既不能诗，频年以来又习为语体文，顾春霆盛意则亦不敢却，不得已书读后感，固知不足以当跋也。    方子先生在吴县甪头时，常与曲园老人往还。其去官后犹得曲园函札，谓今之官场无是非可言。其时距清之亡不过十余年，然即此一语已足证清之必亡矣。窃尝读史，每当革命之起，其前必有一黑暗时期，无是非，无赏罚，固不仅贪婪无能而已。方子先生清廉自守，宜其被劾。语云：“礼失求诸野。”黑暗时代，是非善恶之辨，祇在人民。故一人倡议馈米，各村皆起应之，是公理犹在人心也。此馈米图在春霆本以表彰先人品德，而吾以为大有历史价值。即此一事亦已足证清室之必亡。盖未有贪污横行，是非不辨，赏罚不明，而能永临民上者也。    春霆以是图遍索人题，余披览之余，感慨或与人不同。当清末季，岌岌可危，士大夫犹欲竭智尽忠以谋挽救，顾终无济，岂非以病已深入膏肓耶?则今日读此图，能不令人感慨系之。    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廿七日，张东荪    峣峣易缺矢直曲，和光同尘贤知居。    嘐嘐踽凉均非正，无非无刺世所誉。    不获乎上圣有戒，阉然献媚且追趋。    何来滑台一暴子，意气嶙峋嗤猱狙。    长吏喜憎浑不觉，妄信书卷陈论迂。    政府多禁致富机，顢顸莫知空瘠癯。    死人废冢狂瞻恋，愚民疾恫妄嘘喁。    逢长者怒劾罢官，饔飧难继漫嗟吁。    蚩蚩馈米仅得归，瓮牖绳枢胡蹐局。    帅府拔擢仍弗悟，瘁夭关塞抑何愚。    噫嘻!百僚师师心理皆此态，已使前朝迅倾败。    今日痼疾仍未除，民劳难休民力瘵。    乃知暴公与此众民代表正谊感，    必须以此愚易彼智国始泰。    乡人暴春霆先生，以乃祖方子公去官时邑人所作之林屋山民馈米图来索题。读俞曲园所作公传及先贤诸题跋，乃知公于清季吏治败坏之秋，作一小官而抗高节，其被齮齕以终，实亦非意外事。曲园致公手札中，有“民众之讴歌，万不敌上官之考语，足下宜慎之”诸语，而公毅然决然，无所瞻顾，其见道之明，抗俗之勇，至可佩企。今者国步虽移，而此种卑劣心理仍根深柢固，至难薅除，民生憔悴，实由此祟。披此图而瞻公高节，令人感慨系之，因率成均语一章，略明此谊。均用中华新韵，不敢以平水俗均相污也。中华民国卅七年四月，乡后学唐河徐炳昶敬题 春霆仁兄以徐旭生先生之介，出示其先世所藏赠米图卷，属为题识。略一展览，晚近豪隽题咏殆遍，余复何言。因忆《旧唐书·崔暐传》载辛玄驭之言，谓：“儿子从宦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能自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是恶消息。”凡世当大乱之后，恶消息必多，然好消息亦自不少。    春霆所示之图虽旧闻，亦一好消息也。何时何地无好人，论此者又何必长嗟短叹耶。    戊子立夏，新会陈垣 暴方子为官清廉，作人有骨气，曲园老人尝为文称之为古君子。此送米图犹可彷佛见前贤行谊，观之生钦敬心。    凤凰沈从文敬观 廉吏绝苞苴，干才须事事。    暴子两有之，挣扎当浊世。    上司勃然怒，“乖谬”便相赐。    公道在人心，山民有真是。    厨间炊烟断，门前柴米至。    黠者求不得，“愚者”竟能致。    斯图足千秋，我今亦题字。    用国音字母写题秦散之为暴方子先生绘《林屋山民送米图》。    黎锦熙 民国三十七年八月一日，石曾李煜瀛敬观。    《林屋山民送米图》兼有群学、伦理、文献、艺术种种价值，非短跋所能尽其什一。兹仅敬观数字以志忱悃，长文留待于将来。现正与此文献主人商洽，由鸿雪楼临其图跋，加煜所作，求教于异日也。    煜瀛又识 暴方子先生罢官乏食，洞庭西山之民念其流泽，以米薪相馈。山中人秦散之为作林屋山民馈米图，曲园先生推为廉吏，并为之传。文孙春霆先生不忘先绪祖德清芬，求所以传之久远者，良足佩叹。比者过北都，匆匆为题数语。    戊子九月既望，蜀郡张大千 先祖父方子先生乃清末廉吏，于光绪十六年十一月罢官后，侨居洞庭西山，未旬日即断炊。适值隆冬大雪，民众感其素日德惠，以船载米，冒雪往送。当时名士郑叔问为绘《雪篷载米图》。此图在抗日时期埋藏地下，致笔迹模糊，经徐悲鸿先生重绘，兹将原图并印于此，以存其真。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七月，暴春霆谨记 《雪篷载米图》原为清末郑文焯叔问所写，因抗战期间埋藏地下，致笔迹模糊，毁去图记。暴方子先生罢官断炊太湖西山，民众追念昔日德惠，竞载米冒雪往送。先生文孙春霆先生不忍先绩湮没，属不佞重为图之。窃念此故事足励末世，不辞鄙陋，爰扶病作此。    卅七年六月廿三日，悲鸿并识于北平静庐 不买青山宅一区，游梁入雒愧高车。季伦偶作思归引，君复曾无封禅书。魏阙江湖千里外，桑田沧海四年余。重来更羡神仙尉，坐看秋云意澹如。橘圃樨篱杂芋区，枫林石径又停车。叶红一尺客趺坐，藓碧八分谁手书。妆镜山川连越绝，渔舟天地似秦余。东南无数闲鸥鸟，比我疏狂恐未如。光绪庚寅九月重游西山，喜晤方子仁兄，追话丁亥旧游，恍如梦寐。昔赋区韵诗，屡为此邦名贤辱和，因自叠二首乞正，并和之。    弟易硕耻庵 菱塘鱼簖无人路，西风片帆吹到。嫩柳都黄，柔桑自绿，难遣天涯怀抱。商量画稿。正阁住秋阴，数峰青峭。十里烟波，隔桥撑出昼篷小。  凄凉独歌乌帽，前村沽酒处，乌桕红了。树树牛毛，船船鸭脚，满目空添愁料。飘零亦好。载苕霅溪光，晋时孤棹，甚日重来，旧鸥应更老。    庚寅秋暮，舟过吴兴，双桨莼波，一蓑松雨，赋《齐天乐》一阕以遣旅怀。方子仁兄出箑索书，率尔写应。时重游包山林屋之夕。    弟易顺鼎 先祖父方子先生与易实甫为文字交，兹为纪念先祖，特将易先生赠先祖之三游洞庭诗附印于后。    暴春霆谨记，民国三十七年抗战十周年纪念日于北平 襟吴带越此灵区，上禀咸池气五车。    安得洞庭都化酒，欲从林屋更求书。    山家鸡犬春云里，水国蛟龙暮雨余。    甪里先生今吏隐，较量商洛果何如。    丁亥春仲游洞庭西山，即赠方子少尉贤兄。裨牛山民易顺鼎作并书